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逆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二十三声馋
小仆人偷笑一声,也不顾路过女子如火烧般灼热的目光在男子身上肆意拉扯着,“三爷,你这么露脸,就不怕官府的人找你麻烦。”
即是三哥也是三爷的男子将额前的白发梳向耳后,露出一张俊俏却并非阴柔的脸颊,高挺的鼻梁,尤其是那双眼睛,任谁看去都觉得含情脉脉一般。
“来的时候才和他们打过交道,那个小王爷对你还真是不错,十几名好手,外加一位开灵境界的武夫,这等阵容,只怕想要找你麻烦,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苏问嘿嘿一笑,倒也是意料之中,陈茂川既然舍得把岐王宝章交给他,那自然是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伎俩,当然不能眼瞧着栈道让人拆了根基不是,还未等他得意起来,对方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摆明一盆冰水从头到脚。
“不过我都给打发走了,你既然得了一气化三清的造化,总要找人打磨打磨,就算没了这份情缘,你师兄也会找人来寻你麻烦。”
“那你说保我百里无忧的。”
男子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无忧又不是无伤,你若不死,保证你每天笑的开心。”
苏问皱了片刻的眉头随即展开,将手中的糖串又递了过去,“三哥,要不再来一口。”
“不了,这东西吃多了牙疼。”
离开木屋后,曾经那个不知怨天尤人是何种心情的小少爷更加不会懂的什么叫做命运多舛,在草屋他懂得了生命的脆弱,在雪山看到了修者同样无奈,一气宗里,他见过了以一命换一剑的上官灵儿,十四战仍不言败的黄蛮儿,三度跌境的孟良,心中不可能没有感慨。
谭君子说男儿要想在这个世上闯出个名堂,要么学文要么习武,那一样能走出个登峰造极,这世间都少不了你的痕迹,不说流芳百世,至少五十年间你们都得记住我姓甚名谁。
苏问自认读过很多书,可距离文人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便是连声读书人都称不上,难得终于有了修行的希望,山野篝火旁,那声你看我日后做个丞相如何,说的出口,可不仅仅是嘴边的一番痛快。
看多了书中的道理,在意的不多,唯一的希翼便是日后走在街上,总还能有几人惊讶的喊出一声,莫非你就是苏问,流芳百世永远只有那么一小撮,可这一小撮里面凭什么不能有我苏问的位置,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但也有宝剑锋从磨砺出,道理都被古人说完了,苏问不知道哪一种更正确,既然师兄选择了后者,那便是对的。
长门郡郡守府中,陈茂川接过传信,脸上的惊色一闪而过,“好个一气宗,好个盗圣南追星,苏问,你真是越来越让我看不透了。”
娄岚晋虽然勉力没有变换脸色,却还是掐断一根胡须,轻声问道:“殿下,是否要他们继续跟着。”
“不用了,王将军已经在路上,只是收拾了几条小鱼而已,还有几根钉子埋得深,十三叔既然舍得把沧州交给我收拾,那就要在离开前整理的漂漂亮亮的才好,那位左布政使大人想必已经听到些风声了,我要让他把这些年吞的银子一个不剩的全都给我吐出来。”
冷风习习,偌大一座府衙中如同下了一场血雨一般,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七十三具尸体,有那位满心盘算的徐大人,还有那生的狐媚的小妾,还有无辜的丫鬟仆人,陈茂川深吸一口气,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冷漠,无情的岐王殿下,有些人本来可以不杀,但此刻却一定要死。
被绳索紧缚的那位京都贵人噤若寒蝉的缩在墙角,满目惊恐的看着那名于杀戮之中仍然不染鲜血的白衣少年,那张古井不波的脸颊堪比地狱冲出的厉鬼。
陈茂川接过手下从对方怀中搜出一纸书信,却是看也不看的交给身旁一名被甲胄包裹只露出一双冷冽眼睛的持枪将军,冷声道:“本以为你会提早使出这张底牌,似乎还是少了些胆气,不过没关系,本殿下帮你。”
那名贵人听后心如死灰的瘫在地上,知晓自己必死无疑,一座沧州如果只凭几个文官碟子根本不可能让京都的那几位大人睡得安稳,三千边境骁骑换一位大将军一位岐王殿下,委实是好买卖,只可惜注定这三千人将会悄无声息的从沧州边军中除名,甚至远远不止,官场江湖,至少这一次沧州的天要下场不小的血雨。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携带孝字令牌
第六十四章 官
江水泪涟涟,几只喜水的白鸭入水划清波,两岸扶柳夹道出了澜沧郡,自郡守娄岚晋领众而去已有半旬之久,少了这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郡中仍是一派太平盛世,为官者不听身前千声赞,愿闻事后晏语声,足可见这位郡守大人执政了得,少见的这等边境重镇能有如此温柔的民风。
沧州自替代江州、丰州成为北魏的门户后,先后几度南北交战已然将州内百姓最后一丝安稳性情磨灭的一干二净,那个不是上马可战下马可耕的鲜活战力。
只是民不畏死却远比将士重生更让人头痛,后者无非是多几次城下饮酒无人战的笑柄,而前者却是祸国殃民之根源,但凡能有一点安稳日子可过的百姓谁又会愿意揭竿而起去争那张最硌屁股的龙椅,最怕这等不畏生死,稍微有些过头的尺度,官逼民反再是容易不过。
可沧州却是整个北魏出了名安顺,百姓上马可战割头颅饮酒,下马可耕谈笑自寻儿孙满堂福气,唯独是那粗厉的脾气却是从马上带到了马下,平日里少有吵嘴,能动手绝不多言,大不了被拖进官府中大打几板子也绝对不让自己不顺心。
可真要这群五大三粗便是连那女子都泼辣如烈酒的沧州百姓揭竿起义,举兵造反,那又是万万不可能的,谁不曾见过那二十万的金戈铁马,见过那漆黑甲胄杀人如喝水般信手拈来的魏武卒,两度红染的漓江十年来哭丧了多少冤魂厉鬼,其中那些是怕又有那些是敬,这就说不好了,哪怕明知头上官府搜刮民脂民膏,一个个脑满肠肥,可只要还活得下去,就绝对生不出这等大逆不道的念头。
也就只有李在孝这种即是书生又是武夫的多面手才真正能让沧州的文官武将心悦诚服,百姓言谈之处无不是自豪一声,只要有李军神在南国小儿就休想再过漓江半步。
陈茂川曾在军营之中打拼三年,尝过血的苦涩,自然知道这种甘心为之买命的交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换来的,若说沧州二十万铁骑人人愿意为了李在孝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多半是言过其实,可只说带领这二十万人的将领校尉,有几个不是跟着李在孝一路南征北战,百战不死,早将脑袋提在裤腰带上,只等大将军一声令下便毫不犹豫的杀将出去。
情义本就是如此一层层传递下去,就算是那些从未见过李在孝一面的小卒,只要那个教自己握过刀的校尉命令一声,也敢冲上去拼命,都说军队如同一座金字塔,底下的小卒托起一层层的军官将军,直到最顶尖的那位,可真正论起不畏死战的铁血队伍,这金字塔可就要反过来了,由顶尖那位托起整座巍峨之势。
如今那位最顶尖的大将军去了京都,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二十万人都与陈茂川连上了线,能不能坐到那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位置,只凭本事。
出了澜沧郡,苏问打听了不少在市井小道中流传最盛的几件糟粕事,也记住了几人的名姓。
南追星只在一旁听着,见着对方乐此不疲的细心谋划总觉得跟某人很像,忍不住问道:“小苏,你一路打听那些贪官污吏的事迹,莫不是还要做那剑斩佞臣的青天。”
“怎的不能,以后就算做不到李居承那样纵横天下的王佐之才,好歹咱也要在那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嘿嘿,李在孝我虽然看不惯,可那等金戈铁马为大魏守门户的做派怎不叫人羡慕,做个封疆大吏守一方平安也是不错。”
“话是好话,可要是让你师兄听到这个,只怕鼻子都得气歪了不可,嘿,怎么看你还挺高兴的模样。”南追星嬉笑说道,脑中不由浮现那张不带喜怒的面目该生出怎样有趣的变化,越想就越是止不住脸上的笑意。
苏问砸了咂嘴,被对方莫名的笑容吓住了,试探的说道:“你怎么看着也挺高兴的,我自打出生以来就从没违背过师兄的话,可这个念头我已经琢磨了好几年了,与其去做个混迹江湖的武夫,倒不如陈茂川那样身后跟着上百亲兵来的有用,如果这次师兄不肯,我真就要气他一气不可。”
听到这话,南追星延展的俏脸颊顿时皱作一处,莫说笑意,比起那阴雨连天还要阴沉,连忙说到,“小祖宗,拜托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听你师兄的话,三哥身子骨还算年轻,可这天下是真经不起你师兄折腾了。”
比起看那人开怀大笑,实在是不想看到菩萨怒目之相,菩萨尚有慈悲念,怒目不过降妖魔,只是在那人眼中,什么又是魔五十年前那场浩劫导致整个九州的修者青黄不接,这其中若说没有他的身影谁会相信,五十年的休生养息,又给这世间多少喘息的空档,好不容易让这块几近枯竭的荷塘生出几株有潜质的莲种,只求为这天下再留些根种。
苏问咬着嘴角,对方这话未免太重了些,比起整个天下,从来都不是一人可以掌控的,便是在他眼中无所不能的师兄也同样不行,这可惜这话他无论如何也没敢说出口,“三哥,我知道师兄有大能耐,相比之下我更像个微不足道的家伙,又怎敢违背他的话,说起来还真是可
第六十五 一声可怜,一声可恨
自北魏灭东晋之后,独占九州之六,苍、郴、丰、江、白、黄六州,后被南唐侵占丰、江二州土,仅剩四州,每州分设郡县,郡不过五十数,县不过三百数,依照辖地大小,富饶程度,郡县分上中下三等,有些下郡甚至比不得一个上等县繁华,比如拒南城所在的一水郡,辖地之内仅有两处下等县,这便是为何郡守曹军一咬着牙也要抠出几十万两的贪污银钱送去京都打通关系。
一州设左、右布政使两名,官居从二品,掌一州之政,下设左、右参政,左、右参议,另有提刑按察司主掌刑狱,可归根结底仍是逃不过两名布政使的一手遮天,权势之大无异于做个天高皇帝远的土皇帝。
先皇在位时曾有言官进谏,可将当时的六州重新分立成十二州,甚至十八州,以此将各州权势分化治理,奈何传承了千百年的祖宗法规岂是一朝一夕便能更改的,再者这其中牵连利益复杂,又有诸多阻碍,一再推迟,后又有巨宦恩重喜乱政,北魏好不容易恢复元气,又从六州减为四州,实在禁不起如此伤筋动骨的变革。
左布政使的名号苏问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先前从谭君子口中得知这位从二品的高官实则是整个沧州的头号蛀虫,如今没了李在孝,只凭一个牵线傀儡的岐王又如何镇压的住这条最为肥大的地头蛇。
“据说他一年少说也要贪污上千两白银,也正是此人开启了沧州的贪污风气,最是该杀。”
南追星听着对方义愤填膺的话语,只是轻笑一声,悠悠然的说道:“千两白银你是小看了沧州这座金山,还是小觑了那位布政使大人的胃口,别的不说,只说这位大人的家藏若是能换成白花花的现银,绝对足够李在孝再拉起一只丝毫不弱于魏武卒的军队。”
“呼。”苏问难免深吸一口凉气,饶是他这种足不出户的少爷家也多是从书中得知魏武卒是一支怎样霸道的军队,俗话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射出去的箭矢,砍坏的甲胄,驯养的战马,一桩桩一件件那个不是用白银黄金去填,可这还不算,便是厉兵秣马同样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魏武卒威名阵天下,以步战最为善长,身披三层甲胄铁盔,能开三石弓弩,背负五十矢,手持长戈铁戟,腰带利剑,携带三日作战粮草,半天能行百里,五人为伍,设伍长一人,二伍为什,设什长一人,五什为屯,设屯长一人,二屯为百,设百长一人,五百人,设百将一人,一千人,设千将一人。
东晋亡国后曾有一名将言语,蜀之力士不可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遇唐之箭击者,唯我东晋,空有三州读书人,无一上马定乾坤。
直至传承到了李在孝的手中,以五万魏武卒击败五十万南唐箭阵,从此魏武卒才终于排在天下军伍之首,以一敌十,百人成阵可挡上千铁骑。
但这样的队伍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日吞斗金也不为过,足足十年光景,仍是只有五万人的规模,却足以震慑南唐号称无往而不利的百万逐鹿弓。
七贵掰算着手指,小脸止不住的紧绷起来,终于越发沮丧起来,才发现自己那里见过这么多的银钱,便是打烂了心中的算盘也不够数。
“可为何李在孝会容忍这样的人在沧州大肆敛财,若真能带出一只不弱于魏武卒的队伍,日后夺回丰、江二州岂不是凭添一分惊人战力。”苏问皱着眉头,不解问道。
南追星摇了摇头,说道:“你以为少了这几万人李在孝就过不了漓江了,当年他可以凭借五万魏武卒踏平韩治世的百万逐鹿弓,如今虽然仍是五万人,战力可是今非昔比,所以,并非是他不愿,而是不能。”
苏问听不出这之间存在的关系,可却从书中看过不少这类故事,曾有皇帝连下十二道金牌追回连胜之军,这其中总会有某些不可告人的苦衷,又或是私心,只是就眼前而言收复失地分明是民心所向,那谭君子曾经列下李居承四大罪名,其中一条便是于此。
要说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丞相真能存着私心,可又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的眼界去收纳,曾经扶大厦之将倾的王佐之才,文可重振纵横学府,向天下寒士大开庙堂之门,武则亲率十三名义子踏破东晋三州,便是站在漓江边上,一人也足够称得上整个北魏的脊梁,与南唐使者议和时那等伟岸姿态,分明是面对小国使臣觐见一般的霸道君王。
然而也正是这样一位跺一跺脚都能转变整个天下格局的老人,也免不了几件头脑发热的糟粕事,寒士进身庙堂无非两种,入学府学习,或者进京赶考,自然是后者居多,奈何近几年的考题有意无意的变为如何歌颂这位居功至伟的李宰相,几句溜须拍马便能换来一等不小的官帽子,可真才实学能有多少,少不了又是一些个只会向百姓伸手的贪官。
其次那位学士阁的林牧才大学士曾经指明好一条利国利民的南北贸易线,只不过顺着官船在国库中游上一遭就掉头扎进了宰相银库之中,此等做法更是让无数人都忍不住啐口唾沫,当真是人越老越糊涂,竟是些不知所以的昏招。
第六十六章 可敢杀人
百里无忧说是百里,实则何时真正遇着了常明才算是走到了尽头,修行无非枯燥,一遍又一遍的按照无名古籍上的功法运转,将灵力在经脉中运转,二十三条多生出的经脉分三七之数,唯独两条不站阵营,不与交缠的经脉,一条自丹田通玉府,一条由玉府达泥丸。
人有九宫,上应九天,中间一宫,谓之泥丸,泥丸之处孕养神念,乃人之精魄所藏,苏问此前之所以无法凝聚念力,便是因为经脉不通泥丸,念力无法通达。
九宫之说便是开灵真解,人体九大气窍有经脉相连,名为明堂、洞房、泥丸、琉珠、玉帝、太皇、玄丹、极真、天庭。
修者开通九脉则拥有叩门资格,叩门开灵宫,储存灵力,唯有泥丸宫不在其中,其内不存灵力,藏有精魄,于出生之时便开启,那日韩涛散尽造化为上官灵儿重塑灵宫,所剩的便是泥丸宫,若是连同泥丸宫一起崩溃,不死也是痴呆。
如今苏问体内多出二十三条经脉,除了常人拥有的九脉之外,还剩余十四条,灵力运转如同石牛入海了无讯息,最初苏问以为被经脉吸收,直到昨夜再度发病,才知晓这具身体仍是无法吸取灵力。
入开灵境界至少还要再开一座灵宫,以灵力冲破气窍,俗称为叩门,而苏问体内无法存在一丝灵力,既然经脉的问题已经解决,那便是血肉以及骨骼,李诚然曾说苏问先天不足,不足在经脉、骨肉,一气宗拥有天下最权威的补脉手段,甚至不惜全宗弟子沾染因果,为苏问多开一十四条经脉,可仍然无法解决骨肉的不足。
苏问多次梦见自己赤身的躺在石台之上,任由滔天血水灌入体内,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直到看见另一个如自己一般无二的人影从石台上起身,穿过自己的身体缓缓远去,他曾向李叔解梦,对方只顾摇头不肯说出半个字,越发让他对这梦境感到不安。
半个时辰的调息,苏问睁开眼睛长舒了一口浊气,尽管双目神采奕奕仍是敌不过脸颊上的苍白,起身居箭,手臂拉出一个满圆,只是一把寻常的铁胎弓,比不得南唐威震天下的逐鹿,不过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来说想要拉开也是件不易之事。
苏问张弓搭箭,南追星虽说不懂箭术但没吃过猪肉却看过不少猪跑,只是这样的训练方式实在不明所以,寻常射手训练无非讲究一个稳准狠,南唐那位臂力惊人的武夫据说可开五石弓,中石没镞,百步穿杨,每次持弓逆行三百步,回身速射,从张弓搭箭到击中目标,期间不超过三息。
而此刻的苏问虽也是张弓搭箭,可箭头距离树干不过两寸,如此近的距离,便是个娘们也能稳稳的把手中的花暂栽入数寸的深度,小仆人的窃窃私语,苏问不为所动,力求心神合一,呼吸缓慢到看不出身形的晃动,真正的箭术高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静若处子,动如狡兔,在沉寂之中只需一根引线燃烧的刹那,便能够将全身所有的力量通过手中的那根弦盛放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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