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逆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二十三声馋
“大人话虽如此,可公子这些年时常在人前以散仙楼东家自居,若是平时倒也没什么,只怕被那位岐王殿下抓着由头。”
“哼,我不信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翻出什么波浪,我唯一担心的就是这是不是李在孝离开沧州时摆的后手,趁机拿我等开刀,这些年恩师仗着与京都那位大人的关系压制住另一位布政使,决不可在此时出现纰漏,岐王殿下这块肉要吃,可吃相不能太难看。”
说到这里古大年突然惊醒一般,急忙问道:“小成知道此事吗”
“古少爷当时正在楼中,想必应该知晓此事,有什么不妥吗”
“你怎么不早说,小成何时将那位岐王殿下放在眼中过,只怕他脑子一热又要惹事,来人备马!”
沉闷的登楼声传入屋外,苏问笑而不语,冉红云只是用手撑起下巴,静待着推开房门之人,房门被人猛地推开,没有想象中的锦衣玉带,同样的一身麻衣,可头顶上用来束缚发型的钗子却是金玉镶嵌,奢华到了极点,非但没有画龙点睛之妙,反倒不伦不类。
青衣过后是麻衣,如今沧州最出名的两件麻衣,一件属于微服私访的岐王殿下,另一件便是将一气宗搅得天翻地覆,抢夺了上官灵儿登台资格的神秘少年。
若单单只是招惹了上官灵儿,还可以当作是后背的意气之争,可据知情人说,苏问离开一气宗后,宗内一片狼藉,洗尘池化为冬泉,绕山龙川骤降二百尺,便是那传响了千年的泉台都由此崩塌,又说是苏问抢夺一气宗千年气运,宗内竟无一人敢言,甚至之后竟是闭宗不出。
如此种种自然是一夜之间盖过了那名微服私访的傀儡王爷,只可惜少有人知晓这两者其实都是一人,古小成在整个沧州都算得上是一流的纨绔子弟,目中无人到了极点,可莫说是一气宗,换做任何一个二流的宗门也绝对不敢这么胡来,便是如此打心眼里佩服那位神秘的少年,同时也对陈茂川的鄙夷又加深了几分,同样是麻衣怎的差距就如此之大。
古小成冷眼扫过屋中两人,来时已经知晓对方便是那位整个沧州,乃至整个北魏也在津津乐道的小王爷,只可惜都是当作笑话,要知道便是连当今皇上被寻常百姓提起也无非几句可怜,那里还有九五之尊的威严,整个陈家若是没有那位姓李的老人撑着,也不过是百家姓中的一位,尤甚尊贵之分,再加之这么多年从未听闻过这位小王爷做过任何“声名显赫”的事情,便是当个纨绔都不怎么合格。
对于这位作威作福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可怜王爷,古小成除了不屑,更多的还是嫉妒,若是让自己捞上这样的身份,整个沧州来有你李在孝、常明什么事,有些人当真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第七十五章 阴曹来客
疼痛大过恐惧,更是滋生出欲杀之而后快的激愤,古小成手掌捂住脸颊,丝丝鲜血从指缝中渗透而出,那片来不及沾染更多血渍的耳朵静静的躺在桌上。
“陈茂川,我要杀了你。”
苏问收剑入鞘,一改方才的唯唯诺诺,从容不迫的端坐桌前,一杯清茶洗去桌上的污浊,吓得古小成慌忙去接住被茶水冲落的残耳,有妙手回春的医者尚可以残缺再续。
苏问还是那副温吞的语气,只是言语中惊奇一阵寒彻,“终于舍得认出我来了,北魏律第三十三条,官吏利用职权以权谋私者,剥皮抽筋,抄家斩首,古小成,你可知罪。”
“罪,在青锋郡谁人敢治本公子的罪,陈茂川莫以为你头顶一个岐王封号就可以在沧州胡作非为,今日本公子就要你死,动手。”
面色狰狞的古小成不只是冲昏了脑子,一如最初便没有打算给这位王爷好脸色,青锋郡外的那一场刺杀既然没能成事,那便由本公子亲自来做。
身后几名扈从果真不愧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近身而来,隆起的肌肉打在寻常百姓身上少不了伤筋动骨,只是此刻横在他们身前的乃是冰冷无情的龙舌古剑,冉红云不问自取,却至始至终没有将剑柄松在手中,口中说着不过是粗浅的把戏功夫,可此刻犹如溪中之鲤穿梭自然。
平日里仗势欺人惯了的扈从何曾见过如此手段,饶是坐镇散仙楼的那位一等起凡高手也不过隔空吸起一张宣纸,再辅以临空笔墨,便已是世人眼中高深莫测的神仙手段,此刻御剑虚空,端的是杀人千里外的大神童,连忙撤身,之间龙舌锋芒急转,逼向古小成面门而去。
那名令苏问感到忌惮的阴鹜老者终于不再隐蔽身形,一个跨步进至古小成身前,屈指连弹,足足在剑身之上弹动七下,才将其轨道偏移,冉红云不语不言,指尖回复,疾驰而出的龙舌倒退而回,在其指尖绕上一周,再次归鞘。
苏问看的精彩,也同样看到了其中的较量,把戏功夫确实是句谦虚到极点的玩笑,但真要与枯剑冢的上乘御剑之术相比判若霄壤,对上初入品阶的修士还好说,面对一位开灵境界的小宗师便是连试探都算不上。
惊魂未定的古小成顾不得耳畔的痛楚,厉声喝道:“宋高给我杀了他们。”
名叫宋高的老者眉头紧皱,面有难言,目光停留在冉红云身上,只在与对方目光接触的刹那如若惊雷,本就苍老的容颜似乎有老去几岁,一把拉起古小成朝屋外逃遁而去,几名仆从见着那位来自青锋山的老神仙仓惶失措,心中再度惊恐万分,哪里还敢停留。
“你再叫我一声嫂子,我便让这些人有来无回,放心绝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冉红云似乎是上瘾了,轻声说道。
苏问整了整衣袍,当着对方的面将龙舌短剑朝衣襟中塞了塞,那模样分明是在告诫对方这东西是我的,你若要用得先问过我,起身离座朝床上躺去,含着鼻音说道:“我不怕麻烦,就怕麻烦不够大,我要等的人已经等到了,你如果还要等的话,请自便。”
冉红云推开窗,见到慌张的古小成一行人冲开市集上拥挤的人群,无人敢拦纷纷退去一边,谁愿意去招惹这位凶神,只是瞥见对方狼狈的模样也都在猜则那座客栈中究竟是那位豪杰做出如此大快人心之事。
道路中一位酸腐的书生来不及避让被冲倒在地,连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诚惶诚恐的拱手低眉道:“小的不长眼,还望大人见谅则个。”
若是往日古小成必然是要拿下对方带回府中好生收拾一番才衬得起自己青锋郡第一纨绔的名头,此刻甚至连瞪对方一眼的心思,来着一行扈从慌张离去。
苏问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本还在期待那位古大人的手腕,却不巧被古少爷这么一闹万事休矣,索性再进一步,彻底把这块遮羞布撤了去,倒要看看谁更能坐得住。
这时小仆人揉搓着惺忪的睡眼从隔壁走来,显然是被方才的声响吵醒,正看见坐在屋中的冉红云,小眼睛瞪了一下,又仔细看看清楚,一步退出确定自己没有走错房门,拍了拍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直到看到少爷安静的躺在床上,才忍不住惊呼出声。
“啊!非礼勿视。”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嗓门彻底绞断了苏问的思绪,猛地坐起身来,怒视着七贵,骂咧道:“乱叫什么”
“少爷,你们”七贵涨红了脸,心道莫非是在散仙楼见了别样的光景,少爷也要长大成人了。
“哎呦,好可爱的小家伙。”冉红云揉搓着七贵的脑袋,所说七贵被苏问还要年长两岁,但瘦弱的身躯总让人误以为他才十二三岁。
七贵又是怪叫一声,惊恐的退后一步,半掩在房门上战战兢兢的说道:“姑娘,请自重,我,我已经名草有主了。”
果真是一对有趣的主仆,冉红云也不再挑逗这个不懂人事的小仆人,转手
第七十六章 讨杯翠涛喝
老管家没有等来书房中传来的打骂声,更没有看到那名为人不错的韩客卿伤痕累累的走出来,而是听到老爷一道略带欣喜的吩咐,连忙快步到了别院,请来几位不可为外人道也的客卿,其中一人便是在客栈中那位有小宗师实力的老者。
冉红云睡的很熟,丝毫没有身处敌国四面楚歌的觉悟,但又睡的很短,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就醒来了,见着苏问老老实实坐在桌前手中翻看着一本比枯树皮还要粗糙的古籍,会心一笑,说道:“你那位三哥还真是沉得住气,走,嫂子带你去寻些美味。”
“不必了,七贵已经叫了饭菜,等会儿就来。”苏问也不抬头,尽管这本无名古籍已经烂熟于胸,但他始终相信每一次品读都会有截然不同的感悟,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相比于脑海中的痕迹再如何清晰,也绝不如眼看手摸来的直接。
出身捕快世家的冉红云自幼便泡在秘技成山的家藏宝库之中,年仅二十七八的岁数便已经是多少人望尘莫及的开灵上境,因为家传的破和刀法太过霸道并不适合女子学习,所以成年之后曾前往过凌天宫求学,上了三十七层台阶,听了十五句真言,以她的资质本有望在那七十二座仙山之中结茅而居,奈何中途见着一处被云雾缭绕的山岳中几位凌天宫弟子坐悟天道,一座大殿似是悬浮当空,几乎顶天的石碑刻有三字“凌天宫”。
如此巍峨壮阔的景象却非但没能激起冉红云内心的相望,而是顺势扫过其余山岳竟都是大相径庭,除了缭绕的烟雾翻滚的云海,总觉得这里少了些什么,直到她终于下定决心退回山下的刹那,重新仰望这处世人相望的圣地时,才猛然惊觉,原来这里并不是少了什么,而是多了,多了一种不可触及的仙意,可她终究是人,过不惯这种神圣无尘,就好似被吴道子画在纸上的仙宫,规矩已定,一成不变,压抑的都是人。
此后有幸拜会了一位从枯剑冢出来的剑士,算是半路出家弃了家传刀法而去练剑,竟真让她寻到一丝真意,也就是这丝真意让她跻身到了五位金刀名捕之一,成为唯一一名女神捕,以及唯一一名佩金刀而不用刀的女剑侠。
冉红云挑着那双凤目扫过苏问手中的古籍,乍一看无非是极其粗浅的练气功夫,唯有细心揣摩之后才觉得心惊胆颤,这哪里是练气的功法,分明是最被正派痛斥的魔教手段,需知常人体内有九大气窍,又以这九大气窍为基本连接成一套复杂的筋络,且不去管苏问在一气宗得了怎样的造化,纵使体内分出三座自成一体的经脉,可气窍只有九处,无论灵力如何运转最终都存于气窍之中用以叩门。
那么这多出了两套筋络又将灵力通往何处,凌天宫的大神官亲笔写入书中的真理,灵力乃天地赐予的财富,只可应受,而不可强夺,就好比上天给了你一个瓢,尽管灵力如滔滔江水流淌,可一次就只有一瓢,而这种强纳灵力于体内更像是丢下了瓢跳入河水之中,早晚会被爆体而亡。
然而苏问运转如常,灵力出入自如,可每入三分灵力便有两分不知所踪,既没有随经脉归于天地,又在体内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天下练气的法门再精妙归根结底也不过吐纳二字,可如苏问这种吐不出来,又纳不进去的怪物实在是闻所未闻。
“好侄子,你这套修行法门是谁教给你的”冉红云好奇的问道。
苏问先是不理,按照书中描述自顾自的运行了一个大周天,仍是没有感应到体内存在丝毫,不由的叹了口气,回答时又哪有几分好脾气,“反正不是你给的,吃饭去了,你那份另外算钱。”
没有计较的冉红云随手掏出一枚银锭丢到对方面前,见他看也不看的就收入怀中,分明是个视金钱如粪土“高人”却偏生要摆出这么一副世俗的模样,不过还真是让人眼前一喜。
“原本我以为你只是岐王府中的一个死士,现在才发现你身上的秘密并不少,所以南追星只是与你相识,而并非那位名不副实的小王爷,真是搞不懂,你们北魏总喜欢自己人折腾自己人。”
苏问没有认同也没有反对,径直朝楼下走去,留下撅着嘴说不出是生气还是无奈的冉红云,后者在原地站了半息还是跟了上去,毕竟是给了钱的。
即便从散仙楼赢来了近三千两,小仆人还是小仆人,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却也难得点了一份荤菜,早已经习惯的苏问轻敲了两下碗筷只顾填饱五脏庙,冉红云提着筷子在三盘菜上徘徊了许久,漂亮的眼睛狠狠的剜了苏问一下,整整二十两银子就换来这么一桌粗浅的饭菜,简直比黑商还黑。
奈何苏问根本不理会他,跟七贵两双筷子疯狂的博弈着,三下五除二便将唯一一份荤菜收拾的干净,冉红云气不过,丢下筷子迈步朝外走去。
“少爷,把她气走了。”七贵扒拉了两口米饭,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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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骂一骂天下读书人
一坛翠涛,三两家常话,小二斜眼看着去而又返的穷酸书生,只是悄悄的啐了口唾沫,毕竟对方是被那位看着衣着朴素却出手大方的小公子引进门来的。
“谭君子,你是在澜沧郡讨不到酒喝,就跑来青锋郡骗酒了,在官兵面前张口闭口见谅则个,怎的此刻如此硬气。”苏问虽然吃过饭,但依稀听到对方肚中咕咕,知晓这个穷的只剩下满腹锦纶的书生只懂得折桃花换酒钱,却不知五谷下肚的好滋味。
满饮了一碗翠涛的谭君子显然是跟对方数落起来后便没了最初书生那些个繁文缛节,筷子也是舞的飞快,毫不顾忌对方尚未动筷端坐不动,摸了摸嘴角的油渍,偷笑着说道:“民不与官斗,再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苏问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很适宜的打击了一句,“就从没见过有你这么落魄的秀才,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一条放在你身上都是种讽刺。”北魏的科举与学府的入试可以说是天下的寒士一跃龙门的机遇,尤其是前者,自从李居承执政以来,不知多少被权贵打压的士子得以翻身,虽说如此上位的手段为人不齿,一篇妙笔生花的赞美文章就能换一顶六品的官帽子,不趋之若鹜的有几人,巧的是眼前就有一位。
说到此处谭君子长叹一口气,借酒消愁愁更愁,红晕浮上脸颊,不醉胜似醉,指点江山起来,“落魄子曾经曰过,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厉害,厉害,所以你的子早就死了。”苏问听不得这种文绉绉的言语,更是不喜欢那些总把别人的道理挂在自己嘴边的家伙,像是在为自己所做的种种寻找借口,“谭君子,我请你吃酒是因为你敢大骂李居承整整五年,又因为你列出的四大罪每一条都有理有据,可是你骂的再响亮也无非是我就着一碗翠涛下肚的谈资,敢讲的人不多,敢听的人也不多,你拿古人自比,可真正属于你的东西又有多少,日后我若能听到别人口中的子曰来自于你谭君子,那么这两顿酒就算没白喝。”
谭君子正襟危坐,手中端着的酒碗停在半空中,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问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天底下这么多读书人就算心中再如何瞧不起那位李居承李宰相,可仍是下笔如有神,恨不得吐尽平生所有的辞藻去赞美对方,难道这不是裸的讽刺吗你谭君子是真人,可真人就混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又太寒酸了些,我以前总听说东晋是天下读书人的朝圣,可东晋的灭亡,其中少不了这些读书人的功劳,你说那位同样是读书人出身的李宰相有没有看清楚读书人骨子里生出来的毛病。”
“这!”谭君子突然低头沉思,不可不说五年前的李居承在他心中的位置甚至超过了书中那些死的透透的子们更加让人倾慕,这个念头就算放在所有读书人身上都是如此,古今中外第一书生,除了传闻中那个开启了帝王命途的神人外,就连诗仙唐一白都承认李居承做到了所有读书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若说贪财,位极人臣的李居承可图天下尤其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只为三两句美誉,扶大厦之将倾的无上功绩,饶是南唐百姓提起这位早已是死敌的老者都会打心里竖起大拇指,叹一声大唐若得李居承,逐鹿天下惧谁人,可怎么就是这么一位荣耀才德集一身的完人,却在晚年时做出如此之多的荒唐事,实在令人费解。
“我不读圣贤书,也不知道你们读书人那些臭脾气,可我读过不少野史,多的是侠以武乱禁,儒以文乱法,当初李居承踏碎了多少想要乱禁的侠,却偏偏对你们这些读书人宽容至极,若是有一日他死了,你们之中又有几人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替他赞誉几笔,这就是我自以为的文人,读的是天底下最有道理的圣贤书,眼光却是最短浅的鼠目。”
谭君子深吸了一口气,散漫的目光缓缓凝至一处,片刻后冲着苏问拱手一揖,沉声道:“书生知晓今年该写些什么了。”
“不骂李居承了”苏问搔了搔头。
“不骂了,书生要骂一骂这天下的读书人。”
苏问嘿嘿一笑喝了一口翠涛,轻声道:“晚走几日,我要摘下一颗好大的书生人头,济世救国的读书人如何变成了两手不染血,冤魂绕头梁的刽子手,也好为你的文章增添两分蕴彩。”
苏问提起酒壶要与谭君子再满一杯,却被对方用手掌盖住了碗,摇头说到:“不喝了,等我何时真正问到李居承,再来与公子不醉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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