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酌颜
499 刺客
“朕说了,朕会让你自己抉择。不过,朕想着,你不是与齐慎夫妻情深么当初知道他有难,不顾自身安危,也要赶去与他生死与共。那么……为了他的前程,你做这一点点牺牲,应该不难吧”
永成帝双眼忽闪着,似是很期待看见谢鸾因的挣扎一般。
谢鸾因在心底哼了一声,变态。
“我若是当真不留下呢。齐慎会如何”她想听,他给的另一个选项。
“自然是不能回陕西去了。”永成帝略有些失望的样子。
“那总该有个去处。”反正,没有性命之忧就是了。
“闽南。”眸色一暗,永成帝倒是坦白。
谢鸾因只一怔,面上倒是没有太多惊异之色,反倒是思量片刻,倏忽笑了起来,“陛下还真是思量周全,面面俱到。看来,大周有福了,陛下真有治世奇才,定可平定乱象,中兴大周。”
这话,明明句句都是褒奖,却听不出半分夸赞之意。
永成帝眉心紧攒,也不想再与她打嘴仗,气的,只会是自己。
“两条路,你选。二选一,很容易。或者……你选不出来,待会儿,让齐慎来选。”
谢鸾因有些好奇,“陛下更中意我们选哪条路不如陛下说出来,说不准,我们还真能让你如愿了呢”
谢鸾因明眸善睐,眨着眼,带着笑,偏生,永成帝望着她,却只觉得气堵,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话。
八角亭中,气氛陡凝。
脚步声串串,轻悄有序而来,却是方才领命去了的顺公公带着几个低眉垂眼,手端托盘的宫女鱼贯而来。
“陛下,奴才将茶点送来了。”一行人先是在亭外跪了礼,然后,才起身,在顺公公的带领下,进了八角亭。
如意糕,玫瑰酥,糖蒸酥酪,还有桂花糕,摆了满满一桌。
放下糕点,其他人都退出了亭去,只留下两个宫女为永成帝和谢鸾因斟茶。
“你用不着立刻抉择,可以回去考虑几日,当然,也可以与齐慎好生商量。”这个时候的永成帝眉眼舒展,大度得很。
谢鸾因却并不领情,“看来,是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嗤笑一声,她低垂下头,就在那一瞬间,一缕雪亮的刀光从眼下一闪而过,电光火石间,谢鸾因下意识地侧身避让,手已隔着袖子抓住了袖中那把从不离身的短匕,却又在触到的那一刹那,顿了一顿,又挪了开去。
只是满面惊惶地往后一仰,并同时抬臂来挡。
“啊!”一声痛呼,那抹锐利的刀光本是冲着她胸口处疾刺而来,却因着谢鸾因不知如何发现了,反应及时,那么一让,一挡,竟只是划破了谢鸾因的手臂。
短刀拔出,带出一霎血红。
锐利的刀尖上,蜿蜒着淌下一线腥色。
雪亮的刀光和那抹腥色一并映得那宫女面色狰狞,一击不中,她再度挥刀逼近谢鸾因。
但却又哪里还有那么容易
虽然事发突然,但到此时为止,永成帝也算是反应了过来,将谢鸾因往身边一扯。
八角亭外,两道身影,一高挑,一娇小,几乎是同时,便拔脚飞至。
可电光火石间,那另一个本好似吓得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宫女也骤然拔出一把短匕,朝着永成帝和谢鸾因的方向刺去,却在半途被赶至的红豆一脚踢开。
眨眼间,胭脂和红豆便已是与那两个宫女斗到了一处。
“有刺客!快来人救驾!”亭外,顺公公尖利的嗓音几乎划破了夜空的沉寂,这安静的夜,终于是被突如其来的肃杀
500 发火
齐慎却是懒得管这些糟心事,一脚将那刺客给踢出了亭子之后,他便是扔开了手里的轻弩,一言不发,径自走到了谢鸾因身边。自始至终,那脸色都黑沉得厉害,浑身都辐射出了浓浓的杀意。
那杀意,在瞧见谢鸾因左臂之上被划开的衣袖,浸出的血色之后,更是瞬间便鼎沸了起来。
谢鸾因见他这般,不由叹息了一声,抬起手,在他手背上安抚似的轻轻一拍,“我没事。”
齐慎却并不这样觉得,浑身的肌肉仍是紧绷着,脸色也没有因为她的安抚而有丝毫的转缓。
那边厢,那几个刺客很快被那些禁卫军绑着押了下去。一场风波,总算稍稍得以平息。
永成帝悄悄吐出一口气,转过头来,望见亭中的齐慎,瞧见他抬手将谢鸾因环在怀中,一只手小心翼翼托着谢鸾因受伤的那只手臂,后者则轻软地半倚在他怀里,永成帝的目光微微一暗。
“今日之事,有赖齐卿与夫人救驾有功,放心,明日朝会,朕会论功行赏。”
“陛下既然有心要赏,便也不必等到明日了。”齐慎一双黑眸深幽,毫不退缩地直视上永成帝的双眸。
“内子受了伤,还请陛下允准,臣先带她回府了。”
两人目光对峙片刻,终是永成帝妥协了,点点头道,“今日,齐夫人乃是为朕而伤,小顺子,宣太医往齐府去走一趟,为齐夫人疗伤。”
“不用了。”有些急促,也有些生硬地拒绝了,齐慎略顿了顿,才缓下了语气,“太医到府,此事便会闹大,臣的处境,已在风口浪尖,还请陛下体谅。”说罢,他扶了谢鸾因,朝永成帝躬身行了礼,便转过身欲走。
却在举步之前,又停下了步子,踌躇了片刻,又转过头来道,“还有,稍早时,陛下问臣之事,也用不着考虑了,臣……已有了决定。”
谢鸾因倏然惊抬双目望向他。
永成帝的一双桃花眼更是微微眯起。
“臣……去闽南。”齐慎语调平平道,没有半分的波澜,连同一双眼眸都是未起一丝涟漪,沉定如斯。
谢鸾因却是蓦然一慌,下意识就要张嘴,发凉的手却是瞬间被包裹进了他手掌的厚实温暖之中。
在她晃神之际,便已听得他道,“一个男人,若是还得靠牺牲自己的女人才能守住自己的前程,那不是忍辱负重,而是无能懦弱。臣虽不才,却也不会沦落到这般地步,至少……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夫人,是以,还请陛下恕罪。”
说完这一句,他也不再看永成帝是什么脸色,扶了谢鸾因,走出八角亭,到得亭外时,莲泷匆匆而至,白嘴白脸的,显然也知道了方才这边的情状,吓得不轻。
她手里捧着一方斗篷,齐慎接过,抖落开来,不由分说便是将谢鸾因罩了起来。
宫门处,一阵喧闹,却是这边闹出的动静有些大,终究是惊动了宴席之上的人。
曹皇后扶着太后,被乌泱泱的人簇拥着,快步而至,显然路上已知刺客之事,忧心着永成帝的安危,脸色都有些不好。
齐慎将绳结系好,回过头,双双向太后她们行过礼,太后她们如今也无暇顾及他们,不过打了个照面,便是匆匆错身而过,往八角亭而去。
齐慎目下闪闪,携了谢鸾因的手,与那些人背道而驰,往出宫之路上而去。
马车晃晃悠悠,离开宫门,踏着夜色往猫眼儿胡同而去。
就着昏暗的烛光,齐慎望着谢鸾因的伤口,眉深攒成了褶,伸手将那衣袖撕开些。
谢鸾因见他掏出了一只白瓷瓶,忙道,“略商,我没事儿的,只是皮外伤,伤得不重。”她虽然并未完全躲开,可却避开了要害,那刀虽划
501 落定
这就是为何,刺客不知茶中有毒的原因。
“是什么人要杀我”谢鸾因蹙起眉心。
齐慎挑眉望她,她还知道那杯下毒的茶,是冲着她的
“什么毒药不选,偏偏是鹤顶红,不是冲着我,难道还能是冲着李雍去的他如今,可是皇帝了。”
鹤顶红,也就是掺了朱砂的砒霜,大多时候,只用于皇族“赐死”。
是以,这个下毒的主使者,定然是宫中之人,还是一个习惯于“赐死”旁人的上位者。
而这宫中那些上位者,又有资格对当今皇上“赐死”是以,这毒,自然是冲着她来的。
只是,鹤顶红含有朱砂,需一早便融入茶汤之中,才可瞒天过海,之所以两杯茶中都有毒,不过是因着奉茶之人变成了刺客。
想必,那茶壶应是特制,其上有机关,倒茶时,只需得当,便可随意操控有毒与无毒的茶水。
“可有头绪了么是太后,还是皇后”这宫中,能用鹤顶红“赐死”谢鸾因这个二品诰命夫人的人,也委实没有几个。
谢鸾因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不好说。”
曹芊芊虽是说过,不会害她的命。可是,时移世易,一个连替身都容不下的曹芊芊,是否又能容下她这个正主儿,还真不好说。
还有太后……若是太后的话,那这笔账,就更得好好算算了。
“这件事,你帮我查一查。”弄清楚到底是谁的手笔,往后也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反正,她谢鸾因可不是那以德报怨的白莲花。敢害她,管她是谁,照削不误。
齐慎点了点头,“放心吧!”这事不难查。
今日之事,被那刺客一打岔,不管是谁,只怕都乱了心神,何况,今日那布局很是简单粗暴,因是临时起意,能查的尾巴肯定很多。
“今天的刺客……会是何处派来的”谢鸾因问道。
齐慎亦是摇了摇头,“不好说。”
与谢鸾因不同,李雍可是众矢之的。
无论是远在辽东的宁王,逃在江南的太子,还有鞑靼、高句丽、甚至是倭国,或是国内的其他势力,都有可能对他动手。
不好查,齐慎也没那个闲工夫去查。
“管他是谁,跟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估摸着,要不了几日,他怕就要下旨了,回去后,便将该收拾的收拾好,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启程。”
听他说起这个,谢鸾因一愣,几度欲言又止,好一会儿后,才叹道,“你今日,也实在太冲动了些。”
“你以为多考虑几日,事情就会有什么不同吗”说是给了两条路,但李雍早就算准了他不会舍下谢鸾因,那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这样一来……头先几年,真是白忙活了。”知道他心意已决,谢鸾因也不再不识趣地再说什么,只是苦笑着叹道。
“怕什么重新开始就是。有你夫君在,总不会饿着你便是。”齐慎面上终于现出两丝笑影儿。
他说的再轻松不过,谢鸾因却如何不知没有那么容易
失了陕西,便是让齐慎这么些年的努力尽数付诸东流,却也可以让朝中那些有杂音的人,甚至是永成帝暂且放下疑心。
人走茶凉之事虽不少,可齐慎在启程进京之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已经尽量安排了退路。
至于闽南……
永成帝自然打的是一手好算盘。
如今的闽南沿海一带,倭寇肆意横行,朝廷大多时候拿他们根本没有办法。
将齐慎发配到那里,他在西北,对战鞑靼是一把利刃,到了闽南就不一定了。他不懂海战,若是失利,那再无东山再起之日,那永成帝便可高枕无忧,再不用担心大周再出一个功高震主的定国公。
可齐慎带兵打仗确实有一套,若是他去了闽南,能够消除倭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502 贬谪
“那个副总督之职,倒无所谓。至于另外一点,你怕是误会了我们的皇帝陛下了。”齐慎笑笑,将手中卷着的明黄圣旨递了过去,“你看看。”
谢鸾因狐疑地接了过来,递的人和接的人,对那圣旨都没有半分的敬畏,就好似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一般。
谢鸾因将圣旨展开来看,前面一大串艰涩的古文,无非就是对齐慎的批评与任职命令,这都是一早就知道的,自然不是齐慎要让她看的。
谢鸾因直接一掠而过,直到瞧见了圣旨末端,那个鲜红的朱砂御印时,惊得挑起眉来,瞠大杏眼望向齐慎。
后者咧嘴一笑,一口白晃晃的牙。
“这个……是真是假”将那圣旨递了过去,谢鸾因面上仍有惊怔。
“谁知道呢。”齐慎耸了耸肩,“不管是真是假,好歹,皇帝陛下也算给了我们一张通行证了。”
齐慎的语调轻快得很,谢鸾因却没有他那么乐观。
齐慎见她蹙着眉,苦大仇深的样子,轻弹了一个响指,让她回神,笑眯眯道,“我要去信给舅兄贺喜,你可也要带上一封手书”
齐慎被调离了陕西都司,永成帝既然忌惮于他,自然也不见得会信谢瓒,虽然,将谢瓒留在陕西,可图后事。可,只怕于他前程有碍。
齐慎思前想后,没有犹豫太久,便在之前与永成帝的讨价还价中,在南边儿也给谢瓒谋了一个职务,永宁卫指挥同知,正三品,也算得升官儿了。
谢鸾因叹息一声,“你帮我捎上两句话就是了,我这不还得看着她们收拾行装么”
与齐慎不同,谢瓒自小便在西北,对西北的一切都熟悉,可到了南边儿,就未必如此了,他能不能适应,尚且两说。
虽然知道有齐慎在,谢鸾因却也不得不操着一份儿心。
还有……给她二哥说亲的事儿,到现在也还没谱呢。
“那好。”齐慎目光闪闪,应下了,他说是去信道喜,自然不只是道喜这般简单的。
府中上下都已知道,他们家大人被调任福建水师之事,起先还很有些人心不稳。
毕竟,这是明晃晃的贬谪。
他们大人在西北边陲干得好好的,屡立奇功,正是声名鹊起的时候,这个时候,却是冷不丁被调去了别地儿。
从正手变成了副手,去的还是如今倭患正闹得厉害的闽南,这无论怎么看,都是不妙啊!
主家的荣辱,也与仆从的命运息息相关,府中自然难免人心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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