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酌颜
抬头见谢鸾因目光惊疑地望着他,他不由苦笑道,“据我所知,这些年,齐大哥在京城铺开的网不只我这一处,如今,虽说算不得手眼通天,但该知道的消息,都绝对瞒不住。”
“到底消息的来源在何处,我也不知,更别说拦下了。何况,据我所知,自从大嫂进京之后,齐大哥暗地里在京城的布局,都已是动起来了。”
谢鸾因听得心头惊跳了一下,秦风的意思是……
转念一想,是啊!她早该料到的,那时,他说了,他给她三个月的时间,若是三个月,她还没有回去,他便来接她
可是,怎么接她
若是李雍果真要扣着她,不让她回去呢要接她,可是未必容易的。
“那你帮着传话给他吧!”既是瞒不住,倒也无谓让秦风夹在中间为难了,来日,见到齐慎,还可能面对责难。
这世间,要寻到一个全然信任的人,亦是不易,而关系,自来都需要精心维护。
“另外,帮我多捎两句话。李雍未必想打,如今,也未必就是时机,先莫要轻举妄动了,多想想大周百姓,他们怕是再经不起一场风波了。更莫要为了我,冒天下之大不韪。”
这些话,她从前不是不想说,只是,却一直说不出口,正因为太清楚齐慎身上背负着什么,她才不敢说。
可是……从离开他,到现在,她日日都想他,想他时,便将从前发生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拿出来仔仔细细地想过,便越发明晰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男儿立世,建功立业,封妻荫子,这本是正理。何况,齐慎还是李澈之子,身上本就背负着李澈旧部的期盼。
齐慎当然也有他的野心,毕竟,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可是,她却更清楚,齐慎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真正的铁骨丹心,哪怕是到了如今,他也没有失掉那一腔最最宝贵的赤诚,她想,比起权位,他可能更想俯仰无愧天地,无愧于心。
而且,这样的境况下,若是一着不慎,落下一个乱臣贼子之名,就太冤了。
他心中有大周,有百姓,她比谁都知道。
“大嫂,这个你放心吧!这些,齐大哥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清楚着呢,现在,还不是时机,只要大嫂你安全,齐大哥不会妄动的。”这一点,秦风倒是有信心,齐慎早就说了,如今,尚不是时机。
即便齐慎自来心机深沉,但他身边的人却都知道,他针对北地的部署,更多的,只是防御。
但这一切,也有变数,便是眼前这人,齐慎的逆鳞。
“那就好。但总要劳你帮我多嘱咐一句。”谢鸾因道。
秦风自然点头应了,“大嫂放心,定将话带到。”
“另外,我被困在此处,虽然暂无性命之虞,却是耳目闭塞,有些事情,还要劳你帮我打探。”
“大嫂尽管吩咐。”秦风正了神色道。
“一,你帮我去打探打探,近日,坊间可有什么关于皇家的流言没有”她交代给莲泷的那步棋,也不知成了没有。
“二,你能不能设法查探到,永成帝到底是真被刺杀了,还是当真只是一个局。”
“另外……洪绪帝的寝宫,你可能帮我打开一个口子,来日,我可能得递点儿消息进去。”
虽然有些不明白她交代这些做什么,但秦风只是略一沉吟之后,便是爽快地答应了,“我明日天亮,便会交班出宫,便去给你打探坊间传闻,只是得等到我后日进宫时才能将消息带进来。第二桩事,我们
707 直白
寿康宫中,果然已经等着她了。
牌局设在偏殿之中,自然也是温暖如春的,比起凤栖宫,寿康宫中的摆设更是精致舒适,看来,李雍倒是对他母后一直敬重有加。
偏殿中等着的,除了太后、曹皇后,另外一个,居然也是熟人。
正是从前东宫的闵良娣,当年,李暄南逃时,并未带走她。看这样子,闵家是投靠了李雍和太后,这才在如今得了这样的体面。
说起来,李暄这一辈子也挺可怜的,虽然贵为储君,可是身边的女人却是个个算计他,没有一个对他是真心的。
这天家荣耀想来,又有什么了不得
扫过闵良娣身上的穿戴,谢鸾因了然于心,抿嘴笑着先行了个礼,“劳几位久等了,实在是进宫时不知道会被留在宫中做客,是以,衣裳首饰都没有备,又怕失礼,是以,耽搁了些时候,还请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千万莫与臣妇计较。”
是熟人也好,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一会儿说起话来,也会少了许多顾虑,想来,太后也是一样的心思。
没有想到,谢鸾因一上来就是刺了一句,曹皇后已经见惯不怪,淡定得很,闵良娣却还有些诧异,瞄了一眼谢鸾因,又瞄了一眼太后。
太后当然不可能不气,却不知为何,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淡声道,“如此,倒是皇后做事不周到了,忠南王妃可是贵客,你这六宫之主,若连吃穿用度都打点不好,岂不让人笑话”
后面的话,带着两分严厉,没有发到谢鸾因身上的怒火,转而泄到了曹皇后的身上。
“臣媳知错。回头便让将作监和司衣监的人来为忠南王妃置办些衣裳首饰。”曹皇后半句辩驳都没有,便是低声应道。
谢鸾因倒也没有帮着曹芊芊辩驳,笑着转了话题,“太后娘娘今日倒是兴致好,居然要打叶子牌不过也是,这深宫寂寥,若是不自个儿找点儿乐子,那这日子,还真是难过。”
她这浑身是刺,半点儿没有收敛的,太后也懒得理她了,转头叫了宫人将牌桌子摆好了,便分主次各自坐了下来。
谢鸾因却是目光轻闪,太后深居高位久了,尤其是贤妃死后,她在宫中,一人独大,已是越来越不懂得“忍”字何解,何况,对象是谢鸾因。
前日便可看出,谢鸾因随意两句话,她就有些忍不得了,今日却是奇怪,她刻意撩拨,她却都忍了下来。
这背后……当然不可能没有原因。
“方才说深宫寂寥,不知忠南王妃平日里,在家中如何打发时间呐”打着牌,自然便是要闲话家常,闵良娣便是笑着道。
“闵良娣……也不知如今这么称呼可对”轻轻一顿,谢鸾因无视闵良娣有些发僵的脸色,才又道,“闵良娣这话问得委实有些奇怪。闵良娣虽然嫁进了皇家,但也是在寻常官宦人家长大的,嫁了人的女子平日还能做什么相夫教子,柴米油盐,那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衣食住行,可是处处都要操心的,倒是比不得太后娘娘和闵良娣来得清闲好命。”
“这么看来,忠南王妃还是个难得的贤良人了。”太后便是哼了一声。
“太后可莫要夸我贤良二字,这两个字重得很,套在我身上,总觉得瘆的慌。”谢鸾因笑笑道。
太后略顿了顿,边上,便有一串宫娥端来了热腾腾的茶点汤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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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 中毒
这话,是明摆着威胁了。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看着谢鸾因,只觉得可恨至极,恨不得扑将过去,便将她咬来吃了,偏偏,却又无从下嘴。
人家说了,她野惯了,不懂规矩,又直白,说话不会绕弯子,若是说得不好听,得罪了,让太后莫要怪罪。而她太后,却是个最贤良宽厚不过的,她管到了臣子的内院里,已是不要脸面了,若是再与她谢鸾因计较,岂不是更加丢了脸面
“谢氏!旁人说,忠南王雄据一方,心也大了,已是忘了为人臣子的本分,哀家原是不信的,忠南王自是再忠心不过,忠南王妃觉得呢”
太后略一沉吟,便已是改了话题,语调里却都透着肃冷。
“太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谢鸾因一脸的惊讶,而后,恍然中带着一丝惊惶地道,“太后娘娘,莫不是在要挟臣妇臣妇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太后娘娘插手我家内院之事,那我家大人便是忠。若我不让太后插手我家的事儿,那太后便要给我家大人扣上一顶不忠的帽子”
她一脸吓坏了的表情,这让太后觉得快意之余,略有些奇怪,看她方才的言谈举止,这个谢氏,会那么容易被吓着
当然不会。不管是曹皇后也好,还是闵良娣也罢,都能猜到,只是,她们两个无论是谁,都只能在这场交锋中明哲保身。
可惜,谢鸾因却容不得她们作壁上观。
愕然不解的目光转而,便是落在了曹皇后身上,“皇后娘娘,臣妇是个愚钝的,有些不明白。这朝堂之上,忠与不忠的大事,几时起,与内宅也牵扯到一处了即便臣妇孤陋寡闻,也依稀记得大周律例中有那么一条,说是后宫不得干政的还是,陛下孝敬太后娘娘,是以,太后娘娘便不在这后宫之列或是……陛下什么时候改了祖宗的规矩若是如此,便请太后娘娘宽宏大量,不知者不罪嘛。”
她哪里是个愚钝的短短几句话,便将太后,连带着陛下都一起套了进去。
若是太后要将这插手臣子内宅之事,硬与臣子忠与不忠连到一处,她便是要扣太后一顶内宫干政的帽子,连带着陛下也要多个不敬祖宗的罪名。
在场几人,包括太后在内,都是变了颜色。
问到了曹皇后头上,她亦不得不开口,“忠南王妃言重了,母后不过是关心国家栋梁,也是为着王妃的名声,断断没有别的意思。若是忠南王妃心里有气,那本宫便代母后向你赔罪。”
说着,曹皇后已是伸手过去,将谢鸾因的手拉住,一脸的殷切。
却是趁着旁人没有瞧见,轻轻掐了她手背一记。
谢鸾因目光一闪,顺着她眼角的余光瞄见了放在手边的那盏茶,若有所思。
轻轻将手从曹皇后手中抽出,“皇后娘娘才是言重了,谢氏不过一介臣妇,哪里敢与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置气。只是,想着我家大人在外征战,先御鞑靼,后驱倭寇,落得了一身的病痛,却有人想拿他的忠诚来做文章,这才急了,少不得斗胆分辨了两句,倒是要请太后娘娘原谅臣妇的言语无状,多有得罪。”
“这样,我以茶代酒,敬太后娘娘一杯,还请您……大人大量。”说着,已是转手将那茶盏捧了起来,朝着太后遥遥一敬。
到此,太后也不能再说什么了,略一沉吟,便是也跟着将茶盏捧了起来,随意地回敬了一下。
谢鸾因勾唇一笑,喝茶时,杏眼闪了闪,轻抿了一口,便又暂且放下了。
只是,到这会儿,方才的那事儿也是不好谈了,几人便又开始打起叶子牌来,却是怎么也不可能专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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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9 杖责
“请我来寿康宫打叶子牌,是太后的意思。在你这寿康宫中,伺候的人是你的,茶水糕点也是你宫里提供的,若不是你害我,难不成还是我自己害自己,再来栽赃嫁祸于你么”
“罢了!太后娘娘想要我的性命,这也不是头一回了。一次不行,不过又再故技重施罢了,只是……到底是我大意了,想着,我如今与太后娘娘也并没有什么利害关系,太后娘娘总不能因为一己好恶害我性命,却到底,是我想岔了。”
“若是一早,我便同意了太后娘娘要插手我家内宅之事,不知,太后娘娘还会不会走这一步或者,我根本就是挡了什么人的路太后娘娘真正想的,不是给我家大人塞个人这么简单,而是根本想给我齐家的后院,换个当家主母吧最好是个能乖乖听你话的,是以,这才迫不及待,用这般漏洞百出的法子,要我给腾位置”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住嘴”太后气得面色大变。
“太后娘娘能害人,如今,还不让人说了”谢鸾因冷哼,而后,扭头便是往外走,“太后娘娘这宫里,我可是不敢再呆了,我这便去求见陛下,问问他,将我困在这宫中,却是要害我性命,直说便是,倒是用不着诸多波折。”
“给我拦住她。”太后怒吼,“去请了太医来,是不是中毒,又是不是我这宫里的因由,总得先让太医看过了再说。”
“太医”谢鸾因嗤笑了一声,“太后娘娘说笑了吧这太医是谁的人太医怎么说,还不是听你太后娘娘的么太医的话,能信吗”
“你……”太后怒得浑身发抖,偏生还真找不出话来反驳。
曹皇后目光一闪,上前一步道,“王妃如今太过激动,说话便有失偏颇了,太后娘娘如何会想要害你只怕是这些伺候的不精心罢了,茶点不洁,这才让王妃起了疹子,这中毒,却是不能够的。”
“不过,伺候不周也是事实,来人,将这几个人都给我摁了,打!”
轻轻一个字后,太后不及说什么,便已经有几个内侍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将那些个宫娥,并方才那女子一并押了出去,那些宫娥哭天抹地,喊冤枉的声音此起彼伏,没一会儿,便被闷哼声与痛呼声所取代,没一会儿,声息便几近消失了。
曹皇后这才笑望谢鸾因道,“王妃可消气了”
谢鸾因轻轻哼了一声,“这不就是了总归,我是在这寿康宫里出的事儿,太后娘娘却还诸多推诿,真是让我不得不多想,倒是皇后娘娘,到底脑子还算得清醒。”
曹皇后目光一闪,“忠南王妃谬赞了,王妃不如先回凤栖宫去,本宫让素心亲自跑一趟太医院,去请了院正过来给王妃看看若是无碍,自是最好,若是有什么,也好尽早医治不是”
“至于这里的事儿,本宫自会查清楚,给王妃一个交代。”
曹皇后皇后之尊,已算是将身姿摆得极低了。
谢鸾因似满意了些,睐了一眼太后,她虽面有不虞,时而瞪曹皇后后脑勺一眼,但却好歹没有直接驳了曹皇后的话。
谢鸾因的目光重新落回曹皇后身上,“罢了。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主起事儿来,好歹还像样儿,我虽是臣下之妇,但却也不是你们皇家就能随意打杀了的,我便信了皇后娘娘这一回,只皇后娘娘也莫要让我等太久才是。”
“这自然是。素心,你送了忠南王妃回宫,再赶紧去太医院请了院正过来给王妃看诊。”曹皇后赶忙趁热打铁。
谢鸾因睐了她
710 面圣
“不过就是些槭树汁,沾在手上发痒罢了。”只她自小,对这槭树汁比旁人要更敏感一些,起了那一手的疹子,看着,自然骇人了些。
“你们莫不是忘了,若论使毒,我是行家。何况,是进了寿康宫,我自是万分小心的。”她的鼻子一贯尖得很,一般的毒,还逃不过去。
何况,这世间,知晓她通晓药毒之道的人并不多,就算要毒害她,也未必会用多么高明的手段。
“再说了……太后还没有那么傻。你们没有见我今天一再激怒她,她也忍着没有发作么估计,是李雍跟她说了利害关系,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事,否则,她那么恨我,会忍得住只是拿个女人来恶心我么”
“是以……她是不会毒害我的。相反,她还得保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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