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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鹤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永恒的夏亚

第十章第二十五节【摊牌,下】
    接下来,我想说说张谬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他经常挖洞。

    挖洞不仅仅是他的营生,也是他的爱好,所以他的生活虽然贫穷,但是过得很快乐。他曾说给他金山银山也不换他现的生活,这是真的。

    他是同辈中打穴手艺最好的一个,而且他打洞还有与别人不同之处,别人把土刨开只是为了挖东西,只有他,时不时还会埋进去点东西。

    张谬出道至今十五年,从第一年开始他就在杀人。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有可能成为他的猎物,他杀人从不挑时候,也没有理由,当那种说不清的感觉又找上他时,他就知道该去杀一个人了。

    他把死者埋进洗劫一空的古墓里,在他心中这是他跟墓主人达成的交易。前几年他还记得杀了多少人,但是后来他就懒得去留意了,反正他又不可能失手,谁会怀疑到他这么一个又和善又老实的人身上呢

    张谬另一个爱好是跟受害者聊天,主要是他说对方听。他会跟受害者讲述他生活中的烦恼,有时还会热心向受害者介绍一下他的前任。偶尔会有受害者中途醒过来给他造成一些麻烦,这是张谬最头疼的情况。

    “然而你知道吗”有一次他对中途醒来的妇人解释,“中途醒来这种情况是免不了的,你需要的是沉稳的心态和紧急应对的素质,你要保证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否则事情就离办砸不远了。”

    躺在墓中的妇人点点头,然后她问张谬:“那些被你活埋的人你从来没有再想起来过吗”

    张谬愣了一下,像是在认真思考,然后他坦诚地回答:“有时候会想起,但是我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了。”

    “有没有想过他们他们最后是什么感受”

    “反正不好受。”张谬说着开始铲土,他发现自己没来由地烦躁起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两捧土落下之后,张谬忽然扔掉铲子,整个人翻进了墓穴里。他挣扎了一下,觉得浑身上下都被压上了千钧之力。

    “恐怕你会先我一步体会到。”那妇人说着,缚紧她的绳索便自行散开。妇人手脚并用地爬出墓穴,当她站在地面上重新俯视着张谬时,后者惊恐地发现她竟然完全变做了自己的模样。

    “你是为了替那些死者报仇吗”他用尽全力,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

    “不,我只是想要你这个身份。”那人露出了和自己一样平易近人的笑容,张谬看在眼里就像是镜子背叛了自己,“不过,我也很想看看,你自己身处这种环境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张谬最终没能如他所说的掌控住一切,他在接下来被活埋的过程中号啕大哭了起来。

    周问鹤面前的人还在流着清水,像是体内生了一口泉眼。道人忍不住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巾:“擦擦吧……”

    “今年年初,教内发生了一件大事。”“张谬”笑嘻嘻地说,他显然不打算理会手巾的事。

    “你是指你们用四个伪神残骸制造出的人造‘神明’在福州夭折的事吗”周问鹤道。

    “仙长消息灵通啊,但是那只是一个诱因,‘神明’死了最多花点时间再造,可是伪神残骸要是被偷了,那就麻烦大了”

    “被偷了”

    “根据我的调查,教内有可能偷出遗骸的一共有四个人:萧万全,他打死‘神明’,为了脱罪还毁掉了尸体;索长老,他用心不诚,竟然私底下调查竹老板;小红禅师,我们发现他与蟾廷的人暗通款曲;还有一个人,他这些年来频繁出入合乐山庄,不过十几天前已经被这里的猴子撕碎了。我们把剩下三个人安排到了山庄,又用山庄的名义找来几个外人……”

    “贫道或许明白了,”周问鹤点点头,“表面上,你是让这三个人监视我们,事实上,你却混在我们当中监视他们三个。”

    “道长聪明过人,不愧是清虚真人的爱徒啊。”张谬露出颇为得意的笑容:“贝珠曾经引诱我教使者卷款私奔,还打掉了使者骨肉。唐弃受索长老指派,从叛教使者手中购买竹老板的身份线索。但尚未接头,使者就为见财起意的孙百丈所杀,钱掌柜私吞使者卷出的巨款,又自说自话输给其他人。而这笔钱,最终又让苏横劫了去。这些人




第十章第二十六节【父与子】
    在起火山庄的两处,一个死去女人的名字被同时提起。

    “贝珠”周问鹤纠起眉头。

    “贝珠的脖颈被一掌拍断,那个窃走遗骸的人,也用过同样的手法。看来小红禅师下手时,真的是方寸大乱。”张谬轻叹了一声。青年佣人见张谬目光不在自己身上,自以为寻到了机会,站起来拔腿就往山门方向跑。张谬并没有在意他,周问鹤也没有,道人明白,他逃不掉的。

    “那么遗骸呢是不是已经被阁下收回去了”道人问。

    张谬笑盈盈地探手入袖,拿出了一串仿佛可以滴下血的红色念珠在道人面前晃了晃。

    而在山庄另一边,你很满意看到小红禅师露出仓皇的表情。

    “铁鹤道人说得没错,贝珠确实是因为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而惨遭灭口。凶手一定非常惊慌,才会从码头一路冲到贝珠身前,而且出手就是能拍死彪形大汉的雷霆杀招。然而我还是有一件事一直想不明白,当时是深夜,又下着大雨,从回廊那里看向码头,几乎连人身形都看不清楚,凶手何以惊慌到非杀贝珠不可的地步。唯一的可能,就是凶手漏出了即使是在雨夜里隔了十多丈,也依然会被认出的形迹。”说到这里,你又上下打量了一遍小红禅师,你惊讶自己竟然也开始看不起他:“直到刚才你亮出掌法,我才恍然大悟,她是看见你这一身红衣了吧。”

    小红禅师没有反驳,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早先的淡然冷漠已经荡然无存。

    “你到底有什么秘密不能让贝珠看见是不是因为她看见你驾着小舫从湖心岛的‘青泥小筑’划过来”

    “也许,”毕轩冷笑一声,“他被撞破时已经解下黑袍,却还没来得及摘下他那副黄铜面具。”

    你转过身,尽量放慢自己离开的脚步:“你们的事我不想管,如果两位中有谁想尝尝本门‘天女散花’,在下倒是不介意奉陪。”这句话你故意说得又随意又懒散,好像真的已经把唐门暗器扣在了手里。

    走出两步之后,你意识到你成功了,没有人追上来拦你。你竭力压下心中的慌乱,缓缓向着火的黑楼走去,或许阿泥真的只是一只老鼠,但今天,这只老鼠镇住了两头狮子。

    “你不帮我,我们都要死!”你身后传来小红禅师焦急的声音,他现在还站在原处。“也许吧,”你心想,“但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就在这时另一个人跌跌撞撞闯进了你的视野。钱掌柜的幞头已经掉了,头发披散在脸上,青色的襕袍上满是泥点,显然摔过不止一跤。

    “你们看到我儿子了没有啊。”他朝你们大喊,模样像是个十足的疯子,“他不在床上啊!”

    “没看到,滚!”听到小红禅师一声暴喝,钱掌柜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这糊涂半世的男人愣了一愣,然后双手捶地开始号啕大哭起来:“安乐啊!你在哪儿啊”

    当你快步离开了他们时,不知怎么的竟然同情起钱掌柜来。如果可以,你真的很想帮他找回儿子,但是对现在的你而言,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必须去做。灰色世界里那个眼窝深陷的老人,他当时的话被你抛在脑后十多年,但现在,那些话就像刻在你心里那么清晰,而且,你已经完全明白它的含义了:“大火,大火,救经文!”

    你飞跑过回廊,只碰到了零星几个佣人,他们都垂手而立,用事不关己的眼神看着火势越演越烈,没有任何人站出来组织救火。

    黑色小楼的方向,灼目的焰苗将半片夜空贪婪地舔舐成了橘红色。你仿佛听到了尖利的嘶吼夹杂着恶毒的咒骂从大火中飘来。



第十章第二十七节【未发生】
    热浪一阵一阵地向你袭来,往黑色小楼的方向几乎寸步难行。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来得及,从你这里看过去,那栋楼已经被烧透了。

    但是你并没有转身离开,你相信冥冥中注定了,你就是为了抢救那些经文而到此的。关于宿命的荒谬想法充斥着你的脑海,这一刻的你仿佛成了一个虔诚的信徒,义无反顾地要把性命交付出去。

    黑楼矗立在红光里,像是一具焚烧中的漆黑尸身,无数焰苗在它的飞檐斗角之间张牙舞爪。空气变得灼热,每吸一口气喉咙里都有焦烫的感觉。

    当你终于走到黑楼前时,眼前的景象让你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高温下产生了幻觉。

    两箱经文整整齐齐地摞在了黑楼门口,显然是在火起前就已经被抢救出来了。苦沙大师身披今上御赐的锦缎袈裟站在经文之间,他看到你后,不紧不慢地双手合十向你行礼。

    借着火光,你看到大师的脸上又多出了五六道瘀伤,他的一只眼睛似乎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另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他的半边嘴是歪的,鼻梁也断了,有一条腿明显无法承受重量,你想象不出这个人究竟遭到了怎样的折磨。

    虽然遍体鳞伤,但苦沙大师的表情却十分恬淡,这些伤痕和这一身隆重的打扮在火光的映衬下,让他看上去十足是一个神圣的殉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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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庄另一边,有两个人影正站在高处遥望这一幕。

    “苦沙大师想干什么他还能作怪吗”其中一个人影问。

    另一个人影还在潺潺冒着水:“我从来都搞不懂他。”

    翠园方向传来巨响,那些如箭簇般聚在一处的楼房,有一栋晃了两晃后轰然倒下。看来小红禅师和封守翁的比拼已经到了白热化。

    “你真不管一管”周问鹤终于忍不住问。

    张谬显然听出了道人的一语双关,他湿透的面皮上挂出一丝苦笑:“我管得过来吗”

    “我不是什么神,我只是受了恩宠的人,徒有一个领袖的虚名。我们甚至都没有一个严密的宗教,只有一小群一小群联系松散的奉献者,而我们的神,早已无法庇护我们。如果吐点清水能够让子弟团结起来,我倒很想这么试一试。”他接着说。

    两个人下了高地,朝翠园的方向走去。火光从他们背后照过来,在他们前方打出一片橘黄。

    “恕我直言,你们造出的那个‘神明’实再鄙陋至极。你们真的打算把它养大后当新的神崇拜吗”

    “那是迎接深渊回来的第一步,深渊回归必须以邪神的死作为开始,如果没有邪神,那我们就造一个出来。”

    “你明明知道你们先知说的邪神是谁,是谁必须死。”

    “它,”张谬的脸上浮现出自嘲的表情,“不可能,它死,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看来你们的信仰也不过如此。”

    “道长,”张谬转过身,清水在他脚下已经汇成一涓溪流,“你曾经亲眼见过它,你对我说句实话,人类有可能面对它吗”

    道人的肩膀微微颤抖,那段漆黑的回忆又一次紧紧攥住了他的思绪。那不仅仅是恐惧,那是他窥见理性边界之外后的绝望。当那个绝对的生命映入自己眼中时,道人为自己竟与他面对面感到深深的无地自容。他不配成为信徒,不配成为食粮,甚至连成为尘埃都不配,与它一同存在,这已经是无法宽恕的亵渎了。那一刻,不管它想对自己做什么,道人都觉得自己应当顺从,因为这是以生命划定,不可逆转的等级。

    “深渊创生了它,但是它毁掉深渊却未费吹灰之力。这不是我们可以对抗的目标,我们没有不自量力到这种程度。”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让深渊复苏既然你们知道你们的神不是它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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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二十八节【尾声】
    如果不是被一连串的咳嗽声打断,鸠图衍的咒骂肯定还要继续下去,他干瘦的身子因为剧烈咳喘而颤抖,险些翻到在滚烫的黄沙之上,然而即使是这样,也没能减少他的愤怒。在他弟子们心中,高僧鸠图衍从来不是个温和的人,他把苛责看做是对弟子们的磨砺,他的传法永远夹杂着责罚与呵斥,因为他相信,只有雷霆霹雳的当头棒喝,才能修出真佛心。

    “师父,求你了师父!”以道支为首的几个弟子伏倒在黄沙上磕头如捣蒜,他们的嗓子都已经哭哑了,如今说话像是漏气的风箱,“没有水了,一滴都没了师父!我们向五烽求援吧师父!唐人不来救我们我们就死定了呀!”

    “住口!意志不坚的东西,劣徒!废物!”鸠图衍好不容易把这口气喘出来,他的脸已经因为暴怒和缺氧涨成了紫红色,“为师平时怎么教你们的一点苦也吃不起,还想得成正果!”

    “可是弟子们渴呀,快渴死了呀师父,我们还没能去东土传法我们不能死呀师父!”道支的头已经磕出了血,但是血瞬间就渗透进黄沙里,仿佛是被这片沙漠贪婪地吸干了。道支的样子活像一条乞怜的赖狗,人在面临死亡时竟会如此尊严丧尽,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畏惧师父,师父就代表着佛法,高高在上无可置疑的佛法。但是他也畏惧死亡,远比他之前所想象的还要畏惧,当一年之后,他把法号改为苦沙时,他任然记得死神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模样。

    “为师发下大愿,要靠自己双脚走到玉门关前。你们是不是要害为师在佛祖面前言而无信!啊为师说过多少次,只要心怀虔诚,佛祖自会渡我们,你们为什么不能信仰坚定一点”看到弟子们卑贱号哭的模样,鸠图衍又激起肝火,忍不住挥掌朝跪地众人打去。却因为失去重心,身子歪倒在滚烫的沙子上,“我在你们身上的心血都白费了!还不如教一群猪狗!早知道你们烂泥扶不上墙,我该把你们趁早打死!”

    众弟子一惊之下急忙七手八脚上前搀扶,但是换来的却是老人更加疯狂的殴打:“废物,逆徒!你们心意不坚,怠慢佛法!你们不配做释迦弟子,你们不配做人!”

    道支头脸被连续抽了好几个巴掌,像是火燎一样疼痛,怒火终于从他心底无明暗处窜出来,瞬间将所有的敬畏与理智烧成灰烬。原本扶住老人肩头的手变成了卡住他的脖颈。

    “你要我们死!你要我们死!”道支尖叫着骑到鸠图衍身上。其他弟子被这举动惊得呆在原地,道支回头看他们的时候,感觉在看着一群愚钝的羊羔牛犊。

    “不杀他我们都要死!杀了他呀,杀了他就有水喝了!”在之后的很多年里,道支一直认为当时说出这些话的不是他,而是恶鬼。不只是因为他本人绝不会起杀心,更是因为师兄弟们听到这句话后都像是着了魔一样立刻加入了自己。

    他们纷纷伸出手,把老人的脸捂得密不透风。他们的样子既没有惊慌也没有怜悯,或许地狱恶鬼杀人时,就是这副表情吧。

    鸠图衍的脸一直被好几双手死死按住,所以道支并不知道师父最后恐惧过没有,老人在沙子上挣扎的样子只让到道支想起某种扭来扭去的蛆虫。鸠图衍挣扎得比他弟子想象中更有力,时间也更长,有一阵子道支怀疑那老人永远不会死了。他有过放弃的念头,但那念头就像虚无中的火星那样一闪即逝。他的愤怒已经消退,但是怜悯却并未生出。“再一下,再等一下。”他不知道心里这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师父听的,“马上就好了,再忍耐一下……”

    苦沙大师的回忆就到这里为止,后来鸠图衍是何时死的,他们又是怎么埋葬了师父,怎么带上经文重新启程,甚至怎么在五烽下向唐军呼告,他都不记得了,毕竟,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天是鬼杀了他们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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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到大你一直都会做噩梦,在梦里,血红眼珠的乌鸦和眼窝深陷的老人跑出了灰色的世界。他们变得五彩斑斓,在现实世界里追逐着你。有时追逐着你的变成了你凶恶的母亲,有时变成被你杀死的人。反正梦境和现实差异不大,你都是小泥,那只慌不择路的老鼠。

    但现在的你必须准备好接受另一种人生了,别那么看着我,我确实把你救回来了,但是你的思绪还太混乱,刚才你听到的那些话,有可能是我告诉你的,也有可能是你脑海中自己浮现出来的,这完全看你怎么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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