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的礼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莴
这样的感悟,和逼得白璟一步步领悟到这些的那个过程,改变白璟最多的,是她开始尝试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划出了一片“缓冲带”:专门用于缓冲她那天生的精神洁癖所无法容忍的各种混乱、乃至是她无法认同的价值观念,以及她自身的一些还未被她清楚辨识却已猝然而起的各种混沌情绪,先将它们放置于那“缓冲带”中;然后再用她的理性去对它们进行一一辨识,分门别类;
5. 莫蓝
第二日早上九点五十,白璟就走到了“老地方”——“一中”门口的那座小桥上——等着莫蓝的到来。
大约等了五分钟左右,莫蓝就来了。
两人都是宁可早到也决不迟到的类型,只不过白璟家离这儿更近些,所以即便她们都选择了提前半小时出发,最终也还是白璟先到了这儿。
如此一来,即便两人都是比约定的十点早到的,但还是让莫蓝觉得自己好像迟到了,心里竟然真有些过意不去了。
“你胖了。”白璟故意无视莫蓝那没必要的因自觉自己迟到而生起的歉疚,在她走到她跟前时,第一句话就很不客气的嫌弃起莫蓝如今的体型来。
“是啊,我已经在发胖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莫蓝一副“认命”的模样,大方承认道,“我婆婆煮的饭菜实在太好吃了,再加上生了小孩后,也不知道为什么,胃口突然就大了一倍,再没变回到怀孕以前的食量,这才胖了。不过,我也就能胖到这程度了,无论再怎么胡吃海吃的,也不会再胖了。就一直是现在这个体重。”
“呵,看来你还真是很能随遇而安哪。瘦时有瘦时的说法,胖了又有胖了的说法。反正,怎么说你都能自圆自说的让自己无论想吃不想吃、都能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自洽的理由来宽慰你自己……”
莫蓝听了,只默认的傻笑起来。
“我们去哪儿”边走边说着,两人就走到了与小桥只隔了一个巷口的市里最繁华的主街上。偏两人还都是一出门就喜欢直奔目的地的类型,所以待她重新恢复正经时,莫蓝就很自然的这般问道。
“先去溪边走走吧。从这儿走到那边的大桥,应该要半小时左右;再沿着那溪边走一圈回来,差不多就该吃中饭了。”白璟显然也已做好了计划。
不如说,不管莫蓝问与不问,但只要她没有明确提出自己不同的提议来,那两人就会按白璟的计划走了。这是她们一起时一贯的习惯:总是白璟计划,莫蓝配合。
“好,正好我们可以到溪边那儿的亭子里坐会儿,吃点点心。”
“对哦,你还带了绿豆饼了。我还真有些好奇被你夸到那份上的绿豆饼究竟能有多好吃”
“一会儿你尝了就知道了。”
白璟微笑着点了点头,十足的兴致。不是好奇那糕点的味道能有多好,只是很喜欢眼下的这种气氛、情趣。
两人一路没停的聊着,但又都记不得都聊了些啥。就只是随着感觉走,很顺畅的一个话题接着一个话题,涉及天南地北、天文地理——只要是她们知晓的,她们都聊到了,也都能彼此接过对方的话茬,然后又聊着聊着就又自然衔接到了自己自然联想到的其他角度的相关思考,而对方又能很自然的接过这样的延展,既继续了之前的话题,又自然提供了下一个可聊的新话题。
两人就这样你接我的、我接你的的一路聊个不停。直到走进溪边的那座亭子里坐下后,才暂停了一会儿。
莫蓝从背包里取出印有那家糕点店的店名的盒装绿豆饼。打开后,白璟小心取了一块。发现:那皮真的很薄,里面的馅也很松软,感觉稍一用力,它就会完全散掉。还没吃,光是这观感、这手感,白璟就已经知道这糕点一定是“入口即化”的类型。
果然,她直接一口将那大小刚好合适的绿豆饼塞进嘴里,稍微
6. 三尺之寒
母亲哪里会了解,当初在得知白钰要结婚时,白璟是如何艰难地说服着自己要再一次违背自己的原则底线——只要对方敢不择手段地害过她一次,她这辈子就决不会再给对方第二次机会,——为了顾及母亲的感受,白璟还是答应了会回去参加白钰的婚礼,再最后尝试一次:试着和已经不止一次不择手段地害过她的白钰,和解。
在回来之前,白璟始终都在哄劝着自己:“反正白钰结婚后就会搬出去,以后顶多过年回来时会见到那么一两天的,忍忍就过去了……”
却没想:白钰结婚后,不仅不会搬出去,反而还带来了她的丈夫和她肚里已经怀了六月有余的孩子,带着他们一起搬回家来,打算长住下去。
而这些,却是直到白璟在白钰的婚礼现场见到了已经腹部明显隆起的白钰时,才第一次从母亲的口中得知的。
这样的得知方式,这样的猝不及防,让白璟原先努力建构起的思想准备,瞬间崩塌。
一时间,无论她怎么想都无法理解:既然是白钰自己要奉子成婚的,那为什么生活的重担不是由她自己来承担,还要连累家里母亲又为什么还能一边在电话里向白璟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一边又主动给自己招惹那日后必然要替白钰照顾她的孩子的这一负累
白璟真是又气愤又无奈,恨自己为什么就是无法彻底摆脱这样没完没了的与他们之间的绞缠
她想解脱,可是又不能容忍自己在还没还清“欠债”之前,就与母亲彻底断绝来往。——这是她欠母亲的。
虽然,这样的亏欠也并非是白璟主动要欠下的。只不过是她明白得太晚了,结果,等她真正明白过来、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过去那段迷糊混沌的时光里,哪怕只是要维持她自己的身体的活着的状态——只这一件事,她就已经是欠“债”累累了。
就算她能从自己真正明白了这一点时开始,就彻底结束自己对父母的这种亏欠,但那之前欠下的,也还是要还的。只有还清了,她才能无愧于心地离开。
“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而等自己真正明白了自己宁愿从未出生也不想生在这样的家里时,却已经欠了必须偿还的债务了……”——白璟经常这样总结自己至今为止的人生。
同时,她又常常会恶狠狠地自言自语着:“我欠的,我会还;但你们欠我的,我也会用我的方式来惩罚你们!”
于是,便有了纠缠至今的与他们的这样的关系:自从借着上大学的契机远离了家乡之后,白璟就开始常年不归。工作后,她也只是通过银行定期给父母各自的账户汇去每月的生活费,却基本不回家,也甚少会给家里打电话。对父亲,白璟只把他当作是自己还欠了他十七年赡养费的陌生人(照父亲的说法,他也有份养了她十七年,所以,她至少也得养他十七年);但在情感上,就凭他自小对她的各种身体、精神的虐待,白璟自觉自己能不像他对她那样的对他,就已经很仁慈了!对母亲,白璟本来还偶尔会给她打个电话、问问近况,听她诉苦什么的,但自从被母亲骗回家参加了白钰的婚礼后,白璟就彻底不与母亲说话了。她觉得,母亲这次是狠狠地往她的心口捅了一刀!——是她亲自捅的。
这种“心口被刀捅”的感觉,真是久违了:过去,白璟也曾被父亲和白钰像这样地捅过;只不过,他们是对她一捅再捅:父亲喜欢从白璟的心口正面捅,白钰则喜欢从她的背面捅;
7. 前因
在母亲看来,她要白璟做的,不过是秉持着“家人没有隔夜仇”的信念而有的理所当然的意愿;但在白璟看来,要她做到这一步,就是要她强忍着心中的那份自我厌恶的恶心感,要她对自己根本无法认可的所谓的“家人”继续一如既往的无原则、无底线的包容、迁就。——这样做,会让白璟不得不时刻面对令她感到恶心的自己。——这是白璟真正要付出的代价,却只有她自己明白,也只能是她自己来承受。
可即便明知自己要承受怎样的代价、忍受怎样的痛苦,但为了满足母亲希望看到她能配合的出席白钰的婚礼、并且今后能与白钰和睦相处,白璟还是选择抱着这份觉悟,自愿回来。
可结果呢,却让她发现:她竟然被骗了,还是母亲主动对她的欺骗。
若是早知道母亲是这样安排的,白璟一定会从一开始就决不回来参加白钰的婚礼。并且,不管早说还是晚说,只要母亲是主动开口让白钰婚后搬回家住的,那白璟就必然会对此展开她的相应报复。
所以,白璟选择了当场走人,完全不给在场的白钰丝毫面子。这便是她立即做出的对白钰和母亲的相应报复。离开后,白璟直接就去买了离开的火车票。在白钰的婚宴还在进行时,白璟就已独自回家收拾了行李,直接离开了老家。
等母亲回到家时,才发现彻底不见了白璟的所有物件,知道她一定是离开家了。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白璟不仅是离开家而已,她是直接离开了老家。
白璟走后,母亲连打过几次电话,她始终没接。母亲越是想联系她,白璟心中的愤怒就越是强烈,就越是恨不得一辈子都跟母亲彻底断绝联系,以此来报复母亲对她的欺骗、羞!
但生气归生气,过去每月会给母亲的生活费之后也依旧是每月准时到账,只是她再没主动联系过母亲。
这样的冷战一直持续到前不久,白璟才又主动恢复了与母亲的联系。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莫蓝是知道白璟家大概的情况的。从高中起,就断断续续的与白璟家的人接触过,知道她家的那些矛盾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断定谁对谁错的。哪怕是朋友,她也从来只是旁观,从不掺和其中,从没有一次明确站在谁一边地评论过任何的是非对错。
哪怕是白璟与白钰关系最为恶劣的时候、被白钰的朋友在白钰的空间日志里留言帮腔着骂白璟是“碧池”的那阵子,莫蓝也只是在白璟需要发泄的时候,在电话里静静听她抱怨,却从来没有帮她出过任何主意,也从没怂恿过她要以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
那次的矛盾,最后是以白璟直接把白钰拉到了黑名单里、彻底与她断了联系而告终。
照白璟的话说,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那之后不久,母亲就特地给她打来了电话,白璟就直接警告了母亲:若她打电话来只是因为白钰向她哭诉、然后她就转过来指责她“欺负妹妹”的话,那以后就别再打电话来了!打了她也不会再接的!
那次,白璟还直截了当地告诉了母亲:
“如果你真觉得白钰好,那我决不会妨碍你们母女俩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你完全可以不用再打电话来烦我。我决不会主动去妨碍你们!
“别说我没提醒你:先告状的,永远是心虚的那一个!
“如果白钰真有那么好,真是被我欺负了,那为什么从小到大每次都是她先挑的事每次都是她去向你们告的状难道我就那么蠢了!——既然都欺负她了,还要给她机会每次都能
8. 默契
白璟探出头去仰望亭外的天空:正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看着那宽广、湛蓝、清澈的天空,白璟的心情不觉间渐也舒畅了许多。
她回道:“因为很快就能彻底解脱了,所以才愿意回来跟他们做个彻底的了结。不然,我才不会回来呢!”
白璟并没有给莫蓝打断说话、提出疑惑的机会,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人嘛,本来就是这么‘务实’的动物:怎么活对自己最有利,就会怎么活。如果时间很长,那远离跟自己水火不容的人,才是让自己活得舒服的好选择。但如果时间一下变得很短了,短到很快就会彻底结束了,那无论有多大的深仇大恨,似乎也能轻易放下了。——反正,仇恨的‘有效期’也快过了。或者说,‘仇恨’之所以为‘仇恨’——它会产生的前提快要消失了,而只要这个前提消失了,那‘仇恨’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说,我仍旧还是做了能让自己舒服的选择——哪怕是要我放下那些恩怨。只不过是对于现在的我而言,这样的选择刚好是对我最有利的。”
莫蓝沉默地看着白璟,静静地呼吸着。静静的,慢慢的。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白璟竟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频率似乎不知不觉的就与莫蓝同步了。而后,便能很自然的感其所感了——莫蓝也是一样。
“这么说,我该准备给你栽棵树了”沉默了好一会儿,莫蓝才淡淡地这般问道。
这是她们很早以前就定下的约定:说是世事无常,谁也不能预知自己究竟会在何时死去。白璟还说过,她曾在一家佛寺后院的一块专门安放信徒骨灰的墓园那儿,看到了一个才八岁的小孩的墓碑。便在跟莫蓝谈到关于“死亡”的话题时,就随口说到了那次的所见所感,并顺着当时的感觉当即就与莫蓝定下了约定:“若是以后我们有谁先走一步,那后走的那个就给对方种一棵树。”
“种松树吧,我喜欢它的四季常青,还有它的气味。”
“好。到时我会花钱捐种一棵松树。”
“你不自己亲手给我种啊”
“换了是你,难道你会自己种”
“呃……”白璟想了想,便服气了,“是不会。”
的确,还是捐种树苗会更现实些。
之后,是一阵持续了挺长时间的沉默。
“感觉挺神奇的,”静默了好久,白璟才又突然有感而发道,“我们怎么就能持续到现在还能有联系呢甚至于,连即将结束这样的缘分,我们也能像最初不知何时开始时那样的,静静的来,最后又静静的散。到底,是随了你的气质呢,还是我们俩其实都是这样的人”
莫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此时的两人都在抬头看天,又都是自己全无觉察。
“今天的天气真好,完全不像有什么特别事会发生一样。又或者说,不管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天气该好时照样会好,该坏时也照样会坏。一切还是一如既往,还是那样的平常无奇……”
“是啊,本来我们就都只是过客而已,会觉得自己特别,不过只是我们自己的错觉。这和老天的心情,没什么关系。”
“呵,说的是,没什么关系……不过,你叫我‘白’,我叫你‘蓝’——那我们搭配起来,不就是晴天里的‘蓝天白云’了吗我们也可以是一片‘蓝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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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微不足道
“哦,差点忘了。”
“什么”
“上次不是说,等你回来后给你看我孩子的照片嘛,这次特地带来了。”
说着,莫蓝就特地从背包里取出了钱包,打开来递到了白璟的眼前。
“原来,你所谓的‘特地带来’,就是让我看你钱包里的照片”
“不然呢难道还有比这更方便、更不容易忘带的方式”
白璟无奈的笑了——还真没有。但凡生活能够自理的人,出门忘带啥、都不能忘带了能付钱的东西——不管是装着现金的钱包,还是银行卡、或手机之类的。
“那你直接给我看你手机里的相册不就完了”
嘴上虽然嫌弃着,但白璟还是认真看了看那张分明就是莫蓝精心挑选、特地洗成照片、还特地剪裁得大小刚好合适能放入钱包内的、她儿子的照片。莫蓝会这么费心做这些,还这么特地的要给白璟看到,——弄出这样的“仪式感”来,说明:这张照片的整体感觉,肯定是符合莫蓝眼中的“儿子”的模样的。
白璟目光聚焦在照片上,停留了大约五秒的时间,就把钱包合上还给了莫蓝。
“你儿子长得挺像你的。”
“有眼光!其他人看了都说他像他爸,就你说他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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