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孙的逆反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彼得二世
半年的征程,在这个时代是寻常事,更何况霍百炼要去剿灭的是沙子盗,那是在前朝便能和鞑子兵周旋的马贼,因而速度是快不起来的。
霍摇山倒没有半年见不到父亲的悲苦,相反他现在很享受这样轻松惬意的日子。近日,因体力随着身体长大而渐好,他爱上了一项新运动,爬山。
锦衣侯府当然没有山,霍摇山也出不了府,但假山很多,从低到高各不一,他爱爬到假山顶,春日里躺在阳光里的感觉。只是那一次把府里闹了个够呛,上上下下把他看得更紧了。
霍摇山反而起了玩心,故意去爬山,大人小孩每日里在这件事上“勾心斗角”,单调的生活反而多了几分色彩。
虽然每一次桂玉真都担心受怕,但霍摇山知道,桂玉真喜欢他这样的表现,这更让他像一个这年纪男孩该有的样子,而不是每天阴沉沉作沉思状,像个枯萎的老人。
桂玉真是将门世家出身,他的哥哥也就是现如今帝国最年轻的将军,辽泰总兵的桂冲冠,打小便是个顽劣子,因而桂玉真总觉得男孩子就该像她哥哥那样皮蛋。
在某一次桂玉真哄孩子午睡,讲故事不经意泄露后,霍摇山便记住了这一点,因而他就正如桂玉真期待的那样,成了个调皮的孩子。
说到底,霍摇山还是在演戏。或许是出于危机感,毕竟他不是这家人真正的孩子,或许是出于上辈子留下的职业习惯,他一贯以恶意揣测世人,从不相信陌生的善意。
很多时候,霍摇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演戏,或者有感而发,但这对结果毫无影响,他仍会默默享受这并不属于自己的美好生活,至于那个被黑衣众抱走的孩子,谁在乎呢
或者说,他又能做什么呢什么也改变不了,能牺牲上百号死士完成这项任务的组织势力,是好惹的吗纵使是锦衣侯府,充其量也只有区区几十号初代锦衣侯留下的老勇罢了。
只可惜的是,霍摇山悠闲的日子总归到了末日,霍百炼一封家信,彻底叫他绝了望,信上叮嘱,霍摇山该学骑术了。
没错,霍摇山该学骑术了。
锦衣侯府是勋贵武臣,霍摇山打生下来便享受着超人一等的待遇。譬如说,他出生后,宗人府的勋贵册子、礼部的国礼朝觐单子,乃至兵部的点兵册上,都是挂了名的。
勋贵册子不用说,宗人府就管这个的,霍摇山虽不是皇族,但他祖父可是帮着太祖打天下的铁哥们,论关系比那些远房亲戚可亲近得多了。礼部那里也不能缺,一旦有皇家的大寿、大丧、大胜等等,需要召集所有在京官员和高官勋臣,霍摇山也是有资格拿请帖的。
至于兵部的点兵册,他们当然不会丧心病狂地征召一个娃娃上战场,霍摇山将来也不可能去当个大头兵,只是留个名,打个标签,表示霍摇山这辈子定死了就是要从军的,除非死了,否则这名字永远也销不去,这也算是享受荣华富贵的代价吧。
代价是很沉重的,霍摇山现在便要学习骑术了。在这个骑兵为王的时代,尤其是北方鞑子仍然是国朝心腹大患的情况下,骑术几乎可以说是武臣必备的技能。
现在的霍摇山当然不可能骑得了马,哪怕是刚出生的小马驹,也不是他能驾驭得了的,他要学习鞑子的办法,先骑羊。
霍百炼在信中特地给霍摇山指派了一位骑术教习,老马,名字十分接地气。老马当年便是手把手教霍摇山他爹霍百炼骑马的,看来霍百炼很满意,又让他继续教自己的儿子了。
老马在锦衣侯府里并不显眼,甚至直到今天,霍摇山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一号人。当然,霍摇山整天在桂玉真身边,哪里能见到几个雄性动物呢。
说起老马,他也是一个颇有些传奇色彩的人物。
老马是初代锦衣侯留下的老人,浅白的脸,竹竿一样高高瘦瘦的,他一般很少出府,不是他情愿窝在府里,而是他面貌迥异于中原人,出门常被人围观。
老马的额头高高的,鼻子扁扁的——据说原本很挺拔,是后来被人揍扁的。重要的是他有一双褐色的眼,搭配那张拉长的脸,像犬狼一样凶光毕露,这实在太显眼了,只需对视一眼,谁的心都要咯噔跳一下。
因此,老马出门,常成为一景,哪怕最繁忙的街道,你抬头望去,还是能从人潮里一眼发现老马,尤其是那迥异的样貌,实在勾引长安人的好奇心,忍不住多打量一眼。
长安人原本不是这样的,至少在汉唐时,长安有许多胡人,只是如今与西域断绝了来往,长安彻底成了孤僻的西北边陲,经济的荒凉,导致长安难得见到外乡人。
老马有
第四章 鬼对鬼
即便是骑羊,对霍摇山而言也实在太难了。
有时候,霍摇山也对自己孱弱的身体暗自恼恨。他惯来是个有想法的人,更爱把想法付诸实践,他想在这无牵无挂的童年里,用锦衣侯府的资源与自己那几乎无期限的时间,做一些有趣的事。
例如做个热气球,从高空俯瞰长安,揽风光于视野。
然而,如果他真这样做了,恐怕真要一夜成名天下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拥有如此名气,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即便他有锦衣侯府的背景,更何况他的身体自己再清楚不过,怎能受得了高空的稀薄空气
施求活对他的诊断早有定论,虽说霍摇山将来骑马射箭不在话下,但那是将来,是需要耗费庞大的金钱与长久的时间,慢慢把身子养起来以后。若非锦衣侯府,天下几户人家受得住这样的花销
好身体是将来的事,眼下霍摇山可是个弱不禁风的孩子,他夜里几乎从不出门,茶水便溺都是丫鬟服侍在房间解决,便是怕受了风寒。
因而,骑羊对他而言也是有些难了,所幸老马是个知情识趣的。虽说霍摇山已经把儿子的骑术事宜全权委托给了老马,但老马可不糊涂,没等夫人心疼孩子旁敲侧击呢,他便主动把骑术课定了每日一个时辰,上午半个时辰,下午半个时辰。
若霍摇山喊累,也可以歇息,只要练足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可。
刚开始挺新奇的,霍摇山一个时辰都玩不够,但任何一件事,只要你把他当做一件正经事去认真学、认真做,什么兴趣也要给磨光了。
真不知是上天眷顾否,霍摇山开始烦厌老马的时候,恰巧下个月便是他的生辰,桂玉真见他疲乏了,便以准备寿辰为由,替他邀了一个月的假。
老马无二话,转身便回了马厩,盯着那些小伙给马儿刷洗。
桂玉真给霍摇山请一个月的假,虽说有照顾孩子的溺爱之嫌,但道理还是说得通的,因为下个月便是霍摇山十二岁的生辰礼。
十二岁,这可是个人生的分水岭。
虽说这并非是成人礼,但十二岁是从懵懂孩儿到粗通事理的阶段,也是准备成年独立的过渡期,如果是女孩儿,过了十二岁,父母便要操心替孩子张罗夫婿,订下婚期了。
霍摇山倒不必这么早便寻觅妻子,听说已经有不少人家已经暗暗把他定为自家乘龙快婿的优选,但桂玉真还不着急替他早早订下婚事,至少霍摇山已经从母亲那儿得了保证,选择儿媳前会问过他的意见——必须从桂玉真给出的人选里选择。
对将来儿媳的选择权上,桂玉真始终牢牢把持,她根深蒂固地认为这是她十月怀胎应该享有的权利,这一点上,霍百炼的话语权也要摆在她这当娘的后面。
霍摇山对此倒没有过分坚持,因为他从来就不曾真正谈情说爱过,也没有把爱情当饭吃的高尚觉悟,反正桂玉真不可能给他娶个丑婆娘的,所以选谁也无所谓。
现在,霍摇山正为属于他自己的人生节日,准备着。
宴客的帖子,厅堂的布置,食谱材料的采办,这些自然桂玉真会操办好,霍摇山则要先在几个老人的指导下演礼,顺带量体裁衣做身新衣裳,做个好打扮。
这次生辰礼可不能像以前那样,家里关起门来过了,不会铺张浪费大操大办,但会邀请在长安的亲朋旧友聚一聚,做个见证。
霍百炼前些日子家信里说赠一匹波斯小烈马,其实便是霍摇山的生辰礼物,桂玉真送给他的礼物,霍摇山也提前知道了,一把镶着玛瑙宝石的短刀,原本是桂玉真的陪嫁物。
这几日,陆续有关中离长安近的远亲,来了长安,霍摇山也要跟着管家出门相迎,彼此照个面。霍家祖籍在长安,又是个大家族,霍家在族里算是最出彩的大户,远亲实在不少。
为此,霍摇山也累得够呛,但那些人真要按着族谱的辈分算,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他的长辈,不敢失了礼数,一一见礼,实在关系远的,就在长安最好的客栈好吃好喝招待,关系近一些的,侯府客房准备着。
这一日,霍百炼的书信又来了,他的军队已经追击沙子盗到了肃州,快要出陕西了,眼下正上书朝廷,准备跨越辖区追赶,短时间内回不来了。
不过,据说他已经捉了一匹波斯小烈马,正派人随着下一封家书送回长安,不日便到。
桂玉真对丈夫不能来参加儿子重要日子,感到微微失落,霍摇山很懂事地替不在家的丈夫安慰娘亲,这时,有人在窗外通报,几个衙门官员押着一个青面鬼,拿着一封信笺,说是老太君的手信,想要入府拜见。
“青面鬼”霍摇山眨眨眼,追问道:“这话什么意思,大白天哪来的鬼呀”
那丫鬟道:“公子,我也不知道,远远望了一眼,长得不像人,也不敢走近,管家爷爷叫我来通报,他老人家也吓得哆嗦了呢。”
霍摇山无语道:“那手信呢”
“管家爷爷说,那人不肯说,说要是我们把信拿了,不肯理他怎么办,一定要能做主的人出面。管家爷爷爷拿不准,但他身上确实有礼部刊印的通行凭证,不像个骗子。”
“我去看看。”
霍摇山抬脚便想走,桂玉真拦住道:“还是免了吧,你祖奶奶的信,一贯是派心腹家人来送的,估计是找错门路了,给点银子打发了吧。”
“娘亲,没事的,不是还有几个衙门的人押着嘛,况且咱们家里养着的悍勇也不少,有什么好怕的,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面貌的青面鬼,来个人,去把我马师傅请出来,看哪个鬼吓人些。”
桂玉真一愣,念起老马那张汉胡各半的怪面目,忽然噗嗤笑了出来,“你可真有主意呀,别那你马师傅寻开心,放尊重些,他是你祖爷爷留下来的老人。”
霍摇山嘿嘿捧哏道:“没有,我想马师傅也是沙场杀出来的,一身杀气,正好镇住那个无名鬼。娘亲放心,我去去就来,祖奶奶的笔迹我还是认得出的。”
桂玉真点点头,霍百炼走了,家里没个主事的男人,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太好出面,见儿子长大了,能站出来张罗事了,便愈发欣慰起来。
霍摇山出了门,便见了闻信而来的老马,他手里抓着根短矛,身边簇拥着好几个府里的好手,这些人可不是纨绔子弟的打手,而是真正军中历练出来的好汉。他们中的佼佼者,例如老马这样的,亲手摘下的鞑子脑袋恐怕都攒了一箩筐了。
他们几个年纪普遍都很大,但是老当益壮,见小爷年纪轻轻,便轻松自如地待人接物,心中不免暗自点点头。
见过几位长辈,霍摇山与几人往正门走去,那儿此刻历经里里外外围了一圈人,全都离得远远的,稀奇得打量那个青面鬼。
有人发现霍摇山来了,人群里轻轻呼喝一声,众人不声不响散开,霍摇山这才穿过人群,望见了门槛外正捧着糖果的青面鬼,央求几个看稀奇的孩子吃,那几个孩子是霍摇山身边几个老家人的孙儿,见爷爷来了,脖子一缩,乖愣愣地逃开了。
霍摇山顿住了,这人与老马一样,有着迥异于中原人的相貌,只是老马尚且有半分的人样子,但眼前人可就真真正正是个洋鬼子,再正宗不过了。
洋鬼子身边有一个浅黄色的小个子和黑炭色的大高个,像是风吹日晒的水手,一高一矮搭配站在一起很怪异,三人脖子上都挂着银色十字架,霍摇山不用猜便知他们的身份。
“会说汉话吗”
叫人惊讶的是,回话的不是霍摇山以为是翻译的那个浅黄色小个子,而是那个膀大黑粗的黑人。
“日安,尊敬的参将大人,实在感到万分的抱歉,安得臣先生已经很努力在学习贵国的语言,但为了让您有一次舒适的沟通,此次请允许我代为翻译。”
“首先,我是你口中所说的参将大人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长安城里只有一位参将,这里确实是他的府邸,如果你们确定找的是参将的话;其次,我接受你的建议,值得一提的是,你的官话很标准。”
霍摇山打量三个搭配奇怪的人,目光望着那浅黄色皮肤的小个子,他原以为那个人才会是三人中的翻译,而不是这个官话很标准的黑大个。
黑大个很明显从眼前尊敬的小贵人眼神中理解了对方的困惑,他曾在马六甲给汉人富商当过三个月的仆人,很了解汉人的一些蕴藏着言谈举止中的潜语言。
黑大个介绍道:“这位是李达尔,他并非是汉人,而是马六甲人,他会听一些汉话,但说得并不太流利,我在离开南京时听说大皇帝陛下已经接受了马六甲国王的国书,按照贵国制定的外交规则,李达尔应该属于贵国藩臣的子
第五章 波斯小烈马
次日一大早,安得臣一行人便来打扰霍摇山了。
这伙人并不愚蠢,那日他们被管家安排好住宿的房间后,便自发在安得臣的住处商议了大半个时辰,主要是关于白天霍摇山接见他们时,三人各自对霍摇山的印象。
几人虽然看法不一,尤其是安得臣对霍摇山派人护送他们回应天并建议官府检查他们行李的事,特别地感到难堪,他可真不是个间谍。
出身一个钟表匠家庭的安得臣,人生经验格外纯粹,在佛罗伦萨兵工厂从事机械设计一职,后来去巴黎为法王铸炮,随后受到国王陛下的赏识,就职于国务秘书,只是这工作他干得并不如意,又去读了神学院。
霍摇山真的看走眼了,安得臣是个学者型的人物,甚至传教士也许都是他的兼职,更多的恐怕是出于对神秘东方的好奇才踏上远洋帆船的,不然他也不会浪费一年时间去建造什么劳什子的西洋派建筑物,而目的仅仅是为了满足一个贵族女孩的虚荣了。
李达尔没有发表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在来长安的路上,尤其是通过潼关踏上关中的土地后,他已经充分了解到了锦衣侯府霍家在关中的权势,这是帝国西部最显赫的家族,而霍摇山是这个家族里十分受宠的第三代,尤其他还是他那身为三品参将的父亲唯一的儿子。
在应天,李达尔曾见过比霍摇山更有背景的子弟,但应天的贵族太多,而霍摇山在关中却称得上唯一。最重要的是,霍摇山对他们很了解,也愿意与他们沟通,虽然他很难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但这并不妨碍他将霍摇山视作一个潜在的合作伙伴看待。
李达尔可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教徒,他陪着安得臣来此的目的,远远比安得臣这个学者想象得要贪婪得多,当然,目前他尚在观望,他不着急,耐心是一个犹太人与生俱来的品质。
林肯则相对客观了许多,主要是他做了太久的奴隶的缘故,因而他丧失了太多主观思考的能力,虽然现在他名义上获得了自由,但作为安得臣的仆从,他还是把自己摆在一个奴隶的位置上,**上的枷锁好去,但心灵上的枷锁,要解开还真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尽管三人的态度不太一样,但有一点是能达成共识的,霍摇山是个相对而言平易近人的贵族,这一点,即便是在法王宫廷里供职过的安得臣,也不得不承认,霍摇山对待他们的方式,真的很平等。
因而,三人厚着脸皮一大早便来打扰了。
事实正如他们所料,管家把他们带到前宅一侧的小花厅,霍摇山梳洗后便来见他们,也没有感到不耐,似乎是很平常的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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