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的礼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莴
白璟理解的是
23. 解封记忆(13)
高三,那个有如身处在地狱最底层的一年时光,白璟夜夜失眠,每天每天的活在无梦又非醒的状态之中,耳边时常萦绕着那熟悉的噪音:是父亲打游戏时的游戏背景音。
那声音对白璟而言,简直就是充满诅咒的魔音,折磨着她夜不能寐,白日里又无法真正清醒。但神奇的是,即便如此,她竟然还是熬到了高考结束、顺利毕了业。
白璟大致估了分数后,就想也不想地填报了远离家乡的一座北方大城市里的一所三本学校和一所专科学校:也就是说,如果本科能上,就只去那所本科学校;如果本科上不了,就去那所专科学校。如果两所都上不了,那她就不上大学了。
或许,白璟确实是幸运的:在那样成天精神恍惚、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越发灵、体分离的状态下,她不仅还是坚持到了高考结束,还很幸运的竟然真被她所填报的学校给录取了。虽然,她是因一分之差而没能去成本科,但也还是去了那座城市里的她选择的那所专科学校。
对于这样的结果,家附近的邻居们没少议论白璟的荒废学业。否则,就凭她所就读的年年都有能上北大清华的“一中”——而且白璟还是他们那届中考的全市前十(也是他们那届一中正取生中排名年段前十)的正取生,照理说,像她这样的“条件”,就算最后考不上北大清华,也绝对能考上名列全国重点的其他大学,可她怎么就最后连本科都上不了,只能去个专科了呢
以“一中”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那既然不是学校的问题,就一定是白璟自己的问题。但既然能考进“一中”,就说明:她的脑袋是没有问题的。那就只能是她自己不肯好好读书,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那她就是自己荒废的学业,是她的自作自受。
邻居们分析得头头是道,有时候,白璟在一旁听着这帮——或是被父母请来家里做客,或是他们自己跑来串门的——邻居们对她的这些议论,白璟不仅不觉得惭愧,反倒越发饶有兴致的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去旁观这些——实际上是从头到尾都从未参与过她这个当事人所经历过的一切,也根本不用为他们自己的言论承担任何责任的——无关者们,对她的这些自视高明的评头论足。
白璟越看他们,就越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群只是为了寻求自我满足的人——看着他们像猴子一样的在彼此面前表演着。
没错,白璟就是觉得:她的事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个借口,是个工具,——方便他们在彼此面前的自我表演、自我展现,展现出他们自以为会与他人不同的那份优越。只是,这样的“优越”,看在白璟的眼里,无论她怎么看,都觉得他们根本都是一个样,哪有什么分别——究竟是他们的眼睛有问题还是白璟的眼睛有问题
不过,那时候的白璟已然渐渐学会了置身事外,就像他们拿“她”消遣一样的,她也开始拿“他们”消遣:看他们如何像一群猴子一般的互相表演着——只为满足他们自己那可笑又不禁推敲的虚荣心。
“看戏”的时候,白璟的耳边不时回响起高三的班主任(从高一到高三都与白璟同班的那位化学老师,就是高二的班主任时常会夸赞的“素质好”的那位化学老师)对白璟说的话:“像你‘这样’,竟然还能考上专科也是奇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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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解封记忆(14)
想起那些过往,白璟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高中三年里认识的、至今仍还有些印象的为数不过的几位同学。
第一个“冒出”的,是一个叫萧楚的女孩。
记得她,不是因为与她关系有多好,或是曾经有多好,而是因为她给白璟留下印象的方式,与白璟在那三年里接触到的其他人有些不同:
第一次对萧楚有了印象,是在高一开学后的军训期间。
军训第一天,萧楚就自己主动来跟白璟打招呼。她很自来熟地跟白璟说,她以前(初中时)在合唱队里见过白璟,还主动告诉白璟,她知道白璟以前是三班的,顺便还让白璟知道了——她是二班的;还说初中时,她经常能在课间时间,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看到白璟……
白璟当时听了,只敷衍地笑了笑,平淡地回了句:“是吗。”
没有后话。但那之后,萧楚却更加自来熟的成天主动跟白璟待在一块儿。直到军训结束,班主任正式给班里的学生重新安排座位后,萧楚才没能再按着自己的意愿总刻意坐到白璟的身边去。即便萧楚都这么积极主动了,白璟也还是没有和她真正成为朋友。交心的程度肯定谈不上,可连只是能在学校里同进同出、总是一起行动——这样的伙伴关系,她们也算不上。
不过,萧楚还是让白璟记住了她这么个人。她是白璟上高中后有了印象的第一位新同学。
白璟最后一次见到萧楚,是她大二那年回来过年期间、在街道上偶然遇见的。自高二分班后,那还是白璟第一次再见到萧楚。但白璟没有立刻想起她来,只是觉得她很面熟。结果,就发生了尴尬的一幕:萧楚一眼就认出了白璟,还叫了白璟的名字;白璟不及反应,瞬间就将脑中首先蹦出的名字脱口而出——“小翠”——结果,就尴尬了……
事实上,小翠的确也是白璟认识的人,但她却是白璟承认的三位朋友中认识时间最长的卢萱、她的朋友,而非白璟的朋友。
白璟只是在小学时,因为卢萱的关系,才经常与卢萱的邻居兼她的朋友的小翠有些接触,这才记住了小翠的模样和她的名字;但小学毕业后,白璟就不再与卢萱同校了,小翠这个人,就只在白璟每年去参加一次的卢萱的生日会上才会见到;时间一长,白璟就基本淡忘了小翠的模样。
上大学后,白璟与卢萱各自所在的地方距离比她们中学时离得更远了,白璟就再没去过卢萱的生日会,那她对仍旧与卢萱形影不离的小翠就更不会主动想起。——因为没再见过。
却没想,当差不多四年未见的萧楚突然出现在白璟眼前、还立刻就叫出了她的名字的时候,白璟因为应激反应的需要,不假思索的立刻就将脑中瞬间蹦出的名字给叫了出来,心里还以为自己没记错呢。却没想……
“我是萧楚……”萧楚原本的兴奋,瞬间就被浇灭了。
白璟也觉得尴尬。这下子,她真是百口莫辩了。她如何能让萧楚相信:她记得她,她想起了她的模样,但就是一时间没想起她的名字来,还错把别人的名字——一个跟她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的名字,给错配给了她……
在白璟看来,那纯属口误,只要不是瞬间让她反应,如果能再给她更长点的时间让她仔细回想,她是能想起眼前这个突然出现跟她打招呼的人,是“萧楚”,不是“小翠”。
可惜时间不能倒流,可惜不会再有第二次让她重来弥补过失的机会。
两人只能是尴尬地笑笑,就彼此擦肩而过、不再回头了。这辈子也不会再回头了。若是日后还会再遇见,两人多半也只会假装不认识的迅速移开视线,各走各路,互不干扰。——哪怕经此一事后,白璟这辈
25. 解封记忆(15)
最初,白璟也只是对莫蓝有了印象,完全没有要认识她的意思。那时,莫蓝对白璟而言,就和班上的其他同学一样:认不认识,于她都无关紧要,她对他们毫无兴趣。
却哪里想到,那次接触后不久,高二的班主任就又给白璟换了位子。高二都快结束了,临了临了的,班主任突然就想着要给她换个位子。
“上一个班主任怎么也不肯给我换位子,这一个倒相反了,一开学就给我换了次座位。然后眼看着高二都快结束了,都快不用再见了,却又突然想着再给我换个位子他这心血来潮来得还真是莫名其妙……”想着先后遇见的两位班主任截然相反的“癖好”,白璟只觉得好笑。
不过揶揄归揶揄,白璟心里也清楚:高二的这位班主任,虽然用的方式不当,但他确实是一心想要白璟的成绩能有所提升的,所以才会在分班后直接给她安排了绝对对提高成绩很有利的座位:她的前后左右,坐的是班级排名前四的四位同学。
但可惜的是,班主任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那时候的白璟已经完全不想学了,对学习毫无兴趣,甚至因为班主任对她抄作业的行为的不恰当的惩罚方式,反而更加刺激了她的逆反心理。如此一来,别说她身边坐的全是班上的尖子生了,就算班主任把排名年段前四的安排坐她四周,她的成绩也绝不会有任何的起色——因为她本人根本就不想学。
想起这事,白璟顺带着就想起了直到现在、仍还让她对这位班主任对她的偏见始终耿耿于怀的那个心结:班主任似乎忘了,能考上这里的正取生,在他们原来的学校,他们就算不是次次都能考第一的,也绝对都是各自学校的尖子生。更何况,白璟还是从一中的初中部考上高中部的,而且考上来的成绩也能排进他们那一届正取生的年段前十。这样的白璟,班主任竟然质疑她的学习能力竟然像对待“差生”一样的对她竟然还指望能靠所谓的“好”同学在身边对她的影响,就能让她提高成绩
白璟始终觉得高二的班主任虽然用的方式不同了,但他和高一的班主任一样的蠢,一样的只看到了表面,一样的一厢情愿。
只是,时至今日仍旧会这样想着的白璟,却一次也没想过:她自己其实也是抱着很深的成见去看待“老师”的。可以说,不管老师是用怎样的方式对她,只要老师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提高她的成绩,那无论是高中时的白璟、还是现在的白璟,都会用各种解释来向她自己证明:一心只在乎“成绩”的老师,很愚蠢。
就是这样一个“愚蠢”的老师,这样一个始终看不出那时候的白璟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的老师,这样一个只是一心想要提高白璟成绩的老师,一次次地激怒了她,一次次地强化了白璟的逆反情绪,让她的成绩好似报复性的越考越差,但她表面上却还是始终保持着一副安静无害的模样:任你骂,但成绩就是毫无起色;相反的,你对她越是“关心”,她的成绩就会越差。
最后,班主任在高二学年即将结束之际,又给白璟换了座位,让她坐在了成绩中等的莫蓝旁边。白璟和莫蓝这才有了持续的交集。也是因为这样的机缘,才让她们俩后来都意外的发现:原来,她们高一时就是同班了,却直到成了同桌后,才知道了彼此的存在。
有趣的是,也是因为成了同桌,两人才在
26. 解封记忆(16)
“究竟是我有问题,还是他们有问题”——直到二十多年后,针对为何“孤僻”在她看来挺有趣、但别人却始终抓着“不合群”的那面不放——这样的不同态度,如今已年过三十九的白璟,才终于给出了她自己清楚的回答:
“我和他们都没问题,不过是看的角度不同,评判好坏所参照的相对标准不同,那看同一东西时会看到的好坏优劣自然就会不同。问题不在于那东西本身,只在于人是从哪个角度、用什么样的参照标准去看的是相对什么来做的这样的比较
“这就好比我就是这样的‘我’,但比较的对象不同、比较的方面不同,那‘我’的相对于比较对象的优缺点就会跟着变化。但那不是我自身特点突然发生了什么明显的起伏变化,而只是比较的对象、比较的标准发生了变化。——跟‘我’没关系。——而这样判断出的好坏优劣,其实也不稳定,不可靠。
“所以说,哪有什么绝对的‘优秀’同样的能力,跟比不得自己擅长的人比,自己就会显得优秀,甚至会成为他们眼中所谓的‘天才’;但一旦跟比自己更加擅长、甚至天生在这方面能触及到的能力极限的边界,还远比自己更加宽广的人比,那自己就成了‘庸才’了;甚至,还会产生一种错觉:以为对方的能力似乎是无穷无边的。
“但事实却是:对方也有他自己天生的不能超越的极限边界,但他还远没触及到他自己的边界;然而,即便是他这样的状态,却也已远超了‘你’能触及、能够想象到的边界;于是,在‘你’的眼里,他的能力就像是‘没有边界,没有限制’一般。——事实却是:不是没有边界,只是远超了‘你’的边界限制的‘你’能理解的极限而已。是相对于‘你’的‘没有边界’。”
思绪不自觉地扩散过了头,待回过神来再看原初的那个自己本想回答的问题时,白璟只觉得:这样的问题很无聊。其实只要看清了这样的问题之所以成为问题的那个前提是什么,她也就知道了:这样的问题,不过是她自己太在意“分别”、太想有“分别”,这才生起的一种极为隐秘的、是连她自己都欺骗的,根本上是她对自己的虚荣心的一种隐晦的满足。
告诉了自己这一“真相”的同时,白璟瞬间就想起了与她这样隐晦的虚荣心有些关联的——高二那年,在她与莫蓝成为同桌之前的她的前任同桌——那个全班眼里的“第一名”。
她叫丁芸。白璟第一次对她有印象,是刚上高一时。那时,她和丁芸并不同班,但也还是听说了她的名字——因为她是那届中考的全市第一。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一中高中部的。
谁知道,高二分班后,白璟和这个传说中的“第一名”成了同班,还在新学期开学第一天,就被班主任特地安排与她成了同桌。
但白璟不喜欢这位新同桌。不是因为嫉妒她的成绩排名,也毫无羡慕可言。白璟不喜欢她,只是因为丁芸给她的感觉,真的太像曾经的她自己了。白璟不喜欢这种熟悉感,便连带着也就不喜欢丁芸这个人了。
丁芸身上的那种——从小就是“优等生”——才会自然流露的感觉,白璟太过熟悉。在上高中之前,她也曾是那样的状态。只不过是上了高中后,丁芸仍旧还是那样的状态,而白璟,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与那样的状态渐行渐远了。
若不是有了近在身边的丁芸的对比,白璟也不会那么早的就察觉到了自己这样的改变。但她不仅不觉得遗憾、可惜,反而觉得,曾经的那种“优等”状态的自己,很傻、很无知无觉、很安于“随波逐流”……和一种,是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
27. 解封记忆(17)
遇见丁芸,诱发了白璟心魔的第一次发作,但她自己在当时却是无知无觉的。好在那时,她自己也没多余的心力去在意这份嫉妒,便也没有真的因为这份始终存在的敌意而故意去伤害丁芸。
或许,这是当年的白璟难得的一点运气使然吧。不仅是幸运的没有被嫉妒控制、做出什么害人害己的事来,那之后的持续至今的二十多年里,白璟也再没近距离的频繁接触到在这类家庭里长大的孩子,便使得白璟的心魔在她全无觉察的时候,又再度沉寂,再未被唤醒过。
更幸运的是,因为这不经意间想起的往事,虽然迟了这么久,但白璟终于还是觉察到了自己的这个心魔。
既然看到了心魔的存在,也层层剖析出了心魔的真正成因。白璟就明白了:这个心魔必定会伴随她一生,她永远都无法真正化解它。因为滋养它的,是白璟直到现在仍旧无法释怀的那股怨念——她就是嫉妒像丁芸这样的孩子,嫉妒她能从一出生就拥有了白璟这一生最渴求却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能以身作则、以德服人的父母对她的关爱。
时至今日,白璟仍旧会时不时的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写着她的“遗言”——当她死去后,她希望有人能看见的那份“遗言”:“如果能够选择,我宁愿从未出生,也不想生在这个家里。但好在,我还能选择自己的死亡。真好。”
这样的白璟,她自己也清楚,就像她仍旧需要用一遍遍重复这样的“遗言”来安抚自己的灵魂一般的,这个心魔也决不是她的能力所能够消除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因为始终都有这个心魔的存在,她才会始终需要重复这样的“遗言”来宽慰自己还是就是因为她始终这样宽慰着自己,才让心魔始终有源源不断的养分滋养着、始终不会真正消失
但白璟不想被这样的“纠缠”捆绑住。既然她屡不出个泾渭分明的头绪来,那就换种方式来解决吧:承认自己不是心魔的对手,然后就自己主动避开诱因,避免心魔发作。这样,就能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力避免自己因为心魔的作祟,而对别人做出最终只会害人害己的真实行为来。
白璟从想到了自己的应对策略后,便确信了:她这辈子决不会与像丁芸那样的孩子成为朋友。就算无法避免物理距离的接触,她也绝对会在心理上始终与对方保持着永远不会缩短的“安全距离”。
好在,过去除了丁芸之外,白璟再没遇到过这样的孩子;而今,白璟又确信了:就算日后遇到了,她也绝对会与这类人始终保持“安全距离”。只为尽可能地主动避免诱发心魔发作、以致最终的害人害己。
这样想来,别人眼中的她的“孤僻”,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样一来,始终保持距离——在她这儿便是寻常事了,也不会有太多阻碍。或许,这也是“孤僻”于白璟而言的一份好处吧。
“白,我们以后去上同一所大学好不好”
“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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