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密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秦兮
一百五十七·胡闹
这一夜卫安都不必自己去打听什么消息。
她原本还想着要借机让林海跟着卫玠,去诈一诈李韶身边跟着伺候的小厮,可是没想到,根本就用不着。
仙容县主给她明示暗示了一番不说。
前头竟还有小丫头子跑进来给她带口信的,告诉她,李韶身边的小厮交锄禾的,丢了个荷包。
这可真是
卫安想一回仙容县主,再想一回李姑娘,只觉得好笑。
原来那次雅集上李桂娘执意要找麻烦,那个时候,还是仙容县主真心实意的劝阻过,话里话外的还帮着李桂娘压着她,怕她给李桂娘没脸。
可是等到这会儿
仙容县主又变了个意思。
蓝禾皱着眉头很是谨慎防备:“姑娘,这会不会是祸水东引啊”
跟着卫安久了,她总事事都要多想一些,生怕一个不小心,卫安就会被谁给算计了去。
何况也确实不是她多想,卫家原本不出头的时候事情就多,现在出头了,事情就更多了。
这些个蜂拥而至的人家里头,哪一个没有自己的打算
总有那些是打算踩着人往上爬的,要是真一不小心,说不定就要给人当了梯子。
卫安眉目不动,吩咐人下去问:“传话的那个小丫头,你记住了”
来的是个庄子上伺候的小丫头,一看便知道连规矩都是还没有学全的。特意找这么个人来,打量的就是这样的丫头在庄子上遍地走,半点儿不出挑,没人记得住的主意。
可是偏偏蓝禾有个本事,但凡是入了她的眼睛的,哪怕双胎呢,她也得给你找出个不同的地方来,何况是个小丫头的脸,她记得清清楚楚的。
蓝禾点了点头:“记住了,还特意连着跟了一阵儿,问明白了姓名和住处。”
她立即就明白过来卫安的意思:“我去问问那个丫头,看看前头到底是谁递消息进来”
卫安点头。
仙容县主想拿她当刀,前头的人也想拿她当枪使,这倒是有意思。
窗户外头砰砰响了三下,卫安眉头一挑,对纹绣和素萍一使眼色,她们两个便立即带上了门出去守着了。
沈琛从窗户里钻进来,先问她:“没事吧”
卫安知道他问的是庄子上的事,便摇头:“没什么大事,只是九个孩子没了娘。”
她说的轻描淡写,可是眉梢眼角全都是冷的,沈琛便知道她是怒极了。
他顿了半响才说:“是李韶。”
“我知道。”卫安毫不意外:“我早就猜着了,昨天闹了一天,就是为了让李家递帖子的,李家果然也就真的递了帖子。”
沈琛有些意外:“你想怎么办”
李家毕竟不是好惹的,他沉默了片刻才说:“我来替你处理。”
卫安却摇头:“不必,我自己有主意了,你现在动手,不大适合。”
她见沈琛要说话,便朝他笑一笑:“等一等罢,等一等你就明白为什么你不能插手了。”
沈琛便果然也等了,等蓝禾进屋瞧见这么一尊神,却惊得差点儿没转身夺门而逃-----幸好她忍住了----刚进门的时候素萍和纹绣还守着呢,总不能是走叉了屋子。
她定了定神,上前看了一眼沈琛,见卫安朝她点头示意,便轻声道:“已经查探清楚了,是是临江王世子身边的小厮让她传的话。”
“你瞧。”卫安朝他摊一摊手:“你哥哥指望着我去帮他对付人呢,我怎么好拂了他的意思自然要成全他。”
楚景行这已经不是头一回把手伸到卫安头上了,一次两次,总想着拿她当枪对付李桂娘。算起来,她惹上李桂娘
一百六十一·除根
李家的事就这么了了,这回长缨公主彻底被伤了元气,一时半会儿根本缓不过来。
仙容县主先是开心,过后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往深里想一回,总疑心是自己透露了消息给卫安知道,是卫安和卫家做的。
否则人走背运,也不该背运到这个程度才是,怎么李韶向来谨慎不过的人,竟然会违背旨意偷偷回京呢
莫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要回京城来的
她想不明白,那点儿开心渐渐的也没了,还往长缨公主府去了几回,搂着李桂娘不住安慰。
李桂娘却似乎一夜之间失去了精气神,像是一朵霜打了的花,蔫蔫的再也没了往日呃光彩照人,木木呆呆的。
仙容县主自己也心虚,倒并不曾再多呆,跟着母亲回了家,便有些坐卧不安。
如果真是卫安做的,那卫安这手段可也太厉害了。
卫安也正好想起了仙容县主,正开沈琛的玩笑:“你哥哥得一个李桂娘看来是不行了,可一个仙容县主,倒是配得起的。”
沈琛便看了她一眼,手里拈着一颗棋子自己跟自己下棋,半响才道:“别去招惹她,她比李桂娘难对付的多。”
长安长公主看着是没一处出挑的,可是唯有她,所有王府都能来往,四时节令每一家王府公主府都给她备礼,她也一一回礼。
单这一点,就知道她再不是外头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和善。
卫安牵了牵嘴角,看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她口口声声把李桂娘当亲姐妹,可转头就能卖了李桂娘的把柄给我,说她简单,我当然不信。”
她顿了顿,见沈琛似乎听进去了,才又提醒他:“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声,两只狐狸凑做了一堆没什么好事,还是那句话,你早做决断吧。”
卫安不是没经过事的小姑娘,那天楚景行身边的小厮拖人送消息进来,后脚仙容县主也下了手送消息,她就看出些门道来了。
仙容县主要除掉李桂娘,约莫是因为李桂娘挡住了她的路。
她也是中意楚景行的。
楚景行面上看着沉稳又温和,好相处的谦谦君子的模样,可是却绝不是个简单的人,否则,也不会来这一招借刀杀人了。
楚景行是绝看不上李桂娘的,所以之前借了她的手,想让她跟李桂娘闹起来,后来果然闹了起来,可是谁知道圣人和皇后又寻了个福星的借口,把李桂娘又捧了起来。
他干脆就把天然的把柄送了过来,想再借她的手第二次。
卫安笑一笑:“我这回让仙容县主和楚景行都称愿了,就当送了他们一份人情。”她看看沈琛的脸色,又道:“就当是帮你缓和一口气。”
临江王府的水一波深过一波,隆庆帝却还嫌淹不死人,一勺一勺的往里头灌水,这么下去,楚景行还当真未必压制的住自己,对沈琛下手。
沈琛了然,朝卫安摇了摇头:“他没那个功夫来对付我,父王最近让他收线呢,他这回恐怕也只是顺手,最多,也不过就是还跟从前一样,借了仙容县主的手不算,再借一借你的手,不着痕迹的把讨他厌恶的李桂娘清理掉罢了。”
看样子,沈琛还是事事都清楚的,卫安便也不再多说,隔了片刻才又道:“还要多谢你,如果不是你在中间说话,谭喜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恰到好处的让李韶跟锦衣卫的人遇上。”
这些对于沈琛来说没什么好值得拿出来说的,他懒懒的往后头一靠,牵了牵嘴角说起别的事来:“别因小失大了,也想想你自己的事,彭家最近跟狗见了骨头似地
一百六十五·嫡母
彭凌薇拉着卫安叽叽喳喳的说个不住,从方家姑娘如何如何说到自家如何如何,再看看卫安,天真无邪的叹了一声:“我可真是喜欢郡主,若是郡主能长长久久的跟我一道,那才好呢。”
她说这一声,卫安便微笑不出声。
再没有想到竟然还会从彭凌薇和彭大夫人嘴里听见喜欢这两个字过。
上一世她可是被这两个人厌恶得如同什么似地,她们等闲连看也不愿意看见她的。
倒是庆和伯夫人听见这么一声看了彭大夫人一眼,暗叹彭大夫人倒是知道烧热灶。
她自己看来看去,对大儿媳妇使了个眼色,见大儿媳妇点头了,这才笑了笑。
今天方家嫁女儿,林三少也是要来的----方家一意邀了他,他不来岂不是让宫里的林淑妃没法儿在方皇后跟前立足为着这个,他也是要来的。
既然要来,那也就好办了。
庆和伯夫人等得一等,好容易等到外头说是方家大夫人来了,她便笑意满面的立了起来,拿眼睛往方大夫人身后一扫,看见个低眉顺眼又身形窈窕的女孩子,连嘴角都压抑不住的翘了。
吉祥话说过了,这才装作才看见那个女孩儿的模样,问方大夫人:“这位是”
方大夫人便笑了笑:“这是我娘家侄女儿,正在家里做客。”
庆和伯夫人便啧啧了两声,拉在身边亲切的夸个不住,又问她年纪多少了,可曾读过书云云,末了还让林大奶奶拿了个称心如意的玉佩出来,笑眯眯的交到小姑娘手里。
卫安一见便笑了。
方家大夫人如今已经四十多了,她嫁进方家的那时候已经算是高嫁----可那时候方家还没出方皇后,还是破落户呢,可见方大夫人娘家差到何等地步。
这么多年了,银子送去不少,力气也出了不少,可是娘家却无论如何就是立不起来,为着这事儿,她气的时常夜里垂泪-----方大老爷不是个省心的,家里通房妾侍数不清,庶子女加起来数一数,十二三个!
男人靠不住,更要把娘家立起来,才放心。
她便更加要为娘家想,其他娘家人都被婆家看不起,可唯有这个最小的弟弟生的小女儿,虽然也没什么出挑的地方,可是这生辰却恰好应在了她那最尊贵的小姑子身上-----她小侄女,也是七月初一生的。
为着这个,她便特意说这小侄女是个有福分的,庙里尼姑们都说了,应着生辰,能替贵人挡灾呢,她拿这个说辞私底下告诉方老太太和方大老爷,先把侄女儿抬高了,落后才把侄女儿接到家里来。
可家里倒是容许她接来,却不准她把侄女儿嫁给自己儿子。
她为着这事儿,恼的很。
后来才打起了别的主意,实在嫁不得自家儿子,嫁给旁的好些的人家总是成的吧
好歹也嫁个当官的,不至于跟自家那样一力破落到底的。
可是说是说这姑娘是方家的表姑娘,到底不姓方,京城里这些有头有脸的贵太太哪个是傻的一眼就看出李鬼李逵的区别来,根本不买她的账。
她气的厉害,却毫无法子,原本还只当侄女儿也只得打发回家去了,没想到却从天而降,掉下来一块天大的馅饼-----庆和伯夫人竟然有意提亲!
虽然是庶子,可是那可是林三少啊!
淑妃的亲弟弟,这还不打紧,打紧的,是他是皇帝的心腹,圣人很信任这个年纪轻却手段狠辣的锦衣卫指挥使。
嫁给他,那还有什么说的
方大夫人连想也
一百六十九·纵横
到底方老太太还是进宫了一趟。
正是二月早春时候,草长莺飞,岸边垂柳,四处一望俱是生机勃勃,端王妃听见消息便软了半边身子,怔怔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灰败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生气,竟还微笑起来:“去请王爷。”
端王却早知道了,一进院门就屏退了下人,握住了端王妃的手坐下来,仍旧端着一张脸冲她缓缓摇了摇头:“等消息罢,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
这件事越牵连越广。
连隆庆帝都没想到,一个两淮盐政,竟有这么多亏空,有这么多油水可捞,户部年年叫穷,年年都是要用钱的地方,可是那些盐政们一个个去的时候清风两袖,回来的时候却恨不得金子打船,贪的最狠的黄冰清,为了为难那些盐商,想着法子的要钱,听说他家给狗喂食的狗盆,都是纯金打造的。
他女儿出嫁的时候排场更不必说,送嫁的船队整整十艘。
可这些却压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竟一张奏折也没往他跟前送过,隆庆帝对着钱士云和林三少合力核算了这几月才得出的账册冷笑几声,等黄冰清战战兢兢的上了请罪折子,第二天便把这封密折摔在了文武百官面前,问他:“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四个字就把黄冰清压得死死的。
锦衣卫当夜便抄了黄冰清的家,紧跟着便是一连串受牵连的人。
端王的手里捏着一枚杏子,眼里空洞洞的,半响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怕是,就要查到蒋世英头上了。”
蒋世英就是先帝在时替他捞钱的人,是从蒋世英开始,他手里捏住了盐政这一门生钱的买卖,预提盐引的利息这个主意,还是蒋世英最先想起来的,说是容后再算,可是其实就从未算过。
这里头的猫腻,的确跟账上差不了多少,甚至远远还要更多。
等查到了蒋世英,他也就兜不住了,自然会牵扯出他来
端王妃一把反握住他的手,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不至于,方家既然肯伸这个手,就必然是有这个本事接住这笔钱的”
方家毕竟是方皇后的母族,方皇后待方家不必说,看她当时为了方正荣如何就知道了。
方家既说要银子,难不成方皇后就一定死咬着不准方家发这一注大财不成
端王妃知道这已经是丈夫跟幕僚们商议再三的,最好也是最后的法子,重新又提了一句:“就像你说的,尽人事,听天命。”
两淮盐政贪污案从冬天审到春天,从春天又拖延到快要入夏,终于有了结论。
自黄冰清开始,前头四任盐政每一任都没放过,通通被揪出来了,有官的贬官罢官,没官的已经赋闲的也都追讨贪污银两,抄家的抄家,杀头的杀头。
闹了整整几个月才算消停下去。
黄冰清跟前几任盐政通通判了绞监候,其中一个在狱中死了,隆庆帝还不解气,硬是把他的尸体从诏狱里提出来,打了二百鞭子。
看起来伤筋动骨了,可到底,是留了一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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