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孙的逆反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彼得二世
波斯女孩低着头,弯着身子坐回那铺在地上的软褥子上,靠着木柱子,散乱的亚麻色秀发遮住半张面庞,另半张脸的那只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
霍摇山笑了,回过头去,对着老马眨眨眼,“打,拿鞭子打,别客气,打到屋里人张嘴为止。”
老马一愣,方才他护马心切,没听到波斯女孩的声音,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领会小爷的意思,咧着嘴呵呵笑着,甩着马鞭作走狗帮凶状。
在那波斯女孩的眼中,霍摇山仿佛真成了这世上最险恶的大恶人,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一些,明明是个那么俊俏的小郎君,可这心肠,怎么这样狠毒
是了,他是霍百炼的儿子,那个把父亲和叔伯长辈们追的走投无路,逼得父亲险些跳了黄河的朝廷狗官的儿子,他们不作恶,反倒奇怪哩。
波斯女孩眼角忽然润湿,但她没落泪,娇声叱骂道:“别打小红,我叫……我叫李仙儿。”
霍摇山走到窗边,靠着窗台微笑道:“小红原来这匹马叫小红,亏这还是匹带卵子的货,叫个这么娘气的名字。改了,从今天起,就叫波斯种,听着就是个带种的。”
“至于你,李仙儿,这个名字是很纯正的汉名。我就说,沙子盗里多是前朝的汉人逃奴,看你的模样,也有点中原的样子,估摸着也是你那色目老娘被掳走生下的娃喽。”
李仙儿啐了一口,怒目骂道:“呸!我娘是自愿跟着我爹的,我知道你是谁,你别得意,等我爹缓过劲儿来,在这关中狠狠大闹一通,叫皇帝老儿扒了你爹的官袍子,叫你家不得安宁,抄家灭族!”
霍摇山没生气,反而笑着解释道:“看来你还不太懂如今的形势呀,即便我爹剿匪不力,顶多也就落个斥责,朝廷换了人来剿便是了。说到底,我爹是长安镇的军将,隶属于九边,对付草原上的鞑子才是他的主业,剿你们,就是无聊了玩一玩罢了。你们若真想让朝廷罢了我爹的官,至少得来长安,这儿才是他的辖区,可是你们敢来吗,长安镇几万大军坐镇,你那光顾着逃命的爹敢回头望一眼长安吗”
李仙儿没说话,她只是沙子盗头领的女儿,虽然受宠,但这些事情可不是她能知道的,故而她也不知霍摇山说的是真是假,没法子反驳,只能狠狠瞪着少年,两排银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霍摇山摇摇头,他相信若是他越过窗户,再往里走几步,那屋里的女孩,绝对能狠狠扑上来,对着他的脖子撕扯下一块肉来。
“哈哈,”霍摇山在窗前逡巡两个来回,抚着手掌笑道:“你一直如何如何威胁,结果最好的结果,也只是让官军剿匪不力,我爹被朝廷
第八章 驯马手札(二)
夜幕笼罩侯府,月明星稀,霍摇山从床上翻身而起,小心踩着步子,端着烛台踱步而出,耳房里守夜的丫鬟睡得熟,没被他给吵醒。
此处是霍摇山的新居,他年龄渐长,桂玉真便是再如何宠溺舍不得,也不可能把他捆着身边一辈子。在给他挑服侍丫鬟时,桂玉真还特地舍了年少俏美的小丫鬟,着眼青睐那些年龄大些的、做人做事厚重的。
依着霍摇山从桂玉真陪嫁来的几个丫头那儿听来的观点,自是他那个不曾谋面的舅舅桂冲冠,少年时太过风流无度,给妹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故而她才对霍摇山看顾得如此之紧。
不过霍摇山也不是急色的人,他可不是那些浪荡无知的公子哥儿,很清楚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可不敢早早便为了一些小野花儿耗损元气,他可是盯着未来那一大片百花园的。
昨日下午回房间后,日头还没落到山后头,霍摇山便早早睡了,因此得以起了个大早,不累,依旧神采奕奕。
锦衣侯府森严凛然,即便是夜半时分,在府里四处走动,也无须担忧安全。更何况现在是凌晨,天虽未亮,但朦胧的月光下,大致是看得清楚的。
霍摇山索性把烛台搁在屋内桌案上,小心穿过花廊,走小路,过假山,绕过曲径通幽的花园,径直往后院去了。
后院马厩里,那些在战场上久经考验的老马格外敏锐,听得霍摇山的脚步声远远而来,便唏律律叫了起来。
“吁——吁——”霍摇山轻唤了几声,那几匹马极通人性,霍百炼爱带着妻儿出城打猎,那些老马虽不能骑,但也常被带着出去散散心,桂玉真总是牵着霍摇山喂它们萝卜吃,因而听得出霍摇山的声音。
老马很快安静了下来,只是一对马眼困惑地目送霍摇山离去,不明白这天黑的时辰里,小主人不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
霍摇山来做什么,自然是想了一套法子,打算拿来好好驯一驯那匹波斯小母马了。只有驯服了李仙儿,那波斯种再是如何犟脾气,也得乖乖就范。
是的,霍摇山可不懂驯马,他虽然曾被霍百炼抱着坐在高头大马上小跑过一阵,但依然是个不懂马的。说到底,这也是一门手艺。对那匹波斯种,连老马这老行伍都要皱眉,霍摇山自问是不敢沾的,他可还记得差一点就被那马儿撞倒。
霍摇山有自知之明,他不懂马。可,他懂人。
人是世上最复杂的了,但偏偏霍摇山对人更有研究,如果是那些已经摸爬滚打、三观稳固的壮年人,他自问还得琢磨琢磨,但对评得上年幼无知四字的李仙儿,他却称得上十拿九稳了。
所以,他连揣摩拿捏对手的心思都省了,直接把以前实施过的几个成功案例揉一揉,便能拿出一份策划来。
自顾自得往小木屋走去的霍摇山,始终没回身瞧一眼,不然某个被马叫声闹醒的老汉儿,也不能那么轻松便悄声跟了上来。
小木屋里头,已经安置了几张床,其他几张在门口一侧列成一排,一个丫鬟并几个婆子各自裹在被子里安睡,唯独那在角落里的一张床上蜷缩着一个女孩,两只手还被粗绳捆住,绳子另一端扎紧在木桩子上。
霍摇山屈起手指,咚咚咚磕在门上,那蜷缩的少女立时便像受惊的小兔猛地向后窜,待看清了门框里笼罩在月光里的少年时,一双惊惶的眼睛转瞬燃起了斗志,只可惜绳子牢牢攥紧了她,没能冲上前狠狠咬一口。
那个丫鬟和几个婆子不是被霍摇山叩门声叫醒的,她们被老马找来伺候的这波斯少女实在太泼蛮了,沐浴、换衣、进食,这几样往常最简单的活,到了这儿仿佛成了天大的难题,为了完成老马交代的任务,这几个也是累得够呛。
太累,所以睡得格外沉,霍摇山磕几下门,她们依旧睡觉,但李仙儿龇牙咧嘴的喝骂,却是帮霍摇山解决了这个尴尬的难题,几个人终于醒了。
“去倒盆清水,拿块干净的毛巾,厨房里有我吩咐热着的人参燕窝粥,去个人端来。”
几个婆子去了,那唯一留下的丫鬟则搬来椅子,找来茶杯与茶壶,丫鬟拿着茶壶很局促不安,歉道:“公子稍待,茶凉了,我再去沏一壶新的。”
“我不渴,你不用去。”霍摇山仔细打量了这丫鬟几眼,相貌普通,快二十出头,估摸着在府里是个不起眼的,难怪他不认得。
“你叫什么名字,原先是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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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驯马手札(三)
屋外步履匆匆,那些奉命的婆子依次端来装着温水的铜盆,拿着白净的面巾、提着沉甸甸的檀木食盒。
霍摇山走上前去,拿起毛巾,春红忙抢着帮忙,霍摇山只是摇摇头,回身细看李仙儿,微微蹙着眉,沉吟了一小会,吩咐道:“把她绑紧一点,最好连头也不要轻易地动。”
几个婆子面面相觑,眼下天还黑着,小公子叫她们绑一个漂亮少女,几乎立马就能联想到某些话本故事里惯有的桥段。
“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几个婆子因为从未接触过霍摇山这等级别的大人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春红则理所应当地接过这狗腿子的活儿,春红一发话,几个婆子立刻便上前去绑了。
霍摇山饶有兴趣地看着李仙儿挣扎,她似乎手上有点拳脚,但练得不精不熟,虽然打了几下,但双拳双腿难敌八只手,终究败下阵来,给捆得像个粽子似的。
那些婆子都是过来人,想当然便明白霍摇山想对这姑娘做些什么了,因此害怕这泼辣凶蛮的姑娘伤了自己公子,绑得格外结实,但又十分体贴地把女儿家身上特有的部位露在绳子外面,使得这些个原本藏在红罗裙下的物事愈发凸显,清纯可人的少女平白添了几分熟妇人的诱惑。
原本霍摇山是半点想法都没有了,但这些婆子也不知跟谁学的,这捆人的手艺实在精妙,看着那在绳子捆绑下凹凸有致、羞愤难抑的少女,霍摇山也不免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那春红一瞧,趁着婆子们还在检查捆得是否结实的时候,一咬牙一跺脚,悄声走到霍摇山跟前,声音压低得几乎不可闻。
“公子,库房里有几味香料,按法子调配给人闻了,能叫人浑身酥软乏力,要不要……”
霍摇山扫了她一眼,说道:“刚刚那两个月例的赏钱,我收回了。”
春红几乎是有从天堂坠入地府的感觉,忍不住跪到地上求情,但看到霍摇山目光中那透着果决的眼神,她毫不怀疑如果跪下求情,小公子会立刻把她赶走。
“另外,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开黑店才用得着的东西怎么在府里,我也不想知道,但你尽快清理干净。记住这次教训,没有下一次了。”
春红很想说,那些香料都是老马的东西,本来也不是给人用的,而是对付受到惊吓发狂的马儿,只是春红没敢解释,她知道小公子并非是因为香料而惩罚,是她自作聪明掺和到小公子的私事儿,被敲打了。
好在她没被赶回库房,春红暗骂自己愚蠢,若是她被公子嫌弃的声音传出去,不用小公子真的做什么,几个管事就足够她倒霉的了。春红暗下决心,接下去的日子,小公子一定食髓知味,会常来这儿,她得好好表现。
霍摇山没再管春红的事儿,只是他发现春红够聪明、有心机、求上进,在他驯服这片波斯小母马的过程中,是个不错的帮手,所以他才借机敲打一番,否则他哪里有闲心关系一个素不相干的丫鬟。
待婆子们检查好了,霍摇山走上前去,李仙儿羞愤难当,几乎是拼死一搏的气势,但可惜被捆得结实极了,而且霍摇山为了防止她想不开求死,特地叫婆子们捆时给裹几层被子。
“你们先出去,我不叫你们,都别进来。”
春红等人识趣得快步离开,顺便把门带上,上了锁。
春红还有些不放心,有领着几个婆子走远了些,但又不敢太远,就在柳树候着,谁知柳树后头忽然蹿出一个人影,把众人吓了一跳,待看清了,才发现竟是老马。
老马是在后院听到马叫声给惊醒的,老马一贯是和马结缘,在军队时,有时候战事艰苦,营房不足的时候,老马是直接和马一起睡的,饿急了,能直接在马槽里抓把豆子吃。
因此,老马对马叫声格外敏感,敌军袭营时,好几次也是这些灵敏的马儿事先听见声音,发出预警的。霍摇山往小木屋去的路上,途经后院,惊了马儿,连带着老马也被马叫声给惊醒了。
老马没声张,发现是霍摇山,他偷偷地跟了出来。
“嘘,你们几个,我今天来的事,你们谁也不许告诉小爷,否则,我老马可没好果子给你们吃。”
老马警告了春红几个,便悄声往里走去,他可不是恶劣的去偷窥,而是奉了霍百炼的吩咐,好好看着霍摇山,保护他、制止他、教导他。
趴在门缝前,老马屏住呼吸往里瞧。
此时此刻,屋内静得落针可闻,只听少女惊惶害怕的喘息。霍摇山上前一步,李仙儿死命双脚蹭地往后退,再不复那个张牙舞爪的凶悍模样,有的,只是个孤单害怕的小女孩儿。
双方,攻守之势易位。
窗子外,那匹马儿唏律律地大声叫唤,只是这里偏僻,附近假山树林颇多,声音传不出去。
霍摇山走得很慢,但终究走到木桩子前,他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李仙儿的对面,双方互相注视了很久,直到李仙儿发现他没有动手动脚,渐渐平复了呼吸。
“先说好了,我没想对你怎样,把你和波斯种送来这里的那个老头儿,叫老马,他是府里的老人。虽然他可能不怎么样,当然在你眼里,我估计比老马还不怎么样,但说到底,我都救了你的命。”
“别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我,我没说假话。相信你自己也明白,你是要被押去应天府的,沙子盗落在官府的手里,下场究竟如何,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吧。当然,你估计是轮不到斩妖台的待遇,那是沙子盗头领级别该享受的,至于你,最好的结果就是被卖进教坊司了,你可能不知道什么是教坊司,就是妓院,官府的妓院。”
“所以你该感谢我,我娘知道了你的事,本来你今晚会被送走,是我求了情。我没想对你怎样,只是我们彼此年龄相仿,只要一想到有个和我同辈的姑娘被关入大牢,就有些同情。”
“从前线送来这儿,你大概很明白囚犯的待遇了,这还是因为你们中间掺杂了许多被掳走的良善百姓,军队暂时分不清楚,还给了优待的结果。如果你被送往应天,你可没有坐囚车的待遇,带着枷锁徒步上路才是常态,你很可能走不到终点,甚至还没出潼关,就得活活给折磨死。”
“好了,我说这么多,只是想让你明白,你的性命来得珍贵,好不容易求得一线生机,别自己不珍惜。我的话,你听懂了吗听得懂,就眨眨眼。”
嘴里塞着布的李仙儿眨眨眼。
霍摇山笑了,“我给你把嘴里的布拿出来,但在此之前,我先说明,我听说过很多咬舌自尽的故事,但往往他们勇气不足,咬了满嘴血,还是没咬下来。在我这儿,即便你真的把舌头咬下来,但我会请一个长安城有名的神医替你医治,你也许听说过他,他叫施求活,如果你不想做个小哑巴,最好还是好好爱惜你的舌头。”
话刚说完,霍摇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李仙儿嘴里的布扯了下来。李仙儿反应有些慢,她没想到霍摇山如此干脆,导致她的嘴跟着霍摇山迅速缩回的手追上去,还是没有咬到。
“嘿嘿,幸好我防着这一嘴。”霍摇山像个开心的孩子,玩游戏赢了一局,笑得阳光灿烂天真无邪。
李仙儿啐了一口,“呸!别以为你说得好听,我就真的感恩戴德了,我落得这个下场,还不是你那狗官老子害的!”
霍摇山没生气,好奇问道:“我有些奇怪,我爹不管民,只带兵,虽然不敢说爱兵如子,但还是很受士卒爱戴的,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他是狗官他杀良冒功了,虐待兵士了,还是吃空饷喝兵血了”
李仙儿怔住了,她还真没法反驳,只是狗官狗官的叫习惯了,是个官在她这儿都得戴上这个狗帽子,摘都摘不下来,习惯成自然了。
霍摇山看李仙儿无话可说,顿时乐不可支,若是那种灾荒年吃不饱饭或者被官府税吏逼上绝路的穷苦百姓,他还不至于驳斥什么,毕竟是个人都知道,在饿死和造反被杀死两者之间,只能选后者。
然而,李仙儿出身的沙子盗可不是这么回事,或许在前朝鞑子掌权时,这些活不下去的汉人逃奴有几分正义性,但到了如今国朝鼎立的时候,大家伙一心建设一心奔向幸福生活的时候,沙子盗这个已经尾大不掉成了一伙儿积年老贼的马匪,就实在成了官府和百姓的心头害。
李仙儿显然也明白自家的叔伯长辈是些什么人,没厚着脸皮往脸上贴金,硬要说沙子盗是义贼,她只是沉默以对,也只能沉默以对。
霍摇山也没准备穷追猛打不放,岔开话题说道:“其实,我很孤单的,相信你也看到了,府里的丫鬟下人从来把我当主人,而且她们年纪比我大,平时说不上什么话,我爹娘只有我一
第十章 祭祖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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