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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别的礼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莴

    ——耳边再次响起高三时莫蓝与白璟的这段对话。

    仔细想想,那时离高考好像就只剩最后俩月了。

    那时的白璟已经完全陷入了连续失眠的状态之中。表面只是让人觉得她萎靡不振、对什么都没兴趣,在学校时,就只是成天趴在桌上好像在睡觉。但白璟自己知道,那时的她,白天不清醒,晚上睡不着,却从没有真正入睡过。

    她的整个精神世界已经天塌地陷。她感觉自己已被撕裂成碎片。她的世界,没有一处是完整的。但她却还要每天每天的为应付学校、应付家长,而像个借用了死人的尸体一般




28. 解封记忆(18)
    “你小声点。你也不想自找麻烦吧”莫蓝刻意压低音量提醒道,然后又接着表明了她自己的态度,“不管怎样,就我家的条件,考大学是我最好的出路。我必须去考,也必须要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才行。”

    “我懂。”白璟不自觉的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但咱俩的情况不一样,就算你的父母什么都不懂,甚至有些惧怕与人交往,但至少他们会安安静静的支持你、尊重你的选择。如果我有你那样的父母,我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你以为我喜欢从小学开始就动不动离家出走,然后没过几天就又被强行送回去,然后再忍受一顿我爸对我的人格侮辱、才能重新住进那个家里——你以为我喜欢过这样的生活我的怨气,可不仅仅只是‘学校’这个地方对我的各种束缚、强迫。我只是不服!

    “我不明白,为什么除了那个家,我就不能有其他可去的地方为什么一旦成绩不好了,就一切都是学生的错而已经占据优势的老师和家长,最终还会联手一起来对付学生——这是什么逻辑!

    “口口声声说着什么不能‘以强欺弱’,可这些所谓的‘成年人’,却仗着自身的身体优势、和社会给他们的各种资源优势,理所当然的欺压着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弱势的‘未成年人’。在家,要被爸妈欺负;在学校,还要被老师欺负。错了,还都是自己的错……他们这根本就是亲自在给我示范什么是‘以强欺弱’!个个都是口是心非的虚伪小人!

    “就这样,还指望我服气连我都知道:成绩下降,不过是结果。但凡智力正常的,成绩差的真正原因,从来就不会是什么学习方法的问题,而是学习以外的其他事情导致的。如果真想学,总会想到办法达到目的的。——这和不想学了、就会想方设法的不学,本质上是一个道理。

    “可这帮所谓的‘成年人’,却根本对这样的真相视而不见,只一厢情愿的一个劲的在学生身上找原因。——问题都出在这个不成熟的‘未成年人’身上,不在他们这些成熟的‘成年人’身上。”

    白璟冷笑了一下,十分肯定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我敢说,这个学校里的所有学生,只要是自己真想学的、而不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认真去学才去学的,那高中教的这些内容,平均分考出个八、九十分的也不是什么难事。高中教的知识点并不难懂,稍微有点难度的,是对这些知识点的灵活运用。

    “可问题是,恐怕连老师自己都不清楚,像这样无休止地要学生做练习、每天一小考每周一大考的——这样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们满脑子想的,只有‘成绩’、‘成绩’……

    “呵,连老师自己都糊里糊涂的,又怎能指望学生们自己清楚:自己要什么怎样做,才能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

    “说得直白点:如果学生们个个都有这个本事,能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什么,还知道怎样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那还要老师做什么如果我有这个本事,那我还坐在这里忍受这些做什么

    “唉!我烦的就是这点:明明都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想要什么,讨厌什么,却偏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怎样做才能让自己过得舒畅、自在就好像……”

    “好像什么”莫蓝显然已经被白璟的言论吸引,她也想知道白璟后续的思考。只因,她也有过类似的感觉



29. 尾声
    不管当初白璟是否是自愿走上这条路的,但当她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到了今天,转过身,重新面对当初的选择,她很庆幸当初的自己即便懵懵懂懂的,但还是发现了那极为微弱的希望之光:她要离开这座小城。

    有了这种想法后,白璟就告诉了莫蓝:“我想过了,你说的对,考大学的确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出路。不过,我不觉得非要考上什么‘不错’的大学。毕竟,我首先就对所谓的‘不错’深表质疑:你会对你眼中的‘监狱’分什么好坏,还想着要去‘不错的监狱’吗——难道不该想着:如果才能离开‘监狱’吗——所以,我只是在目前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想要借这条路离开这里。去一个我想去的地方。上哪所大学,我不在意,我只在意那所大学是不是在我想去的那个地方。”

    话虽这么说,但毕竟高中的课业不比初中的轻松,只用两个月时间来补上自己过去三年从不上心的课业,就算白璟并不笨,但也决不是什么天才,她能倚仗的,只是自己原本还算扎实的基础和自身还算不错的学习能力,再有那过去三年里——尤其是过去两年为了应付会考而被各科老师们连拉带拽的、为了实现学校的“会考全过”的目标,而不能让她“掉队”的这点底线要求,——这才让最终得以顺利考上她仅填报的两所学校中的专科学校。

    记得白璟在填志愿的时候,莫蓝不解地问过她:“既然你非去那里不可,为什么不多填几所学校以你现在的成绩,去专科绝对没问题,但只报一所,还是太冒险了——尤其这所专科据说还比多数的三本还好,那竞争恐怕会比较激烈吧”

    “没事。若是上不了,那大不了就去复读好了。反正我们这儿不是很兴复读嘛。尤其是这一中的年段前十的学生,每年都有因为没考上北大清华就重新回来复读的。

    “这里人人都知道,一中的复读班里的一中的复读生们,可不同于其他中学来的复读生:他们个个都是本来就已经拿到了一本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却没有去的,而其他中学来的复读生则都是连专科都考不上的。结果呢,只要是毕业于一中、却又选择了复读的,那这里的人就都会直接先入为主的以为:‘你是个有望考上北大清华的尖子生’。

    “呵。所以啊,如果我没考上,那就复读好了。反正,我选择复读不仅不会被骂,反而还会被夸呢。而我呢,也不差再耗上一年的时间。——如果必须把过去荒废的功课补回来才能离开这儿的话,那就补呗。“

    莫蓝听了,没再说什么,只是略有兴味地抿嘴笑着。自从与白璟熟稔后,她这样的表情时常出现。白璟早就见怪不怪了。她早就不再好奇莫蓝会在想什么因为问了她也不会说的。

    时间一长,白璟就一厢情愿的将莫蓝这样的时候理解为:她就是想要独享这样的时候的那份独特乐趣,就是不想分享给任何人知道。——包括白璟。

    同时,白璟又多少有些觉察:至少,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时,莫蓝心里的那份乐趣所在,多半是与她有关的。

    “算了,反正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的会有自己只想独享、不想分享的某种癖好、兴趣,她想闷着乐,那就随她吧。就算跟我有关,但只要不妨碍到我,她爱怎么幻想,随她。”

    这样想着,白璟渐渐也就习惯了莫蓝“闷骚”的这一面,并最终对此习以为常到了只要没被他人刻意提醒,她就会对莫蓝这样的时候全然不觉的程度。

    高中三年,除了莫蓝之外,就再没有值得白璟留恋的回忆,反而充斥着各种痛苦。尤其是被神经衰弱日日折磨的高三那年,白璟彻底坠入了精神地狱的最底层。

    然而,就像是事后补偿一般,高考结束后,白璟立刻又陷入了持续的嗜睡状态:在离开老家去大学报到之前的那将近两月的暑假,白璟几乎都是在睡眠中度过的。

    不过,即便她几乎天天躺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的睡着,醒来的时间很短,吃的也少,一整个暑假,也仍旧没有人会在意她这样的嗜睡。

    在这个家里,只要她不是彻底陷入了昏迷——而且还得是至少连着三天不醒——这样的程度,或是真的死了,否则,这个家里就不会有人觉察到她可能的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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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你情我愿
    时隔二十多年,才终于有勇气重新解封高中三年的相关记忆。白璟本以为那些记忆被她刻意尘封了太久,一旦开启,满满的记忆、情绪,就会立刻喷涌而出,会如海啸般顷刻将她吞没其中。

    但事实并非如此。

    等白璟将手中的信一封封重新看完、再都撕碎干净之后,那些伴随而来、又伴随而去的记忆,在最后一封信被白璟撕碎丢入垃圾桶时,便也跟着悄然离去了。

    待白璟重新恢复清明,那段记忆的最后一点尾巴也已基本远去,耳畔一片寂静。

    情绪,始终平静无波,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起伏。惹得白璟都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难道真的是我多虑了那段记忆并没有我过去以为的那样沉重得不能承受”

    这样想着,白璟又迅速回扫了一遍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独自在外所经历的,才又否定了自己的怀疑:

    “不,不是我高估了那段记忆的伤害,而是时间早已将那段记忆会带给我的伤害给基本缓冲干净了。

    “曾经因为无力承受而尘封起来的记忆,它于我真正可怕的地方,已经被时间稀释殆尽。剩下的,就真的只是单纯的记忆而已。

    “说到底,还是多亏了过去二十多年的时间的缓冲,才让我有余力动用其他的手段、在我还不知情的情况下,在解决一个又一个虽然表面、却很具体的问题的过程中,‘顺便’一点点地化解了那些更深处的伤害。

    “那样的‘化解’,或许说它是我重新修复‘自我’的过程中,会自然获得的一份副产物——或许会更合适。”

    白璟这才豁然开朗:原来,她早已化解了那些伤痛。曾经令她始终心有余悸的那段记忆,事实上,早已只剩一具记忆的躯壳。只要她敢于重新去面对,仔细的再去看看它,便会知道,那份恐惧早已不在,剩下的只是一具躯壳,一具只要她稍微一碰、就会彻底碎成散沙的虚假幻象。——这,就是时间的力量。

    “看来,就算不是‘时间’不多了,我也多半会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而在这差不多的时间段,选择回来。因为‘我’已经准备好了。而只要‘我’准备好了,‘我’就总有办法说服自己最终化作行动,去做‘我’真正想做的事:回来面对那些过去,与它们真正和解。”

    看着垃圾桶里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碎纸,白璟又慢慢记起了眼下的“现实”:她和詹苗、卢萱,当年是在差不多的时间段,断了这样的通信的。

    断了通信后,白璟和詹苗就再没联系过,也再没遇见过。詹苗也再没主动联系过她。

    断了联系之后,白璟才发觉,因为父母离婚而时常要在母亲那边的亲戚家频繁换着寄住的詹苗,白璟根本就没有她确定的联系方式。过去的通信,也是时常更换联系地址的。而断了通信后,只要詹苗没有主动联系白璟,白璟就没法主动找到她了。而詹苗后来也没再主动找过白璟……

    至于为什么没有再写信白璟想不起具体的真实原因了。她只能通过信里的内容推测:多半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可说了。——白璟依稀记得自己曾在信里问过詹苗: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詹苗回答:我觉得,你应该是想要遇见知己。但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现实点,给自己定个现实的目标。我想去厦大,你呢

    看着詹苗最后一封回信里的回答,白璟就大致猜到了自己当初为何会连声招呼都不打的就直接单方面结束了通信。

    直到现在,这也是白璟最大的缺点:她从来就不懂得该如何好好结束一段关系。她总是开始得干净利落,但一旦要结束了,却从不考虑对方的感受,直接就自己单方面结束。也同样结束得“干净利落”——不是突然彻底从对方的世界里消失,让对方再也找不到;就是一夜之间,突然就变成了对对方绝情冷漠至极的“陌生人”,让对方手足无措,却再也无法挽回从前的关系。

    不过后一种情况,往往是白璟无法摆脱客观环境、从而无法



31. 私心作祟
    第二日,白璟早早的就醒了。待确认了身旁的母亲确实还在熟睡中,白璟这才借着放于枕边的手机点亮屏幕的微弱光亮(白璟在回来之前,就已特地提前把屏幕的亮光调至了最低,还加长了屏亮时间;就是为了在这样的时候能不用“手电筒”功能),偷偷摸出了放于床边地板上的背包内袋里的止痛药,就着手上的触感取了两片握在掌中。然后就蹑手蹑脚的去了房间的洗手间,直接就着用牙杯装取的自来水偷偷服下。然后才大方地开了洗手间的灯光,开始洗漱。

    哪怕洗手间的门是刻意虚掩上的、光亮基本不会照到房间里,但白璟洗漱的声音却还是很快就吵醒了这几年一直习惯浅眠的母亲。

    白钰的两个孩子都是母亲带大的。大的那个已经上幼儿园了,作息慢慢被调整过来,便不再动不动就半夜醒来吵闹着要母亲哄她。但小的那个却还处在那个阶段。

    白钰和她的丈夫只顾自己,晚上都是母亲来照看她的两个孩子,和那两个孩子一起睡觉。这才让母亲养成了这几年每天晚上七八点就犯困,但睡不过两小时就会自己醒来,然后等到凌晨一两点时才会再次入睡——这样的睡眠习惯。

    哪怕因为白璟回来、母亲说要陪她,便将白钰的两个孩子交给白钰自己照顾,白钰就转而让她丈夫将在他老家的婆婆叫来帮忙照顾那两个小孩,——哪怕是这样,母亲和白璟同睡一屋时,她那已经持续了近五年的睡眠习惯,也还是清楚的暴露在了白璟的面前。

    白璟什么都没问,光是连着两个晚上都眼看着母亲一晚上连醒至少两次,时间还那么的精准,且,白钰的两个小孩——尤其是小的那个,这两晚每晚深夜十点左右,总会特地跑来敲门,吵嚷着要跟“婆婆”一起睡。

    这些,白璟全都看在眼里,不用刻意去想她都大概能想到:这几年,母亲是怎么过来的,白钰又是如何逍遥自在的

    “难怪我一回来,就那么迫不及待的问我要待几天两个小孩都这么黏老妈,他们的奶奶又根本照顾不了他们,白钰自己又不怎么照顾、也懒得照顾他们,——这样,她能不盼着我早点走吗”

    不管母亲以要陪白璟为由而在白璟回来后的这两天,只要她在家,就会与她形影不离的——不管母亲这样做,究竟真的是想陪她,还是只是想拿她当借口、好暂时摆脱照顾那两个小孩的劳累,白璟都不再在意。如今,她只是对这些都看在眼里,又故意视而不见。

    “你起得好早。”母亲揉着朦胧的睡眼,也走进洗手间来准备洗漱。

    “你一晚上起来那么多次,还特地陪着那两个小孩在他们房间里哄他们睡着了,才把他们留给他们的奶奶、自己回来‘陪’我睡。你这样不累吗你不用特地起来陪我,还是回去睡够了再起来吧。那两个小孩的奶奶似乎看不住他们,等他们醒了,又会吵着找你了。你还是趁他们还没醒之前,先睡个够吧。”

    “不用了。你难得回来,我想陪陪你。他们就让他们的奶奶带着好了。反正都是‘他们家’的,带大了,也不会变成‘我们家’的。”

    白璟听了,心下了然:原来如此。

    倒不是才第一次知道了母亲这与她这几年来的表面行动截然相反的真实想法,而是才终于明白了:即便白璟小时候每次离家出走都会赖在外婆家里,对外婆言听计从的,只希望外婆不要赶她回家,但外婆每次还是最多只让她待上一周,就会硬是把她赶回去——白璟总算明白为什么外婆会这样了。

    原来,无论白璟心里有多想要外婆能够接纳她,但在外婆那根深蒂固的观念里,白璟就不是外婆的“自家人”,而是“外人”。——就像母亲对待白钰的孩子那样的。虽然表面上尽心尽力的代为照顾着



32. 催婚
    若不是身在其中,听了母亲这话,恐怕连白璟自己都会诧异于母亲这样难得的“主见”——连她自己的婚姻、自己的人生,她都能随便任由别人摆布,却竟然能抵抗住别人的议论,不干涉女儿的婚姻选择

    只是身在其中,白璟才比谁都清楚:母亲不干涉,不仅是因为她不想为自己的干涉负责——因为白璟曾经严肃警告过她:“我不是你,你可以为了外婆而结婚,但如果我是为了你才结婚的,那一旦我不幸福,我一定会离婚。而且,我一定会恨你一辈子。”——母亲是不想承受这样的干涉代价,才不干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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