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酌颜
这时,齐慎也踱了进来。
他早先上船后,交代了一声,便去忙了,她还以为他要好一会儿才会回来呢。
“这儿乱着,要不,我陪你到甲板上去转转,等到回来时,也该收拾好了。”齐慎打量了一下舱中忙碌的众人,便是提议道。
谢鸾因自然没有异议,将手递了过去,由他牵着出了舱房。
出了舱门,迎面便是一阵冷凛的风。
齐慎皱了皱眉,回头替她拢了拢披风,“本已回暖了,谁知又是倒春寒,这两日,这风都带着寒意。”
“放心吧!我穿的厚实着呢,冷不着的。”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谢鸾因半点儿不敢马虎,始终注重将息身子,即便前几日天暖和起来,她也没有忙着换下厚实的冬装,想着春捂秋冻的老话没有错,这不,才暖了两日,又冷了,若是她早早换上了春装,只怕,就该冻着了。
齐慎握住她的手,果真温温热热的,这才放下了心,舒展开眉宇,拉着她往甲板上走去。
甲板之上比之舱房,要宽阔许多。
即便彭威正带着人归置那些箱笼,来来往往,也不觉逼仄。
齐慎拉着她,一路走到了船边视线开阔之处,举目四望。
船离岸不久,宽阔的运河河面之上,南来北往的船只甚多,很是热闹。要说风景,倒是看不了许多,但看看两岸往后退去的民居,倒也不错。
谢鸾因本也看得很有两分趣味,谁知,目光不经意往下一瞥,瞧见那被船只破开,荡起层层浪花的水面时,脸色,却是微微一白。
507 旧梦
齐慎自然着急了,就是高素娘的眉,也是越皱越紧。
这一日,高素娘来为谢鸾因看诊时,齐慎终于是忍不住了,问道,“高大夫,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还是这么难受”
高素娘缓缓收回号脉的手,抬眼望了望谢鸾因的脸色,“按理,不该如此。”
“普通的晕船,只要适应几日,即便没有佐以药物,也该好得七七八八了。”毕竟,人自己会去适应环境。
“可是,夫人还一顿不落地喝着我开的汤药……”
按理,该好得更快才是。
可事实上,就是谢鸾因的晕船,没有常理可循,几乎算是没有半点儿好转。
“夫人……”高素娘沉吟片刻后,终是问道,“素娘冒昧问一下,夫人此前可坐过船么”
谢鸾因点了点头,“坐过的。”
反倒是齐慎惊疑地望了她一眼,这个她未曾跟他提过,是以,他理所当然以为,这是她头一回坐船,这才晕得那般厉害。
没想到,她以前居然坐过船,难不成,那时候,也难受成这样
高素娘点了点头,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那时,可晕么”
谢鸾因略略顿了顿,摇了摇头,“没有。”
这么一来,倒是引得齐慎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谢鸾因苦笑,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高素娘却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再冒昧问一下,当时在船上可有发生什么事吗”
谢鸾因眨了眨眼,话到此处,她若是还不明白高素娘的心思,那她便是白白比他们多活一世了。
“你是觉得这晕船,是我的心病”传说中的创伤后应激综合症,ptsd
“在我看来,夫人身体上应该没有大的问题,我只能从心病上去考虑。”高素娘语调平板道。
谢鸾因想了想,倒也觉得有些道理,只是……目光往杵在边上的齐慎轻轻一瞥,略一沉吟后,终是轻描淡写道,“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在船上时,遇到了水匪劫船,混乱中,我受了伤,从甲板上跌落了下去,落入水中……”
谢鸾因目光闪闪,想道,那时,恰好是她小日子来了,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却也留下了后患,伤了根本。
想到此处,谢鸾因不由幽幽苦笑,这世间的人与事,有的时候很是公平,要赌,便要押注,即便赢了,有时,押的注却也未必能够尽数收回。
谢鸾因短短几句话,又是轻描淡写,却也引得齐慎心尖上一疼,因为再清楚不过,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越是轻描淡写,那时的情况,便越是难以想见的危机重重。
高素娘听罢,却是点了点头,便是开始一言不发地收拾起她的东西,收拾好后,便是将那药箱背上了身,一副要走的样子。
齐慎急道,“高大夫,你这是……”
“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夫人这心病已非素娘能为,倒是大人就在身边,不失为一记良药。”高素娘说罢,便是轻轻点了个头,算作行礼,扭身便是出了舱房。
她这干净利落地一走,倒是惹得齐慎和谢鸾因两人都有些愣神,片刻后,两人才收回目光,望向对方。
不知何时,两人的手,紧紧交叠在了一处,谢鸾因冲着齐慎勾了勾唇角,“都过去了。”
“对不起。”齐慎抬手将她拥进怀里,心疼得让他忍不住抽气。
谢鸾因摇了摇头,哪里值得他说对不起那一年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该怪到他的头上去。
“对不起……”又是一声,嗓音好似被石子磨过,粗砺沙哑,“那时……没能在你身边。”
谢鸾因听得一愣,心
508 逛逛
李妈妈说着,便是过来,将她从放生池边上抱了起来,她的手,被从放生池中捞了起来,本该湿的,但却感觉不到什么冷……
谢鸾因望着那只白白胖胖的小手,恍惚过来,原来……是做梦啊!
只是这梦……好似还真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才这么想着,眼前所见,忽转。
这回,却只剩下她一个人。
咚咚咚地迈着笑短腿,躲进了一间供佛的大殿中,门外有脚步声经过,她干脆一扭身,便藏进了那供桌之下。
帐幔垂下,遮掩了她的身形,她一扭头,却在昏暗的光线中,骇得圆睁了一双眼。
一只满是血的手,抓上她的衣袖,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拉扯着……
那一双泛着死白的眼,紧紧盯着她,青紫的唇僵硬地一张一合,“救……求……求求你……救我家……少主……”
少主
小小的谢鸾因惊愣地将目光转向供桌下的边缘,那里,躺着一道身影。
是个男孩儿,亦是一脸的血污,只一双眼,却好似天上最亮的星子一般,闪烁着,将她望着……四目相投,心头,陡然便是一阵颤动。
“少主……”
恍惚间,又一记轻唤,带着满满的无奈和不赞同,破开脑海中的重重迷雾,让睡梦中的谢鸾因不由得皱起了眉。
“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就按我的意思去办。有些话,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一把沉冷轻寒的嗓音随之响起,却是熟悉的。
太熟悉了。
熟悉得足以将谢鸾因从那重重的迷雾中拉扯回来。
齐慎进得门来时,恰好瞧见床上睡了大半日的谢鸾因迷迷糊糊睁开眼来,便是连忙上前道,“你醒了”
语气轻柔,带着两分小心翼翼。
在这船上,他的阿鸾好似成了一尊易碎的瓷娃娃,总得用上十二分的小心来仔细对待。
谢鸾因面上展开一抹笑,“迷迷糊糊听到你在同人说话。”
“这么说,还是我将你吵醒了。”齐慎笑应,抬手将她连人带被抱了起来,放在膝头上,“明日便到济宁了,终日在船上也是难受,我让他们靠了岸,停船一日,咱们到岸上去逛逛。”
谢鸾因杏眼忽闪,抬头将他望住。
齐慎笑道,“怎么了”
谢鸾因摇了摇头,“没什么。能上岸走走,自然是好。”
她知道,他都是为了她,她终究,还是成了一个累赘。
第二日,船果真在济宁码头靠了岸。
齐慎带着谢鸾因去岸上逛逛,也允了其他人一道放松放松,只日落前,得回到码头。
济宁因着京杭运河的关系,南北贸易往来,发展一直不错,也算得一个工商贸易的经济中心。
即便是在这样的乱世中,还是热闹得很。
商旅行人往来如织,摊贩叫卖之声此起彼伏。
齐慎领着谢鸾因尝过了熏豆腐,又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最后,在一家酒楼里尝了尝出名的孔府宴,最后,又买了满满两提的孔府糕点,这才转身往码头走。
在船上这么些日子,又是日日难受,今日,能够上岸,而且,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走走逛逛,如同度假一般,身边又有齐慎相伴,谢鸾因心情甚好。
往回走时,她虽没有说不回,可脸上的笑容到底是淡了些,步履间,也失了方才的轻快。
这些,齐慎都看在眼里,眼眸便是黯了黯。
眼看着码头已是在望,齐慎却是猝然停下了步子,转头,目光深邃地望着谢鸾因,半真半假地笑道,“见你那么辛苦,我这心里也是难受。许久没看你这般开心了,要不,咱们就不回船上了,就在这里歇一晚,明日清早,我让他们备齐车马,咱
509 水劫
眼见着她慢慢将那一晚鱼汤喝下,都没有不适,还转而将空碗递了过去道,“我想再来一碗。”
她喝汤之时,齐慎和李妈妈都屏气凝神地看着,如今,听得这一句,都不由笑了起来,李妈妈更是欢喜地叫道,“唉!老奴这就给盛来……”
谢鸾因也只喝了些鱼汤,鱼肉却是半点儿没动,但在齐慎和李妈妈看来,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果然,之后几天,如同她承诺的那般,她晕船的症状总算是减轻了一些。
她在努力克服,她自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齐慎在心下稍松时,却同时也有些不是滋味。
这一夜,天上阴云密布,好似要下雨,可那雨,却又久久不至。
夜凉如水,船行河上,平缓地前行。
齐慎和谢鸾因歪在床上,将她抱在怀中,将她白皙匀称如葱管的手指拿捏在掌中把玩,不知怎的,便是说道,“过两日到了杭州,咱们停留几日,我想带你上趟普陀山。”
齐慎语调平平,听在谢鸾因耳中,却是恍若惊雷,再也躺不住了,骤然便是从他怀中弹坐起来,“不行。”
别说如今倭患闹得厉害,普陀山早已实行海禁,他身为朝廷官员,如何能以身犯禁
就是在杭州停留之事,亦是不该考虑。
估摸着最多明日,他们就该到高邮了。
再过去,那便是江南了。
在谢鸾因看来,李暄未必会因着一张圣旨就轻易放过他们,这一路上,会如何平地起波澜尚不可知,哪里还敢在杭州停留
“放心吧!此事,我自有计较。”齐慎淡淡一言作结,却是带着两分倔劲儿。
谢鸾因一蹙眉,“你从不信佛,何必为了我再去什么普陀山你若执意要去,我自是劝不住,可我这心里也自是过不去就是了。”谢鸾因说罢,竟是将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便是扭身,背对着他,躺了下去。
好一会儿后,背上一暖。
却是齐慎也跟着躺了下来,就贴在她身后,手,略带两分小心翼翼地贴在她腰间。
他不开口,她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只闭着眼,装作睡着了。
许久之后,才听得耳畔一声叹息,“罢了。你若现在心里便过不去,我再拜再多的佛,又有什么用都听你的便是。”
语调里满满的,全是无奈。
谢鸾因再装不了睡,叹息一声,抬手,覆上他贴在她腰间的手,转过身,深深埋进他胸口处,“你这样,我只有拼命让自己好起来了。”否则,如何安心
“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只是看着你这样,心里疼得厉害。”齐慎低头,在她头顶上轻轻印上一吻,“好了别多想了,睡吧!”
何时睡着的,谢鸾因也不知道。
夜半时,却是醒了过来。
还是好生伏在他怀里,只怕他的手臂都给她枕麻了。
谢鸾因想到这儿,轻轻一动,谁知,就这么一动,齐慎便是醒了过来,“怎么了要喝水么还是又不舒服”
晕黄的灯光下,他骤然睁开的眼里,盛着满满的惶急,眼球之上,遍布血丝。
谢鸾因看着,心口不知怎的,便是一阵抽疼,原来,这些日子,难受的,不只她一个啊!
略一沉吟,她摇了摇头,翘起了唇角,抬手抚上他拢起的眉心,“没事儿,只是突然就醒了,外面好像下雨了。”她侧了侧头,朝着窗户的方向。
窗外,沙沙沙,酝酿了许久的雨,终究是下了起来。
齐慎亦是偏头去听,谁知,这一听,眉心却是倏然一攒。
“你好好待在舱房里。”说话间,齐慎已
510 病除
即便被彭威捏住了下颚,但那人嘴角却已有黑血不住涌出来,转眼,便将那覆面的黑巾全都湿透了。
其他人也连忙去捏那些黑衣人的下颚。
然而,终是都晚了。
那几个被刀架住的黑衣蒙面人顷刻间,都是咬破了藏在齿缝中的毒囊,转眼便都倒在了甲板之上,死了个干净。
“大人!属下失职。”彭威脸色一变,连忙跪下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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