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鹤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永恒的夏亚
唐弃还是有些不能相信,他身边的薄罗圭倒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确实是这样,我在海外时,也看到过海外水手用美人鱼的内脏熬油做羹,场面跟一群吃人狂魔没两样。不过唐公子你且放宽心,那些美人鱼一点都不美。”
木芳笑了笑,脸上表情有些落寞:“水手在岸上时,他在别人眼中与常人无疑,但是一旦远离了陆地,他们的言行饮食,能够把胆小的人吓个半死。所谓的大海,其实就是一种病,你出海的次数越多,就病得越重,你越被大海同化,就越不是个正常人。”
人类总是小看了海洋,直到他们站在陆地尽头,亲眼见到那无边无际的滔天浊浪,他们才能真正明白,那是人类几乎从未踏足的另一片天地,是与陆地世界绝无相似之处的另一个世界。那里有它自己的运行法则,人类的常识与智慧在汪洋水国之中毫无价值,你会看到无数在陆地上无法想象的荒诞怪事。而老水手,则指的是那样一种人,他们穿梭在两个世界
第十四章【静默的海流(第四天)】
看到有人落水翟东焦也乱了方寸,他着急忙慌地指挥手下往海里扔绳子,甲板上大呼小叫,顿时乱作一团。唐弃伸头朝水面看了一眼,那个落水的伙计显然是被吓懵了,正在水里发疯一样胡乱扑腾,丢人得像是一只旱鸭子。
“糟了,要溺水。”木芳喃喃说,但神色却一点都不见惊慌,那一瞬间,唐弃仿佛在二副舵眼中看到了一种让人胆寒的冷漠。
这时,赵登儿带着两个泉州水手分开人群,他看也不看边上的翟东焦,只是朝身后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二话不说便翻过船舷跳了下去。
“岑大。这个人是整艘船上水性最好的。”木芳低声向正要开口发问的唐弃解释道,“也是赵爷的绝对心腹。”
说话间,岑大已把溺水的伙计带回到船上,两名水手扛起溺水者,让他趴在他们肩上呕海水,翟东焦则站在一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赵登儿过来的时候,他应该立刻把木棍藏起来的,现在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手持木棍的他站在人群中间,表情尴尬得犹如赤身**。
“好点了没有。”赵登儿故意无视窘迫的部领,轻抚着溺水伙计温言道。那个伙计此刻已经被放回甲板上,吐出几口海水后,他气息如今缓上来许多,但脸色依旧煞白如纸,口眼也因为灌进盐水,胀起了一圈紫黑色的水肿。
“赵爷,坏了,坏了!”他嘶哑着喊道。
“什么坏了”赵登儿问,他装模作样地俯下身,一副嘘寒问暖的样子。
如今已接近午时,灿烂和煦的日光洒在甲板上,就连擦过人皮肤的海风都是温暖的。此时此刻的一切应当都与寒冷,恐惧与黑暗无缘,所以当唐弃看着躺在不远处的那个从海里捞出来,厉鬼一样披头散发的人,总觉得缺乏真实感,像是看着一群拙劣的木偶在自己面前表演。
水手还是在艰难地喘着气,赵登儿那虚假关怀却已经快随着耐性耗尽了,唐弃眼看着事头脸上善意的笑容迅速僵硬,然后转成了嫌恶与不耐烦:“说呀!什么坏了”
那人艰难地侧过头,用余光看着身后的船舷,他的表情异常惊恐,唐弃几乎要以为那人的目光是不是穿透船舷,看到了海中漂浮着的黑白无常正在向其行礼。
溺水者又剧烈咳嗽了一阵,他蜷缩在甲板上的样子像是一条离开水的鱼。好容易,他终于又喘匀了气。“他在下面,”他喃喃说,“他看着我呢。”
“谁谁在下面”赵登儿问。
那人沉默了片刻,然后用恍如梦呓的语气嘶声回答:“老屠……老屠在下面……”
“你说什么”
“他,他就在我们后面,赵爷!他,他一直跟在船后面!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了!他站在海水里,离我只有五六丈远,他就像活人一样啊,他还看着我呐!”
有那么一瞬间,甲板上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在面面相觑,然后,惊叫就在人群里炸了开来。
木芳看着远处的众人,仍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用手捅了捅身边的大食人:“薄爷,您见多识广,您听说过这种事吗”
薄罗圭沉吟了半晌,看得出他是在谨慎地斟酌词句:“尸体扔下水后,被海流带着跑,硬要说的话,这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何况尸体泡在冰冷的海水里不容易腐烂,看上去像活人也说得过去。不过,我可没感觉到船的四周有什么海流。”
第十五章【追踪死神(第四天)】
那个高句丽水手用力嗅了一嗅,然后非常肯定地点点头,又转身对薄罗圭说了句什么。
“他说整片海面上到处都聚集着阴气,比昨天还浓。”薄罗圭把他的话翻译了一遍。
“希望老屠和海雾能够相处愉快。”鱼一贯揶揄道,“船后面追着我们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不用担心,刚才桅杆上的兄弟下来说,雾确实是向着我们的方向来的,但是速度比我们慢多了。”翟东焦道,“按这个速度,它永远也追不上我们,估计等明天早晨,它就被彻底甩在后头了。”说完,他看向赵登儿,破天荒地询问事头的意见。
之前薄罗圭看到海雾,立刻就把船上几个高层叫了过来。赵登儿与翟东焦虽然也感到疑惑,但眼下并没有好的对策。烂赌鬼,捕头与虎裘客也跟出来看热闹,只有白衣女子依旧把自己关在船舱里,在唐弃的印象中,那姑娘现在越来越难见着了,偶尔出来一次的时候,她的眼神明确地表示她把舱房外的一切都看做疾病传染源。
赵登儿听完部领的介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与翟东焦虽然互不对付,但两人终究是久经考验的老水手,一旦真遇到情况,都懂得合作的重要性。
“老翟,你说要不要告诉其他伙计这件事。”赵登儿问,看他平和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跟翟东焦是合作了一辈子的亲密搭档。
翟部领摇摇头:“既然到明天就看不见了,那就没有必要多生事端,你也知道那群人要是听说起雾,又得把一整天时间浪费在大佛上。不过……”翟东焦欲言又止,面前的事头立刻心领神会:“独孤老大那边我去说明。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这么个小点,又离得那么远,他们决计注意不到的,我们都看着些手下的人,混混就过去了。”
翟东焦点头称是,两个人又各自去嘱咐在场的水手管住嘴巴,尤其是那两个高句丽人,翟东焦特地横眉竖目地重复了好几遍,高句丽人倒是懵懵懂懂地点了头,也不知道他们听明白了多少。在汉人眼里,这些蛮夷的汉语水平总是在剧烈地上下波动。
“几位最好也请保守秘密。”赵登儿走过来对几个船客露出礼貌的微笑,“终究只是雾而已,不值得弄得满城风雨。”鱼一贯带头把脑袋点得跟鸡啄米一样,其他人也没有表示反对。
赵登儿脸上神色稍有缓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急忙关照说:“尤其是木芳,那老东西一天到晚找不着人,除了灌黄汤就是瞎打听,千万别让他知道,否则全船就都知道了。”
“这一点赵爷大可放心,我们跟那个人也算不上很熟。”唐弃摆手道,“不过,赵爷你真觉得能甩脱那团雾吗”他指了指海天交集处那个若隐若现的黑点,“昨天我们还只是能嗅到阴气,今天它就追上来了,暴雨都没能把它冲散。在下听说,这海上的东西,可不能用常理判断。”
赵事头闻言嘴角微扬,露出个不慌不忙的猥琐笑容,这表情让唐弃想起正在挤眉弄眼的狐狸:“唐爷不必瞎担心,海上的事确实不能用常理判断,但有一点在下是绝对能打保票的:在海上,没有东西会比独孤老大更可怕。”
直到赵登儿的背影从甲板上消失,唐弃与薄罗圭还在面面相觑。“他说海上没有东西比这艘船上的纲首更可怕”过了半晌,唐弃才开口,“这艘船上的人都有病吧”大食人不置可否,只是唉声叹气道:“咱们的船票,可实在是太值了。”
就在这时,哥舒雅出现在两人面前:“两位,有没有见到木芳。”鱼一贯不假思索地摇摇头,却发现唐弃正拼命给自己使眼色,老赌鬼立刻心领神会,如果要打听船上的事,眼前这个突厥汉子可比那醉鬼二副舵靠谱多了。
“哥舒小哥,跟您请教点事儿”,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揽住直库的肩头,让对方脱身不得,“我听说咱们纲首曾经遇过险,一船人都死了,还赔上了他一条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一般而言,船上的直库都是心眼极其实诚的人,只因这差事枯燥乏味至极,却关乎全船性命,容不得半点浮巧。哥舒雅果然就是这么个老实人,说话做事从来都是实心实意,不懂得虚应敷衍。眼看自己被唐弃薄罗圭鱼一贯三人笑眯眯地围在中间,马上不知所措起来。最后他摆摆手,显然是放弃了抵抗: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但是在海上传来传去总不太好。”哥舒雅的有些为难地搔搔头,“我
特别篇,写在中间的话【第三部分】
这两天大家在文章下面留的言我都已经看到了。有很多读者问我最近究竟在忙什么为什么博客如此缓慢首先,笔者要在这里向所有关注我的读者表示歉意,笔者只是一名民间“白案”爱好者,开博客写文章纯粹是班门弄斧,能得到大家的错爱笔者受宠若惊,其次,笔者也要对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去向做一下解释。
上周,在王策老先生的热心搭桥下,笔者有幸接触到一位来自民间的西周文物专家,机会难得,笔者就“松水八仙”命案现场留下的香炉,向这位因工作人员原因而不便透露姓名的先生讨教了许多问题。
笔者认为,这对于我们进一步了解“松水八仙”命案乃至整个临汾大墓二期工程,无疑是一份至关重要的资料,于是笔者决定第一时间把梳理后的信息拿出来同大家分享。
根据流传出的照片来看,当时在现场被发现的很可能是一只汉代的青铜博山炉,高度大约在20到22厘米之间,炉座可以看到一个清晰的蛇口张开图案,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先生(以下简称a先生)认为,这条蛇是在吞吐陆地。炉顶处雕有两个妇人,身体不自然地反向扭曲着,正是基于这两个妇人的形象,a先生断定这是在中国历史上极为罕见的“二女炉”,这种香炉不但稀少而且带着明显的恶毒隐喻,往往是出现在某些不被官方承认的淫祀之中。
a先生告诉笔者,这种香炉上一次出现是在1932年,那时候,伪满洲国政权正计划在长春建造一座规模与社格远超伊势神宫的大陆神宫,后来因为资金问题神宫只修建了一半,而二女炉就被供奉在神宫内殿之中。伪满覆灭后神宫被苏军占领,包括二女炉在内的大量物品亦告下落不明。
从现在可以找到的史料里不难发现,围绕神宫与香炉有两个不可解释的谜团,第一,早期大陆神宫是由当时在日本势头如日中天的陆军少壮派直接建造的,自神主以下全部挂陆军军衔。这本身就已经犹如天方夜谭,但更让人吃惊的是,去过神宫的人都一口咬定,在里面工作的绝对不是军人。五十年后,中日两国历史学家们重新翻看大陆神宫册籍,他们惊讶地发现册籍记载的许多带衔神职人员根本没有在神宫里出现过,比较有代表性的是一个名叫藤原源太郎的中校,册籍中说他是小仓人,毕业于日本陆军大学。然而事实上,军方确实有一个毕业于日本陆军大学,来自小仓的藤原源太郎中校,但是他早在30年前就已经死于日俄战争中了。
第二个谜团出现在苏占时期,神宫被封锁半年之后。那一年腊月,两名苏军军官被发现双双饮弹于神宫内殿,现场散落着烧了一半的马合烟叶和明显超过配给份额的伏特加。
后来的的调查报告把这起事件归结为酒精中毒和癔症,因为勘察人员在尸体旁的旧瓶子中发现了少量稀释过的坦克防冻液,报告解释说,这两名军官所在的连队一直都有偷喝坦克防冻液作为伏特加替代品的陋习。老兵们都知道,此类工业辅料不但效果与伏特加大同小异,在喝下一定的量之后,还会产生极度的亢奋(诺门坎战役时期曾经发生过苏军士兵因为饮用过量防冻剂而倒在雪地里剧烈抽搐的案例),因此,虽然有巨大的中毒风险,士兵还是对偷喝防冻液乐此不疲。
不幸的是这种亢奋
第十六章【第二艘船(第四天)】
那艘船比“墨舟”稍微要小一些,但也算得上是个庞然大物。它显然已经有些年头,在阳光下泛着一层老旧的黑褐色。这艘船的船帆已经收起,船身随着波浪木讷地摇晃着,像是个大脑一片空白的疯子在众人眼前原地踏步。
“不对劲。”高镇沉声说,他淡色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像是要把目光楔进船身中,刚才,也是这双眼睛第一个发现了海上的不速之客,比桅杆顶上的瞭望夫早了足足一盏茶时间。
“高爷,怎么了”薄罗圭问。鱼一贯这时早已躲到了一边,出于赌徒的本能,他总是尽量避免踏足捕头身旁五尺之内。
“甲板上没有人,从船楼的窗口望进去也看不见人。”高镇的语气严肃中不带一丝情感。鱼一贯不禁猜想,他平时捕盗拿贼时,是否就是这副样子。我们称赞一个公门中人,常会说他铁面无私,然而“铁面”对于这位高捕头来说,还是太精致了,他更像是一块粗砺的巨石,泰然镇在狂风巨浪之中。
“是‘青龙’。”这时赵登儿也走到了船舷边,手搭凉棚朝来船远眺,嘴里还装模作样地啧啧有声,“它晚出现了几乎一天,本来在暴雨之前它就应该过来跟我们汇合的。”
“怎么你知道这艘船。”虎裘客一双吊睛扫过事头,“赵爷,你跟独孤老大究竟瞒了我们多少事啊”
虎威下,赵登儿不由自主地放低目光,连气都出不畅了,只须臾光景,其他人就看到他的鬓角浮出细汗,唐弃心中暗叹一声,人终究是人,任凭他如何凶狠狡诈,手段高明,一旦见了真虎,便少不得魂散魄飞,哪里还有施为的余地。
“尹爷明鉴,此番去岛上的船本就不是一艘,而是两艘。远洋行舟素来前途难卜,准备两艘船是为彼此有个照应。何况,我们尚有许多补给与海图在那艘船上,独孤老大也有样私人东西存放在那里。”赵登儿说罢,便招呼水手朝那艘船靠过去。
“等下!”不良人忽然抬手拦下赵登儿,“这艘船有问题。”
事头疑惑地看着高镇,显然对捕头的行为大感意外:“高爷,怎么了什么问题”
高镇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青龙”空寂的甲板,仿佛是盯着一个阴森的命案现场:“我还说不上来,但那艘船绝对不正常。”
这话让赵登儿愈发摸不著头脑,因为忌惮高镇是庞菩萨请来的贵客,他只好强忍不满,赔笑道:“高捕头莫要拿在下戏耍。”说罢他便要扔下高镇,指挥“墨舟”靠上去。
“我不是在开玩笑!”高镇猛地抓住赵登儿单薄的肩膀,淡色的瞳仁像是要喷出火来。
“高捕爷”赵事头虽然脸上还挂着笑容,但谁都看得出他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你这是要找麻烦吗”
船上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了起来,就在这时,鱼一贯忽然喊了一声:“看那儿!有人!”他说得没错,那艘船空旷的甲板上确实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影子就像一个稻草人般,面对“墨舟”木然伫立着,感觉不到一丝生气。又过了大约一盏茶时间,他缓缓走到船舷边,开始朝“墨舟”挥手,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他的衣着长相,不过单看挥手动作,那人却也没什么更多的可疑之处。
“看到了没有”赵登儿恶狠狠地一甩胳膊挣脱了捕头,“那是自己人!”
高镇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那个人影,脸上渐渐浮现出严峻之色:“痴子!你还没看出问题吗”
对面船上的人显然是等得心焦了,挥舞手臂的速度渐渐加快,他似乎还在喊这什么,但是声音完全被海浪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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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人物表
注:作者没能找到唐代广船的人员编制,以下内容是仿照宋元时期编制设计的。
管理阶层
纲首(类似于船长):独孤元应
事头(大管家):赵登儿
部领(人力资源):翟东焦(潜在的福州帮大佬)
直库(仓库):哥舒雅
技术人员
火长(领航员):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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