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漠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伊人初见
正要熄灯睡下,忽然听到帐外一阵吵杂声,于是起身走出帐去,问道:“什么事”
守在致远帐外的一个百夫长连忙跑出去查问了一下,很快便回来答道:“回少将军,有人深夜闯营。”
“抓住了吗”
“已经抓住了。”
致远浓眉一皱,命令道:“带过来。”
“这个……”那名百夫长为难道:“这会儿可能带不过来。”
“为什么”
“那个人好像是跑了很远的路,一进营地就从马上摔下来晕过去了。看样子是累的。这会儿兄弟们已经把他抬进帐篷里,叫了军医去看了。”
万致远立刻起了兴趣,抬脚就走,边走边道:“人在哪儿呢带我过去看看。”
万致远跟着百夫长去见那个闯营的人,还没走到暂时安置他的帐篷,就远远地看见地上躺了一匹马,借着不远处篝火的光亮,觉得似乎有点眼熟。待走近了细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匹马正是去年他跟随父亲西征焉耆时得的那匹宝马,回到京城他就把这匹马送给了高阳王。此时这匹日行千里的宝马躺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上被汗水浸透,身周的沙土地上也被汗水浸湿了一片。马的嘴角仍有残留的白沫,显然是被活活累死的。能把千里马累死,可见是日夜兼程从京城赶来。致远直看得心惊肉跳,知道是出了大事。
“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像是个姑娘。”
“姑娘”致远心中咯噔一声,难道是阿依他加快了脚步,进了帐篷。
守在帐篷里的兵士和在塌边诊治的军医见致远来了,都向后退了一步,给他让出一条路。致远三步并作两步跳到榻前,一声“阿依”还没来得及出口,却发现榻上躺着的却是一个他并不认识的女子。
见来人不是阿依,致远的心略微放下了几分。他转头问军医:“这位姑娘要紧吗”
军医躬身答道:“这位姑娘只是长途跋涉太累了,不妨事。小的已经给她扎了针,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醒了。”
致远点头,道:“你们好生照看着,她一醒就立刻带她来见我。”
致远回到自己的帐篷,已无睡意,他在帐篷里来回绕着圈子,满脑子都在想着这个素不相识的姑娘为什么会骑着他送给高阳王的宝马跑来姑臧。难道是送回京城的奏报有什么问题,没能为太子洗清冤屈
好在他并没有等太久,帐外就有兵士禀报道:“少将军,闯营的那位姑娘醒了。”
“带她进来吧!”
第204章 ·白皑皑 - 2
白皑皑答应了一声,便继续说了下去。她口齿清晰,声音婉转清澈,将事情讲得清楚明白。
“东平王在调查中曹吏遇刺一案时,在太子近臣仇尼道盛的家中搜出仇尼道盛与河西王的往来书信。信中不乏悖逆谋反之言,更有彼此商议如何安排郭安之将关山七隘的军防图从兵部偷出,通过河西王出卖给慕利延,换取西域战马三万匹,用于装备姑臧城外军营中私募的二十万大军,以作不宫篡位之用。”
万度归面沉似水,一手拈着颌下胡须,冷笑一声,道:“把出卖军防图的脏水泼向太子,可见构陷河西王谋反的必是南安王了。”
白皑皑听了万度归的话连连点头道:“王子也认为这两件事的幕后主使都是南安王,只是如今在京城能查到的线索都无法直接指向南安王。王子说公爷听过吐谷浑细作的供词,如果公爷也认为主使人是南安王,那今日皑皑就没有白跑。”
万致远道:“这几日我问了父亲几次,父亲都不肯直言吐谷浑细作的究竟指认的是谁。现在看来,那细作指认的果然就是南安王了。”
万度归低头沉吟了片刻,一拍桌案,道:“吐谷浑的细作招供,将关山七隘军防图出卖给吐谷浑的正是南安王。但原本南安王许给吐谷浑的并不止关山七隘,还有金城慕利延一直垂涎的金城。可他送给慕利延的八份军防图中只有关山七隘的图是真的,金城的图却是假的,因此慕利延虽然兵临金城城下却久攻不下,直到我率部赶到金城,便很快将慕利延的军队赶回了关山以西。”
白皑皑恍然大悟,道:“王子一直想不通的就是为何慕利延会只要了关山七隘的军防图,原来并非是他不想要金城的,而是南安王给了他一张假图。”
万致远觉得奇怪,问道:“我还是不太明白,南安王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给了关山不给金城,与其说是与慕利延勾结,倒不如说是将那慕利延戏弄了一番。”
万度归冷笑着说:“南安王就是想借慕利延之手把兵部从东平王的手里夺过去。郑仪在兵部十几年了,寻常并不容易动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兵部出一个大乱子,换掉郑仪。而绝密军机从郑仪亲自掌管的密件柜中被泄露出去,郑仪自然是难辞其咎。”
万致远挠了挠头,不解道:“全国那么多关隘城池,南安王为什么会选择关山七隘还是他随便给的”
万度归捻着胡须道:“我想他应该是特地选了关山七隘。一来虽然咱们常在西境作战的人将关山七隘视为一体,统视为关山守卫,可这毕竟也是七座彼此之间相对独立的关隘,被慕利延一夜之间尽数攻破,无论是对皇上、对朝堂上的官员还是对普通百姓来说,都是非常大的刺激和打击,甚至会引起恐慌。这样才会让所有人都高看了这件事的严重性,也才会让郑仪无法翻身。”
帐外有亲兵沏了茶送进来,万度归于是闭口不言。万致远忙接过茶盘,低声吩咐亲兵道:“你去外面守着吧,谁都不许进来。不叫你你也别进来。”
等亲兵出去了,万度归才接着说:“可是慕利延毕竟也不是傻子,他也很清楚只得了关
第205章 ·白皑皑 - 3
致远气得跳了起来,嚷道:“那无耻老匹夫若敢来颠倒是非,我必一枪将他挑于马下!”
万度归冷眼瞪着致远,致远爆发出的怒火渐渐收敛,平静了一会儿,有些泄气地说道:“他是奉旨查案,我们若和他正面对抗,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万度归叹了一口气,转向白皑皑,问:“王子既然已经查到杜世衡的真实身份,也查到南安王绑架了杜世衡,为何不想办法救他出来”
白皑皑道:“时间太短,来不及查清杜世衡被关在哪里,更来不及救他。王子查到杜世衡被绑架时,南安王的人早已出京了。即使我们找到杜世衡救他出来,也无法在南安王的人之前把消息送给镇南将军了。”看着万氏父子一筹莫展,白皑皑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道:“王子派奴家来姑臧,并不只为了报信,王子还命奴家管好镇西将军的嘴。”
万致远不相信地瞪大眼睛,脸色有点发白:“怎么管你不会是要去刺杀杜元宝吧”
白皑皑侧头一笑,道:“我家王子在京为质,只想过太平日子,向来安分守己,谨小慎微,怎么敢做刺杀朝廷命官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万致远回应了几声干笑,心想在不知情的人的眼里,“安分守己谨小慎微”这八个字用在尉迟秋仁身上似乎很贴切,但在他看来,却觉得有些好笑。
“白姑娘打算怎么做”万度归眉头紧锁,也是一脸提防地看着白皑皑。
白皑皑抬起头,迎上万度归质疑的目光,道:“公爷请放心,奴家绝不会伤害镇西将军。奴家只是可以让镇西将军将姑臧城的情况据实上奏,并将南安王挟其子逼其谋害忠良之事如实上奏皇上。”
万度归的目光在白皑皑的脸上逡巡了片刻,见她并没有打算告诉他会用什么办法,想了想,道:“本公知道,尉迟王子很有些手段。恐怕你们打算对镇西将军用的手段我若知道了必是不同意的。不过本公也知道,王子肯出手相助,并不是为了大魏,更不是为了本公,应该是为了太子与高阳王殿下多年庇护的恩情,或许也因着与小儿相交这些年的情谊。所以,你要怎么做也不必说给本公听。此事若能成,致远自会好好地去向王子殿下致谢;若不能成,本公也还会想办法向皇上面陈事实。可若姑娘不慎露了马脚……”
白皑皑淡淡一笑,道:“全天下除了王子,只有公爷和二公子知道皑皑是王子的人。如果皑皑办事不利,甚至都不会有人把皑皑和王子联系在一起,更不怕会联想到成周公府了。”
杜元宝来得很快,第二天刚过午后便已到达了姑臧城外万度归的军营。万度归只作完全没有见过白皑皑,满面春风地出帐相迎阔别多年的袍泽兄弟。二人在帐外互相见了礼,便边聊边大笑着携手进了大帐。
杜元宝上下打量着万致远,感慨地笑着对万度归道:“咱们兄弟上次见面时你才刚当爹,今日见面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他看着致远,掐指算了算,有些疑惑地问:“我记得上次见你是我随先父进京面圣那年,算起来至今也有二十年了。你家老大应该年满二十岁了吧这孩子看着不过十六七岁,是我记错了还是这孩子脸嫩”
杜元宝的问题直戳万度归心中伤处,他伸手按了按心口,黯
第206章 ·白皑皑 - 4
杜元宝干笑了两声,道:“这个沮渠牧健毕竟不是普通藩王,他原本也是一国之君,降魏后被封了藩王。当年招降时,皇上也没让他迁居他处,仍让他居于故土,不仅把他的妹妹封为昭仪,还将武威公主下嫁给她,可谓皇恩浩荡。可如今朝中常有人弹劾他拥兵自重,跋扈越制,皇上对他也是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万度归正色道:“姑臧城内外我都已经细细查过,王府中虽有一些楼宇有逾制之嫌,但也多为凉王时就有的建筑,可罚可不罚。除此之外,城中驻军并未越制,城外也并没有别人所说私建的军营……”
杜元宝打断了万度归的话,道:“我相信万兄的调查必是细致周密,也相信河西王此时的确没有谋反。可是……”他身体向前倾了几分,凑近万度归道:“万兄有没有想过,你的奏报已经写得清楚明白,为什么皇上还要派我再来复查此案”
万度归扫了杜元宝一眼,微微颔首道:“愿闻其详。”
“皇上是实在对沮渠牧健不放心啊!他盘踞在这姑臧城,手中握有数万精兵,距离吐谷浑的王庭不过四百多里,远比距离平城要近得多。他一旦要反,朝廷根本来不及反应。”
万度归恍然大悟,道:“所以皇上是想趁他未反就先行镇压,以防不测”
杜元宝连连点头:“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万度归捋了捋胡须,问:“这是皇上给你的密旨里写的”
杜元宝略一迟疑,道:“正是!”
万度归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道:“皇上的顾虑倒也不是杞人忧天。藩王坐大的确不可不防。不过防也有防的办法,姑臧东南是你驻守的金城,西北还有金昌、张掖等城,你们这些驻军增加对姑臧城的监视,如果河西王真有谋反之举,也可及时发现有所反应,不至于酿出大祸。何必在其未反时就大肆镇压,平白惹得其它藩王心中自危。”
“哎!”杜元宝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万兄还是不明白皇上的意思。皇上如果只是想知道沮渠牧犍有没有谋反,那你万兄的一封折子就足以说明问题了。但是皇上还是让我来复查,可见皇上就是想要除了沮渠牧犍。”
万度归神色一紧,肃然问道:“这究竟是皇上在给你的密旨中明确写明的还是老弟自己揣测的圣意如果是皇上名言示下,你我自当遵旨,可如果皇上不曾名言,剿除藩王这么大的事,可不是咱们私下揣摩圣意就可以办得了的啊!”
杜元宝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头,道:“万兄还是这么固执拘泥。皇上虽然贵为天子,可很多话他也不能直接说。咱们做臣子的就应该体恤圣意,替皇上解忧不是吗”
万度归面露不悦之色,声音也略提高了几分,道:“杜老弟怎么能保证你的猜错就一定是皇上所想”
杜元宝站起身来,道:“万兄不要忘了,当初皇上给你下的旨意是让你带兵剿杀河西王。可是万兄却没有遵旨行事,而是自行在姑臧城调查。皇上没让你查,你却查了,还写了奏报告诉皇上河西王没有谋反。你以为皇上会乐意吗皇上收到你的奏报应该也有些日子了,皇上可给过你任何只言片语”
 
第207章 ·白皑皑 - 5
回到自己的营帐,杜元宝便吩咐亲兵准备热水沐浴。他不得不说南安王手段刁毒,密函是寄给他的,可信物却是直接寄给老夫人的。老夫人看到信物,又惊又骇,当场晕了过去,好不容易被大夫救醒了,就哭天喊地地逼着他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把杜麟儿完完整整地带回来,否则老夫人就自绝饮食汤药,只求速死。迫不得已,他第二天一早就点了一万精兵,一路马不停蹄地朝姑臧城奔来。一路风尘,此时才终于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容他歇一歇精神也缓一缓心神。
杜元宝把自己深深地浸没在微烫的热水里,一边享受着热气氤氲的惬意舒适,一边在脑子里回想着今日与万度归见面的情景,揣摩着万度归被说动的概率有多大,盘算着如果万度归仍是冥顽不灵,他该怎么控制住万氏父子,强行节制万氏麾下的那几万精兵。
正在想着,隐约听到有很轻的脚步声从外面进来,他闭着眼睛吩咐道:“小四,来给我擦擦背。”
来人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走到浴桶边,轻手轻脚地拿起挂在桶沿上的一块毛巾,来到杜元宝的身后,替他擦背。
“用力点,你是没吃晚饭吗”杜元宝皱着眉头斥道。
背上的手加重了一些力气,可杜元宝仍然觉得不痛快,愤怒地转身就是一巴掌。身后的人随着他忽然挥来的手向后退了两步,步伐如鬼魅一般飘忽无形。杜元宝只觉得手上的感觉很奇怪,似乎是打到了,又似乎是没有打到,虚虚实实的,竟然分辨不清。他有些诧异地睁开眼,却惊诧地发现距离他几步之远处的并不是他那粗壮如牛的亲兵小四,而是一个身穿雪白色衣裙,单薄娇弱,冰肌雪肤的女子,正媚眼如丝地望着他。
“杜将军!”那女子盈盈笑着向杜元宝欠身福了一福,“抱歉,奴家手上无力,伺候得您不舒服了。”
杜元宝惊骇地瞪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虽然看起来柔弱,却举止大方,面对着全身坐在浴桶里的自己丝毫不显羞态,平静得仿佛是在厅堂之中和他聊今天的天气一般。
“来人!小四!来人呐!小四!大全!”杜元宝怔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高声召唤亲兵。可是他高声叫了几声,外面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帐门的方向,嘴角向上一弯,挑起一个甜美如初夏的栀子花般的笑:“接连赶了那么多天的路,外面的大哥们想必是累了,难免要打个盹。杜将军要什么奴家来伺候您。”说着向前走了两步。
杜元宝的喉咙动了动,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绝不是等闲之辈。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军营不被发现,还静悄悄地放倒他的亲卫,可见其手段绝对不容小觑。他原本还忌讳自己身无寸缕,面对一个妙龄女子不免尴尬,可当他发现这女子的厉害后,也就顾不得这些了。他直觉这个女子是敌而非友,既无外援,他就要靠自己来对付这个怪异女子了。
杜元宝咬了咬牙,心想这女子都不怕臊他怕什么身体向前一倾就要从浴桶里站起来,可他却发现自己竟然站不起来了。两条腿变得似有似无,完全使不上劲。他连忙想用手把身体撑起来,又发现自己
第208章 ·白皑皑 - 6
白皑皑站起身来,脸上依然挂着柔美的笑意,问:“将军为什么觉得不可能”
白皑皑离得远了,杜元宝才算觉得轻松了些,至少没了她身上那种淡淡的香气在鼻尖萦绕,他似乎觉得脑海中又恢复了几丝清明。“南安王既然绑我儿为质,要我听从他的指挥,就必要保我儿安全。毕竟人质只有活着才有价值。”
白皑皑嫣然笑道:“将军就那么相信南安王将军怎么知道令郎真的是被南安王绑架了”
杜元宝一怔,冷笑道:“不信南安王,难道信你”
“信谁都不要紧,关键是为什么相信。”白皑皑倒是不以为怒,笑瞅了一眼杜元宝,重又走回到他的身边,俯下身子,凑到他耳朵边轻声问:“你这么相信他,我猜是他给了你什么信物。是什么呢告诉我好不好”她温热的气息吹在杜元宝的耳朵里,杜元宝只觉得又麻又痒,却又动弹不得躲避不得,只得闭上眼,强迫自己屏息凝神,不受白皑皑的挑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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