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酌颜
其他人亦是跟着上了马,马蹄声起,一队人马,趁着夜色,疾驰出了这个村子。
月色下,方才还喧嚣沸腾的小小村落却是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首见证了方才,这里有过的血腥厮杀……
趁夜一路疾驰,等到天色微明时,他们已经离那个村落很远了,想必,那些刺客也是不会追来了。
李雍下令下马暂歇,虽然除了石桉,随行的人都是谢鸾因的手下,但都给足了他面子,听他的令行事。
甚至是他要派人去探路时,因着石桉要为他处理伤口,坤四便是主动上前领了任务。
李雍下意识地望向谢鸾因,她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一股邪火从心肺间窜起,他很想斥责坤四多管闲事,甚至给他一顿好打,奈何,他最后却不得不含糊地“唔”了一声。
坤四立刻领命而去。
这时,谢鸾因才走了过来,递给了石桉一个瓷瓶,“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比你用的那个收口子快。”
石桉望了一眼李雍,见他只是沉默,没有反
433 相迎
天色大亮时,他们又启程上了路,约摸行了大半日的工夫,坤四得了谢鸾因的一个眼色,便纵马到了李雍身畔,低声回道,“豫王殿下,再行半日的路程,前面,便是齐大人驻兵所在了。”
李雍听罢,蓦地一扯缰绳,抬眼瞪向坤四,“你说什么”
后者随他如何瞪,只是恭敬地拱手垂眼,一副恭敬之态。
去他娘的恭敬!
李雍忍不住在心底爆了粗。
阳奉阴违,他就不该相信他们这些人,他们都是谢鸾因的手下,自然跟谢鸾因一条心。
而他一个护卫,若非有人示意,他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想到此处,李雍眸色一个回转,目光如箭,转而瞪向了谢鸾因。
谢鸾因不痛不痒,驱马上前道,“豫王殿下,你不是来行督军之责的吗隶州才是战场,作何要往陕西行都司去这一来一回的,若是贻误了战机,那便不好了。何况,臣妇心里也实在记挂我的夫君,还要多谢殿下成全呢。”
一番话倒是说得漂亮,却是让李雍心里堵得发慌,不就是看穿了他想要先去调兵的打算,所以,使了这么一招暗度陈仓么
他不会让她如愿的。
“本王在路上被人刺杀,身边护卫又尽数逃散,西安左卫隶属陕西行都司,本王自然要去讨个说法,顺便,还得拉一队亲兵护卫。”
“豫王殿下糊涂了吧陕西都指挥使,也就是臣妇的夫君,如今,正在前方不远处驻兵,豫王殿下要讨什么说法,尽管前去便是。要调亲兵,讨一个手令,再简单不过。何况,驻兵可是三万有余,身处当中,难道不比一队亲兵更能确保殿下周全”
左一个臣妇,右一个夫君的,她就那么怕他忘了她如今的身份,齐慎与她的关系么
李雍额角绷紧,桃花眼中已是现出了两分郁色,“何时,本王说话不算数,还得听齐夫人调遣了”说着,便已是勒转马头道,“随本王去陕西行都司,否则,追究尔等故意欺瞒之罪,与不听军令亮罪并罚。”
“豫王殿下果真是糊涂了。”谢鸾因神色淡淡,眸色亦是淡淡,“这些人,都是我的护卫,是我自个儿用私房钱蓄养的,他们可不是官家人,用不着听殿下的号令,殿下你,也罚不得他们。”
“你……”李雍扭头,狠狠瞪向她,气得咬牙。
谢鸾因却已是轻轻扬起了下巴,“本来,臣妇以为救了殿下一命,也算得患难与共了,如今看来,这救命之恩,在殿下眼中委实微不足道,是臣妇太将自己当一回事了。”
“殿下执意要往陕西行都司去,臣妇不敢拦。不过,既然臣妇的夫君就在前面,臣妇是挂念夫君,特意跋涉来见,自然舍不得再走,如此,便先别过豫王殿下,多谢殿下允臣妇同路之恩典了。”
说着,在马背上轻轻一颔首,收回视线的同时,轻扯缰绳,便是策马而行。
李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偏偏,谢鸾因却是用他早前的话来堵他,让他半句都反驳不得。
可就这么让她如愿,他又觉得万般不甘心。
正在不上不下之时,前方官道之上骤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马蹄之声,抬头,便见得能瞧见的官道尽头,一阵烟尘滚滚而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慢慢,能瞧清那是一队身穿甲胄的士兵,而烟尘之中,那随风猎猎飞舞的绛红色军旗也显露出了真容,上面那个铁画银钩的“齐”字,灼痛了李雍的眼,却是让谢鸾因一瞬间柔和了双目,灿烂了笑颜。
那队
434 狂霸
这回来的,确是齐慎无疑了。
绛衣玄甲,墨色披风是谢鸾因所备,倒不是她亲手做的,她还委实没这个本事,不过,只是勉强裁剪出了样子,然后,画了一只翱翔的雄鹰,请云锦阁的云老板亲手所绣。
绣线是深蓝近黑的颜色,绣在玄色披风上,风吹鹰动,有种低调的华丽,穿在他身上,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从齐慎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谢鸾因的目光便是定在了他身上,再未移开。
李雍看在眼里,心中一涩,隐隐泛着疼,有些明白了什么,偏却觉得还是不要明白得好。
须臾间,齐慎已是策马到了近前,一扯缰绳,马儿乖乖停下,他人便已利落地自马背之上一跃而下,朝着李雍遥遥一招手,“豫王殿下!不知豫王殿下担下了督军之职,来了陕西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否则,末将派人去接,想必那些刺客也就没那么大的胆子了。”
齐慎这话说得极是不客气,完全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就是谢鸾因也是怔了怔,眉心微颦,有些不赞同地望向他。
李雍听了,却更是不高兴了,“听齐大人的意思,好像有些不高兴”
“殿下既然进了陕西,末将便担着护卫之责,殿下若是出了什么事,就算末将事前全然不知,事后,也难保会承担罪责吧何况……殿下还带着内子同行,说得不好听,那些刺客,是冲着殿下来的,殿下自是天潢贵胄,吉星高照,可我夫人若是受了连累,出了什么差错,末将却是要往何处去求个公道”
齐慎的语调冷凝,带着毫不相让的锐气,哪怕,对方是李雍,堂堂豫王殿下,身上还挂着督军之职,他也没有半点儿的收敛,语气中的怨气与怒火,即便是刻意淡化了,却也压制不住。
“你……”李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没有料到齐慎会直接冲着他表达他的不满,毫无遮掩,一时,又气又恼,好你个齐慎!真是会装啊!那时在京城,只觉你不显山不露水,原来,却是这样一个狂霸的性子,当真是将自己当成土霸王了么
边上林越看事态有些不对,虽然寡言,却也不得不强压下一声叹息,硬着头皮上前打起圆场道,“豫王殿下见谅,这一阵儿战事胶着,赫里尔泰一直据守隶州城,龟缩不出,咱们一直这样围着,半点儿进展没有不说,这全军上下,那么多人,每日里都得吃喝,咱们的军粮朝廷却是迟迟未能拨下,大人每日里,为此焦头烂额,因而火气有些大,但却是没有半点儿对豫王殿下您不敬的意思,还请豫王殿下大人大量,千万见谅。”
林越这一番话,听得谢鸾因连连眨眼,有些叹为观止。
行啊!几日不见,刮目相看啊!几时起,她这木讷寡言的师兄也被齐慎调教得这般聪明了
这这一番话,绵里藏针,你们让人帮你们打仗退敌,却是连粮饷也一直拖欠,如今,有什么资格到这里来指手画脚
也难怪李雍的脸色在有些扭曲之后,到底将满心的怒火,生生咽了下去。
齐慎却是半点儿不在意李雍心中作何想,说着,便已是大踏步,朝着谢鸾因的方向而去。
到得近前,半点儿不避讳,便是伸手,将她的手握住,轻声问道,“怎么样那夜,没有受伤吧”
谢鸾因瞥了李雍一眼,果然瞧见他面色有些难看,她虽然心中略有些隐忧,却也不会为了李雍,而推开自己的夫君,于是,微微笑着应道,“没有大碍,你放心。”
谢鸾因在外面,自来给自己面子,何况,他们如今的关系渐入佳境,不过,因着在李雍面前,齐慎只觉得心情好
435 流氓
何况,牵马也就牵马了,齐慎还怕他没在看似的,不时抬头与马背上的谢鸾因说上两句,两人面上皆是笑,目光更是柔和,怕让人看不出来他们伉俪情深似的。
李雍气得有些肝疼,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那两人的背影看上去,再相配不过,幸福得让人眼红。
不只眼红,还刺得眼疼,李雍别过眼去,不想再看。
视线却恰恰转到了身边的林越身上。
后者神色木呆呆地一拱手道,“豫王殿下,末将这便领你去营中安置”那双大得有些出奇地眼再也不能让李雍感觉他识相,闷气地一挥手道,“走吧!”
谢鸾因不是头一回进军营,这营地自然与那时还在练兵的虎贲营有所不同,但一路行来,人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看这一眼望不到边的营帐,怕是有两三万人,却听不见半点儿嘈杂的声响,可见齐慎果真治军极严。
谢鸾因自然是与有荣焉,李雍则是另外一番感受了。
一进了营门,所见与他所想皆是不同,李雍面上的神色一点点沉肃起来,方才心中的愤懑恼恨也慢慢地淡了,心思,已转向了其他地方。
谢鸾因却顾不得其他,与齐慎做夫妻的时间虽然才不过一年,她却已经有些隐约能摸清他的一些套路,从进了营门之后,他嘴角的笑容就少了些,尤其是离了李雍视线后,他便抿紧了唇,不发一言,谢鸾因心里,便已然有了准备。
果真,待得一进帅帐,某些人便是爆发了,“你近来真是胆子越发大了,这样大的事情,你如何就能自作主张,将我瞒下若是他李雍气量狭小,觉得是我们刻意欺瞒于他,要拿你出气怎么办若是他因爱生恨,要对你不轨,那怎么办还有,你与他一道来前线,这一路上未必太平,比如那晚的刺客,若是你因而出了什么事,你要让我怎么办”
齐慎额角紧绷着,显然是极力地克制着心头的怒火,但即便如此,语调里,还是带出了两分来,何况,他一双深幽的黑眸还一瞬不瞬紧紧盯着谢鸾因,换了那些常被他训斥的手下将士,只怕早就吓住了,可谢鸾因不怕。
非但不怕,她还知道如何制住他,平息他的怒火。
踮起脚尖,抬起双臂,将他环住,再送上香喷喷的红唇……好了,世界安静了,某人心头的小火苗被骤然兜头浇下来的一盆水给浇了个透透,连“滋滋”声都不及发出,便直接熄得一点儿烟都不剩了。
只另外一种火,却被燎得“滋滋”冒起了头。
手抬起,环住她的腰,将她的身子牢牢按进自己怀里,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中一般,唇更是反客为主,将她牢牢衔住,带着丝狠劲儿,攻城略地。
许久之后,他才气喘吁吁放开她,睨着她媚眼如丝,他心头痒痒,凑过去,又是轻咬了她红肿的唇瓣一下,“小妖精,如今这美人计是用的越发娴熟了。”
“你可还受用”她斜挑起眼角轻睐他,三分媚色,七分狡黠。
齐慎眸色一深,本就还环在她腰间的手一紧,将她拉进怀里,紧接着,挪到她臀后轻轻一按,“你说呢”
一说到这些,谢鸾因自来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挨得这般近,她清楚地感觉到他某处的变化,顷刻间,耳根发烫,面颊如烧,她不由啐道,“流氓。”伸手将他一推,倒是轻轻松松便将他推开了。
他松开她,将她带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你这回确实鲁
436 变数
“这有什么”齐慎将她的一缕发丝缠在指上绕啊绕的,应得有些漫不经心,“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事儿。他到底是堂堂王爷,只要不要触及我的底线,一切好说。”
见他这般,谢鸾因不由抿嘴笑,这一路上,她虽无惧,也有信心能护得自己安危,但到底如同心里一直绷紧了一根弦,如今,才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她叹息一声,放软身子偎进他怀里,有人依靠的感觉,真好。
“我能待在这儿么不是说,女眷不得滞留军营,这是你一早定下的规矩,得以身作则吗”
齐慎笑了,带着两分狐狸似的狡猾,“你虽是我的夫人,可却是督军大人带来的,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可没有法子,只得勉为其难了。”
谢鸾因见他那副样子,忍不住抿嘴笑,竟也耍起了无赖。
“对了!西安可有消息传来莲泷和流萤安全到了吗”在那个村子时,托那群刺客的福,她倒也想了个法子,将莲泷和流萤给支回了西安去。
虽有不想她二人陪她一道涉险的意思,但也确实是有事要她二人去办。
“正好收到正新的飞鸽传书,他已是护送着莲泷和流萤二人秘密上京去了。你说你怎么想的,好歹留下一个,怎么两个一并支走了让你身边连个伺候的也没有。”齐慎却是皱眉道。
谢鸾因低低一笑,“她们是好心,可带着她们,却难免累赘,远不如我一人自在。若是真有个什么,有坤一他们在,我要逃起来也方便,怎么也比带着她们两个娇滴滴的小女子好,何况,莲泷如今是双身子,可经不得一个万一。”这话,虽是大实话,却有些不客气,也幸亏是在齐慎跟前,他也自来知道她的性子,否则,还真要以为她是那刻薄的主子了。
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还是拿她没办法。
“你便不是那娇滴滴的小女子了”
“我若是,你可还喜欢”谢鸾因挑起眉,笑睨他。
齐慎一双黑眸却是幽深无比,“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自然什么样子都喜欢。若是可以,我倒是宁愿你永永远远都是娇滴滴,不识人间疾苦的小女子。”
他的意思,她听得明白,他是心疼她所受的苦呢。
谢鸾因杏眼微黯,却是翘起嘴角笑了起来,“我若果真是那样娇滴滴的小女子,如何能跟你比肩我可不想做那只知在内宅之中无聊度日的闺中怨妇,是以,你若果真嫌弃我不是那娇滴滴的小女子,那也是晚了。”
她皱了皱鼻子,半是嗔怒,半是威胁地道。
齐慎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抬手,将她拥进了怀里。
这一刻,已不需要再多的言语,两心如一,那便无言自契。
齐慎说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换言之,就是全无半分准备,或许,说得更准确,他根本全没有心思来应付李雍。
谢鸾因虽是面上无异,心中却是满满的忧虑,看来,师兄所说的战事吃紧之言,也并非全为推脱。
齐慎许是怕她担心,并未对她明言,可是将她安置好后,便是匆匆出了帅帐,之后,便是半日未归,直到夜间,起宴为李雍接风洗尘。
说是接风宴,可委实有些简陋,因着朝廷确实未曾拨给一颗粮食,李雍心中就算有些不满,也不敢发作。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