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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鹤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永恒的夏亚

    “据说,最早版本的《连山易》中就已经出现了大赟这个名字,当然,不是现在这本《连山易》,道长想必知道,如今的《连山》是前隋刘炫伪作……另外,鲁恭王在拆除圣人故宅一段旧壁时候,在壁中找到的古文《尚书》中,有一篇名字就叫《大赟》,只是当孔安国把古文《尚书》献给武帝时,《大赟》连同另外两篇都不见了。新莽时期,洛阳附近曾经流通过一种古钱,正面铸有“赟布”两个蝌蚪文,谁都说不清这种钱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在一段时间里,那种怪钱甚至成了洛阳唯一的货币,随后天下大乱,这些钱几乎在一夜之间就消失了。此外,北魏天赐年间,营州农民张兴犁地时意外刨出一块写有“大赟”字样的石碑,这块石碑后来辗转落到前隋文皇帝手里,之后一直镇在大兴宫中,终年用三块锦被牢牢裹住,没人能看到上面的东西。我师父说,大赟是一个可以上朔到三代时的信仰,但是所有关于它的记载全都语焉不详,它就像是人类蒙昧时期做下的噩梦,早已模糊不清,却从未彻底离开。”

    “另外三个,就简单多了,道长,你有没有听说过‘异客’魏晋时期,有一个妖僧叫做罗浮,他写了一本妄言惑众,贻害世间的妖书,叫做《异客图》。在书里,他把这四个名字统称为‘异客’,而同时代的大儒傅玄,则称它们为祸根,我想肯定还有其它更难听的词来称呼它们,只是我不知道。另外,少林寺跟这些异客大有渊源,等鬼和尚回来了,你可以问问他。”

    “荒佛最早传入中原,是在汉末黄巾之乱,世人一般把它当作一个原本隐遁在暹罗的佛教旁支,但是深究它的教义,你会发现与佛教大相径庭,荒佛本身也与佛陀毫无关系……”知了停了下来,他一只手在修坏的木质护栏上抚摸几下,像是想用嶙峋触感激活思绪。他沉吟片刻又说:“《异客图》中对荒佛的来历有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解释。他说荒佛来自天外,宇宙中最古老的角落,那里的日月星辰,早已油竭灯枯,长空中只有暗红的余烬,在奄奄一息的群星照耀下,有一处汪洋一般的沼泽,而荒佛,就沉在这一片汪洋中。”

    道人注意到知了用了“沉”这个字,急忙打断说:“等下,你是要我相信,这个荒佛,是一个死物”

    “罗浮相信,那是一尊雕像,雕像传达着痛苦的信息,那是一种足以穿透宇宙,纵贯时间的,无尽的痛苦。”

    知了停止了介绍,老店陷入了一种难以忍受的冷清,只有门外的阵阵秋风在阴霾的天幕下呼啸。道人觉得他们像是两个迟到了的戏子,站在空荡荡的舞台上,底下的观众早已散去多时。道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情景,水面千万丈之下,不见天日的海床上,只有各种无名的怪鱼,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偶尔闪烁一下冷光。一尊雕像无声地矗立在海底,百亿年的光阴中,从未被人看见,从未被人知道,只有深海中数不清的怪鱼围绕着它,用原始的发声器官在它周围发出“噗噗”,“咔咔”的声响。

    “那么,另外两个呢”道人问。

    “流荼可能是崖州本土先民留下的信仰,它跟百越信仰形同神异,师父说,如果想要彻底弄明白流荼,需要亲自看一眼北落门。”

    “你是说……太史令李淳风驾鹤前督造的那座北落门”

    “北落门建成之前,太史令早已神志失常,据说,当时的他无论饮食起居,都不会超过四十二这个数字。”

    “四十二这个数字有什么讲究”周问鹤在心里把听过的三教典藏过了一遍,想不出可能的联系,只有东汉明帝时期迦叶摩腾、竺法兰所译的《佛说四十二章经》算是勉强扯上点关系。

    “不知道,据说李淳风晚年每走四十一步,甚至是呼吸了四十一次,就会原地跪下向什么东西默祷一遍,而他所主持修建的北落门,无论是城垛廊柱,全都没有超过四十二……我师父说,他害怕的,并不是四十二,而是四十二之前的数字。”

    “四十一”

    “不是,在四十一与四十二之间还存在了一个数,一个我们无论如何也看不




第六章第八节【其他人】
    没过多久,门外又响起了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光听到这种谨慎守礼的步伐,道人就能在在心里毫不费力地把那位干净的和尚描绘出来了。

    刘给给进门的样子看来颇有些费力:他两个腋下各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水袋,双手还各抓着一个人。两个人都是虎背熊腰的壮汉,却被和尚像两只小鸡一样提在手里,四肢无力地垂在地上,头也低低地沉着,像是全然没有知觉。

    和尚艰难地走进大堂,双手没预兆地一松,两个人就像两只麻袋一样扑在地上,扬起大团大团的灰尘。惨淡的阳光下,他们既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弹,显然早就气绝多时。

    刘给给把水囊轻手轻脚地放下,抬头看了一眼一脸迷惑的道人,淡淡地说:“身上有神策军远字营的腰牌,是唐远材的探子。”周问鹤知道,远材是神策奋武将军唐徒的字。

    “他们只来了两个”

    “肯定不止两个,这些人埋伏在方圆十里之内,少则三十,多则五十,而且,都是探马中的精锐。我甚至猜测唐将军可能亲自来了。”和尚说着,抓住一具尸体的腿把它拖出了门,那具尸体已经开始僵硬,看上去就像是在拖一副木雕泥塑。和尚三两下就把死人倒挂在了老店门口,接着,他又拖着另一具死尸出门如法炮制。两个死人悬吊在店外,在风中无声地晃荡着,垂下来的衣衫遮住了他们的上半身还有青灰色的头面,就像是挂在店外的两捆被子。但是从道人这里看,只能看到地上两团影子在来回游弋。

    和尚走进屋,手里多了两只碗,他用三张板凳拼成了一个简易桌子,把两只碗放到桌子上,又打开水囊,把碗都斟满:“下来喝”。他说着拿起了一只。

    道人心中十二万分的懊恼,早知道逃不过下楼这一关的,自己为什么还一直死赖在楼上他暗地里骂着着自己,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鬼门关一样的楼梯,结果没走几步,他身子一歪,整个人几乎滚了下来。好不容易抱住了一根木柱,那木柱随即发出的吱呀声让道人以为整栋楼梯都被一撕为二了。

    刘给给甚至没有多看道人一眼,他把碗放在桌子上,便转身走出了老店。

    道人又开始了与木楼梯的搏斗,他迈出的步子几乎比鼠步还小,还能动的右手地在身体一侧毫无意义地小幅挥舞,看上去像是一只大鹅。虽然已经是深秋,但是豆大的汗珠依然挂满了他的脸颊,衣服也早已湿透。周问鹤自己也想笑,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狼狈”二字。

    所幸凭着上一次的经验,这次下楼他已经熟练了许多,道人花了差不多两刻时间,总算踩上了坚实的地面。下地后他念着吕祖的名字暗暗发誓,这次他就在一楼生根,把他剐了也绝不去二楼。

    刘给给此时正站在门外念经,他那身一尘不染的纳衣在一片黄土衰草之间显得尤为突兀,就像是一把插入了浊流中的绝世凶器。和尚双目微闭,手中木鱼在呼啸的风声中发出单调而又规律的敲击声,在道人眼里,这死板的声音几乎可以把人逼疯,而他两侧那两具倒悬着的僵硬尸体,就像是竖在门口的一对直挺挺的蜡烛,看上去尤为怪异森然。

    周问鹤走到和尚身边,同和尚那挺拔的身姿一比,自己简直像是个佝偻的老头子。“昨天晚上”他说,大风让他不得不提高了音量,“我在床上听到有人在奏曲子。”

    刘给给依旧闭着眼念念有词,甚至木鱼的敲击声都没有慢下来分毫。

    “那曲子是从老店内部传出来的,是唢呐还有锣鼓的声音。”冷风灌进了道人的喉咙,他觉得嗓子眼有点干,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尝试着把昨天听到的曲子哼了出来。

    对于音律来说,周问鹤这个人的存在简直是个灾难,他哼出的调子不但荒腔走板,甚至可以说没有一个音在调上,而道人的节奏感更是噩梦,前半段散漫得像是在梦游,后半段则像是被一只大熊撵得四下乱跑。哼到后来,道人都自暴自弃了,他的声音夹杂在风声里成了彻底的鬼哭狼嚎。

    和尚手中的木鱼终于停了下来,回头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道人,看得后者无地自容。

    过了半晌,他才说“下次再听到这首歌,不要犹豫,立刻逃跑。”他的语调依旧是那么云淡风轻,像是在与道人谈禅,“那个,你听到的,不是



第六章第九节【铁皮和尚】
    那黑和尚蹒跚着走到距离老店百来步的地方,终于体力不支,跌坐在了泥地上。他看上去像是不甘心,又强挣扎了几下。

    刘给给高声唱了个佛号,然后对黑和尚说:“师叔,你受伤太重,就算进了老店也不是我的对手,不如先在店外恢复一下吧。”看年纪,刘给给至少比那黑和尚大出十岁,却叫那个后生师叔,道人不禁有些意外。

    那黑和尚像是听进了刘给给的话,勉强在地上侧身曲臂,做了一个类似胎中婴孩的姿势,周问鹤知道,这就是少林易筋经,同纯阳坐忘功一样对疗伤有奇效果。眼看那和尚身形摆放停当,不消多时,他脸上的痛苦神色已大为好转,只是一双眼睛还死死瞪着刘给给,像是与鬼和尚有着化不开的血海深仇。

    “他就是刘僧定吧”道人问。

    “没错,能把我这位师叔伤成这样,看来唐将军这回带来的,都是神策军内的一等人物。”

    “就把他放在野地里不管吗”

    “没关系,师叔他能照顾好自己。”话音刚落,刘给给就转身回了老店。

    道人踌躇了一下,快走几十步来到刘僧定身边,那黑和尚只看了他一眼,就继续盯着黑洞洞的老店门口,像是全然没有把周问鹤放在眼里。

    “你的伤口还在流血,不止住的话,再运功也没用。”

    “等再走几个周天,贫僧自己会处理。”和尚冷冷回答,“不劳道爷费心。”说完他就不再言语,仿佛眼前偌大的道人全然不存在。

    周问鹤无奈,只好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金疮药放在和尚身边,这是鬼和尚给他预防伤口崩裂的,自然比江湖上那些炉灰桑皮之类有效得多。

    放好了药,道人又站了一会儿,自觉没趣,只能悻悻回到店内。鬼和尚给了他几个沙枣充作飧,显然是在葫芦河边打水的时候采的。

    沙枣的味道酸涩得让人绝望,吃完嘴里还长时间留着一股微妙的辛味。“不能浪费干粮了。”刘给给说,“河边还有一些沙枣,过两天我会再采一些回来。”

    道人苦笑一声把剩余的沙枣全扔进了嘴里,既然没法从苦难里逃出去,那就只有去习惯它。一把枣下肚之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外面隐约响起了扑喇喇的火声,周问鹤出门一看,那黑和尚已经生起了一个火堆,正对着火焰打坐,瞧他神色已无大碍,道人心中不由赞叹一句,真是个打不死的僧人,“铁皮和尚”这个称号名不虚传。

    刘给给已然起身去了二楼,看上去是要早早休息了。道人心想就算费尽力气爬上楼去,那张床肯定也经不起他睡第二晚,索性拿过一张凳子,坐稳入定,打算坐着熬过一晚。

    入定了约莫两个时辰后,周问鹤只觉得疲乏感减轻了许多,他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估摸着已经快到子时,道人踱步走出店门,天上不见星月,抬头只有一片深渊般的黑色,看久了仿佛能把人吸入不见五指的深空中。

    和尚依旧在篝火边坐禅,和刚才见到时相比,像是纹丝未动。道人拾步走到他跟前,火光在两人身上跳跃着,像是这一僧一道都在扭曲抽搐。那瓶金疮药还留在原地,道人只看一眼就知道它塞子都没有拔出过,但是和尚的血却奇迹般地止住了,在他的面前,放着一截折断的箭头,箭头已经完全被血浸成了黑色,火光中看,颇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周问鹤仔细端详箭头良久,忽然脸色一变,小声说:“这不是箭。”

    “这是蜀中唐家堡的暗器。”和尚说,他操着一口流利的洛阳官话,若不是看他的外貌,谁都没法想象他是一个昆仑儿。

    “怎么……唐徒请了唐门的帮手吗”

    “没有,只是贫僧在来的路上无意中撞见了唐家的人。”说到这里,刘僧定睁开了眼睛,火焰把他的眼底染成了一片妖异的金黄,“他



第六章第十节【少林往事】
    刘僧定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从怀里抽出一卷立轴,对道人说:“这是寺中菩提苑首座澄理师叔托我带给鬼和尚的,贫僧眼下腿脚不便,还烦请道长转交一下。”

    周问鹤打开立轴,依稀看得出是一幅长画,无奈火堆的橘光太暗,画上所见的只有一片模糊,道人努力辨认良久,直瞅得眼冒金星,也分辨不出画的是什么。道人只得合上立轴,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请教一下大师,”他迟疑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长画,“刘给给大师,究竟是怎么了”

    刘僧定抬眼看了道人一眼,道人顿时觉得自己矮了三分,接着那黑和尚缓缓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空无一物的天幕,说:“道长看到了什么”

    周问鹤抬头,象征性看了看,他头上,还是那片无底的深空。

    “天地大器……”半天周问鹤才挤出这句话。

    “贫僧看到的,是疯山怖海,万古死寂。”和尚平静地说,“达摩禅师说,佛陀圆寂之前,告诫他的弟子,三千大世界以外,只有无尽的疯狂与绝望,凡胎,一眼都不能窥视,须知三千世界,不啻微尘,芸芸众生,一切有情,脆弱无常犹如泡影。我不知道刘师叔从木佛背后的经文里看到了什么,我只知道不能再以常人来揣度他,他已经从经文中瞥见了一丝天外,看过了那不该去看的深渊,我不再对他的心智抱任何幻想。”

    这话说得云山雾罩,周问鹤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只得换一个问题:“禅宗祖廷,佛门清净之地,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木佛”

    黑和尚咧嘴做了一个力不从心的笑容:“少林早就卷入其中了。建德灭法之后,少林寺百废待兴,那段时间怪事层出不穷,常有僧人在找到木佛的那座荒废禅院附近消失。那些失踪的人,不管是活是死,一个都没有找回来过。历代主持都知道,少林有一些地方不能随便踏足,有一些传统不能深究,我们只是……一群被困住的僧人。”

    刘僧定语气中带着遮掩不住的颓丧,道人听闻此言大惑不解:“那你们为什么不走天下又不是只有少林这一座寺庙。”

    “因为我们都知道,不管跑到哪里,那些东西都会接踵而至,反而会害了其他的人。……道长,你知不知道嵩山塔林”

    周问鹤当然知道,塔林位于寺庙西侧一里外的五乳峰下,是历代高僧的墓地。

    “那你相不相信,每尊塔下面,都压着一座地狱”

    道人愣了一下,听刘僧定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他皱了皱眉,摇头说:“贫道不明白。”

    刘僧定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失望,他又把目光投向火堆:“主持一直在担心,哪一天,要是古塔与舍利子都镇不住了,我们这微不足道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但是眼下我们能做的,只有把从少林散出去的危险消弭掉。”说着,他又看了一样夜色中黑洞洞的老店。

    “这些怪事,跟《异客图》中的异客有没有关系”

    “不瞒道长说,少林历代的主持,都抱着这个怀疑,百年来。少林寺一直秘密收藏了一本南梁天正年间的《异客图》,他们管书中所写的东西叫祸根,每隔几十年,他们就要在藏经阁内昼夜念经,当然,这些事,外人是不知道的。寺中的僧人,不管是老僧还是沙弥,对一些事心照不宣,他们相信,不管是荒废的禅院,还是塔林,都牵扯到持国天王殿底下,深埋着的一口两百人合抱的巨缸,这让人很难不与《异客图》中的缸婆联系起来。”

    这已经是第五个异客的名字了,周问鹤不禁好奇还有多少个名字是他不知道的。

    “那这幅画……”

    “如果我没能把鬼和尚带回去,澄理师叔希望鬼和尚能去一次画中的地方。这可以算是师父屈尊对他的请求。”他



第六章第十一节【张仁轨】
    周问鹤冷笑着上下打量张仁轨,心想他这名字倒是真没起错,张仁轨现如今,他真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林公子……”张仁轨嗫嚅着,畏畏缩缩地向后退,一双贼眼不停偷瞄着道人,可惜这厨房就巴掌大小,哪还有退的余地。道人一步上前,跟他脸几乎贴着脸,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气直扑道人面门,熏得他险些要夺路而逃。张仁轨的脸就像是水沟中因为长年浸泡而结成一团的枯树叶,那双眼睛为了避开道人的视线正飞快地四下乱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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