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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别的礼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莴

    白璟当时并没想到,自己的这番感慨竟就成真了:班上五十个同学,四十个正取生,偏偏这个班主任就选了她,让她的前后左右坐的——全都是寄读生。

    开始的时候,白璟还根本没有“这样的座位安排对她的学习会有什么不良影响”的相关概念,直到持续了一周的时间,无论她如何提醒身边的那几位同学“说话小声点,都听不见老师讲课的声音了”——都始终无济于事,像这样持续了一周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于是,白璟第一次主动去找了班主任,要求换位子。但班主任却完全不理会白璟的意愿,只是明显“要白璟听她的”——用这样的态度暗示着白璟,语气温和地劝她道:“我就是看你安静,想让你做个榜样影响他们几个……”

    整个过程,班主任始终只是在自说自话,从头到尾只是在说自己要考虑、顾及全班整体,不能只顾她一个人,却一次也没问过白璟自己是否愿意

    班主任的态度,分明就是已经单方面的将——白璟要配合她的安排——视作是理所当然。她完全不觉得有需要考虑白璟本人的意愿的这个必要。

    像这位新班主任这样的态度,白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对她来说,太平常了。平常到,当班主任对她滔滔不绝的开始自说自话时,白璟就已经在心里确定了自己主动来找班主任要求换位子的做法,真的很蠢。

    白璟没有再说什么,不是班主任的话说服了她,而是她从班主任的眼神、态度、语气、以及她的说法里,已经充分领会了:班主任根本就不在乎白璟是否受到了影响;班主任在乎的,是那几个寄读生都有着她不能得罪的家庭背景,所以,他们几个必须坐在中间两组的前三排(听课效果最好的座位);但他们确实都太爱讲话,所以必须把不爱说话的正取生安排在他们周围。

    所以,除了白璟很倒霉的因为身高的缘故而被安排坐在了第




19. 解封记忆(9)
    “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没有。”

    “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你跟老师说说”

    “没有。”

    ……

    “没有。”——白璟始终以这样不合作、也不反抗的方式,来应对着班主任的纠缠追问。

    从一开始,白璟就已经很清楚班主任根本就是在回避她自己的问题,一个劲的只想要从白璟身上找原因。

    在白璟看来,班主任若真的关心她,就该记得上次她可是主动找过她要求换位子的,可这次的谈话,班主任却只字不提那事;既然她这么没诚意,那白璟便只打算敷衍了事了。最终,班主任实在是没耐心了,就让白璟回去了。

    只不过,这整个过程,班主任是在刚下课时,就当着全班的面、把白璟单独叫到办公室去的;而在白璟转身离开之际,班主任又是有别于先前对白璟刻意温和的说话语气、转而大声的对着白璟的背影,愤怒地吼道:“我从没见过对自己这么不负责任的人!”——那时,办公室门外,正好经过的同班同学全都看见了、全都听见了……

    班主任用权力对白璟的这次羞辱,在白璟的心里,又记上了一笔仇怨。这下子,白璟算是与班主任彻底结下梁子了。

    但白璟没想到的是,班主任光是当着她的面羞辱了她还不够,还要在她背后再捅她一刀:班主任在白璟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给她家里打了电话。碰巧,接电话的还是她的父亲。班主任问他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父亲就说,没有啊。然后,等白璟回到家,父亲就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嘲讽她,“高兴了?“——正当白璟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母亲才在她耳边低声告诉了她,她的班主任给家里打来电话了……

    只这句提醒,白璟就已能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了:无非就是这个自以为对学生很关心的班主任,在完全不理会学生真实意愿的情况下,先是强迫她接受了自己对她的座位安排,然后又因为担心这个正取生的成绩下降会影响到自己的绩效考核,就又特地来“嘘寒问暖”关心起学生的私事来;然后就在完全不了解这个学生家庭的真实情况的前提下,就一厢情愿的给学生的家里打去电话;背着学生,无意识地“告”了她一状,让这学生回去后还要再次遭受二次伤害……

    然而,这位“负责”的班主任,在那次之后、却再没过问过白璟的任何私事,只是一次次地强迫她留堂补课——直到她顺利通过了学年末的会考为止,班主任才终于放过了她。

    虽然会考的成绩关系到学校的考评,也关系到学校对班主任的考评;虽然高二还有一次会考,但高二要分班,而白璟学年末被分到的新班级并不是这位班主任带的,那班主任自然就没必要再继续抓着白璟不放了。

    高一一整年,白璟成了全班眼里不折不扣的差生,但她的座位仍旧没有被调换。但因为她始终都很安静,从没真的惹是生非、只是成绩始终没有起色,所以,即便她的成绩



20. 解封记忆(10)
    上了高二后,白璟遇到了她初中时见过几面、但从没真正接触过的一位教政治的老师。他做了她所在班级的班主任。

    一开学,这位班主任就很自来熟的成天对班里的学生抱怨说自己有多倒霉,说他一个教政治的竟然被“踢”到理科班来当班主任,摆明了一年后就又得被重新分配一次——因为高二会考后,“政治”就是理科生不用再学的科目了。

    那时,白璟还没对这位班主任有多反感,只是觉得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好像这个班里所有成天被迫不得不在上课时间、班会时间听他这样抱怨自己的“不幸”的学生们,都该对他的遭遇感同身受,都该为他感到遗憾、为他抱不平。

    从一开始,白璟对这位新班主任就没什么好感。不过,她也没觉得日后会与他结下什么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只是没有好感而已。

    然而,事情很快就有了变化,她与这位班主任之间的关系很快就变得复杂起来,复杂到让白璟再难冷眼旁观自己本就身处其中的与这个学校、这个班级、这位班主任的关系……

    在半期考后,白璟所在班级的化学平均分排名全年段第一。这事,白璟只觉得与己无关。就像她看自己的成绩、只当它是她“自保”的手段一般的,她只要求不触“底线”就行,而至于成绩能排到第几名,与她无关。

    但班主任对这排名的反应,却让白璟第一次有些鄙视他了。

    班主任在班会上冷着脸的对全班说:“你们别骄傲,这次化学能考到第一,全是化学老师她的个人素质好,才把你们这帮(上学期期末考)平均分排名年段倒数第一的、都教到了能考出年段第一的成绩来。这全是化学老师的功劳,你们都该感谢化学老师!”

    白璟只觉得可笑。连她都看得清楚的事实:这个班里(包括花钱买分数进来的那帮寄读生们),没有一个的智商是低到会学不懂课本上教的那些东西的。区别只在于愿不愿意学、想不想用心去学。——这么简单、这么明显的事实,这位班主任竟然没看出来!

    从那以后,白璟就开始把班主任当“小丑”看。看着这位从来就只做过别人眼中的“乖孩子”、“优等生”——像这样的一路顺风顺水地活到今天的班主任,他会是如何的自以为是、理所当然的在他们这些学生面前,扮演着他自己眼中的“老师”

    高二的生活,白璟只觉得遇到了这样一个成天喜欢沉醉在自己世界里、喜欢在学生面前没完没了地说着自己的各种各样的想法、对各种琐事的抱怨的班主任,倒也让她那深感无趣的高中生活稍微有了点儿能让她打发时间的有趣消遣:旁观这个“小丑”是如何自娱自乐,又毫无自知的。

    只是,想要这样不动声色的旁观的前提,是白璟至少要能做到不让班主任有理由来找她麻烦。可惜,她没能做到。不是她故意不想做到,而是要做到的难度对她而言实在太大:她实在是对学习没兴趣。那堆课后作业,到了高二时,白璟甚至是连动笔都懒得动了。

    起初,白璟虽然懒得动笔写,更懒得动脑去想,但还没逆反到会明目张胆的彻底跟老师对着干。那时,她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第二天早点来——为了抄作业。



21. 解封记忆(11)
    当时,白璟一抬头,猛然发现班主任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她赶紧将两张卷子都收了起来。

    班主任只面无表情的让她拿给他看看。

    “干什么”白璟警惕地问道。

    “就看看。”班主任回道。

    “看看”尽管白璟不知道班主任想干嘛,但也能想到一定不会有好事。便拿出她自己才抄了一半的那张卷子,递给班主任。

    班主任不接,说要看另一张。

    白璟还是猜不到班主任想干什么,但也只能顺从地把另一张卷子也交了出来。

    班主任接过后,就当着白璟和她同桌的面,直接就把那张卷子给撕了。

    “怎么这样!”

    白璟立刻脱口而出。但语气里更多的,是意外和慌张,还有下意识的对自己瞬间生起的愤怒的及时压制。

    班主任之后什么也没说的就走了。但白璟的心里却生起了一团从未有过的对这个人的怒火。这股怒火中,有一部分是对他身为“老师”、竟然当场向学生示范什么是“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当面“教”了学生“欺骗”该怎么用——这样的做法,而愤怒不已。

    白璟愤怒的,不是这位班主任对她认为的“老师应该成为学生‘德行’的学习榜样”的玷污,而是愤怒于这该死的体制逼得她不得不跟这样一个让她根本无法服气、甚至是鄙视的人学习;而且,学的还都是她毫无兴趣、根本就不想学的东西。

    她是为自己对自己的处境无能为力而感到的愤怒。这样的愤怒,当时的白璟只是模糊的感觉到了,但并不清楚它的真正根源所在,只以为是班主任利用他作为老师而得以拥有的极不对等的高于白璟的权力,——利用这样的权力,当面羞辱了她。

    可以想见,以白璟的脾气,为了平复这份愤怒,她一定会报复。

    那一刻,白璟只知道:她虽然知道班主任刚才的行为,目的无非就是想让她以后即便为了不连累到别人,也会不敢再去抄别人的作业。但班主任一定不会想到,他对她这样做了,那他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将会远大于他最初想要达到的目的。而这样的代价,就是白璟对班主任对她的羞辱的报复。

    对白璟而言,她能利用的报复手段,依旧只有会与班主任的绩效考评密切相关的——“成绩”。另外再附加上:她会连应付着抄作业都懒得做了。直接就当着老师的面交白卷,明明白白的用行动“告诉”所有的老师:我就是没做了,你能把我怎样

    反正,从高一起,白璟家的电话就基本没人接了。她的父母在碰巧接过一次高一班主任打来的电话后,就再没人会主动去接任何人打来的电话。——父亲是为了躲避银行的工作人员打来催他还贷的电话,母亲则是根本不管家里的任何事。到了高二,白璟就根本不再畏惧会因老师背着她向家长告状而让她遭遇的二次伤害了。那时的她已经能肯定:就算老师真想告状,也找不到人了。

    如此一来,白璟报复起来就更加肆无忌惮了。除了还没胆大到逃学的程度,但在不致恶劣到会被开除的范围内,白璟还是最大限度的在她自认为的安全范围内,用她的方式挑衅了老师、及赋予了老师那样极不对等的权力的整个教育体制。

    当然,那时的白璟只是模糊的意识到了她这样做不仅只是要对抗老师、报复老师,她似乎还想借此来报复从她四岁上幼儿园起就始终在束缚着她、强迫着她的某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的东西……

    虽然那时的白璟还说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但老师拥有的权力究竟是不是老师自己拥有的、还是被什么东西赋予的——这点,白璟在“学校”这个地方待了十几年后,多少也能感觉出来这其中的差别。

    就算什么都不清楚,那时的白璟也不会察觉不到:事实上,一旦她与某个老师不再是直接的“师生”关系时,那个老师似乎就不再对她有着曾经那样不可违抗的权力了。而一旦意识到了这点,白璟迟早就会想明白



22. 解封记忆(12)
    一开学,看到新班级黑板的右下角那块熟悉的角落,过去两年始终会写的“会考倒计时”被换成了“高考倒计时”,——看到这一幕,白璟就知道是自己天真了:原来,她的苦海还远没结束。相反的,接下来的一年,恐怕才是她高中生活最痛苦的一年。

    果不其然,开学第一天,学校就组织高三全年段十四个班的所有正取生都到室内体育馆集合,要听一场校长的演讲。

    昏昏欲睡之间,白璟听到了台上校长对他们这届高三正取生们制定的新目标:这届高考,专科线要百分百过,本科要有七成上线……

    尽管已经上了高三了,但对“这方面”素来没有兴趣、更不会主动去关心的白璟,听校长说什么“专科线”、“本科线”的,她根本就不知所云。但也不妨碍她预见到:只要学校又定了什么目标,那一定是与“成绩”有关;而与“成绩”有关的,就一定会强迫学生一切围绕“成绩”打转。那她今后的日子,恐怕也不会比前两年好过多少,没准还会更糟。——脱离苦海呵,早着呢!

    那时候的白璟突然有了一个疑惑:为什么这个社会就没有给像她这样根本不想读书、但又不笨的学生以其他的选择

    那时候的白璟不知道她从未去过的“外面”是个什么模样她只知道,回顾她的成长经历,她的世界里,除了学校,就再没其他的选择。

    在这个没有大学的小城市的市区里,所有书店售卖的,全是从小学到高中的教材辅导类书籍,没有与考试无关的书。能看到的电视频道,只有零星的几部纪录片能稍微拓宽一点与学习无关的见识,但也是被剪辑成好多片段、陆续播出的。一旦错过了播放时间,白璟就只能靠自己的脑补、用自己瞎编的方式去拼凑自己错过的片段……

    不过,白璟除了寒暑假之外,也没有其他时间能接触到电视。就算能看电视,也得跟自己的父亲争抢、跟自己的弟弟妹妹争抢——大家都想看自己想看的,家里却只有一台电视。

    为此,白璟多数时候也看不到自己想看的,有时还得为了争抢而跟人打架、或是被打。就算吃了苦头,多数时候,看什么也还是由成天在家的父亲决定。他想看什么,白璟就只能选择:要么跟着看,要么就别看。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高三那年,家里通了网、有了电脑,使得父亲能在家里打网络游戏了,白璟才有了能看自己想看的电视频道的自由。

    只是到了那会儿,看电视对白璟而言,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好奇、想了解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的手段了,而是白璟赖以打发无聊时间的手段。她不是为了获取新知而去看电视,而是为了消遣心中的无聊而看电视。

    多数时候,她只是把电视打开、随便里面播什么,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把音响开得很大,大到足以抵消父亲打游戏时、那电脑音响发出的砍杀声和游戏的背景音乐声。只有这样,白璟才能感到平衡。

    高三整年,白璟就是这样度过的:在学校,上课睡觉,课后被留堂补做作业,周末被强制待在学校补课;在家,就成天浸泡在自己经常要开通宵的电视声、和楼上父亲打游戏的背景声,还有弟弟妹妹白天带朋友来家里旁观父亲打游戏、晚上不睡觉的在父亲旁边起哄着喊打喊杀的声音。

    顺带一提,那时候,白璟的弟弟妹妹已经开始频繁逃学,后来干脆就不去上学,成天跟着父亲、旁观他打游戏。而父亲,似乎也不在乎他们是否有去上学,反而对他们对他的这种跟随很是受用。

    那时,白璟才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包括她在内的家里的这三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孩子”,而是玩具。是父亲用来满足他自己的玩具。

    活了将近十八年,白璟才第一次能用清楚的语言来表述自己其实从十五岁时就已模模糊糊地意识到的这一可能的真相。

    之后,又过了十八年,花了与自己的世界被敲击成碎片的那十八年基本相当的时间后,白璟才终于重新把自己拼凑完全。那之后又过了三年多,当三十九岁的白璟再次回看高三那年突然领悟到的那个可能的真相时,她已十分肯定:那的确就是真相,但那是一个——她知,但这家里的其他所有人——包括父亲在内的——都至今仍不自知的真相。

    白璟很肯定:她的父亲,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是把自己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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