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任县委书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厍建玉
国务院调查组的到来,给我卸去了一副沉重的担子,否则市里有可能半推半就地或者说推卸责任地让我去查,我不得不挑起这副担子,而这副沉重复杂、背景深厚的担子我是绝对挑不起的,我除了身陷其中,难以自拔外,几乎无路可走。
这毕竟是月光县最复杂、最棘手的一件事,涉及金额巨大,死的人太多,而且大多是准备参加高考的学生,这些学生和陪同他们的教师都是月光县教育界的精华,他们的离去,是月光县教育界乃至全县的重大损失。从确定建设单位,到工程进行,到竣工验收都很不正常,这件事超出了月光县的范围。工程未动工之前,就逼得一个很有雄心壮志、励精图治的县委书记落荒而逃。如果由我来处理,我也可能被逼得走投无路……。
这国务院调查组就不一样了,他们就是天庭,里面聚集了不少精英,都是各方面的专家,有经验丰富的武警战士护驾。他们在全国各地纵横捭阖,向纪委、司法等部门移交了不少案件,惩治了不少贪官污吏,受到百姓交口称誉。这里面带队的副司长是一个软硬不吃、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尤其让人胆寒。那些在台上衣冠楚楚、冠冕堂皇的正人君子们可能要开始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接待室里,我和调查组全体成员一一握手,包括我的同学杨明亮。坐定后,我说:“我们十分欢迎调查组前来,您们来了这么多天,我也没来看您们,真是对不起!不知您们在生活上、住宿上有什么问题,习不习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可以随时提出来,我们一定改正。您们要问什么人、查什么资料,我们一定及时、全面配合……。”
调查组负责人、那个令人胆寒的副司长说:“感谢县委、县政府的大力支持,我们的生活、住宿都没什么问题,调查仍在进行中,但已接近尾声。该问的人正在问,该查的资料正在查。我们对月光县的配合基本上是满意的。但有一点我要提出来,昇龙房地产公司董事长古汉科到哪里去了我们怎么也找不着。”
我说:“月光县好多事都涉及到他,我们也正在找。”
“找到后,立即告诉我们。”
“行。”
大家寒喧了几句,我请他们吃了一顿便餐,他们不喝酒,吃得很简单。
上厕所的时候,我问正等着我的杨明亮,下午有没有空,我想跟他叙叙旧,吹吹牛。他说他下午要到市里去核实情况,让我到市里再跟他联系,并叮嘱我要保密,以免被人跟踪。出厕所的时候,他要我等一下再出来,自己就先出来走了。
下午,我到了市里,让车停在一个大商场门前。我进了商场,找到服装大厅一个试衣间,将吊在胸前的纱布取了下来,将左胳膊轻轻放下来。胳膊吊在胸前的形象太扎眼,容易引人注意。然后,我找到一处靠椅坐下,在嘈杂的人流中,开始跟杨明亮打电话。杨明亮要我坐出租车到市国土资源规划局门口左侧一个有熊猫造型的垃圾箱旁边。
我悄悄离开商场,来到市国土资源规划局门口。杨明亮闪电般地钻进出租车,关上门,就让车快点往前开。拐了几个弯后,他先下了车,又拦了一辆的士,不紧不慢跟在我后面。
我在一个小茶坊下了车,让服务员找个小包房。我刚进包房,杨明亮立马闪了进来。
“你看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啊,简直像做贼一样。”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不瞒老同学说,凌河大桥垮塌情况复杂,你又是月光县委书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疑,为了避嫌,我本不打算见你,但我们毕竟是老同学,一别这么多年未见,实在是想见见面叙叙旧。”
“好,好,喝酒吗”
“不行,这么不明不白地带着满嘴酒气回去不妥。”
“那行,喝茶吧。”
我们慢慢品起了茶,开始谈天说地,回忆校园往事。
杨明亮说:“你比我有艳福啊,学校那么多美女,我一个都没捞着,你却捞了好几个,你真不够朋友,也不知道送给我一个。”
“胡说,扯蛋!”
“谁胡说谁扯蛋你说你老婆是不是美女”
娶了美女的老公,心中一定充满自豪感,我也不例外,忙说:“是啊。”
“那高迎春是不是美女”
“是啊,可她又不是我老婆。”
“可人家喜欢你,爱你。”停了一下,他又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那长辩子是不是美女”
“是啊。”
“她也喜欢你。”
“是吗”长辫子的形象在我脑海中出现,我有些得意。
“那大眼睛是不是美女”
“是啊。”
“是啊,是啊。我一看到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你就来气。你说,我也够倒霉的了,这四大美女我耗尽了所有的心血,一个也没追上。当初我也笨,不知道联络感情、请客送礼。要不,跟你行行贿,让你高抬贵手,让一个给我多好。反正你一个人精力有限,用不了那么多美女。”
“去你妈的,我听梁刚说你的老婆也不错,那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看得梁刚直流涎水,恨不得把她从你身边挖过来呢。”
“你别听他胡扯,梁刚还说你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既跟老婆聊聊我我,如胶似漆,又跟高迎春打得火热呢。”
“别听他放屁。”
“这可不是空穴来风,如果不是你在那里,那高迎春怎么可能写出那么文采飞扬、饱含深情的文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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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嫖娼官员被抓
国务院调查组完成了在月光县的调查使命,到市里核实情况去了。我感到月光县正处在风雨飘摇中。如果调查组不出什么意外,倒下一批干部是肯定的,那么,倒下去的是谁呢我相信,人人都跟明镜似的,心中都可以猜到**不离十。
好在我与这事毫无瓜葛,心里比较坦然。但想起这么多无辜的生命,我就义愤填膺。回想起月光县大大小小的事,我的心里老不踏实,觉也睡不好,人也明显地消瘦了。我老婆看到我这个样子,一定会心痛不已的。我用老旧的、数数的办法想让自己睡着,但还是不管用。正在苦恼中,我突然接到市委常委、市政法委副书记、市公安局局长姚年同志的电话,他说他们在这次扫黄打非专项行动中,在楼外楼娱乐城抓到了一批嫖客,其中,有些是月光县的大人物。
我一下来了精神,从床上跳下来问:“谁”
“你猜猜”
“哎呀,我的姚局长,您别卖关子行不行”
“月光县财政局长胡长标,柳树乡党委书记柳顺平。”
天助我也,我惊喜万分,我很想替百姓、替我的前任办这两个家伙,苦于杂事太多,精力还没顾得上,加之一直找不到突破口,这事就搁下来了,如今,机会却送上门来了。
“证据确凿吗”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问。
“千真万确,铁证如山。我们不仅拍了照,摄了像,还做了笔录,他们俩也签了字。”
“那太好了。”
“为了对你重视我们公安战线的工作表示感谢,我决定暂时扣住这两人,听你,听月光县委书记发落。”姚局长说。
“您们依法办事,不就得了吗”
“我们肯定会依法办事的,这个你放心。不过,这两个人一定要由你发落,你一天不发落,我就一天不放人,一年不发落,我就一年不放人。”
“您为什么要这样”
“只有把他俩交给你发落,我们心里才坦然,才放心,才踏实。你不是说过,我们心中有群众,群众心中就有我们吗你心中有我们,我们心中就有你。”
“姚局长,别笑话我们乡里人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们一定得尊重月光县委的意见,尊重你的意见,听你发落。”
“真的听我发落”我有些疑惑地问。
“真的。”
“还有谁知道吗”
“到目前为止,月光县就你一个人知道。不过,纸是包不住火的,其他人很快就会知道的。”
我一下子来了主意,试探性地问:“能不能暗示给新闻单位”
“我说过,一切听你的,行。”
“那我就谢谢您了。”
我几乎一晚上没睡觉,清早起来边忙呼边等当天的报纸。报纸来后,我急不可待地看了起来,没有发现什么消息。网络上也没有什么消息。一整天,我也没听到什么消息,熬到晚上看本市电视新闻,也没什么动静。这就怪了,一向抢时效、抢新闻的新闻媒体为什么全都“喑哑无声”呢我不想再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便给姚年局长打了电话,姚局长很抱歉地说,网络、报纸、电台、电视台的记者都找上门来了,我们也接待了,本来消息今天就会出现在各个媒体上,不知怎么回事,市委副书记、市政法委书记王伯年同志知道了这个情况,就代表市委表态说为了全市干部队伍的稳定,树立人民公仆在人民心目中的良好形象,要求各新闻媒体不要发这个消息,还要求我们慎重行事,不要扩散消息,不要让老百姓觉得我们的干部都是鸡鸣狗盗之人,声色犬马之徒,还要求我们尽快放人,让这两名干部回到工作岗位上去,去继续做对党和人民有益的事……。
“那您打算怎么办”我问姚局长。
“我说过,听你发落。”姚局长干干脆脆地说。
“那不是与市委对着干吗您也是市委的一员啦,要有起码的组织纪律观念啊!再说,他还是你的顶头上司呢。”我有些关切地提醒他说。
“市委主要是要求我们不扩散消息,尽快放人。消息我们就不扩散了,至于放人嘛,我们办手续还需要一些时间,即便放人,我们也要把他俩交给月光县委、交给你,这样做,没违反市委的指示啊。”
“人,您先别放,放的时候先通知我一声,我好有个准备。”我毅然说。
“行。”
“那我就谢谢您了!”
“不谢。”
挂断电话,我陷入了沉思。假若人就这么放出来,市委或者说市委的某些领导肯定会要求我们不处理或者无关痛痒地批评几句,事情就会这么不了了之。如果不了了之,这俩人肯定会重返工作岗位,若重返工作岗位,以他们为代表的这些“害群之马”就会继续用他们所掌握的权力坑害百姓,就会在干部队伍中继续刮起一股歪风,实现月光县清明的政治就会更加遥遥无期,我的艰难的月光之行就会更加艰难……。
就这么放了他俩,我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在扫黄打非期间,领导干部带头这么严重的事情,市委或者说市委的某些领导就大加干预,大干绿灯。把人交给县委、交给我,我又能怎么样呢指望市委或者说市委的某些领导让我放开手脚处理吗这无疑是天方夜谭。退一步说,即便市委或市委的某些领导格外开恩,高抬贵手,让我“秉公处理”,我能处理的了吗前几任县委书记的教训明摆着,稍有不慎就殃及自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独自一人是无论如何完不成处理他们的“重任”的。
不甘心,不甘心又能怎么办呢冥思若想
第38章 嫖娼官员求情
胜券在握,到月光县这么多天以来,我还是头一回美美地睡了一个午觉,直到从六峰山镇派出所调来的副所长,如今是县委办公室秘书程华国叫我,我才醒来。他说马志县长有急事找我,问我见不见我料定他会来,连忙说见。
马县长过来了,才几天工夫,我感到他明显地衰老了,不仅白发增加了,气色差,而且也没了那种大权在握,趾高气扬的感觉,那种在月光县经营多年,“君临一切”的感觉好像少了不少。
我让程秘书给他倒了茶,从办公桌上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问他有什么事。他感谢我及时出头,救出了财政局长胡长标和柳树乡党委书记柳顺平,他代表他俩感谢我。然后,问我怎么处理此事。
我笑着说:“我们月光县总是新闻不断啊,前段时间,下岗职工围堵县委、县政府,三村农民组团上访,矿业公司员工情绪波动,凌河大桥垮塌等事层出不穷,在好些人眼里,月光县是是非之地,让人闻之色变。好不容易抓住了抓捕部督逃犯的机遇,到省里讨回‘赏钱’,给干警补发了工资,弘扬了正气。您看,又出现了这种事,弄得全省上下议论纷纷。您说,我们月光县怎么总是这么多事怎么总是这么倒霉呢”
“是啊,是啊。”马县长勉强应和着,亟不可待地问我打算怎么办
我说:“我正要跟您商量呢,您说怎么办呢”
“还是你先说吧,党管干部嘛。”
我一脸严肃:“那我就说了。我个人觉得这件事全省上上下下议论纷纷,新闻媒体深度介入,静待下文,不能不处理。怎么处理呢鉴于我们的处理结果要面对新闻媒体,要面对上级,还要面对广大的百姓,我想还是依规依例处理比较站得住脚。譬如说,根据《中国**廉洁自律准则》和《中国**纪律处分条例》,党员干部怎么处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务员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务员法实施细则》,公务员怎么处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公民怎么处理我们让纪委、监察、人力资源(公务员)、公安等部门查一下条文,按条文来处理,您看怎么样”
“说句心里话,在我们月光县当个干部很不容易,作为县委、县政府,应该爱护和保护干部,不能一出事,就把干部往火坑里推。我本来想,念他俩是初犯,让他俩作出深刻检查,戴罪立功……。”
我知道这两人与马县长“交情”非同一般,恐怕早就形成了“利益共同体”,马县长收敛起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心理,“屈尊”来到我这个年轻的、初来乍到、又没经验又没“人脉”的书记办公室,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但我能依了他吗依了他还要我干什么还要纪律、原则、法律干什么不能!
我笑着说:“您知道,我是搞政策研究的。中央审时度势,广泛征求各方意见,费尽心血,出台了各种法律规章,可总是在执行层面打了折扣……。”
“上面制定的法律规章肯定是要执行的,要讲组织原则嘛,下级服从上级嘛。但基层也有基层的难处,基层也有基层难念的经啊。我个人觉得,上面制定的法律规章不应该机械地执行,还是要讲一些灵活性的。我们不是常常说,依法处理,有情操作吗”
“如果按您的意见办,我们怎么向上级交待呢”
“那很好办,我们已经跟市委的一些领导交换过看法,他们也是这个意思。”
我依然不急不躁、不温不火地说:“那我们怎么跟月光县父老乡亲们交待呢他们说我们无原则地包庇人、官官相护怎么办呢他们对我们县委、县政府失去信心怎么办呢如果父老乡亲或者说人民群众对我们失去信心,我们怎么能搞好工作呢”
“你刚来,还不熟悉县情,在我们月光县,不管干什么事情,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都有人反对,我们还是别放进心里去吧。”
“那怎么面对新闻媒体呢新闻媒体如果刨根问底,指责我们丧失原则、肋纣为虐怎么办呢”
“新闻媒体最讲究时效,喜新厌旧。时过境迁,就不算什么新闻。再说,这种事,全国各地都在发生,也没什么新闻价值,他们也会很快忘记的。”
“嗯…,让我想一想吧。”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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