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春无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今出岫
    温思酿的酒并不烈,清淡却不失醇香,是酒中佳品。

    冉猊香咂了一口,对温思笑着说道:“思思,你知道吗,我喝着你的酒,便想明白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这句诗。你叫温思,不如你的酒就叫寐思吧,‘寤寐思服’的意思。”

    温思听了也笑:“我倒没有你这样的记性学得来诗文,更没有你这般的伶牙俐齿。只是今日见你跪在地上着实可怜,你让它叫寐思,那便叫寐思吧。”

    “好啦,我给你的酒取完了名字,夜也深了,你可以去安寝了。”冉猊香催促着温思,“明日你要起晚了,又要挨云翎姊姊的骂。我呢,长夜虽漫漫,但有寐思陪我,你放心地去睡吧。”

    温思听冉猊香这么说,想想明日的练习又轮到她领舞,确实不宜晚睡,便在叮嘱完冉猊香切莫贪杯后就走了。

    冉猊香等温思走后,才收起脸上泛酸的笑容,仰头便把壶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确是已经算好,若一曲《凤求凰》引得辛鸿的欢心,日后便可入东宫,是最好的;若他不为所动,那也不至于惹了祸端。

    只是如今引得辛戡不快,倒让她感到了进退维谷。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她不确定日后是否能够做到事事宠辱不惊。

    因着今日舞伎们都只单穿一条襦裙,所以青砖的凉意很快侵入她的膝盖,让她在久跪酥麻的同时开始瑟缩。

    她将一壶酒倾饮,起先并不觉得如何,只是后来,她逐渐感到昏沉。

    “喝的酒是凉的?”是温润如玉的男声,难以让人联想到他竟然是只率八百骑便能闯入大漠腹地对匈奴王庭赶尽杀绝的骠骑将军萧望尘,一个让蛮夷人闻风丧胆名字。

    冉猊香恍惚地看着他,那个朦胧的烛光间高大的影子,那个让人觉得眉目俊逸得可以入画的男子。

    “寒食节自然饮寒酒,”她认识他,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他是谁,只是在他蹲下来和她说话的时候轻佻地用手拨弄着他头顶的四方髻,“饰冠以玉,光好外见,中非所有。”

    “胡话,我还未及冠,哪来的冠玉。”萧望尘侧头,似是想不到她竟会如此肆意大胆。

    冉猊香因着他一侧身,便清醒了一点,忙缩回手说道:“婢子失态,冒犯将军了,望将军见谅。”

    萧望尘见她眼神并无惊恐,但却怯怯地将整个身子跪倒在地上,把头埋在散乱的乌发间,如同受了惊的林中鸟。

    “地上凉,今日劳累了一天,起身安寝去吧。”尽管萧望尘在闻到冉猊香身上浓烈的酒味时,不禁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心软地对她说道。

    冉猊香只是摇头,答道:“婢子是惹了荣采女不快,才要跪在这里的。将军的美意,婢子是承受不起的。”

    萧望尘听着冉猊香的回答却不屑一顾,只是一把将她拉起:“一个采女的话又当什么真?真要怕她,等她做了宠妃也不迟。”

    只是冉猊香毕竟在地上跪久了,又加之喝了酒,所以脚下是虚的,膝盖又作痛,便一时站不稳,整个人软绵绵地几近跌倒。

    萧望尘抬手扶了她一把,自己倒觉得没有什么差错,只觉着她腰肢盈盈一握,想起了她在席上所言的“纤腰束素”。冉猊香却觉着有些局促,赶紧借着萧望尘扶自己的力站稳。

    “如此那便多谢将军了,婢子告退。”冉猊香后退一步,想要离开。

    萧望尘却对冉猊香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兀自说道:“顾太傅方才让我来找个舞伎带去府里,去教昌仪郡主跳舞。你刚刚都肯听一个采女的话跪这么久,想来也是懂规矩的。所以我想由你来教郡主跳舞,是极好的。”

    冉猊香听了萧望尘的话,在心中忖着歌舞毕竟难登大雅之堂,顾启珏果真是珍视顾锦书的。

    堂堂一个郡主,却大张旗鼓地放任她跟着一个伎子学舞曲,更何况辛戡并不喜歌舞,这其间是需要顾启珏多大的纵容。

    “将军的信任,婢子本不该辜负。只是婢子毕竟初来舞坊,连献舞的机会都未曾有,实在是学艺不精,不敢在郡主面前献丑。”

    “不如娘子舞一曲,也好让我见识一下齐大人挑选的人也会有学艺不精的时候。”萧望尘见冉猊香如此推诿,不禁戏谑道。

    冉猊香却反诘:“将军说这些话原来都不是来与我商量的,是否你连半分选择的余地都不留给我?既然将军要我去,那我去便是了。”

    萧望尘听冉猊香不再唯唯诺诺地自称“婢子”了,心里反而舒服了许多。

    他的语气软和下来,说道:“去顾府教郡主跳舞也是极好的差事。郡主与你年纪相仿




第四章 青杏4
    初入宫闱,冉猊香只在心里感叹,才过了八年,那被付之一炬的绥宫竟比原先更气派。

    殿宇群落各抱地势,有遮天蔽日的雄伟;各个宫殿檐牙高啄,檐头上面雕刻的皆是鸱吻獬豸一类的神兽,让人只觉是神圣不可亵渎的天家尊严。

    只是纵然入了宫,椒房殿也是宫中重地,寻常人去不得,所以她们有如无头苍蝇般在掖庭跪着。

    就算此刻宫人都行色匆匆地来来往往,无人顾及她们,温思和冉猊香二人却再没了言语。

    冉猊香在心底细细地梳理了一遍这件事,此刻太史令给魏叶初定的罪是月氏王女上身冲撞了皇后娘娘,这是滔天之罪。

    因为月氏王女是宫中人人都忌讳的、害了将近整个皇族的红颜祸水,是大绥人人意欲得而诛之的女人。

    若说能救叶初的人,必然也只有辛戡了。

    只是辛戡怕是只会隔岸观火吧,自古帝王皆薄幸,辛戡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冉猊香在心里盘算这些的时候,她看见了一角烟灰色的布料,带着淡淡的月麟香。

    冉猊香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将头叩在地下,轻轻地,带着些许凄惶地求他道:“将军,请您救救荣采女。”

    萧望尘对冉猊香未曾抬头便认出是他有点意外,但他与方才同冉猊香漫步月下时判若两人,他只是拂去了她的手,疏远地说道:“请娘子自重,慎言。”

    冉猊香听到他的回答,蓦地一抬头,却在泪眼朦胧处看见了在不远转角边一个身着藤花刺绣襦裙的明艳少女。

    她的几缕乌发因一路匆匆赶来而散在鬓间,一支玳瑁簪松垮地簪于发间,反而更显出额前花钿的娇媚。

    温思在一旁轻轻提点她:“这是昌仪郡主。”说完,就与冉猊香一同行跪拜大礼。

    而顾锦书却顾不上二人,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她们,只是行色匆匆地往椒房殿走去。冉猊香看着顾锦书一袭散花裙在丹墀上逶迤开去,翩若惊鸿。可她却在她的衣袂掠过她的一刹那,闻到了那熟悉的月麟香,终究是轻笑一声,将心头的热忱一点一点掩埋下去。

    温思提她拭去方才的泪痕,刚才见冉猊香泪水涟涟,心里也不禁酸楚起来,只是怔怔地向冉猊香重复着一句话:“救不了啊,谁也救不了叶初啊……”

    冉猊香抬头看星子,星子依旧熠熠闪光,如同一切都未曾发生过。漫天星光粲然而无辜,那么靠星象而齐家的太史令,又为何要拿星象害人呢?

    只是惋惜终究只在她脸上维持了须臾,继而她又沉静地埋下了头,听更漏迢递,等待着天明。

    “你们是舞坊中其他的伎子吧。”儒雅的男声入耳,辛鸿绶赤带,冠两梁,是皇家气派,但却因俊美的容颜让人联想到谪仙。

    人人都道辛氏皇族是夏王大禹的后裔,有着极高贵的血统。所以皇族中不论男子亦或女子,都有着最撩人的容颜。今日众人见了辛鸿,才知坊间所传不虚。

    “不必跪着,你们无错。这宫里每个人都不糊涂,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心陛下娘娘会迁怒于你们。”说着他看向同样跪在一旁的齐青云,说道,“齐大人,这般草木皆兵又是何苦,这群舞伎们怕都是被你从睡梦里叫醒的吧。”

    齐青云赧然的哂笑,答道:“殿下言重,娘娘凤体不适,臣等自然心有惶惶。荣采女原是臣舞坊里的人,如今冲撞了娘娘,为臣为奴的也难辞其咎。殿下宽宏,不言臣下过错,臣代沧浪楼谢殿下英明。”

    辛鸿平日里听惯了谄媚的话,便有些不耐烦,只摆摆手对舞伎们说道:“罢了,你们都回去吧。”

    说完他又转向齐青云,说道:“齐大人以后无诏,还是不要进宫的好。皇宫有皇宫的规矩,齐大人这阵仗,可是忘了规矩?”

    齐青云听得直冒冷汗,连忙说道:“臣不敢。”

    辛鸿只在心中嗤他一副佞臣的嘴脸,也便不再理会他。

    舞伎们一个个起身谢恩,冉猊香却突然觉得喉咙痒痒的,便止不住地一阵咳嗽,咳得面色发红,一双眼眸处有些湿润,反教她的眉目更添媚态。

    冉猊香顺了一口气,忙向辛鸿请罪道:“婢子失态,殿下恕罪。”

    辛鸿看着她的脸,似乎在想些什么,但随即又关切地问道:“可是吹了风受凉了?要不是孤现在让你们回去,恐怕这会儿你们还陪着你们坊主跪着呢。”

    说完,他又睨了齐青云一眼。

    “婢子无妨,殿下也切莫责怪齐大人。”冉猊香见辛鸿并不待见齐青云,便也决计不提魏叶初的事情。

    “咳成这样还无妨?”辛鸿语气突然又温和下来,说道,“南宫大人今日在宫中当值,这会母后那儿人手也多,现在他应是在太医院当差。这样吧,华离,你现在去趟太医院,叫南宫大人来一趟博望苑。这位娘子,你先同我一道去博望苑。毕竟是在宫中感染风寒的,让你这样回去,孤也不放心。其余人,都散了吧。”

    辛鸿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冉猊香加以优待,分明是对冉猊香的偏倚。

    博望苑是太子的府邸,南宫素谦又是绥宫的太医令,这般昭然若揭的动机,不正是暗示着他对冉猊香有意吗?

    一众舞伎有心栽花花不开,却暗自歆羡冉猊香此无心之举却插柳成荫。

    冉猊香顺从地跟在辛鸿身后,明白自己还是赌对了这一次。

    当萧望尘疏远地拒绝她的那一刻,她才开始反省如今的自己越来越感情用事,反倒错失了许多让自己日后平步青云的良机。

    而当她在看见辛鸿的那一刻,才知道求人不如求己,与其如今煞费苦心地揣度人心,不如有朝一日让别人来战战兢兢地迎合自己的喜怒。

    辛鸿突然回过头,他的贴身侍从华离替他掌着灯,烛光就这样映在他脸上,他有些瘦,但光影形成的阴翳使他的五官更显深邃。

    这时候冉猊香却有些迷离地想起她醉酒时误喊“冠玉”的萧望尘,觉得他比辛鸿更多些英气,便不禁在脑中暗讽自己也不过是好色之徒。

    “你是沧浪楼新来的舞伎?”辛鸿问道。

    冉猊香被他拉回了思绪,点点头答道:“婢子冉猊香,与姨娘一同初至长安。”

    辛鸿凝视着她盈盈的眼波,见她睫毛长如蝶翼,似是想起什么地说道:“孤有一个妹妹,她的睫毛也十分好看,卷翘得就像蝶翼,她是孤见过最美的女子。”

    冉猊香却只低头轻轻“噢”了一声,问道:“殿下天人之姿,想必景仪、姝仪二位公主也有闭月羞花之貌,是吗?”

    冉猊香说完,便看向辛鸿。辛鸿正欲作答,却被一旁的华离打断。

    “殿下,到了,奴婢这就带着冉娘子去春晓居安置。这么迟了,殿下想必是想让冉娘子宿在博望苑中的吧。”

    辛鸿点点头,然后对一旁的冉猊香说道:“就按华内侍说的来。你先去春晓居的等着南宫大人,等他煎好药你服下便睡吧,晚些起床不打紧的。孤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又对华离吩咐道:“好好照顾冉娘子,有事便去禀告太子妃。”

    随后冉猊香诚惶诚恐地接受了南宫素谦的把脉问诊。因着隔了一道珠帘,冉猊香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指尖的冰凉让自己觉得恍如隔世。

    南宫素谦笃信老庄之道,又善于保养,所以年逾古稀他依旧神清气爽。

    南宫素谦一边提笔写药方,一边说道:“娘子身上还有酒味,夜来风大,感染风寒也不足为奇。只是若要细细评判这脉案,娘子咳得如此厉害,也不乏思虑过甚的影响。‘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娘子切莫多思多虑,才是良方。”

    冉猊香只是“嗯”了一声,心里却想着齐物逍遥哪有这般容易,一切皆是冷暖自知。

    南宫素谦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所以冉猊香醒来的时候早已日上三竿。

    冉猊香一边暗自责怪自己贪睡误了时辰,一边又急匆匆地洗漱。

    “冉娘子,让婢子替您梳吧。这头发,篦子上沾些桂花油梳起来最柔顺。”

    娉容是白婉秾身边最得力的侍女,她梳着垂云髻,爽利又不失婉约。

    冉猊香自是推却,对她说道:“你我同做奴仆,哪有你伺候我的道理呢?”

     



第五章 王谢1
    自寒食节后,长安连日淫雨霏霏,如同清河的雨一般缠绵,更加速了遍地芳华的凋败。人间四月芳菲尽,长安亦然。

    顾锦书坐在铜镜前,一头如瀑的长发温顺地垂在身后,更使她显得瘦弱。

    她本是再朴素不过的装扮,身上却穿着一件浅朱色的素纱襌衣。

    这素纱襌衣是由千百条三眠蚕吐的丝,经过精挑细选后由整个长安的织女共同织就,薄如蝉翼,靡丽无双。

    只是纵然有如斯华裳,顾锦书也没有显现出一丝喜悦,她只如没有生气的木偶,垂头趴在镜前,用手指缠绕着自己一头青丝玩弄。

    “郡主怎么了?”虞缨是顾锦书的贴身婢女,看着顾锦书这般无精打采,便猜到了是为这连日的春雨发愁,“郡主可是在房中闷坏了?”

    顾锦书没有抬起头,只是“嗯”了一声,虞缨一听便知是她不开心了。

    “骠骑将军就猜到郡主会在雨天百无聊赖,所以特地在沧浪楼寻了位舞伎,说是可以教您跳跳舞,解解闷。”

    顾锦书一听来了精神:“也就尘对我最好了,父和阿兄都只知国事,一点也不似尘这般关心我。”

    “郡主……您这样称呼骠骑将军,若是被太傅知道了,肯定会责怪您的。您唤骠骑将军,也该唤一声兄长。”虞缨忍不住提醒顾锦书。

    “可是尘,就是尘啊,让世人都望尘莫及的骠骑将军。”顾锦书说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明媚如孩童,“尘原来是拐着弯想让我学跳舞呢,也就他还记得我幼时因为四肢僵硬气走了好几个舞娘。”

    虞缨见顾锦书开心了起来,她自然也开心:“郡主与骠骑将军自小一起长大,情谊自然再好不过。郡主比大将军小五岁,年龄终究是差得多了点。骠骑将军只比您大一岁,所以那时候您也就只能同骠骑将军一同玩了。这样好的感情,确实是难得。”
12345...15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