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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入宫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青铜引

    “嗯,望她能再回到自己身边,故取名为‘茴’,但那乳母走的急,也不知有没有听清,如今只怕也不叫这个名字了。”凌菡诧异楚瀛飞眼中的好奇和那异样的关切,可她晕眩的双眸已经开始涣散。在昏厥前,一只温热的手臂托住了她,但踌躇了片刻后,又收了回去,任她倒在了宫锦之上。

    凌菡睁开沉重的眼,发现自己仍旧躺在宫锦上,许是怕她发热至死,只胡乱在她额头上扔了一个灌了冰水的水囊。

    “恭喜贵姬姐姐喜获麟女,小郡君长的真可爱呀。”

    “脸蛋和眼睛都好像贵姬姐姐,将来定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伊雪魅和水瑶讨巧的声音传来,但姜梓月依然沉浸在昨夜被楚瀛飞“放弃”的阴影中,只微微哼了一声:“两位妹妹初来召国,就如此习惯了,以后还请互相关照。”

    “贵姬姐姐这般客气,我们可当不起。”

    “都是伺候殿下的姐妹,什么当的起当不起的。”姜梓月慢慢平复心绪,恢复了温言软语:“我实在有些倦乏,还想再睡会儿,改天再和两位妹妹聊吧。”

    伊雪魅和水瑶恭敬地退了出来,正碰上凌菡虚弱地起身。

    “哎呀,这不是凌、侍婢么,一来就惹了这么大的祸,若不是殿下和贵姬宅心仁厚、高抬贵手,你这会就要去囚牢里陪那个亡国之君了。”伊雪魅冷笑着,走到凌菡身边狠狠踩了一脚:“没规矩的下人,见了皇家姬妾不知道行礼么。”

    “奴婢见过瑶淑仪、伊宝林。”凌菡俯身行礼,苍白的脸上没有多少起伏。

    不过这已经足够让那两人心花怒放了,但伊雪魅高兴归高兴,心里还打着自己的算盘,她在殷国可是一品宠姬,水瑶不过是三品嫔妾,地位远不如自己,现下却翻了个身,也不知楚瀛飞看上她哪点了,自己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攻破楚瀛飞的城池。

    伊雪魅的神情水瑶全都觑在眼中,凌菡看得很准,水瑶和姜梓月不仅容貌有些相似,外柔内狠的品性也是如出一辙,先前穆皓轩喜欢娇艳妩媚的女子,她没沾到多少好处,而今洗牌从来,楚瀛飞明显喜欢自己这样清丽柔婉的女子,正好皇子妃有孕在身,姜贵姬又刚临蓐,这绝佳的获宠机会,自己怎可放过。

    两人各担着心事,也就不再找凌菡的麻烦,回各自的院子筹备争宠事宜。

    “你怎么还在这啊,三皇子等会就回宫了,还不快去书斋伺候!”一个内侍尖着嗓子喊道。

    凌菡只得问了路,朝楚瀛飞的书斋走去。原来楚瀛飞喜欢清静,书斋的侍婢就只有一人,如今自己来了,之前的侍婢乐得甩手,早就“热情”地写了满满三大张的礼数规矩和注意事例相送。

    “对了,还有一条是不能写出来的。”侍婢压低了声音:“皇上、太子、朝臣还有皇子妃、侍妾,天天都会派人来明探或暗探,你要记住,有个地方一定要守好,绝不能让人触及,否则全家跟着赔命。不过你也没全家,就你自己了。”

    “什么地方”

    “就是书房里间,卧榻后边那面墙,挂着皇上御赐宝剑的那两块玄冰玉砖,绝不能碰。”

    “有人碰过么”

    “我来的第一天,三皇子就说了前头的话告诫我,我哪敢碰啊。他不在的时候我都守在门口,生怕有人会潜进来。”

    “那上边蒙尘了怎么办,要擦拭么”

    “你先前不是殷国皇后吗,难道不知道玄冰玉是我们召国的宝物,色似沧海、质如寒冰、铁过无痕、不染纤尘。”

    “是不是因为玄冰玉太珍贵,所以不让碰”

    侍婢将凌菡引到书房里间,指着卧榻旁边一只玄色的蛟龙:“那个你怎么碰都行。”

    话已至此,凌菡也知道那两块玉砖另有蹊跷了,其实她根本没什么兴趣打听楚瀛飞的喜

    好,只是尽职地好奇了一番,免得让这个侍婢看出自己的心事。

    侍婢走后,凌菡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髻上的紫檀木钗,一直觉得自己掩藏的很好,顾云曦是怎么看出倪端的呢真的只有她一个人知晓吗……

    叩叩叩——

    凌菡走到后廊的角门,是御膳房送食盒过来,她道了谢,欲往回走,那小太监却不放心地打量着她。

    “你是新来的”

    “嗯。”

    “仔细些,最下屉的糕点是三皇子最喜欢的,要趁热吃才行,盒子不能先打开,呈给三皇子时才能开。”小太监叮嘱道:“皇子若是不满意,扣你三个月奉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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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乱】阴柔太子
    凌菡直视着那双冷冽的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露出惧色,只是将一个念头传给了他:“我不能死在这里。”

    “那你想死在哪里”楚瀛飞回敬了她一个眼神,将长刀朝树上一挥,树叶纷纷震落。

    “瀛哥哥”女子轻声唤道,幽柔的声音宛若杏花沾雨。

    “没事,一条蛇,已经砍了。”楚瀛飞收刀回鞘,却用指尖在凌菡的咽喉处划了一下,转身回了书房。

    自己定会噤若寒蝉,哪需他如此费心警告,凌菡正感到疑惑,却惊觉被划的地方一阵灼痛,现下不是不敢发出声音,而是已经不能发出声音了。她捂住脖颈,如孤魂般飘回了下人房。

    清晨,尖锐的竹哨声一下下地刺激着太阳穴,凌菡恍然惊醒,胃和喉咙暂且不说,光是头疼就已经让她所望之处皆成双影了。她只得扶壁前行,好一会才走到书房。

    “三皇子恕罪、咳……”凌菡跪地请罪,喉咙被扯得生疼,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吟哦。

    “三弟就是这般待你的”清泉般的声音响起,温和中透着叹息,凌菡诧异地抬头,看到一张清俊儒雅的脸,银灰色的锦袍绣着张牙舞爪的赤金腾龙,却不增威严,反添英气。

    “见过太子。”凌菡依然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唇形,太子楚溟飞并不介意,反而倒了一盏茶,俯身递给她。

    “起来吧,不必拘礼。”

    凌菡道了谢,心里却暗自担忧起来,太子一大早就来楚瀛飞的书斋,别是对昨夜的事有所耳闻吧。不可能,楚瀛飞心思缜密,断不会留下端倪让人猜疑才是。

    “三弟的刀法又精益了。”楚溟飞站在窗前,看着石阶旁被砍过的枣树,目光一如悠悠清水,不见涟漪:“怎样,来我们召国还习惯吗”

    “没死,就是习惯了。”

    “呵。”楚溟飞惝恍一笑,目光落在凌菡的脖颈上:“三弟不该这样待你,我知道,其实、你是最厉害的女子。”

    “太子是不是弄错了”凌菡甚是诧异,自己在殷国失宠多年,即便召国有关于自己的传言,应该也是软弱无能、优柔寡断这类字眼才对,楚溟飞这话是从何而起

    “你以后就会知晓了。”楚溟飞走到紫檀长案前,打开上面的龙纹银盒,里面放着十几二十个小瓷瓶,他挑了其中一个,打开瓶塞,用指尖沾了药膏,涂抹凌菡的脖颈。

    凌菡下意识地躲闪,却被楚溟飞按住肩膀:“别怕,抹完药就不痛了。”

    凌菡的心海顿时波涛汹涌,她生命中的温柔早已随着那人死去,为何如今听到似曾相识的语气,还会激起心里的涟漪。

    “皇兄好兴致啊,大清早就来愚弟这跟侍婢闲聊。”楚瀛飞走了进来,笑声含着挑衅,但目光却掠过楚溟飞,落在了凌菡的脸上,厌恶与愤怒掺杂。

    “谁让三弟这般不懂怜香惜玉。”楚溟飞耸耸肩,把药抹匀之后才将凌菡松开:“三弟用过早膳了么”

    “我今晨禁食。”楚瀛飞语气冷淡,显然不想和楚溟飞共进早膳,但楚溟飞却像丝毫未察觉一般:“那愚兄可是饿了。”

    说完,楚溟飞拍了两掌,候在月洞门外的东宫内侍便走了进来:“太子有何吩咐”

    “去御膳房拿早膳来,要百合燕窝粥、水晶如意饺、荷花香饼和牛乳雪花酥。”楚溟飞话音未落,凌菡已是饥肠辘辘,她昨夜本就是饿晕的,现下神思已经清醒,饿了近两天的胃哪可能放过她。等会还要看着楚溟飞细嚼慢咽,真是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凌菡只得靠着墙,一手抓着衣袖,让自己的神情别太难看。

    不一会,内侍将食盒提了过来,但出于对楚瀛飞的尊敬,不便打扰他的“清规戒律”,只将食盒放在书房门口。

    凌菡走过去提起食盒,正准备在案几上摆了,楚溟飞却指了指另一边的小桌:“你去那边吃吧。”

    “这怎么使得、”凌菡赶忙拒绝。

    “不妨事,我这是教三弟如何怜香惜玉。”楚溟飞微笑道:“快吃吧,别担心,你吃完我再走。”

    “她若是香是玉我自会怜惜,何需皇兄来指教。”楚瀛飞冷哼一声。

    “确是愚兄多管闲事,只是三弟看女子的目光向来都不准,少不得要为你提点一二,哈哈哈——”楚溟飞用笑声将谈话收了尾,而后走到凌菡身边,果真等她吃完了饭才告辞。

    “三弟,我明日还来,可别让我再见伤了。”

    楚瀛飞沉着脸相送,等楚溟飞的背影消失后才转过身,凌菡以为他担心昨夜之事被泄露,必有一番逼问,谁知他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出书房:“吐出来!”

    “嗯”

    “把方才吃

    的全都给我吐出来!”

    凌菡无言,把食指伸进嘴里,费力地将方才吃的饭食往外呕,这一阵恶吐,连眼泪都带了出来,心中所想竟脱口而出:“既然厌恶,当时为何不阻止现下这样算什么。”

    凌菡的声音已经恢复不少,看来楚溟飞对楚瀛飞不是一般的了解,那么多瓶瓶罐罐都能准确找到对症的药,而且他显然不怕被楚瀛飞发现。

    只是既然这般明察秋毫、了如指掌,为何没发现楚瀛飞和自己的嫡妻有私情

    “怎么,太子来一趟,你的气焰就水涨船高了!你是真以为我会忌惮他,还是他会管你的死活”楚瀛飞咬牙切齿地将凌菡拽下石阶,对着一旁的水池:“看看你这副模样,就像死人还魂,都这样了还不忘勾(引)男人,真是人尽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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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乱】宫宴惊魂
    果然,宴过三巡,皇后闲闲地开口:“一直听说殷国极善玉磬,可这次过来的乐师可不像传闻中那般好。”

    “启禀皇后,凌女官的玉磬敲得挺不错的,不如让她献上一曲给您祝寿。”水瑶微笑着说道。

    “哦,是么”

    “是的,皇后。”伊雪魅被水瑶抢了风头,甚是不悦,忙不甘示弱地堆上浓笑:“交战时大家都人心惶惶,唯有她躲在殿内敲玉磬,把玉片都给敲碎了,结果第二天就破了城,大家都说她是为召国讨的好兆头。今夜就让她再给您献吉祥吧。”

    “呵,还有这事,那还真是有趣。”皇上呷了口酒:“就请凌女官献上一曲吧。”

    众人目光皆望向角落处的凌菡,凌菡低头寂然了片刻,方起身行礼。没有言语也没有笑意,好在她素来冷淡惯了,几国皆有所耳闻,不至于因为这个将她斩杀。这场较量她已经筹划好,只要不危及性命,她会尽最大的努力保住自己的尊严。

    十五岁那年,皇宫后位空缺,族人不顾她青梅竹马的婚约,将她推上了血火交织的政(治)祭坛;十七岁那年,她攀上灰暗重仞的宫墙,目送深爱之人远赴沙场,此后,噩耗频传;十九岁那年,她在逃难途中拼死产下一女,却因不是皇子而被嫌恶抛弃,音信全无……

    凌家、殷国于她都没什么恩情可言,可她仍不愿流离失所的殷国百姓听到前皇后讨好敌国的恶言,悲戚的心情雪上加霜。

    凌菡走到玉磬前,拿起两只磬槌击了起来,先是一阵叮叮铃铃的清越之音,紧接着两只磬槌分别向左右一划,好似两道流光闪电般,激起了碧波千层,盈水倾泻,旋即又化作幽柔的水草,引来娇婉的灵鸟……将整座大殿都带进了清新冶丽、翠澜欲流的山林之中。

    众人原是想拿这位亡国之后取乐,谁知她竟真的擅长玉磬,而且技艺高超得让人惊叹。凌菡在缥色罗裙上罩了一层墨绿色轻纱,很暗沉的颜色,将她月华般的脸颊也蒙上了阴影,但众人被曲声所吸引,只觉那两只敲击玉磬的灵巧柔荑好似一双翩跹飞舞的玉蝴蝶,美得让人恍神。

    凌菡起初只是敷衍,可她从殷国到召国,一路流亡折磨,已经许久没碰过玉磬,双手不由自主地奏出了心曲,黄沙漫天的战场、繁华颓丧的皇城、惊惶失措的哭泣、绝望无助的呻吟……破碎的画面皆在玉片上闪现,好似噩梦中的憧憧暗影,她想砸碎它们,砸碎这一切……

    “咻——”

    一道寒光闪过,众人大惊,侍卫纷纷上前护驾,但那飞镖却是冲着凌菡去的。准虽准,不过凌菡正敲得激越,头往音高的玉片处偏了一偏,那飞镖便刺向她的发髻,狠狠削下大把青丝。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厚颜无耻地给召国献艺,让我们大殷蒙羞!”

    穆皓轩身后的侍从已被几个侍卫按住,扔奋力抬头对着凌菡破口大骂,凌菡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在看到慌乱胆怯的穆皓轩时,才露出一丝冷笑。

    “真是扫兴,拖下去斩了。”皇上不悦道。

    “皇上,今日是皇后的寿辰,还是别见血吧。”凌菡倏然开口,柔婉飘美的声音宛若昙花吐香。

    “噢那依你之言却该如何”皇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凌菡,她挽起的发髻已被削下,一半青丝垂落至腰际,另一半则散乱似蒲草,但那张莹月般的脸庞却极美,一双星眸水波潋滟。

    “他如此忤逆,留在召国也是危害,从古至今皆尚贤敬忠,难得他对前殷还有这番眷念,不如废了他的武功,让他回前殷去吧。这些人我知道的,‘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即便死也想死在故土。”

    “哈哈哈,好一个‘死也想死在故土’,你还真是了解,难不成、你也这么想。”皇上探究地看着凌菡,嘴角一抹嘲谑的笑意。

    “那倒不是,以心为葬,处处皆是故土。”

    “有意思,真是个厉害的女人。”皇上笑道:“我看留着你也终是个危害,不过,我们召国不怕。”

    “就按她说的办吧。”皇上摆摆手,又朝凌菡举了杯,示意内官赐酒。

    凌菡接过银爵一饮而尽,丝毫不担心是毒酒,众人的目光皆凝在她身上,唯有一双眼睛尤其厉害,如闪电般在她身上溜了一圈,不是楚瀛飞,也不是他那帮明争暗斗的妻妾,而是太子妃上官蓉。

    凌菡将酒杯还给内官,蹲下身在那丛削落的青丝中找着什么,倏然,清冷如霜的脸上终于显现一抹惊惶。

    那支紫檀木钗已经断作两截,凌菡惘然握在手中,淡淡施礼归坐。

    “这是太子妃赐的糕点,让你压压惊。”一个宫娥端了两只小银碟,轻轻放到凌菡面前。上首的水瑶和伊雪魅都看了过来,很嫌上官蓉多事。

    “谢了。”凌菡担着心事,本不以为意,却见两碟糕点正是那天楚溟飞请自己吃过的,荷花香饼和牛乳雪花酥,不由暗暗一怔,宫中糕点百来样,不太可能是巧合吧是这对夫妻有共同的喜好,还是上官蓉派人暗中监视楚瀛飞的书斋总不会是楚瀛飞无聊到连这种小事也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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