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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河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温泉浴

    靶子,一旦形成共识,愤恨就会自然发酵,最后众矢之的,万箭穿心。一群人围拢来,一起说一个人不好,只会越说越来气,越说越起劲,不止说长道短,狎邪揣测,诽议狗血,不光批判解剖,谴责鞭挞,更多是积极发言,纷纷表现自己的见识和口才,比谁看得入骨十二分,比谁说得精确百分百,比谁更有无邪亦无私的正义感。

    少年肖琳,交友不慎,偶一失足,风言风语众多,传来传去便变了模样,坏了形象。但小孩懵懂,年少无知,好人也会作错事,凡夫俗子,又不是圣人,年轻人的荒唐,一时失控,也在所难免,难得的是知错能改,洁身自好,且不再重犯。她又嫁人,再生儿育女,且又温柔贤惠,又勤快孝顺,基本上扭转了负面形象。

    谢雄外出打工后,她先是和谢汉钱物不分你我,日同茶饭,夜宿同舍,暧昧亲热,再是和一群歪邪男人打平伙,吃喝玩乐,饮酒嬉闹,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说不清来道不明也。如果说人们对肖琳的失足,以前还有些同情的成分,这风流厨娘的身份使同情受到了戏谑,红红火火的生意让自甘下贱得到了确认,人们不想再宽容了,甚至有些愤怒。 正派男人有意无意地疏远她,有点厌弃,还有点害怕,女人则是理直气壮的排斥,人人都说她恶心,见了面对她的招呼,理都不愿理,保持着一股警惕的心气,刻意防范着。

    一个人的坏名声一旦被默认,就被贴上了某种魔咒,想要改变几乎不可能,怎么努力都没人会相信。别人鄙视的眼光,大家歧视的语言,公众排斥的行动,把她划到低得不能再低的等级,贱踏就会更加理直气壮,所有丑的,坏的,恶的都会附加到身上,美的,好的,善的都拒绝相信。

    一件事,东边也说,西边也说,以讹传讹,阴也说,阳也说,添油加醋,假话说上三次就是真话,说多了就变成有开头有过程有结尾的故事。

    一个人,今天说,明天说,推波助澜,月月说,年年说,无中生有,谎言重复千遍就是真理,说多了也成了有鼻有眼有嘴脸的人物。

    众说纷纭,众口铄金,演讲竟赛中,被说者一个个全都让说得面目全非,似妖似魔。

    乡村虽说闭塞落后,但外头的风雨,纵然是过境台风,狂风暴雨也曾淹渍过地皮,留下天灾的迹象。识字的看书报,不识字的看电视,酒桌听人讲,聊天听人说,比如吧台小姐,房间公主,洗头小妹,街头流莺,人们大都知道是何等人干的什么事。

    不仅60后妇女们,就连70后妇女们,也都有理由,不相信肖琳和男人们,仅此于厨师与食客的关系。她们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任何时候都要敢于与坏人坏事做斗争,背地里都谈论,这下贱胚,开私厨,设家晏,换吃换钱,与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这无义婊,主动腐化,逢场作戏,两头蹭狗屎,离经叛道!这龌龊货,衣裳暴露,言辞轻浮,行为放浪,变相卖笑,跟男人打情骂俏,是何作风无皮下作不要脸,节操沦丧!

    70后妇女,既有自己进城打工的,也有老公在外打工的,还有兄弟姐妹都在沿海打工的,更有因打工相识而远嫁异省外乡的,她们或是孩子太小,暂且留守在家,或是老人有病,暂时在家照管,或是挣了钱,在家督工建房。对于二奶,小姐,鸡婆,站街女,她们没亲眼见过,也亲耳听人讲过,她们在工厂流水线做操作员,工作虽然辛苦,但凭技能挣血汗钱,则自豪又自傲,历来鄙视“不干净”的脏女人,赚“不干净”的臭钱。

    蓝火莲说:这些好吃懒做图享受,鲜廉寡耻不怕羞的乡下妹子们,在异城他都施美人计骗财,靠大款,吃大款,用大款,然后消灭大款,最后自己成为大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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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敌
    肖琳的公众形象,被定型为开放的年代,开放的城里人,从城里来的开放女人,什么都放得开,什么都无所谓。老公只是她无数个男人中的一员,不会是她第一个男人,也不会是她最后一个男人。

    情绪溢于言表,肖琳便察觉正派男人以鄙夷的眼神,敬而远之,再退避三舍,歪邪男人则上前纠缠,摸胸袭臀,动手动脚,语言下流,举止亵渎,态度玷辱,行为无赖。女人三五成群聚一起兴奋而愤懑地议论,乍见她走近便倾刻作鸟兽散。散就散罢,古古怪怪地走远了,偏还频频回眸,凶悍而凌厉,冰冷而轻捷,几弯几绕贴上来,肖琳后背印满灼热的目光,她猛回首,便能捕捉憎恶的眼神。

    那眼睛分明在说:这号不要脸的坏女人,既与权势无缘,也与金钱无缘,更与武蛮无缘,却想享“游戏人间”之欢,及摄取“优厚物质”之乐,得风得雨,只有柔攻软取,靠欺骗了。这种毫无羞耻的臭女人,真该打入十八层地狱,再踏上一脚,永世不得为人,最好让她变飞禽走畜,生生被枪打,世世被人食。

    空气里尽是腹谤:衣冠禽兽,天生风流下贱,擅长撒娇撒谎,哼,成何体统狼心狗肺,伪善得意,顽劣投机,唉,道德约束何在道貌岸然,心术肮脏,手段龌龊,呸,羞耻何存害群败类,你根本不配作女人,更不配作礼仪之邦文明古国的女人,她们历来娴雅温婉,静贞守节,含蓄节制,懂分寸守规矩,哪象你

    乡俗说,不搭你,如杀你,不理你,是踩你。妇女们视肖琳为祸水,她遭排斥没法入群,受孤立无法合众,但她不恼也不羞,更不用说怒气冲冠了,孤芳自赏且被男人欣赏,孤掌能鸣且与男人唱和,足够证明自己的能量。面对妇女们无言的谴责,她心里反倒产生同情,她们之所以防患我,只因为没有安全感,自己不自信,才对老公不放心,越将老公放在心上,老公越将她踩在脚下,她们之所以不信任老公,只因为有秦香莲心结,无论是夫荣妻贵,母凭子贵,还是捍卫家庭,保卫婚姻,都认同男人的主宰,女人的附属。既然心甘情愿为奴作婢,又岂能左右男人对老公没有办法,又岂能降服我泼妇等着做弃妇吧,捍妇等着住冷宫吧。

    肖琳忙厨活,要做出满桌佳肴,要献上满目美食,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跟她们做无聊的争辩,及投其所好的和解。妯娌间的明争暗战,已经让她厌倦了女人们的争斗抢夺,想到此后的日子里,与无数的女人以智慧对智慧,以恶毒对恶毒,以卑鄙对卑鄙,以阴险对阴险,她就心累,烦闷,意懒,感觉不值得,胜则无功,败则憋屈,弄得自己不像自己,生活不是生活,太划不来了。她决定不作任何反应,你们不理我,我也不惹你们,我做我的菜,你们管你们的老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妇女们见肖琳对言论警戒,视而不见,若无其事,我行我素,越来越气愤,人家厚颜无耻,说难伤皮毛,决定采取进一步行动,用行取代说。光说不练,是空架式,难怪人家视同儿戏。行要搜罗证据,凿实罪名,为以后的大闹作准备。她一人不要脸,并不代表娘家人,婆家人,三亲六眷,乡党九族,所有人都不要脸面与体统。三人成虎,三闹成真,目的是让她老公蒙羞,她被夫家不容,最后她被扫地出门。更甚者,不告而入,私闯肖琳家,探头探脑,东张西望,特务似的窥探,或若隐若指,似是而非,侦探似的查勘,若是她家里藏了野男人,一定能寻找到慌忙掩盖的痕迹。是啊,肖琳竟敢明目张胆公开偷大伯,谁知她背了人还有什么不敢干真是百死不足以蔽其事啊!

    各类表情传达着无声的鄙视,肖琳安然看着,各种隐语和暗号包裹着刻毒的糟蹋,她淡定听着,虚假关心掩饰着粗俗的揣度,她微笑着应酬,心里甚至充满怜悯地想,可惜她们没有学过一指禅功,手指的功力不够恶毒,否则,凭我一没练成金铜罩,二没练成铁布衫的血肉之身躯,千妇所指无疾而死,早该香销玉毁了吧。

    若是白天,入门即是客,请人饮杯茶,肖琳双手敬上罗汉果茶。杯中除了罗汉果,花旗参,还泡着红枣,枸杞,桂圆。肖琳睁大黑珍珠似的眼睛,惊奇的看着这些稀客,水灵灵的双眸眨几下,圆溜溜的眼珠转几圈,然后露出娇柔的笑靥,白嫩的脸上浮现两个酒窝。她伸着瓷白的手腕,手掌上翻,翘起兰花指,笑眯眯说:此茶,不仅清润甘甜,还健脾益胃,清热祛湿,排毒养颜,润滋肌肤呢。又叫美容水,女人日饮八杯美容水,不靓也美。女人过了三十呐,更要注意保养,自己顾惜自己啊。

    若是晚上,来者皆是客,客来喝碗汤。肖琳便奉上夜宵。夜宵是温补全羊汤。肖琳揭开裹着锡箔纸的盖子,砂锅中加入枸杞,红枣,当归,和羊肉,羊血,羊杂,白萝卜一起慢炖,汤色雪白如奶,看一眼就让人垂涎欲滴。肖琳笑呵呵的说:冬至吃羊肉,防寒御冷一冬都暖。

    大家尝一口,感觉鲜嫩味美,醇厚香浓。羊肉是温补之食,吃了不上火,又能滋阴暧身,且汤鲜味美。她们坐在椅子上,围着桌子吃羊肉,喝红酒,品糕点,饮绿茶,说笑话,聊闲篇,享用肖琳的体贴,听她讲喝的档次,吃的味道,活的质量,有点沉醉不知归路了。

    刺骨的北风呼啦啦地吹,河水沿岸都结了溥冰,虽然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但灰黄的浓雾,笼罩着枯萎凋零的冬日原野。妇女们一脚迈出肖琳温暖的小窝,被冷风一吹,冻得浑身直打哆嗦,难以再一本正经地假装斯文,严肃认真地鞭策谴责。妇女们忍寒受冻,肖琳的电烤炉反衬出她们的疯狂变态,妇女们衣薄鞋冷,肖琳的裘衣锦服衬托着她们的荒诞无稽,肖琳招待是热情,但态度却属客气,交谈却归疏远,不是恭敬与仰慕,算敷衍与忽悠,她们立即醒悟自己的被教育,被讽喻,反感肖琳的卖弄与讨喜,炫耀与无悔,尤其是以下犯上的好为人师,亵渎了尊严,偷袭了骄傲,孰可忍气吞声虽然罗汉茶好喝,羊肉汤也好吃,但并不代表能够收服她们的醋意酸气,抑或瓦解她们嫉恶如仇,消耗她们的昴扬斗志,令她们甘拜下风。相反,肖琳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迂回曲折的圆滑战术,愈发刺激她们的羞辱感,人中凤认输笑面虎,身壮力强落败黄口小儿,岂能不报复

    如果说肖琳初嫁时,城里人的出身家境,国营工人的地位,让她们还有所羡慕的话,虽然肖琳没有正式上过一天班,只是在纺织厂挂靠一个档车工的名额,每月拿五百块的病休工资,但不干活却能有工资,岂止是有大关系一直罩着简直是大靠山可保今生无忧!要知道,同样是纺织厂,同样是档车工,只因为没关系无提携,就只能是临时工,或者只因为没城镇户口,就只能是农民工,加班加点干活,手不停脚不住,忙得头昏眼花,累得腰酸背痛,干得指头起蚕,皮肤龟裂,站得腿僵脚硬,膝盖不能打弯,每月也就拿五百块。

    改革,



远嫁穷乡
    男人被揪回家,自然不服,要和老婆闹情绪,起内乱,打冷战。

    蓝火莲之所以愿意从沿海经济发达地区,嫁到经济基础溥弱的内陆省份,只因为不能接受当地男人的风流放荡,连对女人最起码的专一都做不到。她找老公的第一个条件,就是真忠不二,有钱没钱不要紧,你勤快就好,我可以和你一起奋争,共同努力,白手起家;没权没位不要紧,你身心健康就好,我可以跟你一样吃苦耐劳;爱不爱我不要紧,你只要对我好就ok,可以允许你心里藏着另一个女人,但晚上只能睡在我身边,与我相拥而眠,场面上只能对我专一,夫妻俩双宿双飞,一门心思奔小康,踏踏实实过一辈子,即使老公家穷人窘也无所谓,只要求彼此忠诚厮守,恩爱相伴,白头到老。

    广洲这个城市,先不说男多女少,本地女和外地郎谈婚论嫁,真正能在一起的,更是少之又少。谢繁荣是个貌不惊人,才不出众,普普通通的外省打工仔,没钱没厂没钻戒,没房没车没技艺,原本只能娶个一般般的打工妹。蓝家世居石碑村,在城区开商场,卖家电,小洋楼自住,大公寓出租。火莲技校毕业,是商场的大会计,上下班轿车接送,工作轻松优闲。

    谢繁荣是商场的小保安,工作比工厂简单,还可以偷懒,闲逛,混时间,工资就比工人低。工厂的技术女工,瞧不上他,服务业的女工,他又看不上,穷鬼拖穷鬼,双倍的穷折腾,还不如不结婚呢,一个人好过日子,一个人过好生活,总比两个人穷折腾吃苦头好,总比一家三口穷困潦倒受穷罪强。年轻女孩大多进工厂,商场的导购员,收银员都是大妈,他想找个女孩拍拖,连小几岁的对象都没有。唯一未婚女是蓝火莲,可惜大他五岁,还肤黑体短身胖,是矮冬瓜。

    商场员工看见火莲无不笑脸相迎,主动寒暄示好,惟有谢繁荣对她不搭不理,冷眼冷落,背后还要发牢骚:当老板有么事了不起,十年前一样是农民,省城效区变城中村,靠倒卖土地起家,靠出租房致富,还不是托改革开放的福!老子要是本地人,老板一定比他当得大,钱一定比他挣得多!

    话传到火莲耳里,引起暗中注意,特意冷嘲热讽,激发当面辩论,不驳不相识,她将他请进办公室,倒香茶,敬香烟,虚心向他请教,老板当大之法,商场多挣钱之计。谢繁荣以经济危机的成因,讲到奢侈品与必需品的区划,基本生活排第一,追求享受排第二,再到富人与穷人的比例,穷人永远占大多数,之后到市场需求量的变动,外来人数已经超过原住人口,最后建议商场改变经营策略,由卖电为主,兼顾日用品,变为日用品为主,兼顾家电,甚至可以采取加盟方式,开连锁超市。

    蓝家虽然没采纳谢繁荣的意见,本大利大,本小利小,无本旁观,赚富人的钱总是比赚穷人的钱,更容易。富人的钱,来得轻松,去得爽快,穷人一分钱都要捏出汗来,钱就是命,时间是狗屎,比来比去怕吃亏,跑来跑去拣便宜,跑路的时间不值钱,富人则讲效益,时间就是金钱,省下奔走的时间,就能去挣更多的钱。举个例子,某件商品,东城搞促销,便比西城的便宜十元,打工仔就坐公汽赶来买,来去费时一个小时,他做工的工价是一小时十元,购物省下这十元,就等于不做工也挣到了工钱,他认为自己赚了。但老板对促销却不感兴趣,绝对不会为节省十元,就浪费掉一个小时的时间,因为他一个小时能挣一千元,他宁愿在西城购买,即使贵了十元,他也相信自己赚了。比较之下即知,打工仔和老板的区别,不在时间多少上,而是如何使用时间上,同样的一个小时,打工仔只能挣到十元,老板却能挣到一千元,说到底还是时间与效益的区别,同样的一个小时,打工仔只能创造十元财富,老板却能创造千元财富,究其根源还是怎样让时间变得更加有价值。时价不同,工价不同,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人的身价自然也不一样,朝朝如此,岁岁如此,一生如此,人的地位当然也不一样。

    但火莲却对他刮目相看,认为他不安现状,有想法,有计划,头脑不简单,所缺只是启动资金,薄利多销,销多积利润,资金周转期越短越赚钱,小小生意也能挣大钱。火莲的交际圈不乏有钱人,家电供应商也是老板,但她对富人的青睐,连理都不理,姐妹们用心酸和血泪总结出一句话,男人十个有钱九个坏,一个不坏是王八。蓝家有钱,她不想拿青春去和富人赌明天,她也不愿坐在宝马车里哭,反倒宁可坐在自行车后笑。现实生活,人心亦现实,坐自行车嘛,当然只能过渡时期,暂且坐一坐,要她坐一辈子,风吹雨打苦到老,也是不愿意的,她眼光看着长远的未来,小洋楼是会有的,宝马车也是会有的。

    谢繁荣用自行车载着蓝火莲,满城区乱转



袁氏热干面
    干面类,不管是打卤,炸酱,还是拌酱,醮酱,酱都必不可少。酱分黄豆酱,蚕豆酱,辣椒酱,芝麻酱等。

    芝麻酱是热干面的专用酱,一种是黑酱,一种是白酱,黑芝麻,或白芝麻研磨成粉,再添香辛料粉,纯用清油,不加一滴水,文火慢慢熬制,成粘稠糊汁。这种酱,黑的黑糊糊,乌糟糟,暗紫中泛青,青里又显朱红,软塌塌趴在面上像坨牛粪,黑不溜秋,乌七八糟,色泽看起来有些污脏,吃到嘴里有些不清不爽,白的白兮兮,油汪汪,腻乎乎,像干狗屎,瞧着便令人发噱。

    热干面,顾名思义,要趁热吃,冷了结成一团乱麻,稠成一块烂泥,硬成条条草根,则难以下咽,不适合做凉面,却又要像凉拌菜那样,搅拌了干吃,故而不宜采用高汤煮沸法。因为原料碱面,厨师会隔夜,提前用沸水煮,清水必须烧开,沸腾翻滚才能下原料,面条浮出水面,滚三滚,立即起锅,几锅煮过,清水变浊,必须更换清水,才能再继续煮面。面条煮至七成熟,捞出锅后,平摊在案板上,边快速抖散,边用风扇吹,只为防止散热不均。刚出锅的面条,堆一起则易粘连成团,不抖散则会凝结成块,不仅因余热而过熟,而软烂,稀软如粥,丧失其劲道与弹力的特色,且要眼疾手快,手法娴熟,用三尺长指头粗的粽竹筷子,双手挑起,上上下下地抖,左左右右地摆,抖得像拉面那样条条分开,利利落落,根根独立,清清爽爽,必须趁热抖散,动作稍慢便过软,入口无筋便不爽不脆,面条略冷便过硬,面汁粘附在上面,浊水浸渍下粘稠了,抖不均则沾沾糊糊,嚼着不滑不润。

    火候靠经验,口感凭手艺。厨师边抖动,边抹生菜籽油,菜籽油也要涂抹均匀,生菜籽油呈金黄色,原料碱面呈白色,沸水煮过的碱面呈微黄色,抹过菜籽油的面条,每根都呈金黄色,这就是热干面特有的颜色。熟菜籽油呈酱黑色,酱黑色遮盖不了微黄色,涂抹上去,不伦不类不说,面条黄中泛黑,黑里夹黄,通体斑驳陆离,看在眼里就不爽心不悦目,索然无味,了无食欲,更甭提吃下肚去。熟菜籽油弃之不用,但生菜籽油若是涂抹不均,一段微黄,一段金黄,或半面微黄,半面金黄,颜色仍是看不顺眼,甚至现出半生半熟状,几根白几根黄,久而久之必门可罗雀。原料碱面在前一夜,已提前用沸水煮过,早晨卖面时,厨师只须将面条放入竹篱爪,再伸进沸水烫一烫,烫热即可。

    热干面是湖北省的地方小吃,鄂地居民大多数是吃着热干面长大的。袁秋华自幼喜食,唯一遗憾的是,烫面虽然简便,但热得快也凉得快,尤其是寒冬腊月,烫过头则稀巴烂,筷子一挑,寸寸断,根根像火柴,时间太短则温热,人手不够则不热,就连用沸水烫碗的程序也省去了。她必须趁余热吃,但狼吞虎咽,吃快了噎喉,斯斯文文,吃慢了寒胃,不仅粘舌滞齿,嘴里还留下微苦之涩味,微咸之齄味,食后口干舌燥,头晕恶心,非再牛饮清米酒,或海带汤,或大喝滚烫热茶,否则不能解渴。且品种过于单调,气氛过于沉闷,情绪不够热烈。她早有改良之意,便拜师求艺,在碱面,煮法,酱汁,色泽,看相上下功夫。饮食行业,讲究“色,香,味,形”,色指色泽,颜色,品相,毕竟是吃进口咽下肚的食物,至少要看起来舒服,吃起来放心。她反复试验,吸众家之长,终有所突破,请人品尝,皆获赞美,以娱嘉宾,俱称一绝,屡试屡受到好评,开店即推陈出新,广而卖之。

    袁氏热干面,不仅此是裕华早餐店的主打早点,更确切的说法,该是招牌早点,只因为醮料更加醇厚香浓,佐料更加齐全精巧细嫩,其实面条本身无味,全凭调味得当,配酱和配菜乃是精华所在。区别之一是,用醮粉,不用醮酱,芝麻磨研成粉,香辛料先用油连煎带烙,熟再磨研成粉,将两粉按一定比例搅拌,装盘待用,等热干面烫过,倒入碗内后,撒在面上,又添切碎的鱿鱼丝,小虾米,火腿丁,香葱丁,大蒜泥,瘦肉末,香菜叶,黄瓜丝,萝卜缨,芹菜末等佐料,再泼上一勺翻滚的沸油,将醮料和佐料烫熟。翻滚的沸油泼上去,但听“咝啦”一声,油直冒泡,面条“吱哧”直收缩,刹那间,芝麻香,鱿鱼香,葱香,蒜香,肉香,菜香,一齐激发,一同迸射,随滚烫的热气飘散,郁郁菲菲,扬漫整个房间。区别之二是,醮粉与面条掺一起,厨师不搅拌均匀,而是趁热端上,由顾客亲自动手,依个人口味,加陈醋,加麻油,加辣油,加凉拌小菜,同时送到一碗免费的高汤。高汤是鸡架汤,清炖,除了盐,不放任何调味料,用砂罐着煤球炉上文火慢炖几个小时。添到碗内,汤汁清澈鉴底,清亮见人,清香扑鼻,浮黄澄澄的鸡油一层,再加几块鸡血,几片青菜,几根豆苗,鲜美味腴。区别之三是,准时开门,定点关门,不管卖没卖完,到时打烊,包质包量,定价出售,老幼无欺,不分生熟,同等对待,食物定量,卖完即止,绝不粗添劣续,客人今天迟到,明日请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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