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酌颜
“是。已经是时候了。”齐慎亦是淡淡回她,一双眸子,却是坚稳而沉着。
谢鸾因方才还觉得有些惶惶的心,不知怎的,便在他这样的目光中,缓缓沉定下来。
罢了,早晚的事,没什么好怕的。
程栋回了杭州,没过几日,便有传言说,太子已死,还是被人害死的,太子妃却一手按下了这个消息,秘不发丧,意欲图谋不轨。
太子府詹事因不小心发现太子妃的秘密,已被杀害,临死之前,拼死送出了物证。
如今,太子妃与姚氏一族正在追杀这携带物证之
645 血书
那时,若是知道齐慎是那样的身份,若是知道他包藏祸心,即便让福建彻底乱了,也不该让他活着。
那时,他没有料到这个在西北有战神之称的年轻人,居然果真有这样的魄力和能力,短短数年,便平定了为害沿海周边近二十年的倭患。
彼时,他还暗自佩服着,起了爱才之心,虽然也有些忌惮,却也正计划着如何帮太子将此人收归帐下,为他们效力。
那么即便日后,与李雍重新对上,那也没什么好怕的。
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齐慎居然会是李澈之子。
没有想到呀,李澈居然还有个儿子。
而且,这个儿子在那样的境遇之下,居然成长得这般出色。
比之李雍和李暄,都要强了不少。
只是可惜……到底是不同的阵营,注定敌对。
怪只怪,齐慎藏得太好,没有露出半点儿端倪,否则,在他羽翼未丰之前,便除了他,也不会有今日之困境。
说一千道一万,如今,都是悔之晚矣了。
如今该想的,是如何补救……
姚致远思量片刻后,面色一点点冷硬下来。
“这里面难保没有齐慎的手笔。”
“可不是吗我派去接谢鸾因的人,到现在也还没有消息,必然是齐慎的动作。”姚倩云忙道,她也是被逼无奈。
“想将谋逆的帽子扣在咱们姚家的头上”姚致远冷笑,“到底谁是乱臣贼子,那还未必呢。”
“父亲的意思是”
“齐慎的身份,如今想来,倒也算帮了咱们一把。”姚致远弹了弹手指,“你马上写封折子,送往北地,记得,是报丧,还有告密,说得可怜些。”
“是。”姚倩云对父亲自来信服,何况,如今的局面,除了请父亲帮她收拾残局之外,她真的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自然是父亲说什么,便是什么。
姚致远又抬手招来一个心腹,“你去找些能说会道的,往各地茶肆酒楼去……”
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心腹领命而去。
姚致远一双眼已是沉淀成了一片暗黢,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该让齐慎也尝尝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的滋味儿。
没消两日,坊间又有了新的传言,却是震惊了整个大周。
却是当年以谋逆罪被褫夺了太子之位,后被幽禁元福宫,最后,被赐死了的前朝先太子,居然还有后人在世的消息。
这个前朝太子之子,居然不是别人,就是前些年,大挫鞑靼,后又平定倭患,有战神之称的,鼎鼎大名的前陕西都指挥使,今福建水师副总督齐慎,齐大人。
齐慎的名字,还有齐家长子的身份,居然都是假的。
他居然是逆臣之后。
这般处心积虑隐瞒身份,又处处揽权,必然是心怀不轨。
这样的佞臣,正该早早拿下,以免遗祸无穷。
谁知,没两日,坊间居然有人为前太子叫起了冤。
说是前太子是遭人构陷,蒙冤受屈。
前太子在位之时,心怀万民,知人善任,恭俭爱民,若能即位,必然是大周百姓之幸,却不想,被奸人所害,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也累得如今大周内忧外患,战乱四起,民不聊生。
是以,说前太子是逆臣的,本身就是居心叵测。
再说到齐慎齐大人,他到底是不是前太子后人暂且不论,可他驱除鞑虏,又平定倭患,于国乃是大功,于民,更是有大恩,又最是贤明宽厚。
无论是他从前任职的陕西,还是如今任上的福建,百姓都得以休养生息,因而,他也是极得民心。
有些人暗地里就说,若齐大人果真是大周龙脉,那么,说不定,就是天不亡大周……后面的话,却没有人敢说得太白。
姚致远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这一步棋,竟是转眼便被对方打落不说,反而还帮了对方一把。
他这
646 倾覆
定国公府有着勋贵世家的百年底蕴,到这一辈,却只有两个嫡女,一个便是先太子妃谢瑾,另一个,便是他的阿鸾。
当年,先太子妃能将主意打到阿鸾头上,没能成,她为了保障一双儿女的权益,干脆来一招釜底抽薪,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而这位琼华郡主,却是先太子妃的女儿,未必没有承继母亲的聪慧狡黠。
不过,这封血书究竟从何而来,是真是假,都不那么重要了。
齐慎睐了一眼跪在眼前的程栋,只是,他必须问一问,在此人面前。
“程大人,这可不是小事,若是有什么误会,我们若轻举妄动,那便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齐大人放心,这封血书有太子殿下私印为证,还有太子亲女,琼华郡主作证,姚氏不只秽乱宫闱,还伙同其父,与姚氏一族,把持江南政事,打乱朝纲,就是太子殿下,只怕也着了他们的毒手。大人身为朝廷重臣,理应拨乱反正,为太子殿下讨回公道,还江南百姓海晏河清。”
齐慎居高临下,望着他重重一个响头磕在地上,一双眼眸幽深,让人有些看不清。
好一会儿后,他才道,“你可听说了坊间传言,我乃是前朝先太子,李澈之子”
程栋默了默,“听说了。”
“即便如此,你还是愿意助我,为我所用”早先,齐慎有些看不上程栋,总觉得此人耿介忠勇有余,却太过古板固执,不懂变通。只是此番遭逢大变,他的性子,也是变了不少。至于,能不能堪大用,他却还得再看看。
程栋倒也没有犹豫上太多时间,便是道,“程栋愿为大人马前之卒,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你想报仇。”齐慎语调幽幽,平淡得好似只说了一句,天气不错。
程栋的背上,却不知为何,陡然汗毛直立。
只一瞬,齐慎却又点点头道,“也是人之常情。罢了,你若能帮我做成一桩事,待得他日事成,也算为你家人报仇了。”
过了两日,坊间的传言,又多了一项。
如果早前的那些传言,已是引得大周都动上一动的话,那么接下来这一条,却是让整个大周,都巨震了一下。
太子妃姚氏不贞,与人有染,被太子察觉,她为了掩盖真相,竟将太子杀害。为此,还将受太子所托,带着物证的詹事一家三十二口,尽数诛杀。
好在,苍天有眼,竟是让同为东宫属官的詹事妹婿逃脱,带着这封说明太子妃姚氏害他,并宣召福建水师总督严富海,与副总督齐慎率军勤王的指令,逃到了福建。
瞧见那封盖有太子私印的血书,严大人与齐大人怒火冲天,立刻开始调兵遣将,不日,便要开拔北上,荡平佞贼。
“这不可能!绝对不会有什么诏令福建水师率军勤王,就算那时,他还不知道齐慎的真实身份,他却也还是忌惮着他,怎么可能让他带兵北上”姚倩云一张脸白得不行,却还是在迭声喊道。
姚致远怒瞪一眼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儿,恨不得伸手掐死了她,“如今,血书在他们手上,那私印,可做不得假。何况,还有那个姓程的做人证,还不是他们想说什么,便是什么”
“父亲!那现在怎么办”姚倩云的嗓音已是尖利。
“你给我好好顾好你的肚子,还有,看好了琼华,她如今,可不能出事。否则,又是一个死无对证了。”姚致远说罢,不再理姚倩云,大步往外而去。
他虽然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却从来没有动过不臣之心,却没有想到,如今竟然落到了这般举步维艰的困境之中。
奈何,去已是退无可退。
一瞬间,姚致远的双肩垮了下来,老了十岁不止。
连着下了月余的雨,终于是悄悄停歇了下来。
这一日,天色晴好,艳阳高照。
 
647 遇刺
完了,完了,什么都完了。
前线男人们忙着大事,后方的女人们,却是照常过着她们的小日子,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许是因着她们都习惯了,虽然会挂心,却也没有再如男人们头一回出征时那般日夜难安。
当然,更多的却是因着这回出征,看着阵仗挺大,却除了最开始的泰顺一战,还算打得有点儿意思之外,其余时候,根本就没有遇到几场像样的战事。
齐慎他们还没有摆出什么势如破竹、摧枯拉朽的阵势,那些江南兵将便是要么后退,要么投降,没了长江天堑为屏,他们简直是兵败如山倒。
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呢,齐慎便已是占领了江南的一大部分,以合围之势,慢慢朝杭州逼近。
到了如今,战局已是再明朗不过,只齐慎却好似不着急了一般,放缓了速度,只慢慢地缩小包围圈,像是在逗弄着一只濒死的猎物。
谢鸾因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可是,她隐隐觉得这般行事,有些不妥。
即便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猎物,虽然已经没了逃出生天的可能,却难保不会有垂死的挣扎,光脚的,是不会怕穿鞋的。
这样的道理,齐慎不该不知道,何况,姚家百年世宦,姚致远能官至内阁首辅,可也不只是靠家族庇荫的。
谢鸾因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却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一天,竟会来得这般快。
眼看着就快要到冬天了,江南的冬天可比不得福建暖和。
谢鸾因便让李妈妈她们备了布料和棉花,准备给齐慎他们置办冬衣。
这一日午后,寿哥儿睡着了,谢鸾因想着左右无事,便寻了一匹给齐慎备下的石青色潞绸出来,依着他的尺寸,先是画了粉线,见开始裁剪。
这布料刚刚裁剪着,剪子却是不知怎的一歪,便割破了指尖。
“哎呀!夫人,你怎么也不当心一些”李妈妈见状,面色一变,连忙上前来,掏出帕子,将她手指缠绕起来,一边扬声喊着胭脂她们拿伤药来。
那剪子很是锋利,伤口也算不得浅,自然是疼。
谢鸾因除了疼之外,却更觉得心下莫名的惶惶,总觉得好似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般,低头望着滴在潞绸上的一滴血迹,发起了呆。
包扎好伤口,被李妈妈赶到边上去坐着,里屋的寿哥儿突然大哭起来。
寿哥儿这孩子不爱哭,反倒是爱笑,尤其是渐大之后,更是如此。就算是有什么不舒服,他也多是懒懒得不说话就是了,却甚少如同这般放声大哭。
而且,乳娘抱起来,哄了许久,也不见好。
谢鸾因不顾手伤,将他抱在怀里,哄了好一会儿,她才歇了哭。
谢鸾因心疼地看着他哭得红彤彤的鼻尖,还有小脸上还挂着的泪珠,抬起帕子给他轻轻擦去,柔声问道,“我们寿哥儿可是做噩梦了不怕不怕,有娘在呢。”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知道噩梦不噩梦的,倒是在母亲温柔的拍抚下,渐渐安定了下来。
谢鸾因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却见得红豆快步而进,面色算不得好,“夫人,乾一来了。”
谢鸾因心下便是一“咯噔”,匆匆抬起眼来,便见得乾一风尘仆仆地快步而进,到得近前,却是一言不发,“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了地上。
谢鸾因此时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将寿哥儿递给乳娘,示意乳娘将他抱了下去,她这才缓缓坐下,沉定着脸色望向乾一,“出了什么事”
乾一的脸色有些发白,双眼充血泛红,咬了咬牙道,“昨日,大人在
648 刑讯
齐慎如今,便住在金华府知府衙门的后衙。
他们在城门口换了马,一路都是肃清又宽敞的街道,又是纵马疾驰,也足用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府衙。
此时,府衙已是被重重看守了起来,进了后衙,更是如此,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来来往往伺候的,没有一个丫鬟,或是小厮,全是暗卫。
到了一间厢房前,更是防守严密。
有几个端水端药进出的,都有些眼熟,都是暗部的人。
而严富海面沉如水,身上甲胄未除,正站在门口,低声与几个将领交代着什么。
谢鸾因虽然面色有些苍白,可神态却还算沉静,到得跟前,轻轻一福身。
见得她,严富海轻轻松了一口气,“快些进去看看吧!”他却是不知,略商这媳妇儿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还通晓药毒之道。
谢鸾因本就心急如焚,也不客套,轻应了一声,便是越过上了台阶,轻轻推开房门,进去了。
屋内,有浓浓的药味,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谢鸾因皱了皱眉,脚步不停,绕过屏风,进了内室。
屋内几个伺候的暗卫纷纷拱手向她行礼,她轻轻一摆手,走上前。
床上,齐慎正双目紧闭昏睡着,脸色苍白,只看面色,倒没有太过毒深的迹象。
因着天还不太冷的缘故,他身上只搭了一床薄衾,谢鸾因将之掀开,瞧见他胸口处的伤,已经用上药包扎好了,隐隐透出的血迹,带着点点黑紫,果真是中毒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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