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德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汤娘子
或许,当他看到儿子出战时就明白此战必败,索性图个痛快。
孟鹤堂,出剑应战。
这林中本就腥风血雨,多一两个不算多,少一两个也不算少。
两人对峙时,密林外一紫金盔甲领兵快马扬鞭而来,玄甲骑金戈铁甲里应外合。
这一战,大获全胜。
堂主放下刀剑时,脸上手上盔甲上都沾满鲜血,旁人的自个儿的都分不清了。
从射出剑那一瞬,他就咬紧了牙关撑到了得胜后;直到,士兵把那两个相拥的人抬到了他面前。
“孟哥儿…”刘筱亭站在他身边儿,看着尸身眼泪成珠地打在地面儿上;后头的话哽在了嗓子眼儿。
士兵尝试过分开这两人,可惜这怀抱太紧,怎么都分不开来。穿透两人心口的羽箭也被拔了下来,伤处还未干涸,源源不断地往外淌血。
除了那只穿膛而过的羽箭,玉溪身上没有半点儿伤口;甚至衣裙上也不沾半点血迹,就躺在他怀里,安安静静地。
他一定很心疼吧。
嘭!
盔甲落地,摔打扬灰。
堂主跪倒在地,垂首低眸看不清神色;肩头微微颤抖,双手无力地垂放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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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孟鹤堂…”
“绝不后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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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验了尸身,记录在案。
堂主亲自给老秦换了衣裳,将两人十指相握,同棺而眠。
一切尘埃落定,西北也大雪纷飞。
堂主不愿多做停留,收拾了蛮族叛党,安顿了死伤的兵士,前后不过两日,这班师回京的令就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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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子不教母之错(一百七十五)
堂主凯旋回京时已是隆冬时节,大雪纷飞,银霜覆甲。
德云书院的少爷们都来了,少爷与陶阳身着白衣外披黑纱站在最前头。
这是亲人丧礼的衣袍。
风卷衣裳雪染鬓,他们站在城头等着兄弟归来,风华依旧却不见意气风发。
书里常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盛京城里死过许多的人,却不是人人都与他们相关;“死”这样沉重词,他们只是听过叹过,沉默着。
直到有一天,身边同着一块儿玩闹嬉笑的人,一块儿饮酒风流的人,不在了。
如梦惊醒。
可这不是梦,是真真切切的失去与无措;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只闻着那桐花又盛,醇酒正浓,风扬一束香,故人长笑去。
风雪寒,尸不腐,恍若昨日眠未起。
秦夫人没有给孩子准备寿衣,而是亲自给玉溪梳洗画眉,换上了孩子房中那身一直细细珍藏的喜袍。
正给秦霄贤换上喜袍时,胸衣处掉落下一锦囊,一直也没人去看。
只觉得他既随身带着,也该随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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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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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娱在今夕…”秦夫人看着手中锦囊,喃喃低语。
青丝为绳,交错相织。
可惜了,今夕不见璧人欢娱,子孙绕膝。
夫人一向是疼爱孩子的,从小就宠着疼着,仔细教养着;不求富贵显赫,但求平安喜乐。
要他万事顺意,一声潇洒肆意就好。
到头来,这孩子不管不顾地一心求死,倒是真顺心随意了。
夫人红着眼,强忍着不在孩子面前掉下泪来,只是抬手在孩子冰冷且毫无气息的脸上抚了抚。
“是娘错了。”
“该打你骂你,要你向大林那几个一样儿,懂得敬孝师长,委曲求全。”
苟活一生,强颜欢笑。
这一身心心念念的喜袍终于是见你二人同穿,愿执子之手,来生偕老。
堂主只在灵堂下跪着,看着地面儿怔怔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安静失神儿地掉眼泪。
师兄弟几人都陪着一块儿,无人劝慰,无人哭喊,无人离去。
节哀顺变。
本是人死不能复生,字字如针,穿心刺肤也无人感同身受。
他们都是一起长大的,陪着彼此走过了许多年头;喝了不少的酒,赏过了许多场春华秋实,今年隆冬大雪,月寒心寒酒也寒。
夫人没有责怪他们任何人,只是沉默着给孩子换了衣服,再将两人十指相扣,同棺而眠。
都是相貌极好的孩子,上了妆看着更是红润喜庆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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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娃儿,一天天消停过没有”
“我哪儿不消停了”
“早些成亲,给娘生个大胖小子。”
“我看上了小师妹,等过了七夕就劳烦您去提亲!”
“怎么非要过了七夕”
“我想亲自和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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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酒沉方闻香(一百七十六)
算算日子,杨九临产的日子在面前,逃不过十一月底,最多就是十二月初。
盛京没什么要紧事儿,除去老秦,孩子们也都好好地回来了。
夫人心里头一直挂念着杨九的肚子,总归在盛京呆着也是吃不好睡不安,眼看临产的日子越来越近,夫人这两日连饭都没吃几口,只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看着初雪心烦意乱。
二爷见到自个儿姐姐时,是在十一月中旬的一日午后。
天津城正好雪停,暖阳撒了一层薄薄的光在树梢儿,穿透枝桠落在廊下。
小厮小跑进院儿,喊着:爷!爷!夫人来了,快看!夫人来了!
二爷正扶着杨九在屋里走动着,这肚子大得让她坐站躺都是一般的不舒服。
“喊什么!”二爷骂了句。
来就来呗,母亲每日都来院子里的;儿媳妇儿有孕,当婆母的还能不高兴吗日日都是要看上几回,吃穿物什都是仔细安排着的。
看看,比他这亲儿子都娇贵。
“爷…”小厮方方站定,正喘着气儿还没顺匀过来。
外头就一阵儿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叫喊。
“小辫儿!”
叫喊是急切的,里头呆着一股子期盼与欢喜,还有风雪寒得牙齿打架。
二爷一愣,与杨九对视一眼。
“姐姐!”二爷上前两步,正好就在门处与夫人撞了个当面儿。
“您怎么来了啊!”
杨九扶着肚子站了起来,夫人原本张口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推开小辫儿,径直越过他而进屋来扶住了杨九。
“哎呦,瞧瞧啊。”夫人拦着杨九的腰身儿,抬手在她腹部上轻柔地抚了两下,笑得见齿不见眼,道:“都这么大了,一定是个胖娃娃!”
“姐姐!”云磊无奈地抚了抚眉心,不知该对这尚未出生的孩儿吃醋。
“您倒是说一声儿啊!”
好家伙,进来就把娃儿他爹给推开了。
“说什么说!”夫人横了他一眼,扶着杨九坐下;气道:“我还不能来了啊!”
“哎呀…”
“您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师娘。”杨九笑了起来,听着话啊,再不开口可就等着看咱爷们儿挨骂了。
“天寒地冻的,您怎么来了”
“我这…”夫人坐下,握着杨九手满心期盼与关心终于是落定了:“我这不是念着你吗!算算日子也快生了,我要不来,等见着孩子可不就等明年了!”
“阿…”杨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眉眼里的笑意属实是遮挡不住。
也有那些个不怕死的。
“姐姐啊,哈哈…”
“您至于吗,我这不是两三日就送信回京吗,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把嘴给我闭上!”夫人一把拉过二爷,毫不留情地往胳膊上一掐,骂道。
“诶诶诶!疼啊…”
“
第177章 生平无憾事(一百七十七)
堂主回京后论功行赏,刘筱亭一跟人儿都榜上有名,连升了几级。
只是这一回凯旋而归却也不见半点欢喜,那汗血宝马曾是他兄弟几人策马同行,那白羽黑箭本该杀敌卫民但偏偏穿透了他兄弟的胸膛。
堂主请了辞,向陛下告罪说是自个儿才疏学浅,有心无力,还是当好个教书先生才是。
朝廷惜才但不勉强,陛下留了奏章不过半日,旨意就下来了。赏赐了不少东西,除了官职。
孟鹤堂的才能他看在眼里,所能为朝廷效力自然君王之幸,只是留人不留心,徒费心力之事。
陛下眼中的孟鹤堂是文武双全的人才,家国大义于心,更不是优柔寡断之辈。可惜便可惜在一点,心软。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忌儿女情长。
不说战争,这人活着就必定会有牺牲有遗憾;哪里寻得个十全十美,尽随心意的事儿来。何况身为主帅,大敌当前最忌心有顾虑,恻隐不忍,一人动则三军摇。
他不会做错事儿,更不会选错人;每一个决定归于大义而言,他都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国之栋梁。
但他过不了自个儿的这一关,心病无药医。
说得起他胸怀家国,不畏凡俗情困,不做妇人之仁;往私了说,他就是冷血无情,宛如冰木不融不化。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他抱着行礼住进了七堂,时不时上后山去喝两口。如今这桐树长得可越是好了,兴许是因为这底下埋着一对儿终成眷属的璧人吧;眼泪早早流干了,剩下一方故事没入黄土,盛开如花。
有时他也去书房听师父讲两句,听不听得进先不说,单是听着,他便觉得心安。
师长尚在,仍可做少年。
师父会放下书,拉上他喝两杯;矮桌边儿上会有一笼小炉,银碳烧红碎裂作响,煮茶烟袅袅。
“这事不怪你。”师父说。
“不。”他摇了摇头,目光搁在眼下瓷杯里正缠绵缭绕升起的热气,道:“我只是不懂,为什么。”
那天,他原本以为老秦是因为怕下不了手而躲开了,却不曾想是为了同死。
那天,他原本以为余荌会哭着说起爹娘安危,却不曾想她含笑自若,横颈自杀。
每个人都清楚明白地走着自己的路,有选择也必定有牺牲,但只要是对的,这一切就是美好的。
可过了这么久,他从最初的想不明到如今的心不定;夜里望着窗外的明月总反问自个儿一句,当真对了吗
他也是众生中的一个,没有分别与例外,所做所选无一有错,样样都是为了家国师长无半点私心。
可是,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儿。
师父给他续上茶,他收回神儿规矩抬手一拱,端杯接茶。
指腹正暖。
“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师父说着,眉眼里有些沉重,看着
第178章 父慈子孝(一百七十八)
十二月初,十日大雪。
天津满城覆雪不见青绿,往年就是下雪也不会连着十天盛雪封城,原本以为这场雪得下到年后,大伙儿都备齐了冬货迎这一场隆冬大雪。
第十二日晨,雪停阳升,扫过屋檐上的霜雪时映照了一重光亮。
杨九腹痛。
医女守榻,婆子侍奉,大夫屏风外头侯着。
午后雪融,暖阳穿云照青瓦。
侍女进进出出,铜盆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血沉得像他们大婚时的正色喜袍。
阳光穿过枝桠透过窗纸散在内室地上,一层绒光温暖。
婴儿啼。
侍女送进了几身干净衣裳,产婆擦拭了血迹,洗净了手才转身儿出了屋。
“听!”夫人们都在屋外等着,听着孩儿啼哭的声儿,这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
“生了!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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