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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别的礼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莴

    白璟从上幼儿园起就知道:她之所以上学,不是因为她想来,而是她不得不来。学校的教育、考试,其实并不适合像她这样的人,但她却还是不得不勉强自己努力去适应与自己的天性很是格格不入的学校,而非是让学校来适应她。

    只是,这样的忍耐总有爆发的一天。

    上了高中后,白璟就不再只是觉得自己成天




14. 解封记忆(4)
    对白璟而言,高中三年之所以犹如地狱,不仅只在于学业的枯燥、学习压力已远远超出了白璟能够压抑自己去忍受的极限,还因为当时的她所身处的环境,根本就没有一处能让她躲起来稍微喘口气的,哪里都没有能让她和自己独处的空间。

    首先,是白璟的家庭。

    在家里,失业在家的父亲把自己失败的原因全都归罪给白璟的母亲,成天在白璟的耳边抱怨着:“当初就不该不听你爷爷的话,就不该非要和你妈结婚!你爷爷说得对,你妈就是命不好,跟她结婚就会跟着倒霉。这些年我做生意屡做屡败,无论做什么都会失败,这都是被你妈给克的!”

    成天在家对着白璟抱怨她那个早出晚归、夜夜加班到深夜十一二点才回家的母亲,似乎还不够解恨,后来,父亲就开始将攻击的矛头指向了他能更常见到、还能在暴力上让他占据“上风”的白璟的身上。

    起初,是嫌白璟懒,每天早饭不做,中午回来后做的饭又都是清汤寡水的,晚上回来后也不做饭……

    白璟起初还能忍,但被父亲这样没事找事的总来挑衅她的次数多了,她终于还是怒了。

    只不过,与小时候的直接正面对抗的反抗方式不同,上了高中后,白璟终于“开窍”了:她终于决定采用过去在学校里早就领悟到的、但却迟迟不肯采用的应对招数——沉默。

    这招,首先在学校里效果就很明显:

    最初,在刚上小学那会儿,白璟总是很直接的按着自己的心情来与同学、老师相处。结果,她没少和班里的一些“品行不端”的男生打架,而老师给她的操行等级也总是评“良”。

    那时候,跟白璟关系比较要好的几个同学,她们总会私下里跟白璟调侃说:“好在你成绩好,不然老师才不会姑息你呢。一定会像对那些‘差生’一样的对你:动不动就罚你站着听课,或是干脆就把你赶出教室不让你听课。还有那操行等级一栏,也一定会给你一个‘不及格’。——是你的成绩救了你啊!”

    最开始时,白璟对这样的调侃很是迟钝,她完全不明白这样的调侃究竟是想告诉她什么或者,如果这只是个笑话的话,那它的笑点又在哪儿

    她始终没有明白,为何她们每次这样跟她调侃时,都会把她们自己逗笑白璟曾一度都十分困惑:究竟是她不能理解她们的笑话,才不明白她们说的究竟哪儿好笑了还是根本就是她们自己有毛病,才会被她们自己这么不好笑的笑话给逗笑

    这样的疑惑、这样的迟钝,从小学一直持续到了白璟初中毕业。

    后来,或许也是终于想通了,在初中毕业后,在隔了一个暑假后重新回到那个熟悉的校园、去了高中部后,白璟才突然变了个人,明显就变得比初中时要安静了许多。

    从高一一开学,白璟就开始时刻提醒着自己:安静,绝对是最好的自保手段。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只管做到——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只要沉默应对就好。如果对方是老师,那就顺着他的意愿附和就好。

    白璟这样做,目的只是为了少惹麻烦,也为了能像初中时她看到的那些操行等级被评为“优”的同学一样的,也能得一次“优”。——从幼儿园到初中毕业,她还从没在操行等级这一栏被评过“优”呢。

    结果,还真就如她所想的:她的安静,的确让她不再被班上的同学过多注意到了;真的如她所愿的,让她能在“安静”的保护下,在周围有一堆人的班



15. 解封记忆(5)
    一天晚上,白璟做作业熬到了深夜十二点多,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趴在书桌上睡着的,却被大开着音响看电视看到那会儿还没睡觉、正准备去厨房给自己做宵夜吃的父亲,在他路过白璟房门口时瞧见了。父亲直接就冲进屋来,用力抓着白璟的头,抬起,再用力敲向桌面,嘴里还愤愤咒骂道:“要睡就去床上睡!”

    一下就被敲醒的白璟,瞬间,首先感觉到的,是父亲那很是理所当然的愤怒情绪。那情绪让她觉得,似乎她刚才趴在桌上睡觉而不是在做作业——就是她的罪大恶极。父亲是在指责她,而不是真的要她去睡觉。

    突然被迫清醒,还没来得及反应,父亲就已离开了房间。待白璟彻底清醒后,她才明白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璟立刻起身,愤怒地走去用力关上了房门,并特地反锁。但当她重新坐回到书桌前时,一股充满了愤怒的委屈感却迟了一步的迅速涌上了心头,她再也控制不住的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恨!恨这样的父亲,恨这堆她根本就不想做、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去做的作业,恨这个逼着她只有学习这一个选择的成长环境。

    可是,无论她有多恨,她也仍旧是别无选择。只能是在她哭够了之后,要么干脆就不做那该死的作业了,直接去睡觉;要么就继续把作业做完后,再去睡觉。——没有别的选择。明天还是得去上学。否则,老师一定会来找家长,然后和家长一起联手来对付她;而且,她的档案上也一定会像老师说的那样:被老师记上一笔,让她背负一辈子。

    这样的后果,显然是更得不偿失的。这点利害权衡,白璟还是懂的。

    但不管怎样,有了这次的教训,白璟倒是学会了在那样几乎没有其他资源手段可以利用的处境中的自保方法:以后进屋,一定要随手把门反锁,再用椅子什么的她能搬动的重物把门给堵上。这样一来,就算父亲有钥匙能打开门,白璟也能给自己及时争取到一点反应的时间来尽快寻求其他自救的可能。

    今时不同往日,就算依旧还是同样的房间,就算父亲依旧没有意识到白璟已经长大了许多,就算在力量上白璟依旧不敌父亲……但若是父亲仍旧还想像白璟小时候那样的任意去打她的话,现在的白璟可决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的——只是脑袋一片空白的,只知道蹲在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是如何用暴力毁掉一扇反锁的房门又是如何手拿一根木棍,面目狰狞的来到她的面前……

    对于那段始终画面犹新的儿时记忆,白璟已经体会不到那时候的自己、身体究竟被打得有多痛但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当时究竟有多恐惧:就好似瞬间沉入了无边无际、也触不到底的黑暗深海之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没有人会来帮她,没有人会来救她……

    一时的恍惚,待回过神来,当已经上了高二的白璟再次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时,她开始试着冷静分析了自己当时最可能的真实状态:那时候,她会被父亲打到晕厥过去,或许不仅只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导致的,应该还有当时必须承受的是她不得不面对面目狰狞的父亲时、给她带来的那种恐惧感,是这份恐惧感加剧了她当时感受到的身体被打的疼痛,这才使得她最终在这样的双重压力下彻底晕厥过去。

    这是白璟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却花费了她将近十一年的时间。而当已经年近四十的白璟再回头去看自己的这段往事时,



16. 解封记忆(6)
    只有经历了才知道:即便曾经对白璟而言,这世上,仅次于让她舍弃自己认为正确的想法的第二恐怖的,就是她父亲的暴力;但当她无力阻止地陷入了一种过去从未经历过的极为混沌、动荡的精神状态之中时,她才发现,其实,这样的精神动荡所带给她的恐惧,远远超过了父亲能带给她的恐惧。父亲的暴力,在这样的精神动荡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这就好比,当一个人觉得自己都已经无所谓生死了,——甚至于,如果能死去,都会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当白璟身处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之中时,她又哪里还会去在意、去惧怕一个仅仅只是可能会打她的人

    这时候的白璟,过去对父亲暴力的畏惧已然在她心中滑落到了“第三”的位置。而既然连那排名“第二”的精神动荡,她都还在尽力与之抗衡着,那只是排在“第三”的父亲的暴力,她自然没理由会畏惧抵抗到底的。有了“第二”的比较,白璟敢于抵抗父亲的那份勇气,比之从前,就更是有增无减了。

    这时候的白璟,已然不再是六岁时的白璟了。她变的,也不仅只是还在长大的身体而已了。这一次,白璟已经有了充分的觉悟:如果父亲还敢硬闯她的房间对她施暴,那她一定会使用房间里一切能用的东西来对他全力抵抗。就算打不过他,也绝不会再像六岁时那样的继续毫不抵抗的忍受父亲的虐打。

    就算到时候,周围的邻里和家里的其他人还是会一如过去一样的,对她被虐待的整个过程只是冷眼旁观,——就算是这样,白璟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如果冷暴力不行,那就直接以暴制暴!如果还是不敌,那就直接报警!——哪怕那些人多半也会劝她什么“父女间没有隔夜仇”,甚至还会暗示她要“孝”,暗示她、他们没有公然指责她竟然敢对父亲动手就已经是对她的宽容了……

    这样的后续可能,尽管还没真实发生在白璟的身上,但她也是旁观过类似这样的事态发展的。也曾像其他沉默的旁观者一样的旁观过:做出这样的自保反应的女人,在这个地方将会遭遇怎样的对待——这点觉悟,白璟还是有的,也必须有。

    她很清楚,对她而言,她最终做出的选择,其实就是她不得不做的没有其他选择的那唯一的选择。那后果,就不是她想要承担才有了这样的觉悟了,而是因为不得不这样选择才不得不做好的这份觉悟,是她必须甘愿承受的觉悟。

    好在,白璟预想的最坏的可能实际上并没有发生……

    父亲似乎终于开始有些忌惮起白璟那完全对他的任何挑衅都视而不见的冷暴力。

    之后,时间再长了些,白璟也开始觉察到了变化:父亲过去对她的大吼大叫越来越少了,说的话也越来越少了,对她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声了;到最后,干脆就和她一样的,看到对方就直接移开视线;不再与她同桌吃饭;虽然饭后碗筷仍旧是直接丢在桌上等人去收拾,但他自己的衣服却开始会自己洗了。

    说到收拾碗筷、洗衣服……事实上,家里除了母亲和白璟会自觉收拾之外,就再没其他人会有这份自觉去做这些——就更别提其他的家务活了。

    父亲是被逼得不得不自己洗衣服的。否则就没人会帮他洗了,而他也会没有干净的衣服穿了。偏偏呢,他自己还是最不能忍受穿脏衣服的,却又没法再像过去那样的用暴力强迫白璟去把他的衣服洗了,这才不得不自己洗的。母亲是早就不洗他的衣服了——这是从白璟上初中后不久、开始帮忙洗衣服后,就已经开始的;这些年,父亲的衣服都是白璟帮忙洗的。

    跟白璟不同,她的妹妹白钰、弟弟白昌皓——他们却是从来就没有要帮忙干家务的这份意识。他们从小就被父母允许不用干家务。而且,就算白璟不再帮这两人洗衣服,母亲也会帮他们洗的。比起父亲,就算没了白璟帮忙洗,他们也还有母亲这个选择。他们并不是只能依靠



17. 解封记忆(7)
    嘴上虽还叫他“爸”,但对白璟而言,那不过是承认了:她的确与他有这层血缘关系。另外,她也不想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给她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但,谁也别想勉强她:从今往后,在她的心里,她不再认可他是她的“父亲”,他再也配不上她对她心目中的“父亲”的那份敬爱。他,不配。

    也是那时开始,白璟“成熟”地决定了:她要以“安静”的姿态来度过那接下来的高中三年。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保险的手段:既不会妨碍了别人,也能最大限度的避免被别人妨碍。

    “多明智!多成熟!——不是吗”——做出决断的那一刻,白璟只是冷笑着抬头斜睨着头顶的天空,在心里嘲讽着是当时的她所无比鄙视的“老天爷”。她觉得,她那无可选择的出生,根本就是“老天爷”安排的。那她不怪“老天爷”,还能怪谁!

    那时的白璟,还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心境已然从“地基”层面发生了动摇。

    然而,很快的,高中部有别于初中部的、一切都只是围绕考试而运作的教学模式,第一次真正触碰到了——白璟从幼儿园起,就始终在压抑、累积、却从未得到过丝毫释放的,她对“学校”、“学习”的所有忍耐的最终承受极限——也是她能忍受的最后底线。——这条底线,高中的老师们,触碰到了。

    从幼儿园到高中,优等、中上、中等、中下、差——几乎老师能给学生划出的所有“等级”,哪怕没有全都以白纸黑字的形式呈现在档案上,但实际中,白璟却是全都经历过了。

    只是在进了高中后,第一次遭遇如此露骨的——一切待遇——包括作为“人”的基本尊严——都要以成绩排名为准——这样的一套,在白璟看来根本就是完全扭曲的价值观的,一周六天、每天持续至少十小时的教学方式的持续刺激下,尽管始终都有“沉默”这一万灵的应对策略保护着白璟的外壳,但那外壳下的那个更为真实的自我,却仍旧还是难以避免的、终究还是遭遇了足以导致她的精神世界发生“天崩地裂”的这般程度的精神暴力……

    然而,这样的几乎与夺走她的性命只差一线之隔的精神创伤,却并非是什么一次性的重大创伤导致的,而是每天每天的各种言语议论、评价、态度表达等等的无形却又无处不在的精神暴力,以及事后老师在不了解学生真实家庭情况的前提下、就直接联系了学生的家长,让学生在学校之外再次遭受二次伤害……

    诸如此类的充斥着学校内外,几乎是白璟醒着的所有时间里,来自她身边所有人的或直接、或间接、或是以冷眼旁观的方式来默默支持的那些——明显能在舆论、力量、可用的物质资源等等方面,都更占优势的老师、家长们——来自他们几乎是无时无刻的单方面灌输、强迫、甚至是体罚,——像这样的持续了三年,才终于积少成多,从一件件看似毫不起眼、甚至根本不值一提的琐碎小事的件件累积下,时间的力量,终于还是让白璟就算再不情愿,也还是无力抵抗的最终陷入了昏天暗地、天崩地裂的精神状态之中。

    可是即便到了这时,也没有人有在乎过她的真实感受。身边所有人对她的所谓关心的真正目的,也只是为了她的成绩。

    为了成绩,母亲是一次次的给白璟买所有她想要的东西,哄着她。但母亲却从来不肯在白璟主动开口想要她陪陪她时,愿意稍微耐心地留在白璟身边陪她哪怕只是十分钟。

    这样的母亲,白璟自然不会告诉她:她之所以总要母亲给她买这买那,不是因为她真想要那些东西,而是想要借此来让母亲把她的话记在心里;同时,她也是想要用让母亲花钱的方式,来惩罚母亲。

    白璟一直都知道:母亲之所以愿意用物质来“宠”她,不过是为了哄她好好学习;母亲的最终目的,不是想让她开心,而是想让她的成绩能够一直保持在“优等生”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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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解封记忆(8)
    为了成绩,父母各自采用的手段尽管不同,但他们最终都让自己与白璟成了渐行渐远的陌路人。

    同样也是为了成绩,在上了高中后,那帮一切只以“成绩”为评判标准的老师们,比起白璟的父母,更是让白璟厌恶到想吐。也是多亏了这帮老师,才让白璟第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这一面:原来,她有这么严重的精神洁癖。——“难怪会觉得‘他们’恶心。”

    高中三年,老师们做出的桩桩件件让白璟不屑、甚至是鄙视的小事,多得数不胜数:

    比如,刚上高一时,军训过后、正式上课的第一天下午的自习课,新班主任突然就带着她教的英语课本来到班上,然后就让全班把英语书拿出来——上课。

    可是,这个班里并非全部都是那个班主任初中时教过的学生;而且,此前她也没说过,在课程表上并没有英语课的这个下午,她会来占用自习课的时间、接着上她上午没上完的部分,——那像白璟这样的、完全没有这层准备的学生,他们自然是没有课本能拿出来的。结果,这堂意外的补课,便没法上了。——因为班上有近三分之二的学生都没带英语课本。

    班主任只能让大家继续自习。但在走之前,却理所当然地指责了所有没带英语书的学生,说他们太不自觉、太没上进心了;还警告说,不许再有下次!

    白璟是沉默地听着,然后又沉默地看着班主任阴着脸离开。心里只觉得:这个新班主任简直莫名其妙。

    “我以前(初中时)又不是你教的,哪里会知道你会喜欢占用自习课时间来上课的连我这个本来就是一中的学生都不知道的事,那那些从别校和外地来的、他们就更不可能会知道你的习惯了。你这脾气发得也太莫名其妙了吧呵!你这样的,竟然还是班主任唉——看来,以后有得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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