一枝海棠开

    正因为此行凶险，她必须得确认，劳心劳力算计梁三的梁四姑娘必须是真心实意的。

    “那咱们这衣服，该怎么送到三小姐手里”周姨娘看着这件她绣了大半年的锦衣，眼睛里也有些不舍。

    梁鸳的转着镯子的手停住，“送是不成的，这是赔罪的礼物。”

    其实自打开始绣这件衣服，周姨娘一直都是云里雾里的，但是看四姑娘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又想赌一赌。

    她女儿花一般的容颜，却早早被人毁了。

    “是该赔罪的。”周姨娘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只剩漫无边际的恨意。

    梁四略坐了一会便走了。

    梁鹤趴在周姨娘腿上，艳羡着看向那套叠好放在紫檀木匣子里的红色锦衣，“姨娘，你绣了大半年的衣服，真要送给梁三吗”

    “傻孩子，你四姐说了，这衣服的样式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我还是不明白，一件衣服而已，怎么就能拉下梁三了，她姨母可是宫里的贵妃，咱们家夫人更是把她当心尖儿一样疼，就连我那几个嫡出的哥哥都得往后靠。”梁鹤翘着嘴，嘟囔说道。

    周姨娘点了点她的额头，没好气地说:“你四姐既然能够如此肯定，想必有她的道理，咱们等着就是了。”

    “可是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四姐在想什么，就算这衣服真有那么大作用，那四姐姐三年前就可安排了，怎么非等到这个时候”

    “一羽啊，你不懂没关系，只需记住一句话，”周姨娘认真给女儿理着钗饰，“林阅音的才智已经是当世罕见，但依我看，她的女儿比她更胜一筹，所以咱们等着就是。”

    聪明是聪明，只是那性子实在




第25章 进宫
    承恩侯府的马车又入宫了。

    知道这个消息时，不管是茶馆里没几个钱的平头百姓，还是高门中世袭罔替的勋贵人家，都已经有些习以为常。

    这些年圣上一直独宠王贵妃，甚至就算是子嗣稀疏也毫不在意，所以现在承恩侯府的女眷时时进宫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了。

    “姐姐她们到哪儿了”王清漪在棠华宫里踱来踱去，心里也有些着急。

    “娘娘您别急，方才有小太监来传话，说是侯夫人已经进了宫门，正往咱们这儿赶呢！”素枝在殿中摆上新鲜的蔬果，心里也在想怎么侯夫人突然就要与娘娘见一面，还是昨夜连夜传的消息。

    “我怎么能不着急昨夜消息来的突然，想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正说着，李福从殿外跑进来，说是夫人到了。

    王清漪这才停住脚步，被素枝搀着就准备去殿外迎一迎。

    “妹妹，我瞧着你这是又瘦了。”王氏看着形容清减了好几分的妹妹，眼眶立刻就红了，只拿着帕子便要抹眼睛。

    “我在这宫里怎么会瘦，倒是姐姐这突然地要来看我，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家里倒没什么事，就是有些想妹妹了，”王氏拉着王清漪的手往棠华宫里走去，“一场秋雨一场寒，昨儿个下了雨，今日正是寒凉的时候，妹妹是贵人，可不要着了凉才好。”

    王清漪点点头。

    梁鸾跟在她二人的后面，出众的容貌看得宫女们都有些艳羡。

    这梁家的女儿容貌向来就不错，而这梁三小姐也是其中翘楚，原先还有五小姐盛比海棠的容颜在前，现在五小姐毁容了，这满京城也就只有礼部尚书家的柳芳菲能够比一比。

    知道有些话不能被外人知道，直到到了大殿，王清漪才低声问:“姐姐，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今日我进宫，并不是为我自己，”王氏坐定，“而是昨日我得了个消息。”

    说到消息二字，王氏特地压低了声音。

    王清漪见此把宫里其他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叫了下去，只留下自己的心腹素枝。

    “姐姐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王氏往四周看了看，“妹妹。眼下只你我姐妹并上我女儿，所以你跟我说一句实话，圣上现在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皇上有真龙庇佑，身体自然康健。”王清漪脸色一沉。

    人都说她是宠妃，图的是圣上宠爱，为的是家族荣耀，但所有人都没想到，她是真心喜欢皇上的。

    王氏也知道自己妹妹的心意，一向听不得别人说圣上有什么不好的，也从来不会给外人透露关于皇帝的半点消息。

    “妹妹，你这是不信姐姐了”王氏脸色也一沉，就像在为妹妹猜疑自己生气。

    “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不会做任何不利于圣上的事情，”王清漪却没有退让，但是神色软了下来，“而圣上身体如何，这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我自然不可能乱说。”

    王氏看她这样，心里已经有了数。

    “咱不说这个了，我今日来为的是另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在来之前她就知道不可能从王贵妃那问出什么关于皇帝的消息，所以先前这么一问只是试探，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此行的重点。

    知道姐姐不是为了探听皇帝的消息，王清漪脸上又有了笑意，“能有什么事需要问我的意思”

    王氏也不直接说，而是把梁鸾叫上来，拉着她的手说:“清漪你是知道的，今年鸾儿十四岁，也到了问亲事的时候，我看上一个人，但鸾儿说从小姑母待她不薄，所以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王清漪从正座上下来，笑着打量着梁鸾，“一晃眼鸾儿也要成亲了，你快说说，瞧上的是哪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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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出路
    送王氏母女离宫后，王清漪并没有立刻回她的棠华殿，而是被素枝扶着走在澄心湖边上。

    只是素枝不明白，这被拔了个干净的澄心湖，又有个什么看头，能叫贵妃娘娘如此着迷。

    “素枝，你说本宫是不是也老了”王清漪停在一处，正是前几日莲贵人张氏赏残荷的地方。

    “娘娘如今风华正盛，怎么可能老了。”素枝答道，心如擂鼓。

    但王清漪听后却只是笑了笑，如果不是老了，今天姐姐怎么会提醒自己皇上身体不行了。

    看似是在给侄女相看夫家，但她也是在皇宫里呆了十几年的女人，自然一眼就能看明白，姐姐这是在提醒自己既然陛下身体不好，她该去找后路了，而那个没权没势的五皇子是个很好的选择。否则新帝继位，她一个没有子嗣的宠妃只怕下场凄惨，而一旦她倒了，承恩侯府和王家也只怕要完了。

    而如果把五皇子记在自己名下，再把侄女许给他，她再给陛下吹吹枕边风，那么即使这个五皇子现在一无所有，将来也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你觉得五皇子这人如何”

    素枝不明白为何会突然这么问她，但她却没忘记那一日李福说的话，“几位皇子都甚少入宫，五皇子自幼又自幼呆在封地，奴婢也不知道五皇子是什么样的，只是想着既然三小姐喜欢，应该是不差的。”

    “娘娘，娘娘——”李福从远处小跑着过来。

    “这是又发生什么了”王清漪语气不太好地问道。

    李福一到跟前立刻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回禀娘娘，刚刚传旨太监安富来了棠华宫，说今晚圣上会歇在咱们宫里。”

    “你说的可是真的”王清漪有些急切地问道。虽说陛下前几日命人拔了残荷，但紧接着又是好几日地不去理她，现在知道陛下要来，可见他的气消了。

    李福连忙点头，“千真万确！”

    “那还等什么，本宫该回去沐浴更衣了。”刚刚还恹恹的女子一下子鲜活起来，就像是旱了好几日的娇花又有了甘霖的滋润。

    是夜，王清漪枕在皇帝的膝头，看着皇帝把玩着她的一缕黛发，而她凝望着已经四十余岁的皇帝，看着他起了皱纹的脸，以及那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

    她又想起那年她在棠华宫里当值遇见他的时候。

    那时他还很年轻，被赤金发冠笼起的长发，身形清瘦，一双星眸璀璨如漫天星辰，斜飞入鬓的英眉更衬得他矜贵无比。而当时的她，穿着薄薄的夏裳，被秋风吹得瑟瑟发抖。

    “爱妃，你这是在想什么呢，”皇帝揶揄道，“怎么望着朕也能走神”

    “没，没什么。”

    皇帝笑笑，没有追问，只是说:“朕倒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陛下想问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知道澄心湖那点子残荷是如何招惹你了，竟叫你如此不喜欢。”宫里到处都是他的耳目，他自然是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是有些事他虽知道，却还是得问一问。

    王清漪原来以为皇上会问她今日与姐姐都说了什么，却不想陛下提起的却是残荷，“臣妾虽不喜欢，却也没叫陛下把它拔了个干净。”

    皇帝搂住她的腰，“爱妃都因它心烦了，朕又怎么忍心。”

    说完，他俯身向下吻住了王清漪的朱唇，伸出舌头攻城略地，另一只手也不安分地顺着胸脯往下，直至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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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冬霁
    “姑娘，楼主今夜会过来。”春笙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楼主喜欢瞎搞。大半夜的闯入姑娘的闺阁里，知道的说他这是来看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私会的。

    “嗯。”梁鸳喝着浓白的鱼汤，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其实说起来，梁府住着的几个小姐里头，就数这位四小姐用饭的仪态最好，好到她有时候觉得，这不是一个侯府家的小姐，而是掌管中宫的皇后。

    “最近楼里事务处理得差不多，只怕楼主会在西京多留一段时间。”春笙忍不住又说了一句，算是提醒。

    “嗯。”

    只是春笙的好心并没有得到对方的感激，这让她有些好奇如果对面是楼主，梁姑娘又会是个什么反应。

    啧啧，这光想想就很有意思。

    “收拾罢。”梁鸳放下碗筷，喝了口清茶漱漱口，就离开书案往屏风后走去，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那该是《毒经》吧。

    寻常人若知道自己身边藏着一个危险的暗子，不说立刻发卖打死，至少也要小心提防。但是这梁姑娘却有意思，她不只不提防，还慢慢疏远原本最亲近她的秋水，平常有个什么事都点名叫自己来伺候，只除了每月一次的对账。那对账她也跟着去过一两回，这个梁四小姐查账的本事落在她这个外行眼里，也不得不叹一句厉害。

    而越相处，她就越发现这一位实在是个谜，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谜。

    就比如她手里的《毒经》，翻来覆去也不知看了多少遍，也买过不少的药材配着玩儿，却从没用过一回毒。

    当然，也说不准是这一位下毒不到家，所以不敢用。

    是夜，云杉带着一位少年出现在海棠苑的时候，梁鸳还坐在书案前。

    “好久不见。”先开口的是云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鸳竟然从中听出一丝疲惫来。

    “你来早了，这个局得再等半个月才能完。”梁鸳半点不客气，但是话却是真的，这场针对梁三的算计，至少还需要半个月才够。

    云杉坐在一旁的客座上，他背后低头的少年顺势出现在梁鸳面前。

    “我知道，但我接下来要解决一件大事，只怕来不及赶回来了。”

    梁鸳瞥了云杉一眼。

    “所以你这次来时”

    这有屁快放的语气让云杉觉得，自己这紧赶慢赶的三年，好像也不算白花，“我上次说过，我会给你一个弥补。”

    “难为贵人你还记得。”

    守在外面的春笙一听这话，脸上露出笑意，多少年了，这还是第一回听见有人敢这么怼楼主的。

    “三年不见，你这脾气倒是见长，”云杉不以为意地靠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一把大铁剑放在膝盖上，“然而我这次给你的弥补，你一定会满意的。”

    梁鸳看了看离她三尺远那位低头的少年，明显有些怀疑，“我竟不知道，原来红楼楼主也开始做起拉皮条的生意了。”

    “嗤——”

    门外传来一阵笑声，而云杉的眼神也一暗，但他很快又恢复如常，“若说你真有这个需要，也不是不可以的，只要你出得起那个价钱。”

    可以啊，她怎么不知道信陵君是出了钱就能睡的春笙觉得自己被派来保护一个小丫头这事儿好像也不亏！

    “这是信陵君魏夏，未来三年里都会是你的护卫。”

    信陵君魏夏，红楼四大高手之一，江湖人又称他是“剑鬼”，不是因为他剑法诡谲，而是因为他充分印证了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据说，只要出得起价钱，就没有信陵君做不到的事，除了杀了红楼现任楼主。

    “我以为，有春申君护我，是不需要再多一个护卫的。”梁鸳这回头都懒得抬了，只是她这一句话却叫守在屋外的春笙格外震惊。

    “既然四姑娘知道她是春申君，就该知道春申善辩，信陵才善武，”云杉对于梁鸳知道春笙身份这一点一点也不吃惊，相反如果她连这个都查不出来，他才真要怀疑梁鸳的能耐了，“再说红楼事务繁多，留春笙护你五年已是极限，如何能再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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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魏夏
    因为云杉的吩咐，春笙自然不会再在梁府多留，第二日一大早她就当着其他丫鬟仆妇的面前，向梁鸳告假，说是家里出了点事，不能再伺候姑娘了。

    梁鸳也拿出早备好的盒子，站起身亲自递给春笙。

    “你用心伺候过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她打开匣子，里头原来摆着一对儿翡翠耳环，看成色也算是珍品，“这是我从前戴过的，你也别嫌弃，回了家找个好人家，这就当是我给你添的嫁妆。”

    “多谢姑娘。”春笙接过盒子，但是那重量却有些超乎她的想象，看来这盒子里还有别的东西。想起梁四姑娘有仇必报的性格，又想起这几年自己对她都是不冷不淡，看来这盒子不简单哪！

    不过不管如何，自己现在走了也好，只是不知道信陵君该如何光明正大地进这侯府，又或者得永远隐于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