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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鹤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永恒的夏亚

    那个逃出来的船东朋友疯了一样要求众人远离海崖上的宅子,人们没法从他语焉不详的描述里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船东似乎从海上带回了什么东西。后来当地曾经派人去那座宅邸门前查看过,那些人回报说宅邸大门已经被从内侧锁死,里面还能听到含混不清的哭声,几天后再派人去,里面就只能听到微弱的呻吟声了。

    “船东以为他已经在海上摆脱了那个东西,结果那东西却跟着他回了家。”赵登儿吸了吸鼻子,“最后他在绝望中把那东西锁在了宅子里,后来再也没有人敢踏足那座海崖。附近村子里有许多鬼故事是关于那栋宅子的,据说有些十三四岁的后生胆大包天,跑去海崖顶上趴在宅子的院墙上往里看,他们看到宅子里还有一些东西在蹒跚而行,一到晚上,那些东西就放出让人毛骨悚然的青光。”赵登儿脸上忽然露出一个让人作呕的笑容,“当然,那些后生有可能是被影子吓着了,也有可能完全是在胡说八道。如果你在天气好的时候往那座崖上看,确实能看到一座荒废许久的建筑,但那废宅的主人是不是个船东就没人说得清了。”

    “那个船东究竟是把什么带回来了”师凝问。

    “这个么……有人说,他从海上带回了一副绝色女子的画像,还有人说,他染上了古代“长生人”的瘟疫——”

    “海疫”一说源于东晋,从隆安二年开始,海寇孙恩几乎每年都要沿着海岸线劫掠一次。他们红船登陆过的地方几乎从来都留不下活口,而他们走后,当地还会爆发猛烈的疫病,最后方圆百里都会成为寸草不生的白地。在当时的沿海居民心中,孙恩与他的继任者卢循无疑就是活生生的海中恶魔,而从海雾中驶出的




第三章【湖水(回忆与第二天)】
    (师凝的回忆第一部分)

    师凝终于找到她的仇人了。她几乎不敢相信,在失去踪迹十几天后,那个道士竟然会自行回到葛岭脚下。

    师凝实在搞不懂那人想干什么,就算他不知道“千里剑”师霜城正在追杀他,那人也应该明白,自己曾在葛岭犯下了多让人发指的罪行。

    山下小村里的人都记得有那么一个脚蹬红靴的道士,这阵子,他每天都会在村里出现。有时候那人会沿着湖岸一言不发地走上半日,有时候则会去造访最近几个溺死者的家人。道士似乎很乐于同当地人交谈,只是他满口都是关中雅言,村里人理解起来十分费劲,所以愿意搭理他的人并不多。

    租给师凝住处的村姑向她保证,只要在湖边等着,一定不会错过红靴道士。所以“千里剑”此刻才会站在这片静谧的滩涂上,望着波澜不起的水面沉思。周围的宁静让白衣女子感到窒息,仿佛被千钧纹丝不动的湖水压在身上。这座破落村庄里住着的都是愚昧麻木的野户,他们对于这片湖水有着难以解释的敬畏,即使是小孩也不敢在湖边发出声响,仿佛怕惊动碧绿湖面下沉睡的恐惧。这里是一个死寂的世界,只有从远处村庄里传来的鸡鸣狗吠会偶尔划破此地的静谧。

    当地村民望向师凝的眼神包含着一种溢于言表的幸灾乐祸,白衣女子知道他们正迫不及待地要看自己被湖泊的诅咒吞没,师凝猜想,他们看道士的眼光一定也是这样,与这片湖比邻而居,已经让当地人变得恶毒而冷血。

    从上个月开始,在湖泊里陆陆续续没了十五个人,他们中有玩耍的孩童,洗衣的村妇,夜行的醉汉,还有痴呆的老人,他们的家尸体也从来没被找到过。湖水风平浪静地吞没了十五个人,唯一吐出来仅仅是一只湿透的鞋子。

    “今天湖水还要再吞一个人。”女子心里说,“我和道士之中有一个人要留在这儿。”她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阁皂台上那副凄惨的光景,破碎的瓦当与肮脏的丝絮围绕着那半具残缺的遗体,那画面狼藉得就像是倾倒在地上的一口肮脏的剩饭,师凝没想到,她第一次与祖母相见会是这样一番景象。

    女子又握紧了腰间的“满城霜”,她知道她的仇人是纯阳清虚子的高徒,然而出道以来,大大小小的恶战她已不知经历过多少,今天这一仗,也未必会比过去更凶险。她是个剑客,她的一生都是在死中求活。

    这时,师凝看到有个人沿着河岸朝她走来。那个人跟描述中一模一样,穿着纯阳道袍,脚蹬一双扎眼的大红靴子,走路的样子有些心不在焉,但是,白衣女子一眼就看出他是个用剑好手。

    “铁鹤道爷!”师凝高声叫道。

    道士满脸堆笑,紧走两步来到“千里剑”跟前,伸出三指口唱慈悲:“女施主,别来无恙。”

    “你知道我”

    “虽不知名姓,但贫道晓得,女施主从阁皂台就一直跟着贫道。”他停了停,又道,“其实,我也一直在等着施主。”

    师凝心中大感不妥,正要再问,周问鹤忽然面色一变:“其它的事,我们稍后再细谈,这水里的东西可等不得。”

    他话音未落,师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惊叫声,她转过身,发现好几个村里人站在岸边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有个中年妇人伸手指着湖水,发出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悲伤的尖厉哭声,她身边的后生像是受到了妇人惊吓,撒开腿朝村子的方向跑去,而另有一些人则正从村中慌慌张张跑出来。师凝顺着妇人的手指看过去,立刻明白了那群人惊慌的原因,浩淼的水面泛起波纹,一个面色惨白的人直挺挺地从水下浮了上来,



第四章【第一次会议,上(第二天)】
    发生在第一天的骚动,最终以出人意料的方式结束了。翟部领找来招头撬开了门,带着几个亲信哇哇怪叫着冲进舱室内。过了不多久,这群人从里面扛出了一个用芦席草草包裹住的东西,围在门口的人群又喧哗了一阵,随后忽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面面相觑,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木芳看到了一个船客站在人群外朝里面探头探脑,正是临出海前强塞进鱼一贯舱房的唐门弟子唐弃。

    “你朋友。”他把唐弃指给鱼一贯看,后者立刻露出厌恶的神情。这其实不能怪鱼一贯,人对于分享自己空间的陌生人一般都喜欢不起来,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喜好打听闲事的陌生人。

    唐弃也看到了鱼一贯,他马上兴匆匆朝他们走来,从他脸上的表情看,他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鱼一贯的老熟人了。出门在外,碰上这种人是最头疼的,因为他的思维和别人的根本接不在一处,别人对他的嫌恶他可能完全领会不到。

    “唐兄,那边是什么情况”鱼一贯问。

    “屠老爷子死了,翟头儿冲进去后,就看到老爷子把自个儿吊在舱室里。”

    “晦气。”木芳嘟囔一声,“这可是新船呐,舱室还要睡人的。”

    “部领正要去跟纲首事头商量,再提拔一个人做碇手,反正在靠岸之前,碇手也就只有看管一下锚碇的活儿。”唐弃话音未落,他身后忽然又传来吆喝声,人伴们已经把捆扎妥当的屠年海扔下了水密仓,鱼一贯依稀听出他们吆喝的是崖州土话“大人回家了”。

    “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遇到有人横死就这么喊,到了夜里,还要派一个伙计守着苦主,谨防诈尸。”

    “在海上也会诈尸”唐弃饶有兴趣地看着船员把水密仓门盖上。

    木芳的表情明显带着嘲弄:“海上的怪事,多着呢。”

    说话间,翟东焦又回到了甲板上,样子有些丧气。

    “他一定又没见着纲首,”木芳窃笑道,“从启航之前他就一直想找个机会巴结一下独孤老大,但是到现在为止连面都没有见到。”

    “纲首好大的架子。”鱼一贯撇撇嘴。

    “不瞒两位,我们的纲首脾气古怪,除了跟随他多年的事头赵登儿还有心腹火长薛团,船上没人见过他。”

    “啊”唐弃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那他如何指挥墨舟”

    “船上一切事宜,都是通过赵登儿发布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艘船上的事头,部领,直库,大翁都是声名在外的行家里手,平时也无需独孤老大过问,他大可以待在船舱里避人耳目,伙计们都在传,纲首他不肯见人是因为怕吓到我们。”

    “你们老大倒是很贴心啊。”唐弃揶揄道。

    “是真的。独孤老大的上一艘船也叫墨舟,后来沉了,除了他和老赵,船上所有的人都死了。独孤老大丢了一只手一只脚,据说,脸也毁了。后来老大走南闯北好几年才重新攒下了这艘新船,还是用了墨舟这个名字,但比之前那艘更大更结实。”木芳拍了拍船舷,后者回以厚实的“砰砰”声,就像是一个不愿让上峰失望的士兵,边舵手满意地笑了笑,但是紧接着,他忽然压低了声音,“我跟你们说,这艘新墨舟上有些古怪规矩,你们最好记清楚——”

    木芳告诉两人,正对纲首房间有一个船舱,门是绝对不能打开的,甚至连在门口停留都不允许。如果刚好有人路过那里,不小心听到舱里传出声音,不管是什么声音,他们都要当做没听见。

    看到边舵手煞有介事的样子,鱼一贯和唐弃都有些好笑。但是木芳的表情却更加严肃了:“还有,在这里,千万不能乱说话。你们不明白,当初那艘旧船上的人,有些跟过来了。这里好多伙计都亲眼见到的,天黑后有浑身湿漉漉的陌生人在甲板上来回踱步。”

     



第五章【第一次会议,下(第二天)】
    高镇又看了一眼右手边的人,那是个皮肤异常白皙的大食胖子,走起路来带着一种胡旋舞般的韵律。刚才高捕头拿眼扫了一下,此人里里外外至少挂了十一把刀。他肥胖的身躯只要一动,立刻会传来一连串丁玲当啷的声响。

    高镇搞不太懂这个大食胖子,他的眼睛在看外邦人的时候洞察力总要打一个折扣。这个名叫薄罗圭的人一副敦厚的样子,看上去似乎并不难相处,但是,高捕头总觉得他的那副肥厚皮肉下面,裹着世间少有的残忍与阴毒。

    第六个人坐在屋子一角,与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那是个身材娇小的中年妇人,早年间定是一位绝代佳人,然而时至今日,芳华不在,虽然保养得宜,却也很难再夸有好颜色,如同一池春水缓缓见底。

    高镇没有见过这个人,赵登儿称她为庞菩萨,言语之间颇多恭敬。捕头不确定自己在那女人身上看到了什么,如果非要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他心中同某种动物关联起来,那或许应该是鲨鱼吧,高镇没有漏掉对方眼睛里那一闪而过的嗜血与贪婪,那个女人就像是一只披着优雅与恬淡外皮的深海怪物,只要一张嘴,就可以把船上所有的人都吞下去。

    屋子里最后一个人,高镇实在是一点都看不透,原因很简单,这个人从头到脚都被五彩锦缎盖得严严实实。

    此公被牵着手带进房中前,他在门外的脚步声就已经让捕头很不舒服,那是一种极为呆板,极为笨重的声音,让捕头想起了儿时噩梦中那些永远甩不掉的蹒跚恶鬼。那个人被带到木凳前佝偻着身子坐下,始终一言不发,只有锦缎下的脑袋偶尔转动一下,但即使没有高镇这双神眼的人,也绝不会忽略掉那人顺着锦缎淌下的深红色液体。高镇做了几十年的不良,他几乎不用细看就能断定,那是人血。

    “菩萨,我们开始吗”赵登儿对庞菩萨陪着笑脸。

    中年女人略一颔首算作回答,她并没有像许多半老徐娘那样强做风情,但是在举手投足间透着让人赏心悦目的洗练与沉稳,一眼便能看出她早已不需依靠美貌生存。

    赵登儿得了应允,快步走到那个锦缎蒙身的怪人身前,先整了整衣冠,然后对怪人一揖到底:“有请血轩辕。”

    锦缎被主事揭开的一刹那,高镇有生以来第一次憎恨自己为什么看东西能看那么清晰。

    锦缎下面是一个畸形人,无眉无发无须,口眼紧闭,七窍附近都带着血痕,像是常年流血不止。一滴肮脏的血珠正顺着他的眼角无声滑下,而他完全没有抬手擦拭的意思。高镇皱起眉头,即使是腐烂的尸体,也没有这么让他心生嫌恶过。

    赵登儿牵着那个人把他带到案前,又将他那双皲裂粗糙的大手小心地放在桌面上。“有劳了。”事主道。

    但是血轩辕对赵登儿的话毫无反应,他只是自顾自在案上摸索。那颗血迹斑斑的大脑袋,也越伏越低,几乎凑到了桌面上。

    “你用不着跟他说话。”庞菩萨道,“他听不见,就算听见也听不懂。”

    “他就是血轩辕”高镇冷哼一声,“没想到你们为了抓周问鹤,连他都找来了。”

    江



特别篇,写在中间的话【第一部分】
    最近有很多读者在我的个人博客下留言,询问为什么不讲讲这几天很火的山西临汾大墓二期挖掘工程。在这里我要向大家解释一下,对于大墓的第二期发掘,其实笔者所掌握的资料也很有限,与笔者私交不错的胡婷教授在第一期发掘结束之后就卸下工作前往伊斯坦布尔大学,对那里的唐初《无名歌谱》孤本进行专题研究,笔者也就无法从她处获得关于临汾大墓的第一手情况了。

    此外,相比于第一期,临汾大墓的第二期发掘明显要低调很多,这也是发掘负责方为了避免像上次那样闹出乌龙所做的决定,众所周知,临汾大墓一期后来出土的文物表明,它的主人并非之前我们一直猜测的天策府将军曹雪阳,而是同时代的另一位女校尉阮糜。随墓葬出土的大部分文献如今依旧在解读当中,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已经不太可能发现与“白衫郎案”有关联的内容了。

    如果不是上周发生的挖掘事故,我想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原来临汾大墓挖掘工作还有这个二期项目,所以故事讲到这里,我觉得有必要停一下,为读者们简单介绍一下临汾大墓二期发掘的基本情况。

    现在主持发掘工作的是来自西安交大的林磊博士,他与胡教授同为最早进入发掘项目的人员之一,胡教授远赴土耳其之后,也一直是他在总览全部的工作。在他的领导下,一期发掘的收尾作业始终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直到今年年初,在临汾大墓以西一公里处的楼盘“松水八仙”建筑工地发现了另一个完整的唐代墓葬群。

    我们现在称之为临汾大墓二期的墓葬群大部分都与“松水八仙”小区的规划重合,而这次发生事故的b墓道正好处在标记为红色的“暂不出售”楼房正下方,这不得不说是命运的一个残酷玩笑。想必大家都还记得,三年前该楼盘在同一地点发生的可怕悲剧。

    笔者通过关系专门采访到了“松水八仙”的内部人士,该人士向笔者透露,经历了三年前的打击以及这次打乱开发步骤的挖掘作业,楼盘已经开始走清算流程了。

    有些记性好的读者应该还记得三年前“松水八仙”开发集团的董事长与另外五名高层陈尸开发中楼盘的新闻。当时他们的尸体就是在标红楼13层的毛坯房中被发现的,而且至少都已经死了5天以上。因为没有找到凶杀的证据,这起案件最后以自杀结案,但是关于它的传闻却一直没有停止过。为什么公司大佬会聚在一间毛坯房中暴毙,他们死前惊骇的表情和用油漆写在毛坯房墙面上的那些胡言乱语又暗示了什么该名内部人士向笔者透露,在董事长失踪的一周前,他删除了邮箱里所有的内部邮件,如果不是因为突然罹难,他应该会在两周之后前往泰国会晤某位知名灵媒。

    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松水八仙”开发陷入了长达一年的停滞,甚至已经预售的楼盘都出现了交付困难的情况。在这一年多时间里又发生过两次雪上加霜的意外:2016年春节前夕两个拾荒者尖叫着冲出一栋烂尾楼,口口声声说在里面见到了妖怪;2017年中元节前后,巡逻人员在某栋楼外的墙角处发现了一个气绝多时的无业人员。

    严格来说,这两起事件其实都属于巧合,拾荒者后来被证明有精神病史,并且谎话连篇,曾经多次潜入各种烂尾楼盘生活甚至偷窃。至于死去的无业人员,尸检很快证明死因是服用违禁药物过量,而警方的走访也证明他是个多年的瘾君子。

    毫无疑问,“松水八仙”是因为这些巧合受了



第六章【深水之下(第二天)】
    “我们还有几天行程”庞菩萨忽然问事主。

    “要看老天赏不赏脸。”赵登儿回答,他的表情破天荒地严肃起来。

    接着老事主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身后的柜子,将一份泛黄的纸卷小心翼翼地取出,摊开在众人面前,纸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线条,配以各种外洋文字,显然是一份有些年月的海图。

    “我们现在在此处,如果风向不变,最快五天就可以上岛。”主事在海图上比划了几下,抬头看见众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谁都知道这次出海凶险非常,但是谁能想到最让人提心吊胆的,竟然是看来最寻常,最没有危险的风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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