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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酌颜

    这个脑袋吧,久了不用,便有些生锈,谢璇还没有想个所以然,便已听得肖夫人叹道,“我是真不想生气,可是你这性子,委实让为娘有些失望。你当真以为,这些年,我罚你在这儿抄写邸报,便只是为了惩罚你吗你这样只过眼不过心,那抄写这邸报又与抄写佛经和女则有什么区别为娘又何苦还要煞费苦心帮你养着一个影子,帮你抄写那些明面儿上的佛经和女则”

    肖夫人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说到后来,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反倒让谢璇忐忑的心,稍稍平复了些,这才像是她娘嘛。

    只是,她娘刚才提到了邸报。




24 圣心
    但是,方才被肖夫人一问,不知怎的,谢璇便想起这么一句话来。

    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听到,或是见到过的。

    这些年,被肖夫人“惩罚”的时候,谢璇见过太多这样的东西,她已经记不得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的,但显然,作为定国公府的姑娘,定国公谢广言之女,知道这些并不显得奇怪,看肖夫人的态度,分明是她应该、必须知道这些。

    宣府作为九边重镇,自然是兵家必争之地,战略地位十分重要,那从前的宣府总兵陈建安,与她父亲有没有关系,谢璇倒是不怎么清楚,可是,只要这宣府总兵的位置空了出来,她父亲便不会坐视它落入别人的手里。

    这倒无关于他们谢家有没有不诚之心,而是走到如今,依附于他们谢家的人太多,他们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身边之人的得失考虑,这样一来,许多事情,便是身不由己。

    听她娘的意思,她爹当时未必没有举荐过亲信接任宣府总兵一职,只怕却是功败垂成了,至于这个谭俊生是谁的人,谢璇不知,但至少,不会是她爹的人就是了。

    至于谭俊生究竟是谁的人……谢璇心中一动,却是惊得眉眼骤抬,还不及问出口,肖夫人已经又继续道,“前年,太原与大同之间,朝廷斥资建了一座马场。却舍近求远,从辽东调了廖从远去接管马场,这份邸报你也是抄过的,可曾想过是为了什么你或许不知道的是,你父亲手底下会养马的,大有人在。当中,大同总兵府的沈凌便是个中之最。他喜欢养马,不喜征战,得到朝廷要修建马场的消息时,便求到了你父亲跟前,你父亲知道他养马的本事,所以,便答应了。举荐他的折子都已经写好了,结果,却收到了朝廷已经内定廖从远的消息,那封折子,只得付之一炬。”

    “另外,上一次,陕西知府换任,也是远从福建调来。更别提那些未曾上了邸报的人事变动,阿鸾……你当真觉得,陛下对我们定国公府倚重有加么”

    谢璇无法言语,她本就不是傻的,肖夫人已经将话挑明成了这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剩着最后一丝窗户纸没有捅破罢了。不过,谢璇心里还是有些怀疑的,当真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么他们可不是在演什么琅琊榜啊,阴谋阳谋权谋……谢璇有些头疼。

    她梦想中的米虫生活,她已经日渐习惯地站在金字塔的顶端,说好的大树底下好乘凉呢

    老天爷莫名其妙让她穿越,给了她这么一个好家世,难道不是为了补偿她,而是为了往死里坑她的吗

    见谢璇突然蔫了,好似受了极大的打击,肖夫人一时有些不忍。但不管有多不忍,有些话,已到了现在,却也不得不说。

    肖夫人似是为了让谢璇有个消化的时间,略略一顿之后,才又继续道,“昨夜,你入东宫赴宴,我恰好收到宫里来的消息,今年的秋狩,陛下有意召你大哥进京伴驾。”

    “召我大哥入京为什么”谢璇脑袋还有些发蒙,一听这话,便是想也没想便是问道。问完之后,才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若说今日之前,谢璇或许还不会多想,但经过了今日与肖夫人的这一番深谈,若是谢璇还能心大到不多想一二,那她就真是个人才了。

    这回,肖夫人也没有立马回答她,见到她一愣之后,神色沉凝下来,肖夫人反倒满意了些,



25 八字
    肖夫人却是叹息了一声,片刻后,才踌躇着,从袖中掏出一只锦囊,递给了谢璇。

    谢璇望着肖夫人的神色,觉得有些奇怪,而且,看那锦囊的颜色已经褪了好些,虽然刺绣精致,但布料已经起了些毛边,一看,便是有些年头了。

    是以,谢璇望着肖夫人,虽然笑着,但目下却是轻轻一闪道,“这是什么”

    肖夫人没有回答,只是递出那只锦囊的手却很是固执地伸着,谢璇也不是那事到临头才胆怯的人,虽然看肖夫人的态度,她便猜到这锦囊怕是有些猫腻,但她略一踌躇,便是接了过来。

    略一沉吟后,将之打开,那锦囊当中,不过只有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宣纸,纸上隐隐透出墨迹,有字。

    谢璇一边狐疑地皱起眉来,一边手下不停地将那张纸展开,当先,便是一个生辰八字,很是熟悉,再熟悉不过。

    谢璇虽然从前和农历吧,是彼此都不熟悉,但架不住到了大周之后,这里只有农历啊,不熟悉,也只能熟悉了。

    何况,这个生辰八字可是她自己的,能不熟悉吗

    本来就已经猜到是与她有关,再看这个八字,谢璇便更肯定了。而更让她眉头紧锁的,却是那八字旁边的八个红批大字:生而为凰,贵不可言。

    谢璇高高挑起眉来,笑望向肖夫人,神色间已是带了两分诘笑,“这是什么”

    肖夫人掩下喉间的一记叹息,“这是你出生时,大相国寺的净空大师为你批的八字。”

    大周自来有这样的习俗,就是一般百姓家的孩子出生,也会请游方先生批个八字,而大户人家,有条件的,便是请那得道高僧来批八字。而大相国寺便是整个大周香火最为鼎盛的寺庙,肖夫人口中的净空大师,便是大相国寺的住持,受大周权贵之家的追捧,就是太后有时也会请了净空大师进宫做法事,他的地位很是尊崇。对他的话,更是奉为圭臬。

    但他并不常为人批八字,谢璇之所以得他青睐,还是因为谢璇已经过世的祖父,老定国公与净空大师乃是棋友,谢家的孩子多是他批的八字。

    对于那个老和尚,谢璇虽然不怎么熟悉,但关于这些事,也听过那么一些,所以,对于这八字是净空大师批的,道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奇怪的,却是这八字旁边批的八个字,还有肖夫人那副讳莫如深的态度。

    谢璇不由嗤笑道,“这样的无稽之谈,你们不会相信了吧”

    谢璇从小读的可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崇尚的是唯物主义世界观,虽然,她自己存在在这个时空,本来就是很不唯物的一件事,但是吧,她觉得,这大概是上帝喝醉了,所以跟她开了一个玩笑。想要借此就让她相信,一个人的命运,早就定下,由出生的时辰就可以推断,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何况,那八个字,谢璇觉得是无稽之谈,但若是落在旁人耳中,只怕就要掀起惊天骇浪了。

    何况……肖夫人没有笑,而是很认真地望着谢璇道,“当时,净空大师为你批命时,我也在场。他为你批的,可不只这八个字,他还告诫我们,你六岁之时,有一个生死大劫。我起初,也不信,也如你现在这般,以为一切都是无稽之谈,可是,你六岁之后,那一次生死一线过后……阿鸾,我不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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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心迹
    肖夫人起先还有些奇怪,不过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谢璇的用意,道一声“也好”,便果真起身从密室离开,忙她的去了。

    到了锦绣堂,回事的管事果真已经塞满了厅堂,等到她忙完时,已经午正时分。

    回到正院时,才被林嬷嬷悄悄告知谢璇一直待在密室中未曾出来过。

    肖夫人听罢,只是皱着眉沉默了片刻,倒没有起身去看,而是交代林嬷嬷亲自给谢璇送去些吃的,便算罢了,用过了午膳,又继续忙她的。

    等到下晌时,林嬷嬷悄声来回话说谢璇已经回去了。

    肖夫人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一夜无话,到得第二日,肖夫人醒来时,林嬷嬷却是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两句,“……说是刚开院门时没亮就来了,没有惊动别人,秋棠亲自伺候着,也没有说什么,这会儿就在厅里呢……”

    肖夫人动作略略一顿,目光有一瞬的怔忪,而后,便是若无其事地撩了撩肩上散乱的发丝道,“摆饭吧!就摆在外厅,让她们添两样姑娘喜欢的。”

    “是。”林嬷嬷应了一声,便躬身退了下去。

    肖夫人坐在床上,又发了一小会儿呆,才叫了秋梨来服侍她起身。等到梳洗好后出了内室,果然一眼便瞧见了坐在窗下炕上,正拿着她随手丢在针线簸箩里的绣绷,手里还煞有介事地捏着一根针呢,肖夫人一看,额角便跳了两跳,毫不客气地道,“你呀!还是别那儿装样子了,我那绣的是牡丹花,你可别给我扎成了刺球。”

    谢璇将那绣绷放下,不高兴地噘嘴道,“娘!我可是你亲生的呢!”不带这么吐槽自己亲生女儿的吧

    “你那绣功还真不像是我亲生的。”肖夫人哼了一声。

    谢璇撇了撇嘴,忍了忍才没有回嘴,她娘的绣功也不见得多好吧反正在她的印象里,可是从未穿过她娘亲手给她做的衣裳,就是这绣绷里,只在一角绣了牡丹的绣帕,也已经差不多有两年了吧也没见绣好呢!

    不过,她们这样的出身,也用不着她们亲自动手做这些女红,所以,谢璇不喜欢学这些,肖夫人也从未逼着她学就是了。

    所以,不过哼了一声,母女二人便也撩开这个话题不谈了。

    正好,林嬷嬷带了丫鬟们将早饭摆上了桌,然后,便识趣地将一众丫鬟尽数带了出去,只留了秋梨和秋棠伺候着。

    肖夫人先坐了下来,然后淡淡道,“这么一大早就过来,想必还没有用过吧那便坐下,一道吃点儿吧!”

    谢璇便是乐呵呵地凑了过来,与肖夫人相对而坐了,“阿鸾不是许久未曾与娘一道用过饭了么而且,也有些想念娘院子里富贵嫂子的手艺了,娘也惦记着阿鸾呢,看看,这什锦豆腐煲和杏仁酥糕可是我最喜欢吃的。”谢璇笑着眯了眼。

    肖夫人却有些不自在,笑着嗔了谢璇一眼道,“好了!有吃的还堵不上嘴你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谢璇不敢说话了。她虽然不喜欢那些食不言寝不语的臭规矩,但她更不愿做那出头鸟,入乡随俗的道理,她可是懂的,毕竟,虽然穿越不是她自己愿意的,但若是被当成妖女给架在火上烧了,她更不愿意啊!

    所以,当下便是乖乖闭了嘴,这么几年的工



27 写信
    这世间,只有谢璇一人知道,那祖孙二人是当真情厚,否则也不会到死,也要牵手赴黄泉了。

    肖夫人知道谢璇的意思,若真到了那一步,这也不失为一个让彼此都能下得台阶的借口。不过……

    略一沉吟,肖夫人道,“你的意思,为娘明白了。我会替你注意着,但你且记得,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你如今,只需多加小心便是。”

    “嗯。”谢璇难得乖巧地应了一声。

    却是惹得肖夫人有些不习惯地接连瞄了她几眼,这孩子,几时这般听话了难道林嬷嬷说的,还真对了只是……不知为何,明明该高兴的,肖夫人这颗心却有些莫名其妙的忐忑。

    谢璇看似乖巧的低垂着眼睑,借着那长长睫毛的遮掩,眼底却有幽光暗闪。

    她昨日在那暗室中待了整日,也想了整日。翻看那些邸报,让她不得不承认,定国公府确实已经是置身于刀尖之上了,而她更明白,她如今的利益、安定,甚至是性命都与定国公府的存亡与兴衰连于一线。

    覆巣之下,安有完卵

    她是疏懒,但事关自己,却由不得她懒了。

    她总得做些什么,哪怕如同肖夫人所说的,只为自保。

    只是,具体该怎么做,她还没有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从正院上房出来时,许是因为做了决定,谢璇反倒觉得早前的那些顾虑或是迷茫都消失不见了似的,整个人,神清气爽。

    抬起眼来,不经意便瞥见了跟在秋棠身后,从内书房里刚刚走出来的人影。已经换下了那身与她如出一辙的装束,亦是洗去了那刻意模仿她的妆容,或者又刻意将她们之间相似的地方遮掩了起来,乍一看去,不过就是一个长相堪堪清秀的丫鬟,如此而已。

    见得谢璇,秋棠与那丫鬟皆是低眉垂眼,朝着谢璇屈膝行了个礼,然后,便转身退了开去。

    谢璇却是站在原地良久,一直目送着两人离开,眸色幽深,有些讳莫难辨。

    “她叫什么名字”谢璇骤然间开口问道。

    林嬷嬷愣了一愣,倒不是不知谢璇问的是谁,只是,这人存在,已经有五年之久了,可姑娘一直当作对方不存在一般,林嬷嬷倒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姑娘会问起。

    略略顿了顿,林嬷嬷才答道,“随着秋梨和秋棠,夫人给赐了个名,唤作秋杏。”

    秋杏这还真就是个普通丫鬟的名字,谢璇恍了恍神,觉得自己委实有些魔怔了,不是她的影子时,自然便是个普通的丫鬟,而作为影子,是不需要名字的。

    谢璇神色随之一整,便是迈开了步子,朝着院门而去。

    林嬷嬷本来还以为谢璇之后还有下文,谁知,不过是问了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便走了,一时倒是让林嬷嬷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谢璇回了自己屋里,李嬷嬷倒是高兴得很。昨日,姑娘被夫人罚了一整日,夜深时才回了屋,李嬷嬷瞧见谢璇指腹间不小心沾染到的墨迹,心疼得不行。谁知,今日一早,天刚亮,姑娘梳洗好后,便径自去了正院。

    李嬷嬷还当这次夫人是气狠了,要狠狠罚一回姑娘,哪里晓得这才过了早膳的时辰便回来了,应该是雨过天晴了吧

    谢璇回来的一路上,却是有了点儿想法,回了屋,又想了片刻,便让竹溪去铺纸研墨,凝神思虑了好一



28 长嫂
    那所谓的匕首,本来就是谢璇随意寻的一个借口,因为,这两日发生的这些事,她的心情有些沉重。而因为她大哥即将归来,倒也让她想起了她大嫂,心念一动,便想着去看看。

    虽然,她大嫂娘家也是行伍出身,据说未嫁时,也是个喜欢舞刀弄剑的,她那把匕首若是送了去,没准儿还正正好投其所好,但若专程去送这匕首,便不怎么好了。

    好在莲泷设想周到,于是,谢璇笑得真诚道,“你想得不错,索性,你再去库房里看看,我记得,前些日子二哥不是给我寄来些上好的血燕么虽然大嫂也不缺这些,但也是我的心意不是”

    谢璇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时在东宫时,闵静柔说的那些话,说来,大嫂已经进门这么几年了,若是能养好身体,快些给他们定国公府添个后,会给这个日渐老去的定国公府增添一丝新的气息吧

    莲泷自然是没有二话,很快去将谢璇所说的血燕寻了出来,将礼盒收拾齐整,主仆二人这才出了谢璇的院子,往定国公府东路,世子与世子夫人日常起居的祈风院而去。

    虽然都在一个府里,但还是穿过了偌大一个花园,才到了祈风院。

    随着丫鬟一路进了院门,谢璇一抬头,便瞧见了不远处已经微笑着从椅上站起身来的李氏,便是笑道,“大嫂倒是懂得偷闲,这个时候纳凉品茶,端的是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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