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之大明棋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靳木
夜色渐浓,今日难得不下雨。
林青青站在城隍庙后的小山坡上,看着底下苏永年在他娘亲墓前拿着一卷破书翻看,加上他穿的那种陈旧的麻布长衫,看起来真像个凿壁偷光、囊萤映雪的勤奋书生。
虽然以他这种在荒郊野外举着灯笼看书的行为来说,实在是和冬夜映雪光、夏夜借萤光的那些读书人不同,蜡烛可比灯油更贵,如今更是灾荒之年,两京一十三省已有七个都连年灾荒,连生存温饱都成了问题,更谈不上买灯油蜡烛。
似苏永年这般作为,被一些穷书生看到,岂不是要乱棍打死。
但是林青青不管那么多,她只觉得就这样在上面看着苏永年就挺好的,很安宁。
就这样做一直默默看着他。
过了一会,苏永年许是蜡烛即将燃尽,提起灯笼也打算回去。
这时候林青青忍不住就咳嗽了下,被底下的苏永年听到,朝她这边看来。
也许是昨日傍晚雨下得急冷,林青青有些受寒。
“小乞丐,你昨晚不在。”苏永年走到她面前,很近。
林青青低声嗯了一声。
“庙已经破成这样,换个地方住吧。你若是没有钱我可以帮你租下个房子,你知道的,溪下那边房子虽然简陋,但好在不贵。”苏永年轻轻说道,比起七年前,城隍庙更残破不堪,这种阴雨天气,怕是比冬天还要难受,又潮又冷。
“我可拿不出钱还你,还是算了,住着挺好的,都住了这些年,习惯了。”随即又忍不住咳嗽,林青青努力装作没事的样子,但是咳嗽这种东西,是忍不住的。
苏永年平静地看着她,蜡烛越燃越短,再不走恐怕就要摸黑下乱葬岗去,但是苏永年似乎还没有打算移步的意思。
林青青长得其实挺好看,虽比不上那天杨柳苑的魏思竹,但若是把她满脸的灰渍抹掉,也算得上清秀,特别是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在满是灰的脸上显得特别明亮。
他看着林青青穿着厚厚的衣衫,各种破衣服全都套在身上,显得略有些臃肿,仿佛这样身上套的东西越多越厚就能够挡住阴雨天的丝丝凉意。
林青青身子不矮,看起来好像比苏永年还要高上一些,但是除去那一身的衣物,掩盖在其中的小小身躯应是瘦弱的。靠偷东西吃是维持不了每日的温饱的,并不是每一户都像杨柳苑那样不赶她骂她,任她这个小乞丐跑进跑出。
苏永年自从被阿伯带走后,过的日子其实已经是很好,在乡里也算是有钱人家,虽然穿的不光鲜,那也只是个人不喜爱穿新衣物,比起在城隍庙独自生活七年的林青青来说,他过得实是很幸福。
苏永年对她有种亏欠,不仅仅是因为当年一时悲愤将她的耳朵变成现在这样残缺一角,更像是一种背叛,留下她自己去过更好的生活,虽然他林青青之间并没有很熟悉,更不存在什么约定之类的,但只有相视的那一眼,和她临下山时说的那句“等我”,让苏永年记了七年。
七年的时间很长,但是不足以忘掉那个眼神,那个被他刮破耳朵流着眼泪却还要继续帮他找瓦片时的眼神。
那个眼神也是一种约定,非要完成的那种约定,苏永年是怎么认为的。
“我开了间店铺,不缺那点钱。”苏永年严肃道,溪上斋现在虽然没有什么生意,但是之后肯定会有的,好的东西从来不会被埋没。
林青青看着面前比她还矮上一点的苏永年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禁笑道:“大老板还穿的这么寒碜,谁会相信你”
尽管她穿的更破,更旧。
“可我真的……”苏永年想告诉他自己真的没撒谎,可是林青青不等他说完就大笑不止,似乎是在笑他在吹牛一样。
笑得前俯后仰,也笑得很假。
其实林青青知道苏永年开了间木雕店铺,就在溪下的最后一家,他住的地方,她还知道那家店铺叫溪上斋,她甚至知道苏永年为什么会给它取名叫溪上斋。
林青青就躲在乱葬岗离苏永年店铺最近的地方看了他一个下午,看他坐在门槛上雕刻,很专心很安静。
这样无聊的一个下午却显得很有趣。
第三十五章 囚龙井
趁早间棋社还未开门,吃完早饭后苏永年又坐在了昨天的座位上再次和易方平下起了对子棋,苏永年仍然是先手,在经过了昨天的失败后苏永年痛定思痛,准备在这一盘棋上试试昨晚刚学会的《石室仙机》上载录的几手定式。
说是学会,也不过是将将看懂,照葫芦画瓢,依谱行棋,总算是看起来有那么点样子,不似之前只会学着别人下半吊子模仿棋,易方平倒也遂他愿,按他所想所下,双方轮流落子,不一会就变成了昨晚苏永年看到过的定式,初次下出书上载录的定式,让苏永年有些兴奋,更加跃跃欲试。
这一次苏永年用的是金井栏定式,此定式又称为井上栏杆,在宋代时最为流行,称是起手必下此定式,以白棋对黑棋势子形成包围之势。此定式变化极为复杂,包括几大分支,而每一分支在一些棋书中都贯以某个名称,如“大角图”,“小角图”,“穿心角图等”,达七类之多。每一类又涉及非常繁复的变化,而《石室仙机》中也有载录。
宋代棋手对于定式之复杂和研究之深入着实令人瞠目结舌。
只可惜苏永年半吊子开局水平,一晚上哪里能研究那么多,不一会便在布局上吃了大亏,他也不气馁,继续在棋枰对角照搬一些其他定式,易方平还是遂他愿,自己也在其余角対以不同定式。
不一会,棋枰四角处的争夺都以完毕,分别出现了金井栏定式、立仁角定式、倒垂莲定式、镇神头定式四种,这四种定式后续变化都有很多,苏永年只是昨晚看了些,虽他记忆极好,过目不忘,但想理解其中奥妙自然得需要深入研究,不是一日之功。
所以,棋枰四角,苏永年无一不是惨败,只得悻悻。
易方平却道:“这盘只是跟你随便下下,让你略微了解定式于开局之作用以及如何应对后续的变化,你时日还长,不用着急于此,若你想成为一个顶尖棋手甚至是棋圣,最重要的就是将你的优势变得更无懈可击,你懂我的意思么”
“先生是要我继续提升杀力,将胜负尽量赌在中盘!”苏永年答道。
“不是赌在中盘,是胜在中盘,并不是要你只学会中盘如何对杀,在布局和官子上的学习也不能落下,但中盘才是你的最要紧处,你如今杀力已然很强,比一流棋手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还有很大提升空间,不要妄自菲薄,不出几年这天下无人是你中盘对手,现在要静下心来,不要好高骛远。”易方平语重心长地说道,他对苏永年在棋道上的前景很是看好,甚至不下于程汝亮。
杨文远嘛就……
棋桌一旁认真看棋的杨文远突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着实把易方平吓了一跳,心道:难道真这么邪乎
其实杨文远虽然天赋不及程、苏,但比之一般棋手资质还是好很多,大多时候还是因为太懒,只是易方平对徒弟的要求太高,再加上与程汝亮和苏永年比,顿时显得有些落了下风。
杨文远瞧得时间不早,便下楼开门烧水准备招呼棋客去了,而苏永年在易方平的要求下分拣黑白棋子入罐,重新下了一盘,这一次易方平要求他先手用镇龙头定式,然后将中盘对杀的另一招锁龙尾用上。
其实苏永年来西陵后用过一次,就是第一天和杨文远下的那盘棋里,苏永年用来断掉杨文远大龙与左下本营联系的那一手棋,谓之“锁龙尾”,其作用就是在最关键处点断大龙出逃的可能,将其逃出方向逼到镇龙头那去,然后以自己强大的杀力为基础将对方大龙屠杀掉。
锁龙尾与镇龙头,这两招其实可以算作是一招,时常需要配合使用,但在特殊情况下分开用也未尝不可,毕竟不论是哪一颗子,它最大的作用就是取得胜利。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而棋枰上更是变化万千,正是这个道理。
如今将镇龙头看作是定式就更好理解了,以镇龙头先手布局,为看似无用但极为隐秘的一手,然后中盘以锁龙尾配合以绞杀之。
谓之,囚龙井!
顾名思义,囚大龙而杀之!
这才是这个棋招真正的名字,镇龙头和锁龙尾分别只是半招而已。
苏永年和易方平的棋局持续的时间比昨日长上许多,易方平虽还是照着昨天一样饶过他序盘阶段的无力,以双方势力大致相等的情况进入中盘。
这一盘,苏永年自然还是输了,这越发让他感受到易先生在棋枰上的恐怖之处,每次自己能算计的局势全在对手算计之中,这逼着苏永年不得不想去的更多,想的更远,正如易先生所说,他潜力远不止于此。
当苏永年弃子认输时,易方平丝毫不掩饰赞赏之意,赞道:“行棋比昨日更果断凶狠,很好!”
“昨晚看了先生批注的《石室仙机》后,有些感悟,以往学得那些东西忽的都想的更清楚,联系的更紧密了些。”苏永年不忘奉承易方平一番,将功劳全都归到他身上去。
这让
第三十六章 杨门七子
闻声不久,只见杨文远一马当先,急忙跑上楼来对着角落茶桌处的杨狠人道:“义父,哥哥们回来了。”
紧接着从楼下走来四个精壮少年,个个步伐沉稳,把脆弱的楼梯板都震得灰尘四溅,楼下大堂离楼梯口近的一张棋桌上溅得到处都是,连喝的茶水里面也是一层灰皮。
这让得这张桌上正对弈的胖子和“醒不醒”敢怒不敢言,只好悻悻地吹了吹棋桌上的灰尘,然后又继续下起棋来。
“杨家兄弟这是回来了几个”醒不醒揉了揉他那惺忪的双眼问道。
“没个眼力见吗四个啊,老大老二跟着程白水不晓得往哪游历去了,还能有几个”对座的胖子很显然对这些事情记得很清楚,不像醒不醒,一天到晚都跟没觉似的。
楼上,那杨家兄弟七个除了随程汝亮去了嘉定的老大老二,其余的五个此时都在二楼,其中又有四个恭恭敬敬各自执着刀站在杨狠人面前。
苏永年一语成谶。
刚还说何时能见到,话音还没落下,已经见个大半。
再一看,那兄弟四个年纪相近,都是十七八模样,哪一个都要比苏永年高出一个头来,身形俊朗且健壮有力,确是习武之人该有的气质,老七杨文远和他们一比,顿时就显得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娃娃。
不过毕竟也比他大那么些岁数,又都是跟着杨狠人习武的,自然不是杨文远可比。
话说除杨文远外的兄弟六人幼时本都是无家可归在街边乞讨的流浪儿,在老大杨文恭的带领下勉强活下来,那时他们就已经把各自当成兄弟,后来被杨狠人见到,便把他们六人都收作义子,一起带到了西陵镇。
杨文远是后来从清溪河上飘下来的刚出生不久的弃婴,自然比他们年纪都小很多,而他那六位哥哥年纪相差最大不过四五岁。
老大杨文恭二十有二,而老六杨文方十七岁。
杨狠人自己虽被人家叫做狠人,但也并不是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莽夫,将那几个孩子收作义子时,便将他们自己也记不大清或是压根就没有的名字给改了,跟他姓杨。
加上后来的杨文远,分别给兄弟七人取名:恭敬安定泽方远,被镇上人戏称“杨门七子”。
那六个兄弟自有了小弟后,当然是对他呵护有加,杨文远当年在城中河上飘着的时候便是被老大老二随着杨狠人跳下河去捞起来的。
杨文远自小也对这几个哥哥崇拜不已,恨不能自己也和他们一起习武学刀,只可惜身体瘦弱,连刀都提不了许久。
杨家兄弟一齐朝角落的杨狠人一跪,在老三杨文安的带领下齐声道:“义父,孩儿回来了。”
杨狠人轻轻点头,不动声色,兄弟几人又朝向易方平深深一揖:“易先生。”
“好,回来就好,此去可还顺利”易方平大笑问道,一副十分欣慰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比杨狠人这个当义父的还要高兴。
“托两位长辈的福,这一趟镖没遇着什么大事,道上的贼人知道这是我新安镖局押的镖车都不敢作祟,只有些个初出茅庐不知死活的小蟊贼,被打了几顿,也就涨了些记性。”杨文安道,老大老二不在,这些是自然是他出面汇报。
苏永年大致知道了为什么他来西陵镇这些日子都没有见到杨文远口中的几个哥哥,原来都是去押镖去了,那他们定然都是那新安镖局的镖师,没想到这杨文远几位哥哥年纪不大,倒也是走南闯北。
他却不知道这新安镖局乃是西陵镇唯一一家,也是整个徽州最富有名气的镖局,在黑白两道上都大有名声,无人敢惹。
如今连年灾荒,特别是在北方,贼人山匪极多,那些普通的运货商队哪里能正经将货物送达,只得是花钱请镖局的镖师押送方能放心。
新安镖局名气既大,要价当然也不便宜,但能做这些远途生意的,哪个不是有钱商人,虽然请镖师花钱不少,但是货物要是被劫损失就更要大几番,况且被劫的可能性还如此之大。
不光是山匪强盗,有些流民为了生存也不得不向这些商队下手,如今世道乱,流民之多只怕比山匪更甚,那些未请镖局护送的商队,或是请的镖局实力不强,一年下来半路被劫的货物都过了半数,哪里赚得了银钱,只得亏本。
所以像新安镖局这样有名气,镖师众多且实力强劲的镖局自然吃香。
新安镖局倒也有些规矩,就是不对流民下手太重,大多时候奉告一下或者赶跑就是,而有些蟊贼老远看见商车上挂着新安镖局的旗子也就不敢招惹。
不是不能招惹镖局,是不能招惹新安镖局。
招惹的代价轻则痛打一顿赶走,重则将名字记入黑名册,下次再有新安镖局的队伍路过某处见到此蟊贼时不由分说就打,打服了自然没人敢惹他们,说是镖师,打起人来比恶人还狠,所以对黑道上的人来说,新安镖局的那群人就是黑道中的黑道。
而新安镖局的东家,便是此时二楼的那两个老头,杨狠人和易方平。
这是苏永年难以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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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新安镖局
杨家兄弟昨晚刚回到西陵镇,他们都是在新安镖局里住,一跑完镖就习惯往棋社跑,虽然棋下得不怎地,但至少还是看得懂,毕竟也是从小看到大。
杨狠人和易方平随口问了他们些跑镖途中的事,杨文泽最是喜欢和人说话,于是就不分大小的什么芝麻谷子的事儿都说,把易方平都听烦了,见他们去了那么久才刚回来,也不好马上训他,这是忙说是要和老杨下棋,叫他们下楼自己聊去。
苏永年跟着杨家五个兄弟下了楼来,苏永年和杨文方走在最后面,杨文方也不开口说一句话,还是那一副沉默寡言的冰冷模样,而杨文远和杨文泽走在前面,两人都是话唠,又是兄弟,自是什么都说。
“这次往北去,陕西、河南两地又发了旱灾,沿途庄稼颗粒无收,别说是粮食,就连种子都吃的精光,那奸诈的商人,把粮食运到那再高价卖出去,比原来贵了十倍不止,寻常老百姓哪吃得起,真是尽发些昧良心的财,要不是托了我们的镖帮他运粮,我都恨不得半路上把他的粮食全抢了分出去。”
杨文泽一路上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哪怕都回到了西陵镇还是挂在嘴上,原来是这次托镖的是一个卖高价粮食的商人,到了目的地后,那商人将粮食以高于原价十倍的价格卖给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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