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逆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二十三声馋
麻衣而行的苏问随后走来,同样的木秀于林,只不过前者与后者所处的境地却是泥云之别,散气道已经多年没有过问宗内之事,左右不过两人,该有的坐席早便被其余三门瓜分干净。
陈茂川嘴角一沉,身后百口钢刀齐声出鞘,杀伐气焰滔天而起,温室中花朵几曾见过沙场滚滚,又哪里知道杀人如麻是为何,哆哆嗦嗦的被旁侧的同门拉着衣袖躲开,李诚然也不去那高台寻不自在,一屁股坐在原地。
常清泉似是没看到这一幕,挺身直立于高台,声如洪钟,分明携有灵力加持,郎朗上云霄,“今日乃本宗启台大典,依照祖宗法规,天资惊艳者独登高台,并非拘泥宗门限制,五年前西蜀诗仙登台下台,立入神仙境界。”
宋贺微眯着眼睛,当年诗仙一步踏四门,宗内上下心悦诚服,你将此珠玉抛在前,去引一片瓦,当真以为能够服众。
果不其然,人群中一道声音响起:“祖宗规法,外人欲登观天台,须得四道门半数认可,方才有机会进身比斗,若只凭掌教一言便多出一人,我曹大牛第一个不服。”
人头浮动只知声从何来,却不知从那张嘴巴中传出,至于那个曹大牛,淳朴到闻所未闻的名姓又如何敢壮着胆子喝出这句话来,只不过一石激起千层浪,转瞬间便是人声鼎沸。
常清泉不去看宋贺微微上翘的嘴角也知那人从何处来,手臂抬起,场间立即鸦雀无声,“既是祖宗法规,四座道门认为如何。”
“散气道无异议。”李诚然随即开口,一张胖脸欢喜相。
人群并无惊讶,早便知晓苏问与散气道之间千丝万缕,转首望向高台之上三位殿主。
陈支念眼观台下岐王殿下,手指掐着道袍,片刻后才开口道:“祖宗立法其意便在告诫宗内弟子不可管窥蠡测,须知人外有人,许以鞭策前行,既然如此,不如在比斗之前先行一小场,若是胜了,只怪我聚气道弟子修行不足,自然不敢有异议。”
说罢,一双最善察颜观色的眼睛细细大量着右侧两位师兄,见到两人嘴角同时上翘,这才松了口气。
聚气道所在队伍立即分出一条道路,只见一负剑少年缓步而来,神色略显木纳,抬头看去高台,见着师傅又在向自己挤眉弄眼,紧绷的小脸快要挤出两滴眼泪不可,回想起
第五十四章 作壁上观,同看,同看
世间千万事,总在一瞬间,有人猜中了开头,却猜错了结尾,本该是剑拔弩张的时刻因为两句认输,两句认可,云淡风轻的如同洗尘池的池水,没有半分滋味嚼头。
苏问坐回席间,场中鸦雀无声,惊雷滚滚早已让人振聋发聩,谁还敢多言半句,只怕又是一声惊雷。
繁俗的过场极多,先是颂赞先祖,后是鞭策来人,总之直到苏问快要昏昏睡去时才终于听到了有意思的字词。
“观天台凝聚本宗千年传承,念达通天,以念力通经脉,采,聚,凝,散,四道法门于高台之上有我宗前辈以大手段篆刻以身养念,集造化于开灵,修百念入立尘。”
世人皆知一气宗观天台是集大气运之地,登台时修为越高,可得造化越大,养念去开灵,转而入立尘,但凡能从观天台悟道而回,日后成就必然在开灵之上,资质上佳者可观立尘风景。
这也难怪宋贺为什么不惜与掌教对立也要送上官灵儿登台,修行之中三道门槛,一等入开灵,开一至九座灵宫,开则灵,不开仍然是凡;傲然立尘世,窥探三千真道行,脱身拘泥,方算入一品高手;竖耳闻天道,开口不惑亦是不惑,从此尘世有神仙。
其中数开灵入立尘最为关键,开一座灵宫是开灵,开九座灵宫同样是开灵,只是灵宫开得越多,入立尘就愈发困难,若真是九座灵宫入立尘多半要引来天劫雷罚,否极泰来,物极必反,凡事行至极致都是有违天和,就如苏问这般,
苏问撇了撇嘴,自言自语的说道:“人家登台求立尘,再不济也是问道开灵,我到好只求入起凡,真是不幸啊!”
“嘿嘿,倒也是大幸,唯独有些暴殄天物的味道。”话刚脱口,苏问又立刻自嘲的改口说道。
比斗一说最早是江湖流传的比武规矩,最后融入众多修行门派,成为一种对弟子的考量标准,只是随着五十年前那批黄金一代的殒落,再加上十年前的浩劫,北魏的修行门派大多摇摇欲坠,多少年不曾出现几个有资质的弟子,以至于比斗也渐渐变作了一句空话,毕竟一骑绝尘而去,明眼人看在眼中又何须那么多枯燥无味的过程。
如果没有苏问的出现,今年也该是在这番言辞之后便开启观天台,登台的自然也就是上官灵儿,这些年来有不少人尽管表面上心悦诚服,可心里多少迈不过去,不如那黄蛮儿就是其中之一。
如此倒真有不少人打心眼里欢喜苏问出来插上一脚,不然哪有这么多的乐趣可看,既是比斗,四座道门的弟子便都有资格参加,除开自知之明的大多数,仍有少数人抱有侥幸的走出队伍。
先前聚气道那名负剑少年是其中之一,孟良自然也掠下阵来,上官灵儿端坐木椅,但无疑也要下场,凝气道似乎如旬殿主的脾性一般,不好人争,只有先前露面的那名弟子在犹豫了片刻后也走了出来,只是最让人瞩目的却是从那无人靠近的席位中走出的慵懒身影。
如此场间也占了十余人,其中大半都是采气道弟子,苏问暂时没有下场,尽管前两场都已认输结局但也算得一次小场,所以侥幸跳过一轮。
上官灵心冷漠的看向那十余名跃跃欲试的同门,大多还在一等徘徊,猛然一个起身,芊芊玉手一挥身前,一柄长剑牵引而来,手握剑柄一股浑然天成,身后八座模糊的轮廓映射虚空,一气出八宫。
剑身横扫,薄如柳叶的长剑撼动山岳一般漫卷起平地龙卷,场间立即人影晃动,惊叫声四起,待到尘沙归息,天地分明后,只剩下三人仍然挺立,其余皆是倒地哀嚎。
一剑终了,上官灵心重新坐回木椅上,神色不动,只是嘴角传出一道冷冽的声音,“倒地者,自行退场。”
这便是姿态,她曾经对苏问说过,即使自己不屑登台,也容不得宵小之辈窃取,在她眼中宵小之辈不只是苏问,所有人都是。
“真是霸道啊!”苏问不禁摇头,本以为借着一次轮空可以看看热闹,却想不到上官灵心竟然骄傲的这种地步。
“如果不够霸道,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里吗”陈茂川接过话头,难怪苏问可以心安理得的喊出两句认输,真是把准了某人的脉门。
少了碍眼的家伙,局面也变得明朗,采气道有上官灵儿和孟良两人,聚气道有负剑宁臣画,凝气道无人站立,偏偏最没落的散气道下场一人,此刻也仍有一人。
有些人多少要颜面扫地,一声狂语从场外砸来,人头偏东之时,凝气道弟子只觉得肩头一阵刺痛,一道人影踏肩而来,瞬息间坠入场中,堪比一颗天外陨石,落地时荡起阵阵烟尘。
“上官师妹,再赐我一剑如何。”
见那人披头散发,身着黑衣,尽管身形枯瘦,却隐约透着一股野兽凶悍,一双猩红的眼睛终是让人忍不住喊出声来。
“黄,黄蛮儿。”
隐匿在人群中的宋承河冷笑一声,悄然将左手藏于身后。
被称作黄蛮儿的黄霸元
第五十五章 高台之上定后事
一拳荡漾,生生震开一道白芒的黄霸元终于欺身入得上官灵儿五步之内,紧俏的黑衣凭空多出十道剑痕,皆是一寸长小指宽,尽管是初春天气仍然偏寒,黄霸元只着一件单衣,破口处黝黑的皮肤暴露在外,仅留下道道浅淡的白痕。
在兵营中磨砺三年的陈茂川并不少见这种横炼的外家功夫,不仅气势威猛霸道,皮肤更是坚如金石,曾在战场上亲眼见到一名骁骑尉以肉掌撼长刀,只是这种功夫少不得长年累月的磨砺,那位骁骑尉自幼习武,如今四十才堪堪登堂入室,可见着黄霸元除了狠劲,确有真才实学。
“李殿主,你们一气宗不是讲究驭气于形,气吞山河的练气法门,哪里来的如此纯正的外家功法。”陈茂川是明眼人,所谓穷学文,富学武,士族子弟多是寒门,唯有那些家财万贯拿得出闲钱挥霍的才有学武的本钱,任你天资再高,没有一两本秘籍傍身,只靠自身的悟性,早已经年华不在。
从古至今练气的宗门大多看不起这些习武的武夫,前者认为后者终究只是人力,修行小成,不通天道,而后者却觉得前者弹空说嘴,华而不实。
就练气而言自有世间正统凌天宫,而当年横空出世的枯剑冢,一柄长剑扫尽无数修行门派,才让无数人看到以武证道同样可攀顶峰。
时至今日究竟孰强孰弱终是无人可以给出答案,但就目光短浅的来看,低阶修为中武夫还是要强于修士一筹,只是武道一途实在艰难,说是一寸步子一寸实力走的扎扎实实,而练气境界就显得虚浮,所以经常出现低阶修士越境取胜。
李诚然嘿嘿一笑,看上去有些为难,轻声说道:“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看我散气道在一气宗中没落至此,可整个一气宗放在外面又何尝不是这样,若是一味的墨守成规,早晚要败光所有的家底,练气与练武其实殊途同归,反正都是变强,有什么好矫情的。”
陈茂川点点头,说道一个善字,他本身也是先入武道后才兼修练气,两者相辅相成,如若一门心思全都投入练气之中,现在也该有开灵下境的修为,只是孰强孰弱总不能就着眼前来说,还是要看得长远。
黄霸元近身之后,一身武技更显凌厉,鞭腿,肘击,长拳,招招霸道,无不致命,终于是在一次碰撞之间,被上官灵儿卸去的劲力震碎了那张木椅。
口若悬河的众多弟子大多看着表面上的热闹,见到上官灵儿身形不动便接下黄霸元接二连三的招式,只道是前者修为高深莫测,并未拿出真正本事。唯有那些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还有命在府衙中领得一份亲兵差事的粗莽汉子才不由得瞪直了眼睛,揣摩着其中的门道,看似轻描淡写的从落座到起身,其实就在一瞬间气势已经落败,而黄霸元的每一记招式可都是实打实的倾泄在了上官灵儿的身上,如此叠加只会越战越凶。
“那丫头是不是要败了。”苏问忧心忡忡的说道。
陈茂川轻笑一声,打趣的说道:“你不正希望那丫头出丑才好吗”
“那倒不然,就是要出丑也得落在我手里,你看那混小子好生凶猛,难不成等会儿要我去跟他较量,你觉得他会说出那种方式任你选择,我一概接下的蠢话吗”
陈茂川翻着眼皮想了片刻,一本正经的摇头说到,“多半不会,很有可能当场一拳砸死你。”
苏问有些泄气,一旁的李诚然嘿嘿一笑,胖脸上欢喜的神采越发浓郁,“你放心好了,灵儿那丫头自负比肩先辈,自然有拿得出手的实力,不然你以为旬师弟为何要将那黄蛮儿禁足乱石山,还不是怕打疯起来,那丫头一剑斩杀了他的宝贝徒儿,这黄蛮儿狠是狠,可就是有些过了头,就像刀口,太锋利了会连自己都伤。”
“这话不假,上官灵儿如果肯潜心修行几年,说不得真有可能成为五十年来又一个的全才,只是那黄霸元不适合呆在一气宗,若是肯扔到边境打磨打磨,日后成就绝对不比上官灵儿差,就看你一气宗有没有这份魄力。”陈茂川眼光毒辣的很,黄霸元被困在一气宗,就好像是把一个打铁的汉子按在深闺里面绣花鸟,本就不是吃那碗饭的人。
李诚然冷哼了一声,肥硕的身子朝墙边靠了靠,嘴里开始跑浑话说道:“就那个胸还没屁股大的矮丫头给她再多年也休想从散气大典上看出半个字,要是我家懒人能够修行,这第一弟子那轮得到她来做,再者,黄蛮儿可是我那师弟的宝贝疙瘩,不然就冲他那惹事的劲头,若没有旬程护着,早不知道被登门多少次了,你想把他哄骗走,绝对没可能。”
“那真是可惜了。”苏问像模像样的说道。
黄蛮儿和上官灵儿打的如火如荼,另一
第五十六章 接我一招
高台之上鸦雀无声,另外两座殿主装聋作哑的闭目养神,宋贺缓慢收回远眺的目光,想要从那张不温不愠的脸上看出点点端倪。
“做不得又怎样,难道还有谁比她更适合吗灵儿是宗内惟一一个以八座灵宫入开灵的弟子,天赋不在师弟之下,毫不客气地说,只要灵儿从观天台上下来,必然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立尘境。”
宋贺开诚布公的说道,语气尽是侃侃谔谔。
“今日之后能开启八座灵宫的弟子不止灵儿一个。”常清泉轻声道。
“哼,莫不然还是李诚然的那个弟子吗纵然他念力玄妙终究不入大道,莫说开灵,三年未进起凡,这种人就当得了掌教吗”
“自然不是他,他日后成就如何,又要归于何处都不是我们这些界内之人可去操心的,他终究是要超脱,孟良天性纯正,又在观天台下证道五年,只需再进一分,我还等得起。”
“孟良!”宋贺低眉观去那在场中那道并不起眼的弟子,当年对方开六灵宫入开灵,被视为下一任殿主人选,只可惜见过诗仙气派后便一蹶不振,修为直坠起凡,在观天台下悟道整整五年不出世,终于再无人记得他的名姓。
“此子跌境重返,再上一楼的确不易,可就算如此也比不得灵儿,若他去做掌教,灵儿如何,你应该知晓以她日后的成就绝对胜过一个掌教,没了她我看一气宗如何中兴。”
常清泉扯了扯袖袍,只动嘴唇却不发声,但宋贺看得分明,“灵儿将会继承你的衣钵,出任下一任执法长老,成为宗门最锋利的剑,也算是你对她的一点弥补。”
“何来的弥补你分明是要逼走她。”宋贺不明所以开口问道。
常清泉抬手指向隐匿在人群中的宋承河,没有言语,宋贺面色微沉,落在木椅扶手上的枯槁手掌猛力收缩,留下一个清晰可见的掌印,心中所有疑惑一瞬消除,再看想只退不进,明显处于下风的上官灵儿,苍老的脸颊越发狰狞了起来。
“那个畜生。”
“这还不是被你逼出来的,你一心为采气道昌盛,为上官灵儿能够但其一气宗大任,几时分出过心思在他身上,不过是顾忌外人目光,动辄便将自己的亲孙子吊起来抽打,师兄你为宗门鞠躬尽瘁,说到底才是无情之人。”常清泉拦下盛怒的宋贺。
“这件事我不会声张,也决不可能隐瞒,念及情面你趁早安排宋承河的出路,过些年便引咎退后,由灵儿出任执法长老,我不求她能一碗水端平,但经过此事之后,至少不会偏袒散气道。”
“姓常的,你好深的谋算,将一切都计算好了,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吗我为宗派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就落下这么个下场,可灵儿呐!她又做错了什么。”宋贺愤然起身,突然发觉这个对自己笑了几十年的师弟越发的阴暗。
常清泉少见的收起平和的神色,目光越发深邃,“师兄,你对宗门的忠诚我从不怀疑,但你老了,一气宗也老了,要想让朽木重获新生,我们就该放手,之后孟良会下场,以大代价助灵儿破境,如此这丫头才肯真心辅佐他,阴谋也好,道义也罢,算我对不起她好了。”
“我为你宋家留下一条血脉,日后去哪里都好,算是仁至义尽,你好好思量,灵儿天赋极佳,但心性不足,也许败一次才能涅槃,不过只是也许。”
宋贺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只剩下口中喃喃自语,“灵儿,是师傅对不起你。”
“就算她登上观天台,想入立尘也决不容易,但是有一场造化在等她,一样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立尘境,这座宗门靠孟良,也靠她,我不认为自己是个称职的掌教,但也无悔,就像当年师傅把我骗上这个位置,谁又能真正超脱。”
坐席间,一直沉默不语的穆巧巧轻轻扯了扯苏问的衣袖,轻声说道:“那个恶姐姐有点不对,好像是被人下了巫术。”
巫术盛行于西蜀一带,可治病、寻人觅物、卜问吉凶、通灵驱邪,通常是画符,念咒,或有送服,最玄妙的则是灵魂附身,只不过凡事都有两面,巫术即可救人,同样也能杀人于无形。
“巫术”苏问惊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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