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栖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淇霏
慕容音不说话,只用眼去瞟许慕宽,却听他道:“我们要看流萤,柳兄若是想走,不妨先行。”
“这郊野之所,许兄又是一个人,若是郡主有什么闪失,那该如何是好,还是早些回城为上。”
“无妨。”许慕宽语声淡淡,全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在下也带了些护卫,若是柳兄也想看的话,亦可留下。”
“这……”柳无垠本想一同留下,却又拉不下面子,只一转话头,看着慕容音,“听说郡主前些日子生了病,若是被夜风侵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慕容音早已憋不住想笑,这两个人一来一往,倒像朝中那些文臣拌嘴,若是再闹下去,倒就真的不好了。
便清了清嗓子,温然笑道:“不妨事,爹爹知我病中心情憋闷,特意遣他带我出来散心。”
说到底,许慕宽虽会捉弄她拿她消遣,可慕容音还是更不喜欢柳无垠有些小气。
那边柳无垠一听,顿时对许慕宽的身份更加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来头,才能让睿王放心将慕容音交给他带出来。
朝着许慕宽一拱手,柳无垠语声比方才倒是恭敬了些:“不知许兄……是何许人氏”
慕容音笑道:“他呀,是许家的五公子,许合记生意遍布天下,雍京新开的这些,便交给他打理了。”
“却是这样……”柳无垠旧疑一消,新疑顿生,又问:“许家二公子与我大哥是熟识,但却从未听他提过这位五公子,这倒是在下寡闻了。”
许慕宽知他存心打探,坦然道:“在下不过刚刚加冠,家中各项事务也是初初接触,二哥知我愚钝,不与令兄说起是自然的。”
柳无垠还想再问,却听许慕宽朗声道:“相逢即是有缘,在下有幸在此得遇柳国公府的三公子,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许兄但说无妨。”柳无垠本不欲多管闲事,但有心在慕容音面前搏个好印象,便故作大度。
许慕宽微微笑道:“雍京生意已定,在下也该离开了,只是最近南境与魏国开战,雍京城门都管制极严,在下手下人多,但只是一介商旅,岂能轻易出得城去若是柳兄不嫌麻烦,可否替在下开具一份文牒,让在下一行人能顺利出城去”
柳无垠本以为是什么要紧事,不想却是这样一桩小事,若是答应了,不仅
第三十一章 看看伤处
月光溶溶,清淡如霜。
面前是几乎可以将人淹没的草丛,许慕宽轻投一枚石子入草,顿时,荧光乍现,点点幽光有若繁星。慕容音投身奔入草丛,展袖旋转拍打着荆草,顿时流萤更甚,全萦绕她周身飞舞。
许慕宽看她面上一抹笑异常纯真动人,清冽的眸光一闪,唇角也逸出笑容。
流萤飘然而舞,风中蔓草摇曳,荧光和星辉交错一处,慕容音看着眼前令她醉心之景,迈步便往草丛深处奔去,转眼,身影便被草凐没了。
许慕宽片刻未听到声响,也拔足往草丛深处奔去:“阿音!当心别跑太快,前面是湖!”他的衣袂惊起更多流萤,在月下更是如梦如幻。
“啊!”
前方传来一声惊呼,正是慕容音的声音,紧随着便是重物坠湖的声响。
许慕宽顿时慌神,拨开挡在身前的丛丛荆草,却见她好端端站在湖边,拍着手上灰尘,眸中还带着狡黠的笑意,而湖中,一段树桩正在沉浮。
“你竟敢吓我”许慕宽无奈而笑,心头却是一松。
月亮冰盘般挂在湖心,皎洁流光映入平静的湖面。
慕容音扬手拂过漫飞的流萤,却终未能捉住一只。许慕宽伸手一握,手指再松开时,掌心已有一点微光,于她眼中倒映。
夜风盈袖,慕容音伸出指尖去挟那只萤火虫,不妨小虫悠悠飞起,最后落在许慕宽发上。看着月下清俊雅然的他,慕容音恍然觉得,他若是不开口说话,也并不那么讨厌。
慕容音心神一动,又想起他说要离开雍京,忍不住低低问:“你什么时候走”
“等姓柳的把文牒送来,后日一早便出发。”
他实在不能再耽搁了,宁王手下已有人日夜徘徊在他的住处,而大魏那边的很多事也还等着他去衔接,这次已在大燕雍京盘桓两月有余,若再不回去,大魏那边的替身也迟早要露馅,到时候,满盘皆输。
“罢了,你去吧。”慕容音仰头望月,冷月浸入她的眼眸,语声格外洒脱,“不过出了雍京,你要去哪呢”
“南境,康州……也或许是毫州。”
“南境!”慕容音霍然回头,“你知不知道那边在打仗兵荒马乱之地,哪里有生意可做”
许慕宽清淡一笑,整个人更是月白风清的气质:“打仗归打仗,可康、毫二州的百姓还是要过日子,我许合记生意遍布天下,兵荒马乱之地的生意,当然也要去做。”
“好啊,原来你竟是要去发国难财。”慕容音纤手指着他,狠狠顶回他的话,“仔细我告诉爹爹,让他封了你家铺子,到时候许家集体下大狱,我来给你送断头饭。”
许慕宽轻笑而望,全然不将这等要挟之语放在心上,半晌后方回应:“你不会,我也不怕。”
当然不怕,即使许家被灭族,又与他有什么相干
“对了,听说还有小半月就是你的生辰”许慕宽见她不答话,又径自道,“这段时间雍京没有你的朋友,我又要走了,不能来给你祝贺……”
“谁要你来了”
“……”
许慕宽一句话被她噎在喉中,深吸一口气,还是尽可能平和道:“你笨得打紧,若是再碰上灵鹫寺那种事,可再没人来救你。这个梅花筒,权当是给你的生辰礼,遇到坏人,按下机括,可保得一条小命。”
说话间,他手中已多了样造型奇巧的暗器,看起来不过是个圆筒,手握之处有个凸起,若是按下去,筒中银针便会悉数暴雨般射出。
“我看看。”
慕容音巧笑盈然,伸手便接过梅花筒,拿在手中不住把玩。玩到高兴之处,慕容音纤指一伸,作势要去按机括,许慕宽一把将她的手按住,面上满是惊恐,“你做什么!针口还对着我呢!这针有毒!”
慕容音哈哈大笑:“我吓你呢……”
许慕宽将目光深琐身侧草丛中,原本清雅明澈的眸中霎时隐含丝丝寒芒,整个人气质一变,说不出的肃穆冷酷。
“你生气了”慕容音强忍着笑去看他的脸,却又被他避过。
他轻轻整了整方才穿过草丛而凌了的衣袍,侧身朝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她护在身后,慕容音虽没他那么敏感,但他方才顿时冷凛的气质,她就是再钝感,也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
“是宁王”踮起脚伏在他耳边低语,许慕宽却摇摇头,未抓到活口之前,做什么猜想都是徒然。
“你不怕咱们不跑”
许慕宽仍是摇头,一身从容安和,好整以暇,全然没有如临大敌的紧张。
慕容音虽害怕,她又想起当日在灵鹫寺中遇险的那一幕,仿佛冰冷的刀又要架到她脖颈上,但不愿在许慕宽面前露怯,便一挺胸脯,反站到许慕宽身前。
许慕宽惊疑地垂眼瞧她,马上便猜到她的用意,心中更是暗暗好笑。
草木被践踏的声音从四面传来,慕容音紧握着手中梅花筒,一指早已叩上机括,只等贼人一到,马上就要他死在针下!
身后飒飒声倏然逼近,猛然回身迎敌,刚要发动梅花筒,许慕宽却已叩住她
第三十二章 去行宫!
自那夜别了许慕宽,慕容音便再未出门,整日待在睿王府,不是和丫头们闹上一阵,就是一个人闷闷坐着翻书画画,好不无聊。
许慕宽也已经走了,柳无垠倒是个守信之人,第二日一早,柳国公府的文牒便送到了许合记的柜上,他走那天好大的阵仗,雍京中许合记的大小掌柜都来相送,差些就要惊动宁王,若不是宁王尚在禁足,或许他还走不得那么安顺。
那日慕容音得知许慕宽要出城,早早便在丹青湖畔折下一枝春生柳,交给宛儿送给他,她人虽未到,却也仿古人送别离,权当是对他当日灵鹫寺相救的致意。
许慕宽听宛儿说了来意,倒也一笑置之,伸手接过柳条,落拓给她留话,“此去虽山遥水淼,然再会之日可期。”
言毕翻身上马,扬鞭绝尘而去,不留一丝眷恋。
……
夏木阴浓,转眼已是五月间。铄石流金、天高昼永,天气愈发热起来。
玉簟虽凉,丹青湖满池芙蓉虽美,但自从进了五月,慕容音便整日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直到晚间睿王偶然提起,说燕帝也难耐雍京暑热,要带着后宫妃嫔和宗室大臣到郊外行宫去避暑,慕容音才欢呼起来。
她从小最怕热,这点倒是像极了燕帝,是以每逢暑热难耐的年份,燕帝便会携了左右,一同到京郊山间的玉华宫去。偏生她的生辰又在盛夏五月,每年的玉华宫,倒是热闹非凡。
风尘凝,蹄声震响青霄。
八匹雕鞍金辔的白马当先,天青明黄的玉辂居中,天家队伍连绵数里,数千铁甲禁军护卫两旁,等闲路人,只能看见那接连而过的朱红轿顶。
队伍往前三五里,蹄音如雷,扬起漫天尘土。
燕人向来尚武,燕帝虽有玉辂,却更愿意驰骋马上,主君如此,皇子大臣更是争相迎合,是故车辇虽多,但除了妃嫔和年迈的文臣外,其余都跟随燕帝骑在马上。
天霁日明,微风奋发。慕容音嫌车厢闷热,也策马跟在睿王身边,箭袖银白锦袍,一顶金冠束发,混在一群男人中间,倒显得她才是最俊朗的那个,旁人都只道睿王拿她当男儿养,燕帝看了,却也是满心欢喜。
怀王领兵南征,宁王趁机上书,说动燕帝将他也带来,慕容音虽不忿,却也知宁王的禁足名存实亡,只得先咽下这口恶气。
风迎面吹来,两侧山岚如影般后退,慕容音心情大好,忍不住便将从前游山玩水遇到的趣事说给睿王听。睿王久居高位,哪知道民间江湖中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慕容音见爹爹听的高兴,更是添了十倍的油盐酱醋,手舞足蹈说到高兴处,身形一晃,若不是睿王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差些就要跌下马去。
父女二人一路笑语晏晏,近百里的路,倒也不觉难熬,日落时分,所有人便到了玉华宫。
照着从前的规矩,一进玉华宫,慕容音和睿王便被宫人引到栖云轩,院中亭阁蔓生绿苔,芳尘凝,一泓池水弥漫着新生绿萍,树上枝叶密集成阴,好似绿帏般,慕容音一进门,便奔入那满院荫浓中。
屋里盛着冰,酸梅汤的味道正合适,在侧屋纳凉纳的正欢,却见睿王换了朝服,赶着要出门。慕容音忙套上绣鞋追出去,睿王听身后传来声响,自然而然停足回身,却见慕容音只着薄衫,不由失笑道:“爹爹不过去皇上书房一趟,你若是累了,先休息便是。”
慕容音嘴一撇:“皇上有事净会叫您,有什么事不能明儿再说。”
“什么话。”睿王正了颜色,见她明澈又拿矫的目光,只好慈和道,“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以明天说,但大事就不成啦,你先让丫头陪着休息,过两天爹爹带你去围猎。”
慕容音这才莞尔道:“那您快去吧,夜深了,路上小心台阶!”
慕容泽笑着摇摇头,她知道慕容音在人前端庄大方,但私底下也是爱娇爱闹的小孩子心性,这点倒是和她母亲的安静忧郁不同。
这两年她年岁渐长,脸上稚气渐退,愈发出落的亭亭玉立,看着她的模样,睿王不知不觉间便会将两人的剪影重合,昔年他留不住那人,却有幸将她的一个孩子抚养长大,转眼十七年过去,他早将慕容音看作自己亲生。
……
银灯斜点,红炬高擎。御书房中所有宫人早已被遣退,借着明亮的灯火,睿王发现,燕帝鬓侧似是又新生了白发,过去的种种怨怼,也在这位兄长的年华老去中逐渐消逝。
偌大书房中,燕帝十分放松,睿王却免不了有些沉重。
“皇兄这个时候召臣弟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燕帝轻轻颔首,一开口,却是让睿王为难的事:“北面氐族连上三道奏疏向我朝中请封,他们这几年不闹是好事,若是能纳贡就更好了。封他们几个名号也未尝不可,只是去宣旨的人,却要足够体面才是。朕想了想,朝中能有这个资格的,也就是你了。”
“皇兄太抬举臣弟了……”
慕容泽才想推辞,便被燕帝截住话头:“老十三啊……氐族虽远在西境,但至多一月也便回来了。”
“臣弟不是怕辛劳。”
“既然你不畏辛劳,那便去。”燕帝口吻异常强硬,睿王无奈看着他,多少年了,燕帝的脾气一丝未变,只得起身领旨。
“臣弟告退。”
“别急着走,”燕帝抬手示意他坐到棋盘边,“与朕手谈一局,这些年……朕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能说说心里话的,也只有你和皇后了。”
睿王依言坐下,他知道,燕帝一定是想说说当年那些事。而当年关于那个人的往事,连皇后都没有资格,只有睿王才有资格听。燕帝上了年纪,一
第三十三章 杀气腾腾生辰宴
五月十六,榴花开遍,细雨方歇。
天光渐暝,晚来妆面胜荷花,慕容音端坐在妆台前已一个时辰,满头青丝被一丝不苟地梳好,又将步摇好好戴上,清夷对镜看了看,又从托盘中取出一支压鬓金簪。
行宫不比睿王府规矩宽松,每年慕容音来玉华宫避暑,照着规矩,她的丫鬟不是入册的宫人,一个都不能带来,是以每年一到栖云轩,早已等候在此的宫人清夷便会接手她贴身的所有事务。
将最后一支嵌珠簪子戴好,清夷终于轻呼出一口气,慕容音却只觉得自己头上越来越沉。今日是她的生辰,她自小深受睿王宠爱,又得燕帝看重,每年逢她的生辰,行宫中定要好好热闹一番,排场之大,反倒胜过任何一位妃嫔所出的公主。
慕容音以手背掩唇,轻打一个呵欠,身上华服本就繁缀,又一动不动地静坐一个时辰,晚宴还未开始,她倒有些惺忪起来。
“今日是郡主的好日子,怎么倒先困了。”
慕容音浅浅一笑:“皇上年年都这样抬爱我,我自觉有愧。”
“难怪郡主深受陛下喜爱,咱们这些做奴婢的侍候您,都觉得您与其他主子不同。”
清夷素来觉得她温雅平和,殊不知慕容音在不熟的人面前,向来是做足表面功夫,时间一久,所有人都只以为琅月郡主是端庄识大体的女子。
足着轻丝履,鞋尖珍珠在斜照下散出淡淡光华,她向来不喜欢这样浓重的打扮,但今日是生辰,若还是一身素净,燕帝定然会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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