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挽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王拾肆
伍谦平看着明夷脸上风云变幻,从疑惑到出神再到一脸决绝,忍不住摇了摇她的肩膀:“你是又醉了”
明夷脸上的笑容如月昙绽放,竟看得伍谦平一愣:“我只是在想,你我,究竟谁更加无情些。”
伍谦平从恍惚中很快回过神:“明夷想出这结果没”
明夷眼神迤逦,一扫而过:“还是谦平兄更胜一筹。”
伍谦平一脸将她无可奈何:“若真如此,倒好。”
明夷觉得自己扮得十分恶心,只想从这拖泥带水的暧昧剧情里拔出来:“若谦平兄无别的事,明夷先回新昌坊了,尚有一些杂务需处理。”
她方转身,伍谦平从后拉住她的手,稍用力,使得她一趔趄,往后跌去,恰靠在他怀中。他不容她挣扎,紧紧箍住,虽然清瘦,但终归是男子,明夷还是动弹不得。
尽管是在他怀里,尽管明明是极为暧昧的姿势,明夷只感觉到背心有寒意,是一种被牢牢控制的无助,竟无半分他想。
伍谦平在耳边只说了两个字:“别动。”
这更让明夷觉得自己是被挟持,面临的是危险而已。
不一会儿,小管家敲门进来:“大人,醒酒汤好了。”
小管家抬眼一看,正看到明夷在伍谦平怀中,一脸绯红,连忙退后两步,低着头等在门外。
这时,伍谦平才放开她,咳了一声:“把汤药端来让明娘子喝了,再替她叫辆马车,送她回新昌坊。”
明夷虽知道这个搂抱就是给小管家看的,但总觉得伍谦平在动作间想表达的不止如此。他的手臂那么用力,想要将她捏碎一样,这才让她觉得,那不是暧昧亲密,而是威胁和怨恨。
她喝着苦涩无比的醒酒汤,额上的冷汗滴了下来。
这回伍谦平没有送她,可回头看时,自己吐脏的衣衫还留在他书房的座榻上,是件品红的锦袍,在他朴实的书斋中格外亮眼,像奸情这两个字本身那般,熠熠发光。
她犹豫要不要回头拿,还是没有停下脚步。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想逃离这少尹府,心里头一阵阵涌上来的已经不是酸水,而是止不住的委屈。
门口停的还是那俩污糟的马车,明夷上车只走了一条街,便令车夫停下,付了车资,将他打发走,只想快些摆脱那气味浓郁的车厢,出来透口气,让自己放松下。
已是黄昏,行人依稀,陌生的街,落叶的树。明夷寻了一棵能藏住身形的树,躲在树影后,再也无力控制,肩膀抖动着,眼泪往下流。
咬住手,不能出太大的声,不想被任何人瞧见。
在这大树背后,她不是丰帮主,也不是明娘子,只是一个迷失在时间空间里的女人,纵使拼了命想牢牢抓住一些东西,让自己不用像海草一样,在经济凋敝、战乱不断的时代随波逐流,任人宰割,始终还只是女人。
没有时之初的保护,哪怕是清癯的伍谦平,并不需要使用权力和武器,都能把她钳制住。这种无力感,把她完全挖空了,只想跟烂泥一样,化在这棵树的根部,碾成泥,风干成灰,扬了去,一了百了。
最丧最低落的情绪席卷来,也带来怨怼,之初,你在作什么真的不曾担心过我吗
作为一个大人的无奈,就是哭得再久,都不会有人把你从地上抱起来,终究是得自己擦擦眼泪鼻
第四百五十九章 败局
说到桃七帮的蜀锦生意,幸而明夷曾与夏幻枫打听过,不至于露了怯。陶氏蜀锦在长安有五家铺子,其中西市这间最大,算是总部。一方面售卖益州运来的蜀锦,一方面也是桃七帮长安西堂的灵魂所在。
明夷回想起一楼铺面,占地不小,前半片儿供蜀锦展示之用,偶有客人往来,后半片儿隔着铁灰色的棉布帘子,严严实实,并不清楚里头有什么。
店里招待的伙计倒有七八人,都闲着,一副吊儿郎当样。别家都愿意用些机灵秀气的少年,买蜀锦的女客多,瞧着也舒服些。他家却不讲究,请的那些个人,说难听些,是穿了齐整衣裳的泼皮无赖,看站相眼神便知道,不是善类。如此,能招得客人入内却是奇怪了。
明夷问道:“我看楼下招待的伙计样貌不善,都是哪儿找来的”
石若山一脸苦相:“你也瞧着奇怪吧我与三娘提过,要找些让人看着欢喜的伙计,实在不行,年纪大些,看着老实忠厚也可。她一再推诿,我再三追问,方知其中为难之处。这陶氏蜀锦五家店,倒有四家是赔着本在做,唯有这西市店因为往来客商众多,还能有两分利。但桃七帮自从在长安扩张势力之后,最重要的分堂就是长安西堂,你也清楚,这堂主胡恕招了一群泼皮用以收平安钱,但那点钱上交帮派之后,根本无法支撑这许多人的开支。胡庶就出了主意,让长安西堂的那些泼皮平日无事轮着在我这家店里当伙计,支一份薪酬。听来是刀切豆腐两面光的事,实际上,将西市店的生活也拖累了,还辟出半间店给他们当落脚地,这群人进进出出,本分人家哪还敢往里进。”
明夷听着直乐,这胡庶她当然记得,绑架过洪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夏幻枫嘱他留在桃七帮,还出钱出力帮他在桃七帮站稳脚跟,爬上堂主位置,真是太值得了。这就是个搅屎棍啊,有他在,桃七帮何愁不败落。
陶三娘在长安混得这么被动,这也暴露了她桃七帮短板太多。起家靠三点,一是占了地利,父辈蜀锦生意起家,累积了足够的资本;二是占了人合,擅长精神控制,用鬼神之说迎合了当地人的心理,越在兵荒马乱天灾频发之时,越能收获人心;三是占了天时,恰好崔氏要扶持新的江湖势力,西南做大者唯此一家。
而桃七帮的家败业颓也在三点,一是失了地利,在长安,桃七帮难免水土不服,唐时不同于现代,一趟飞机一个电话一次视频,距离不在话下,想以一帮之力,跨越如此距离,两头占优,是不可能的。陶三娘舍不得益州,将帮内主力大半留在益州,自己只身在长安搏命,难免力有不逮。
纵然是天一帮,为了占领长安,都举全帮之力,兴师动众迁徙而来。帮主和两位护法,都全心扑在长安。宁愿冒着苏杭空城的危险。不过这自然也是有前提的,天一帮在苏杭深耕多年,根基非一般深扎稳打,做生意也很有自己的手腕,没有那么容易被他人替代。纵使出现意外,谁敢骑到天一帮头上,以龚君昊的人手数量,反攻起来也十分可怖。而申屠兄弟,更是谨慎小心,到现在为止还是以抓稳洛阳一带为主,不敢轻易大举进发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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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救市
明夷思忖清楚,冷眼看面前一脸焦虑的石若山。她不太能确定,石若山心里在想什么。瞧得出来,他对于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套路,入赘了桃七帮,而明夷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多少是懊悔和疑虑的。
他应当知道,以自己一己之力想要吞掉桃七帮是痴人说梦,陶三娘虽是权衡之下嫁了他,也可能自欺欺人开始决意钟情于他,但并非没见过世面的单纯女子,怎可能让他在眼皮子底下乱动手脚。
因此,石若山所想要的,还是先得到陶三娘的信任,进而利用桃七帮之力,为上官帮派谋得福祉,第三步便是重回上官帮派,甚至以上官帮派吞并桃七帮,自己一跃成为两帮之首,更能在江湖上爬到投三把交椅。
这是他的如意算盘,他或许会疑虑上官帮派不在自己手中时候,会不会被人篡权。但他是决计想不到,明夷在其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在他眼里,女子都是谋小利、贪、目光短浅,易于控制的,这也是他一路的经历决定的。从上官运,到绫罗、晚晴、陶三娘,他以为这些自以为精明世故的女子都不过如此,何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坐商,丰明夷。
他顾忌的,始终是储娘子和夏幻枫,如果这两者合手,一个师出有名,一个于帮有功,那他就坐卧不安了。
不过,石若山此刻愁的,还是眼前的事。
明夷叹息道:“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常在东市西市行走,也了解蜀锦的行情。我瞧许多长安店铺的价格,倒比你家更低,这是何缘由”
明夷明知故问,也想看看石若山心里有没有一点数目。
石若山茫然道:“我看店里生意冷清,也去外头瞧过,看别家货物质料也不差,确实比我家更低,便提议三娘降低售价,结果她莫名就发了顿脾气,怪我不懂生意。”
明夷看他样子,倒没说假话。他渔家出生,固然有心机,能夺得上官帮主之位,但生意上,一向是夏幻枫掌管。这东西,没有天赋,也没有后天的学习和磨练,短时间是不可能成就的。
她是时候显露出真诚的一面了。
明夷说道:“也难怪陶三娘生气,许多事,她一来难以启齿,二来说了也不好解决。我是商家女,还是比较清楚的。陶家出于益州,父辈开始做蜀锦生意,根深叶茂,加上桃七帮在益州大有影响,又得了官家的辅助,低价入,高价出,这几年才成就这么大生意和势力。长安的这些货,是行商看到了益州众多小工坊对桃七帮的怨怼,私下收了这些货,走暗路运到长安,但没有官家盘剥那一层,反而可以卖得比陶氏便宜。”
明夷也明白陶三娘的苦衷,陶氏蜀锦售价高,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崔氏盘剥了一层,但这是绕不过的,不给,更无法生存。
石若山想了想:“难道我们也要用走私的方式”
“这个太冒险,如果走露一点风声,怕是桃七帮就别想安生了。”明夷这说的是真,如果崔氏知道陶三娘私下做手脚,恐怕会扼死桃七帮命脉,生意都给她封了。陶三娘绝不会肯捋虎须。
石若山颓然坐下:“这是陶三娘给我出的第一道难题,如果这都解决不了,以后我更别想深入他们的帮务。”
明夷假作无心:“不过可能陶三娘是真的走投无路,相信你能帮她破局呢”
“明夷做了那么久生意,你家的
第四百六十一章 歧路
走出陶氏蜀锦的铺子,明夷顺路便去自己的拾靥坊看看。真要说起来,这家拾靥坊还不能算是她的,一半儿属于伍谦平。成言在铺里忙着,并轮不到明夷插手,她正好有个发会儿呆的空隙,在柜台后坐着,换换脑子。
见完石若山,明夷越发觉得自己是爬过了大雪山,摔在了小泥坑里。到目前为止,自己所做的错误决定无不与他有关,也带来后来一连串的麻烦。一是把晚晴带来长安,若不是当时被石若山的渣男行径气得义愤填膺,她也不会那么轻率就决定把晚晴带回来,而且是以合作而不是聘请的方式,结果差些坏了行露院的生意便罢,请神容易送神难,为自己设了一颗定时炸弹。
第二桩是当时想欺瞒住邢卿,假说认识高人,并让石若山充当这个高人。结果害得邢卿被骗,七炼琴落在石若山手里,现在他软的不吃,硬的暂时明夷也不敢动。
第三桩不全是明夷的错误,但确实成了未来最大的隐患,比晚晴可怕万倍。就是这个两面三刀还背负着杀妻之罪的男人,知道得太多了。知道夏幻枫的性别秘密,知道邢卿的身世秘密,仅这两点,就足以让明夷处心积虑造就的上官帮派的未来,毁于一旦。夏幻枫自不用说,是她离不开的左膀右臂,没有他,上官帮派无法登顶。而邢卿,她原本视作一个核弹级的秘密武器,现在对他越来越理解,又成了之初徒儿的蓝颜,容异坊的掌柜,关系更紧密,将他看作了自己人,也是不能见其面临危险而不救的。
归根结底,石若山的存在,看上去不能有多大危害性,实则极其危险。
明夷甚至有一瞬想着,如果这个石若山有一天消失了,她能减少大半的焦虑和困扰。这想法只是想法,她可以臆想石若山无数种消失的方法,但真要自己动手或策划这件事,根本无法做到。
实在不行,只能退一步,一件件解决,比如,先把七炼琴拿回来。
她的目光,落在了成言身上。没有什么比直接把琴盗回来更简单的了。有这么个轻功绝顶的人才在,她不用,岂不是荒废
成言心思单纯,哄他去盗琴简单,但有一点,石若山恐怕不会把七炼琴留在桃七帮。一个不会弹琴的江湖中人,细心收藏一把琴,怎么看都是突兀。况且石若山是入赘,在桃七帮中并无自己隐秘之地,他又怎会舍得让这宝贝被桃七帮掠走。因此,定是收藏在其他地方。
最可疑的便是他租来与绫罗幽会的民宅了,如果真在那儿,取来便如探囊取物。但要取走之后不被石若山怀疑是她们所为,并不容易。
若要神不知鬼不觉盗走,或以假代真,或栽赃嫁祸,都需要好好布置下。若能一石二鸟,就再好不过。明夷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她匆匆别了成言,便往街对面的容异坊去,也正是蹭顿好酒菜的时候。
邢卿见她来,自是欢喜,想叫着储伯颜一起,被明夷阻止了:“我和你单独说两句。”
邢卿了然:“那我们说事为主,我简单准备些饭菜,一会儿还要去东市帮着师娘子再看一下。”
“好,就简单弄个汤饼和葵菜就好,我与你一同走,也好乘你的马车。”明夷爽快回道。
到了雅间中,明夷吹着滚烫的汤饼,一边与邢卿说:“我打算把你的七炼琴偷回来,放在外面怎样都不放心。只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就得造个敲上去差不多的,不用太过精细,
第四百六十二章 盗琴
明夷此次来,原本是想在这个还能抽出一丝闲暇的下午,和洪奕说会儿话。关于石若山,关于七炼琴,关于晚晴,她所想的计划,总还是想与洪奕商量下,未必需要她提出什么多有意义的建议,只需要她听着,自己说了出来,也就心里安定许多。
虽然洪奕心大,而她的心重,看事情的深浅缓急常常有异议,但至少,毕竟来自同一个时空,又互相了解,洪奕总能最快get到她的目的和手段,不需要费力解释。
但现在,明夷把这个想法生生咽了下去。算了,说不说,事情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她眼里焦虑担心的事情,在洪奕眼中常常会觉得杞人忧天,莫名其妙。她惯了这样不问前程地过,就由她吧。
明夷向邢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记得明日之约,而后和洪奕简单说了句,要赶回承未阁看着,下回再来,不等她多问,就出了门。
她听到洪奕在里头唤她,犹豫了下,还是假作没听到,一骑绝尘。
承未阁中乐声悠悠,绫罗见她回来,笑着相迎,与她汇报现下的状况,四君子分别占了一个雅间,都有客人愿意花重金单都听曲或清谈,今天这四间房官眷、商妇各占两间,都是三两成群来的,概因是第一次光顾,不好意思单独前来。十东和百西各招呼一位客人在做脸部护理,她们的来意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前一日未预约,今日便只能等着,看前头客人走了能不能晚上与小郎共饮一杯。
明夷点了点头,叮嘱道,这陪酒陪宴席价格要更高些,取自酿的酒,价钱大半加在酒上。小郎们哄客人多喝一壶,便多一壶的酬劳。
这不过是现代公关店的套路,不值一晒。
明夷要与绫罗谈的,是当务之急,石若山的问题。至于七炼琴,只说是邢卿的传家宝,名声在外,石若山想私吞。
明夷早就有了计划,今天夜里,绫罗引路,成言带着他们去石若山私下租的民宅,先探下路,找到七炼琴所在的地方。如果寻不到琴,一切都是白搭。
明日拿到赝品七炼琴,就由成言带着邢卿去把琴换过来,并将琴上装饰一并换上。这主要是考虑到成言不善琴艺,怕他粗手粗脚伤了琴。
而绫罗这边,就得暂且搬回行露院居住,伺机给晚晴下套。明夷会安排成言扮作马车夫,通过殷妈妈,安插到行露院中。绫罗会假作不经意,谈及看到石若山偷偷摸摸把一把琴藏起,觉得十分讶异,他并不通音律,为何如此在意这琴。晚晴定然会再三试探,绫罗再透露曾听石若山梦话说到七炼。
晚晴得到这消息,势必按捺不住,会想办法告知自己背后之人。绫罗便需观察她用什么方法放出消息,希望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通知成言蹲守或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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