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挽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王拾肆
道理归道理,现实归现实,她却只能做最不现实的选择,无关母性,也无关对生命敬畏,只是,她还有一丝的妄想,过去的感情是真的,那人的吻是热的。
她把自己的十二个时辰当作三十六个用。
镖局开张了,夏幻枫帮着马成凌从西市商人那儿接了一些单子,渐渐可以自给自足。
花子贤扬州的武馆兄弟们分批赶到长安,安置在营寨里,暂不入城,等待时机。
承未阁的事务她件件交代给胤娘,那些原本看不上胤娘的妇人逐步开始接受她。胤娘嘴甜,机灵,很会看人眼色,讨好人,虽少了些执掌大事的气场,但能伺候得那些娘子们很熨贴。
明夷观察仔细,胤娘对四君子的美貌丝毫没有兴趣。做这行,最怕监守自盗,这是最紧要的条件。
唯有一件事她觉得是个意料之外的麻烦。自从胤娘住到承未阁后,储伯颜对她更加不可自拔,活活一只忠犬。只要回了阁中,眼睛就像粘在了她身上,已经不加掩饰。
明夷犯了愁,储娘子绝不会允许自己的独生子迷恋胤娘这样出身的女子,何况储娘子的阅历在那儿,看得明明白白,若胤娘有意勾搭储伯颜,定是为了他上官帮派未来继承人的身份。否则一个经历过叶炘和刘义宗的女子,怎么可能看上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她不想到那一日,储娘子要逼着胤娘远离上官帮派,胤娘不仅是上官帮派现在很用得上的利器,如果放出去,反目为仇,也会是能陷帮派于困境的强敌。所以,必须防微杜渐,尽早把储伯颜这暗恋的小火种给掐灭。
明夷先把胤娘叫来,直截了当说了此事。胤娘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说看储伯颜如同看侄儿一般,只觉得还是孩子,哪会有男女之情。
明夷倒是相信她的感觉,女子本就比男子早熟,胤娘更是那种心思细腻,八面玲珑的女子,绝不会将这样的小孩放在眼里。何况胤娘也不知明夷与储娘子的约定,只以为储伯颜替帮派代管地下市场,以后也不过接替阿娘做个长老而已。
明夷愁道:“伯颜的阿娘将他交给我,希望他文武兼修,这两年能多谢长进。我看这孩子到了年纪,心思不单纯,怕他影响学业,此事,还要你帮忙,去开导一下,让他勿有非份之想。”
胤娘一口应下:“好,我去与他说说,师父你放心,无论用何种方法,我都会让他断了念想。”
明夷看了她一眼:“或者我挑个
第五百三十八章 子孙
肖栋有一丝慌乱,他未料到明夷会突然来到质天下的新铺。
“丰帮主有何贵干”他波动的情绪转化为肉眼可见的敌对态度,显出内心的不安。
明夷看他默默将账簿收入柜中,并不以为意。这帐她并不感兴趣,肖氏夫妇这样的人才屈居在上官帮派,本就不是毫无私心,只要上官帮派能从中得到好处,肖氏夫妇捞了多少是他们的本事,她绝不会过问。
只是肖栋的格局还是太小,方才这神情便暴露出,他不是能执掌大事的人,肖熙才是关键。
“肖娘子可在铺中”明夷扬出些笑容。
肖栋似松了口气,往帘子后头摆了摆头:“在里头。”
明夷客客气气:“麻烦帮我通报一声。”
肖栋看了她一眼,撩开帘子走了进去,过了会儿出来,向明夷点了点头。
帘子后头是一间小巧的书房,一侧有桌椅,再往内有张座榻,可休息。肖熙手中拿着算盘,面前铺着一些纸张,看来也没闲着。
肖熙眼神扫过明夷的腹部,又收了回来,起身把她让到座榻处:“丰帮主先坐,铺里寒冷,我去沏些热茶汤。”
明夷拦住她:“不用了,我把事情说了就走。”
肖熙迟疑了一下,也在旁坐下。
明夷早已注意到肖熙的眼神,也并不避讳,将手覆在下腹:“还不太显得出吧”
肖熙看着她的手,眼中流露出一些羡慕的神色:“是啊,几个月了”
“快三个月了。”明夷自嘲道,“本以为能瞒到显肚子,现在整个长安城都议论开了吧”
肖熙眼神微微显露出温柔:“只是从药铺传了开来,各家行商有所耳闻。”
明夷呼了口气:“是啊,老百姓哪会在意这些事。做生意的自然是盼着别家生意人出些丑。”
肖熙抬起眼,看似真诚:“别人说什么又有什么关系,我倒是羡慕着呢。”
明夷觉着她倒也没说虚言,想是她极想有孕却多年未偿心愿:“我那儿有个方子,对女子受孕有助,改日给你送来。”
肖熙脸微微一红,低声道:“谢帮主。”
明夷趁气氛温和,拉住她的手:“不过有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肖熙昂首道:“何事”
明夷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腹部:“我不希望他出生见不到自己阿爷,我想要他给孩子起个名字,却不知该姓肖,姓时,还是姓令狐。”
肖熙手微微一颤,想要收回,被明夷死死按住:“我知道你能帮我,我们已经上了同一条船,并无冲突。你们要用这个质铺作什么,我也管不了。我唯一想要的,只是知道时之初的下落。”
肖熙笑得很尴尬:“我们怎会知道时大侠在何处帮主一定是在说笑。”
明夷直直盯着她:“收养你们的人,之前是不是在常州我肚子里是他的亲孙子啊,还有什么一定要瞒着我要看到我和孩子再奔去江南一尸两命才好吗”
肖熙大惊失色,脱口而出:“万万不可!”
明夷见她松了口,更不肯放弃,眼中落下滚烫的泪:“我求你,我真的不在乎他们父子要做什么,我只想要亲眼见到他,问个清楚,到底要不要我和孩子。”
肖熙见她泣不成声,心中软了,犹豫许久,终于说道:“你既然有了他的孩子,我们也算是一家人,我接下来的话,你听过便罢,忘了最好。我们确实见过他,他有他的不得已。若他知道你有孕,定不会舍下不理,你要相信。”
 
第五百三十九章 情敌
明夷特意换了身宽松衣裳,未施脂粉,铜鉴中看来,清瘦许多,气色不佳,憔悴堪怜。
纵使魏守言是直率的心性,本性也善,但终究是个女子,还是个方陷入思恋的女子。二人之间横着伍谦平,那种原可引为知己的情谊,算是完了。明夷只想着还能留一丝互相的尊重,不至于为敌,已经很好。
明夷这次上侍郎府,堂堂正正让管事的去回夫人,只说明娘子来访。
时候掐的是伍谦平仍未回府之时,显得出她特意来访魏守言的诚心。带了连山新研制的仙姿散,又让伯颜选了块好皮子回来,一同带给魏守言。
魏守言赞了她带来的礼物,尤其那仙姿散,爱不释手:“姐姐,这香气实在令人欢喜,只是贴身扑上,冬日里衣裳厚,却也散不出香味,着实可惜。”
明夷掩口而笑:“这原本便不是为着让旁人闻着香,一来自己隐隐能闻见花香,心情也舒畅些。二来是夫妻之间,增加些情趣。”
魏守言脸蛋儿噌一下红了,又闻了下香粉,似想到了什么,眼中水汪汪的,正是春情荡漾的模样。
明夷哪能不明白,只是他二人闺房之事,他人本不能置喙,更何况她的身份特殊。
魏守言与明夷寒暄几句,言辞间小心翼翼,显然怕触动了她伤心之事。他人或瞒得过,魏守言是亲耳听明夷说要成婚,却落了空的。
明夷并不喜欢这般紧绷的氛围,干脆说开了。
这肚子越来越大,现在还是坐商之间的八卦谈资,再过一两个月,长安城处处都会有着她的闲言碎语,好听的不好听的,越是离奇狗血越会让人津津乐道。
谁让她是个出头椽子总先烂,住不上那大宅院的娘儿们,开不了那大商铺的破落户,哪个不盼着她跌得头破血流,大雪地里衣不裹体
这些传言,好说不好听。一个街巷传说中的浪荡女子,如今莫名有了肚子,只是围绕着这孩子的阿爷,都能编出十七八个版本来。那时,将是街巷八卦者的狂欢日,三姑六婆们的喜逢春。
明夷真不在意那些卢瑟说什么。身边真正亲近的,明白她,心疼她。余下便是这半近不近的,不能被谣言钻了空子。
明夷抚着肚子,低垂着眼,睫毛微微颤动,泪半落不落,嘴角欲笑却似哭:“这回来,我是想和伍大人商议些事。他在工部任上,我有朋友开工坊,托我做个桥梁,也不是大事,只通个人情。老实说,我承未阁负担大,拾靥坊都关了一家,日子真不好过。之初在外,遇上些难事,暂时回不来,我带着孩子,总要为将来吃喝打算。”
明夷将身段放地极低,不过是个被夫君丢在家,要养家糊口的小商人,求着过去的相好,做个中人,拿些好处。加上刻意未上妆的憔悴容颜,算准了魏守言是个心软单纯的人。
果然,守言惊讶之外,满脸都是担忧:“我瞧你脸色不好,本以为只是最近变天,你又操劳。没想到……唉,他也是,有多大的事,能扔下你和孩子。”
明夷抬起脸,满脸温柔略带哀怨的笑容:“山高路远,他走了快三个月,并不知道我有了喜。但他一定会回来,到时,也算圆满。”
魏守言怔怔看着她,茫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明夷眼里明澈,未看她,眼神都在虚空之处,心思却未停止估量魏守言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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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章 邪魅
伍谦平翩然进来,手执一盏浑似月色的灯笼,照着他纤长的身影。
穿的是官服,只是人清瘦,不胜衣。外头披着滚鼠灰色毛皮边的大氅,随着步伐,招摇。
明夷有些明白魏守言为何沦陷,而明娘子为何也沉溺三月了。其实哪能不明白,自己不是也曾经对他有过肖想只这张脸,便够杀伤力。
伍谦平的俊秀虽不能比四君子那精雕细琢相比,却胜在一股子劲儿。这就是明夷头一眼便觉得的阴骘之感,如今处久了,对他少了几分惧怕,才品出来,或许,这就是玛丽苏小说里常出现那俩字:邪魅。
比邪魅还有一丝不同,没有那么妖异,更添几分狠劲。就那种,这人不好惹,聪明点的人都会绕着他走的意思。
只有在撩拨她的时候,这狠劲便消散了,只留下一点点压迫感。
如果换了二十一世纪时兴的词,这人身上还能有三个字:荷尔蒙。
时之初的荷尔蒙感形于外,是健硕的身形、卓越的武功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安全感,而内在却是温柔细腻,并不狠绝。正因如此,他才会被自己的伯父挟持,被亲缘所累,又会被韦澳绘制的乌托邦吸引,成为他人手中的利剑。
伍谦平的荷尔蒙感在于内,是可以山崩于前不形于色,可以不被任何感情所累,连自己的都能控制得恰到好处,极难击垮的一种人。所以,明夷要用他,又有些畏惧他。只有一点是笃定的,此人,必能平步青云。
作为一个商人,碰到伍谦平这样的大腿,不抱那就不能称之为商。但情感上,若把此人放在了心里,就彻彻底底成了悲剧。
想那么细致,不是一时的判断,而是每一次来见他都需要想一遍的程序。
从一开始听说明娘子与伍少尹有私,到第一次见面,之后以一个有求于人一个索要好处的名义二人几次三番往来。明夷不傻,在男女之情方面,经验不多不少,足够养出敏感来。
他二人之间太过微妙,近一些引火烧身,远一些便可能再拾不起这么好用的关系。
伍谦平当然能自控,他会在如履薄冰之时将情感控制到滴水不漏,会在志得意满之时想要索取额外的温柔,感情里的得与失对他都不过是额外的小事情。
正因如此,她需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被眼前这人迷惑了,不能有丝毫的动摇。时之初出现之前,她差些把持不住,如果那时伍谦平积极进攻,自己就应当缴械了。时之初出现之后,她成了绝缘体,再难撼动。
她怕的是,时之初若真的回不来了,自己会不会如同溺水者一般,抓住眼前最有力的这一根救命稻草。
而这根稻草,靠不住也就罢了,最怕是让自己身心与前途,都给他的仕途当了垫脚石。她才必须在一切没发生之前,一次次提醒自己,认清这个人,无论他扮演出什么样的深情独钟,都不过是郎心似铁。
伍谦平走近了,当然不会知道她内心里已经演完一出大电影。打量着她,眉头不展,应当是嫌弃她在灯光下愈加苍白的脸。
“明夷这是到我府上给质天下拉生意来了”他轻飘飘问道。
明夷瞟了他一眼,心里烦躁,这人别来坏她的事。质天下如今不缺来质押的人,用屋契地契传家宝质押换黄金白银,对方没什么风险。放出去的是上官帮派的钱,有限,再过一阵就该捉襟见肘。急需收长安富户的投入,但初来乍到,信用未建立,极难。因此,魏守言这一笔,才显得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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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 甜腥
明夷心下明白如今和伍谦平好好谈话是一种奢望。自己怀着别人的孩子站在他面前,便连呼吸都是让他厌恶的,又何谈平心静气
她有点丧气,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手中的筹码本不足以和伍谦平公平置换好处,原先只有一个拾靥坊的时候,她这点钱,伍谦平真还未必放在眼里,不过是借着要钱的理由,心安理得帮一帮她,她也心安理得去接受。那时,自己未婚未育的,勾着人家的惦记,说得过去。
世上有无数捧着钱想攀上朝中人的商户,却只有一个她能攀附上的伍谦平。为了好好利用这层关系,她得让自己手里的东西跟得上伍谦平的高升。
有了承未阁,有了上官帮派,她逐渐能有和伍谦平谈真正的合作,谈价码的资格。她能做伍谦平在野的掘金手,也能护着伍谦平做她在朝的顶天柱。但这还只是美好的期许和展望。能够坚持到那一天,靠的是二人之间的信任,源于超乎友情的过往纠葛和伍谦平心中残余的那点儿情感。
否则,伍谦平可以与天一帮合作,可以与申屠世家联手,哪一家都会向他伸出橄榄枝。但明夷是无法在朝中另寻一个可靠的合作者的——纵使有,人家也没有耐心和信心去等着你发展壮大。
所以,无论她理想中,期望着什么样的清高姿态,她在伍谦平面前,至少现在,还是那个需要保持着暧昧情愫,才能继续往上走的明娘子。
她并不会因此感到沮丧,也从不是什么志比天高、自认高洁的女子,不与他跨雷池,不过是因为时之初是她的底线,有半分情感或身体上的越轨都会觉得是对他极大的伤害,因此做不出来。
现在令她沮丧的是,怀着身孕的自己,没有办法仅仅站在那儿就能让伍谦平甘愿给她谈条件的机会了。
她只得抱着一丝残余的期望,还有三分乞求和眼中的哀怨:“我这样……更不能留宿了。若今晚你没有心情,我明日再来。”
伍谦平缓缓将大氅重新披好,目光在她脸上逗留片刻:“你从未这么温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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