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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时是惘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祺玉

    笛煜站在一叶扁舟船头稍稍使了个法术,一叶扁舟便摇摇晃晃向前驶去。我坐在船尾微微俯下身去让手指尖从透着霞光蒸腾的湖面上划过去,冷瞟了笛煜一眼,道:“胥泽兄,你不必听他瞎说,他看多了折子戏,有癔症。”

    ……

    胥泽兄素来对我殷勤得紧,同我说话从来都是矜持恭谨地一句接着一句说下来,这次听见我同他说话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实在反常。我按耐不住好奇,抬起头来看向恭立在船身的胥泽兄。

    胥泽兄被人抽了魂似的愣站在那里,呆呆望向湖中心。

    顺着胥泽兄的目光看去,枕霞湖湖心的荷叶已经开始露出尖尖荷角,有人直立在一枝荷叶尖尖嫩角上冥思。修道之人冥思,讲究的就是一个心无杂念,须得找一个清静的地方,放空自己不使任何法术。如此视之,那人必是单单依靠自身的轻功就站在那方荷叶上的。虽相隔太远看不清那人的脸,我却厚道地油然在心里佩服道:“好俊俏的轻功!”

    才将将赞了那人的轻功之登峰造极,转眼间听见胥泽兄失声叫了出来:“皇兄,你怎在这里冥思打坐”

    胥泽兄这一声喊确然配得上一鸣惊人,我惊了一惊,随着心里咯噔一声冒出来的“罹臬”两个字撑着身体的胳臂滑了一滑,扑通一声掉进枕霞湖里受一回灭顶之灾。

    好在远处的罹臬不但反应十分地迅速,行动也十分地迅速,他匆忙掠过了大半片湖水,在我的口鼻陷进湖水之前把我从水里捞上来,终归让我免了一回灭顶之灾。

    虽我脱了一会灭顶之灾,奈何我穿了一身藕荷色的曳地望仙裙,经水一泡便湿哒哒地贴在我身上




第二十四章:遭殃(二)
    原本见了罹臬欢喜得一张年轻的脸上都快笑出褶子来的胥泽兄经罹臬的一番教育后垂头下去一声不响地寞了一寞,而后才淡淡地说了句:“臣弟知错了。”

    与之对比我这两万多年来,每每受过教训大都跳起脚来与那人辩上一番,愈发感到玄冥之礼教规矩之繁乱,约束制度之冗杂。那该是多么让人压抑,该让人多么地透不过气来。

    看看笛煜兄这幅样子,真真是让人心疼。

    带着几分心疼,我好心替胥泽脱罪道:“从船上掉下去都是因为我太不小心了,同胥泽兄并没什么关系,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让他担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我不晓得你小心还是不小心,我只晓得你从船上掉下去皆因被胥泽大喊的一声皇兄所惊动。”

    “你……”我见他实在不太讲理,索性替胥泽兄愤愤不平同他理论上一番:“若照你说的来算,胥泽兄会叫上一声也是因为发现你在湖心傻站着。九重天那么大你去哪儿站不好,偏偏要选这么个蹊跷的地方,还惊动本殿从船上掉下去了,你不该知唔……”

    我没能把最后一个“错”字说出来,都是笛煜见事不好手疾冲上来拿手把我嘴给堵住了的结果。

    “你这个死丫头!”

    笛煜恨铁不成钢死死堵住我的嘴,咬牙切齿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指着我的鼻子稍稍比划以示我不许出声,向罹臬陪笑道:“舍妹年幼,再加上家中娇惯了些,不大懂得教养顶撞了世子爷,还请世子爷多多海涵,莫与她一般见识了去。”

    罹臬斜眼冷冷淡淡扫过我,从容道:“天朝礼数甚周全,可是这帝姬的性子委实不羁得有些过头了,还需得好生教习一番。顶撞了我倒没什么,切莫丢了九重天的脸才是正经。”

    笛煜入戏深得紧,赔笑说完还没忘了拱手朝罹臬作揖。眼风里瞧见我送个后脑勺给他,恨铁不成钢地抬



第二十五章:戏
    方才我让笛煜体会了一会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有道是因果轮回,被罹臬压得成不了气候的胥泽兄终也让我体验到不成器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既知道湖水太凉淌起来透人心骨,怎就不知道使个小法术把我送到岸边呢

    我哆哆嗦嗦爬上了岸,一道春风吹过湖面,泛起一池潋滟波纹,我打了个寒战,觉得方才确实不该负气将罹臬那件袍子扔下。

    丑是丑了点,却挺暖和的。

    好在老天爷待我不薄,他听见了我的心声,又将罹臬那件丑得令人嫌弃的外袍搭到了我身上。

    我转身,恰对上罹臬那张被风吹得凉意甚浓的面具。

    “如今被凉水浸过一回,昨夜被积骨石冲得发烫的脑子可缓过来了”

    “嗯”我怔了一怔,细细回想昨夜我的所言所行,并未发现从哪里能看出我当时的脑子是一片混沌的。

    “昨夜你的言语神情倒是自然稳妥,只是捏着那支诛心剑的手指头用力过猛,骨节都泛青了。”罹臬顿了顿,容我缓了缓神,继而道:“若末儿能懂得将这些小动作收一收,只怕在戏子界的造诣也算得上登峰造极了。”

    我笑了一笑,本想客气上一句“世子爷说笑了。”只是罹臬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将耷拉到我脸上的两缕头发轻轻别在耳后,一面往前走着一面笑道:“若是缓过来了,还请殿下回去换身衣服再随我移步到乾正殿去将该演的戏演完。”

    “那……那是自然。”我哆嗦一回,巴巴地跟了上他。

    罹臬原本好好地在我身前走着,不知招了什么邪,突然停住了步子。害我直,直撞到他身上,撞了个胆战心惊。

    罹臬转过身来,突然地对我说:“末儿,若只在我面前,你不必作戏,晓得了”

    诚然,我并没有仔细想过为何罹臬会没由头地突然对我这么说,我也等不到将这事仔细想一遍的时候,心惊胆战地愣在那里,点点头。

    “



第二十六章:结梁子
    可罹臬对我的期望貌似有些高了。从前常听笛煜和别人说起期望的时候常听他说一句期望越大,失望便越大。我深信不疑。就像此时霜打过茄子般的罹臬,他叹了一叹,言语间似乎有些颓废,又似乎有些绝望。

    “是我对你期望过高了吗”

    “世子爷,此言差矣。”我先客气拱拱手,而后把头发捧起来笑眯眯地捧到他眼皮子底下:“昔有凤凰,止于王庭,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得,便是本神君我这种人。”

    罹臬的嘴角抿了抿,怅怨抬起一双眼睛,不甘不愿替我烘头发。

    “被一鸣惊到是个什么味道我不清楚,不过仔细算算……等日后你心心念念的那位侍殿回魂过来,却发现你已给人做了小,那滋味只怕跟被人一鸣惊到没甚两样了。”

    我撅撅嘴,颇不以为意:“世子爷把易北想的也忒不解风情了,不消我解释,易北他自明白你我婚嫁背后的门道。”说起来,我忽然想起了那个欲海里长大的,罹臬未过门的妻子,四海八荒第一美女,薷玖。

    两万多年前,大约就是她与罹臬订婚前的不久,彼时欲海还是九重天的一块风水宝地,在下有幸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想当年,父皇在锦枝堂设宴,招四海八荒各路仙家,过了六万岁,尾巴刚化作双腿的薷玖就坐在锦枝堂前柳树下父皇让人为我打的那蒙了灰的秋千上新奇地荡阿荡。我虽年幼,却也分得清丑美之差别,见了一个靓丽得让人挪不开眼的美人坐在我的秋千上笑得花枝乱颤,气不打一处来,跑过去不由分说将她从秋千上推了下去。那是我头一次坐上且是我唯一次坐上那把秋千。

    因此,我确定以及肯定,那薷玖必然是不太待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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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乾正殿上空茫然
    “哦”罹臬轻轻挑眉,似乎我的话让他听了后惊了一惊,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浅浅的嗤笑声。

    “真想不到,殿下这样宽宏大度,英明神武的神仙也会与一个小小的鲛鱼公主生出些矛盾来,甚至是两万多年都化解不开的矛盾。”

    罹臬这么一说,有些话顿时间噎进了喉咙里,说的我胸口一阵发闷。

    两万年前的薷玖公主已经是个六万岁的仙子了,而我不过一介乳臭未干的小仙童,即便是分位比她大了许多,可终究也只是个孩子。她一个大人怎么会和一个小孩在这不痛不痒的一推上计较上两万年还念念不忘

    是了,终是我太小气了,那薷玖再不济也不应当仍记挂着两万多年前的事,更不会因此给我什么难看才是。

    思及此,我这颗为将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我亲切宽厚朝罹臬一笑,点头夸赞道:“世子爷果然独具慧眼,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宽宏大度英明神武的神仙。”

    罹臬并不搭我的话,垂下头去默不作声的继续替我烘头发。空气中飘荡着从他手心里飘出的热气,毫无一丝声音。一片寂静的空气里,我尴尬得紧。

    所幸本神君自幼袭承舅公教诲,深知敌不动,我自岿然不动之奥义精髓,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罹臬替我烘头发。

    舅公不愧是个南征北战杀敌无数的将军,他对我的教诲果然让我终生受益。就像眼下的一片沉默,中还是罹臬在这尴尬的空气里先开口了。

    “末儿。”他说:“头发干了,你且回昭阳殿去换身礼服罢。胥泽和你皇兄已经到乾正殿去了,我也得先赶过去,就不陪你了,在路上少贪玩,免得误了时辰,在人前落下口舌。”

    说罢,罹臬在我眼前晃了一晃,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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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一语惊动殿中人
    “末儿,听子爵说你不慎落水,好在碰上了世子爷才免于一难”

    我掂量掂量枕霞湖那没过我肩膀头头的一池子刺骨头的水,实诚道:“唔,的确是免了一难,如若不是世子爷出手相救,只怕父君今日要去圣医堂那里寻我了。”

    “哎呀呀呀……”父君虽不关心我掉进了水里,却也慨然叹了一叹:“你说说你和胥泽两人,这玩心也忒大了,光顾着游舟,反把乾正殿的大事给忘了。”

    我被父君这本末倒置的本事惊了一惊,难到这个时候不应该和我客气地关怀慰问上一通,以彰显他皇家之宽厚,皇恩之浩荡吗

    本末倒置的父君顿了一顿,又本末倒置道:“好在罹臬世子在枕霞湖透透气,当时恰离你们不远。”

    啊啊……

    我还是太年轻了,要等到他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才能确切明白他的用意。

    他原是故意将我和胥泽凑到一起说,说的胥泽兄欲言又止,憋了一憋又一憋。

    我站在台下,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胥泽兄的这分憋屈,干脆而坦荡地打断了父皇喋喋不休的教导我如何向罹臬道谢。

    “谢什么,我都要嫁给他了,他帮我一帮不是应该的吗”

    此话一出,父君惊了一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在鼻子里哼出个:“嗯”

    父皇这一反应倒与我想的差不多,让我感到自豪而圆满,我拱拱手,谦虚道:“父皇有所不知,那天在锦枝堂里对世子爷的惊鸿一瞥,方知一眼万年是个何种滋味,仿佛在前世与他擦肩而过千次万次,我诚知胥泽兄也是好的,奈何儿臣对世子爷念念不忘,实在无法割舍,只好心领了胥泽兄这一番美意。”

    我在阶下叽叽歪歪说了一大通,将一副未出阁的少女情窦初开眉眼间含羞带臊的小心思展现的淋漓尽致,生怕出点纰漏。奈何父君并没有尊重我的一片苦心,他只听了我头两句话,后面就跟啃了一嘴狗屎似的,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眉心里的皱皱能夹死



第二十九章:故地重回(一)
    不晓得父皇到底是怎么了,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一点也不利落,我还要受累在阶下站着耐心把他的话听完,让人讨厌得紧。

    “啊,难的父皇这么好心,真是让我感激的痛哭流涕,不知所言。”

    随意在嘴上敷衍两下,我甩头坐到笛煜身边,斜斜倚在笛煜肩膀上:“这几日我想去神女山上一趟,不必派人跟着,等婚期定下来让人通知我一声就行。”

    说罢,我拍拍笛煜的大腿。

    这事让父皇一听就很不痛快,他听了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皱起眉头来,端出一副威严架子来:“你既知道要嫁人了,还要往神女山那么远的地方跑”

    我在脸上浮出薄薄的笑,钪锵而寡淡道:“远嫁玄冥,此后想再见她一面可就难了。毕竟是我膜拜了两万多年,朝拜了一万年的信仰,临走前,我想在她身边多待上几天。”

    父皇自然不会愿意我在玄冥皇子都在的这个节骨眼上表现出对神女的崇敬,毕竟一千万年前神女圣君交战的事到现在都还让两方都很介怀。

    可我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展示了我对神女的尊崇。

    我想去神女山,也不单单是因为那里的神女祠堂里供奉着众仙家的信仰,还因为我和我的易北在那里一起生活了一万年。

    那是我们哭过笑过的地方,我怎么不怀恋呢

    “你能想着神女,也算得上是孝顺了。”罹臬在父君很看他眼色的空当斜斜睨我一眼,不冷不淡道:“想去便去罢,过了这几天,你再想见她一面的确难。”

    “这……”

    父皇不可思议看着罹臬,似乎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感到捉摸不透的也不光他一个人,我也觉着琢磨罹臬这人忒费力气。好在本神君在这种事上不很纠结,捉摸不透索性便不再琢磨,反正他罹臬都说让我想去便去,我若不去岂不是太浪费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他这一声孝顺



第三十章:故地重回(二)
    “且不说我曾在这里呆了一万年,这神女祠是供奉神女的地方,神女德高望重,她在这里尚且不觉得太清减朴素,我又何必太计较”我温婉一笑,谦和亲切到:“不过话说回来,这神女终究是我们九重天上众仙家所膜拜的信仰,父皇将这里整饬得这般朴素实有不妥,就算神女再喜欢清静素丽,终究也是上古神邸,这神女祠确然该修缮一番。”

    慧云被我这番话感激得不知所言,站在原地震撼了好一会儿。我见她感动之情溢于言表,会心一笑,折身去了半年前我还在神女祠清修的时候住的地方。

    我知道慧云她一心伺候神女,却也会在私底下埋怨神女祠不被九重天重视,我方才的那一番话自然让她感动也是正常的。既然都这般感动她了,不如顺便做个顺时人情留她一个人见我那番话好好消化一下,免得太过激动缓不过劲来。

    我在神女祠住着的地方,就在后院西厢房里。那门前种了一棵合欢树,每每夏天,花叶影子绵绵酿成一副水墨画卷,馨香气韵能氤氲到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易北就在树下替我架了一只秋千。

    诚然,清修的那一万年里,我住在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的神女祠堂,不许跑出去,又不许有人进来看我,日子无趣得紧。再诚然,易北为了让我这为期一万年的清修不这么难过,变着法子讨我开心。我记得每到夏天桌上总会多一碟子合欢酥,咬一口唇齿生香,好像把满树的合欢花捧到了我面前。

    只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胜春将临,夏日也会在不久的将来恍恍惚惚到来,合欢花还会像以前一样开的明丽温柔,撒得满院子香气扑鼻,可是那个曾在合欢树下为我扯起秋千,为我采撷花朵的翩翩少年却不知所踪。

    回忆旧事,正似西风凋碧树,疏雨谢海棠,看见自己满身伤痕累累,旧疤添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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