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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之大明棋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靳木

    这句话在刚不久就已经听过,正是易先生年少时回答别人自己棋艺如何时所说。

    范元博死了,我便是天下第一。

    真不愧是从小教到大的,人都说虎父无犬子,现在看来应该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杨文远真是完美的继承了易方平肆无忌惮的“猖狂”秉性。

    杨狠人听完他说的话,豪迈大笑一声道:“有志气!”

    杨文远应道:“那是!”

    苏永年:“……”

    看来“虎父无犬子”这句话也还是没错的,真不知道杨文远从小是处于怎样一种生活环境,日后自己又……

    连想想都觉得十分瘆人。

    话说杨文远那句话不光捧了他自己,还顺带将程汝亮和苏永年一道捧了,难不成还想师兄弟三人囊括天下弈坛前三甲不成而杨狠人却对他那番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还夸赞他有志气,可想而知,知行棋社的人究竟是有多“自负”!

    不过苏永年并不讨厌这种自负,有时候这也可以理解为自信,以易先生收徒之苛刻,能说出这种话来也不是没理由的自信,毕竟师兄程汝亮的实力摆在那里,现今还未及冠就已经要领袖新安弈派了,自己和杨文远未来也应有此等成就才能不负同在易先生门下学艺。

    苏永年的志向却不止于此,他很崇拜程师兄年纪轻轻就名扬天下,他也相信程师兄未来成就不小,但是对他自己来说,只有成为棋圣这一条路,不然便没了任何意义,这是执念,从小的执念。

    父亲苏朝章在哪里跌倒的,自己就要在哪里爬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当年在庐州苦苦等待的娘亲。

    这时候易方平继续说道:“顾孟卿是一个偏于力战的棋手,大多与他对弈的都败在中盘,杀力之强,当时无人能敌,极少能战到官子阶段的也多是吃了中盘有些劣势的亏,最后还是败给他,不管是输子多少,从一子乃至三五十子,都是输。”

    “那镇龙头……”苏永年欲问又止。

    “镇龙头乃是顾孟卿征战天下最善用的一招,只可惜没有棋谱流传,现今也无人知道镇龙头是如何用了。”易方平想到苏永年,于是笑道:“不,还有你一个,你不光知道镇龙头如何用,还有顾孟卿的另外两招也学了去,真不知你阿伯到底是何人,哪里会晓得这么多。”

    苏永年不发一语。

    易方平又道:“一些棋书中也提到过镇龙头于局势之妙用,只是无人知晓着法,我也是看了你与文远及那胖子的棋局才明白,原来镇龙头这一子,并没有必要的着处。虽然算是一种定式,但也算不得,因为它并没有一定的着点,早年间有棋手第一着往天元落子,谓之‘天地大同’定式,你这镇龙头,和‘天地大同’有异曲同工之处,但却比它更富有变化,因为镇龙头第一手棋下在中腹的任何位置都是有可能的。”

    “定式”

    这几日苏永年与杨文远交谈也知道定式乃是布局时常出现的着法




第三十二章 《石室仙机》
    “你们知我看了几步”易方平幽幽开口问苏、杨道。

    两人异口同声:“不知。”

    易方平看向苏永年缓缓道;“你短支算得的确不错,只有十一步,我算得也是如此,但我长支算了五十有六,比你往后多算了二十四步。”

    这……

    苏永年有些懵了,以阿伯来讲也只是堪堪和自己杀力大致相当,易先生不应该是一个精于布局的棋手么杀力怎会强悍到如此地步,一个棋手布局精妙,杀力又如此强悍,这都不能当得了棋圣,那鲍一中和颜伦棋力到底是有怎样恐怖

    苏永年声音微颤:“先生……”

    “所以我才说‘非也’,你阿伯从来不是让你来找我学习精妙的布局,这方面我也教不了你太多……”易方平摇头道。

    接下来老头的一句话却让苏永年彻底怔住了。

    “我要教你的绝不是布局,而是比你阿伯更强、更狠的中盘对杀之法!”

    杨狠人不出意料的看了看对座的好友,很显然他是知道易方平想法的,从那天看到苏永年下的棋开始,他就在纠结。

    其实杨文远也应该知道,只是他认为苏永年对序盘布局的下法一无所知,易先生应该会先教他一段时间布局的常识才是。

    苏永年还怔在那,十分震惊,心里一团乱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来他从一开始的想法就是错的,难道阿伯真是这么想的,但是为什么呢

    如果想要成为一个顶尖棋手的话,每个方面都必须要比一般棋手强悍,不会下序盘是苏永年的硬伤,而苏永年本以为自己就是来补上这个缺陷的。

    易方平知道他心里有些难以接受,毕竟苏永年对布局一无所知,故而道:“你阿伯杀力比你何如”

    苏永年低头道:“大致相当。”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从幼时起就向你阿伯学的下棋,不可否认,你阿伯确实是一位很强悍的棋手,但却不是最顶尖的,你是个好徒弟,而他是个好师父,你时常和他对弈,久了,便能看到你之前看不到,而你阿伯看得到东西,就是棋势!但是你阿伯终究杀力有限,和他下多了,你最多也就能比他稍看得远点罢了,而我不同,我能看到的比你阿伯看得更远。”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让你来找我,因为你的潜力,远不止于此。”

    “我不知道你阿伯为什么不教你布局,但是若他布局水平和中盘大致相当的话,可以算得上是一个顶尖棋手,大致和你那天看到的徐希冉差不多,和国手还有一些差距。”

    徐希冉在豪强如云的京师弈派的众多知名棋手中也仅仅排在颜伦之下,其实力可见一斑。

    易方平为他耐心解释,大概就是想告诉他,来着的目的不是为了学习精妙的布局,而是为了让他的杀力更强,这些苏永年都听懂了,但是一时还难以消化。

    易方平又道:“你的镇龙头本是一颗能起到关键作用而提前放置的妙手,但你却输给了我,为何因为你杀力不如我强悍,所以我能让棋势往我需要的方向走,而你办不到,所以你那颗子无非就是颗废子,能否明白我的意思”

    让棋势往自己需要的方向走。

    镇龙头那颗子能取势,取大势,布大局!

    看得比阿伯更远……

    易方平这些话一点一点的出现在苏永年的脑子里,慢慢的联系到一起,他好像有些能理解易先生的意思了。

    苏永年小声自语:“是为了镇龙头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吗”

    声音虽小,但毕竟离得不远,易方平听到后马上抚掌赞叹道:“孺子可教!正因为你杀力只能算是中上,却算不得顶尖,所以一旦碰到杀力比你强的棋手,你第一手下在中腹完全就是在等于自让先手,所以你以为刚才那局你以为我是从后面才抢到的先手机会不,你早在开局就把先手权让给我了,你从头到尾的计算都在我的计算之中,因为你杀力还不如我。”

    苏永年这回算是彻底明白了易先生的意思,但是他布局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如果想成为一个顶尖棋手,这是必不可少的。

    他鼓起勇气问道:“可我不会布局怎么办只是东施效颦的话遇到稍厉害些的棋手早在序盘我就没任何机会,如何能在中盘取胜。”

    虽然按照易先生所说,镇龙头本身就是在布局,可第一手之后要怎么下对于苏永年来说确实是个问题。

    一旁的杨狠人若有所思,然后一脸询问的看向易方平:“我记得大堂柜子里……”

    易方平笑道:“正是!”

    杨文远赶忙问道:“义父,大堂柜子里有什么不就是一些空白棋谱和几卷旧书”

    苏永年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似乎大堂柜子里有什么能解决自己布局难题的东西。

    “正是那几本旧书,你赶忙去拿上来。”杨狠人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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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笔墨不如二两酒
    苏永年与易先生下这盘棋的时间不算长,但也有了半个多时辰,两人手谈间不觉时间飞逝,如今辰时都已经过了有一会。

    棋社门口陆续聚了一些人来,都是来下棋的棋客,见棋社还未开门都在一边闲聊等候,下棋的人大多是闲客,又是常客,也不会火急火燎的叫门。

    只不过以往杨文远辰时以前就烧好开水等着他们,今日却始终不见动静,辰时都已经过去许久,于是终于有些耐不住性子的棋客,比如胖子,开始敲棋社门。

    倒也不敢大喊,因为易先生和杨狠人都住在里面,且不说杨狠人狠名昭著,易先生又颇受敬仰,单单是得罪了这两位老头哪里还有棋下,西陵镇可也就这么一家棋社了。

    易方平坐在二楼窗旁的椅子上听着楼下棋社大门外棋客们的小小躁动,也不在意,只是非常赞赏地看着苏永年。

    “你锁龙尾一招我虽未见你下过,不过大致也能猜到一点,以后你每日和我下一局棋,下得多了,杀力自然也就上来了。还有多看看棋谱,不得不说,许榖的这本书还是有些东西的,等你程师兄回来,可以多向他请教序盘布局的问题。”

    “是,永年明白了。”苏永年恭敬应道,眼眸里早已没有刚才的彷徨,取而代之的是蠢蠢欲动的兴奋神情。

    “今日就到这里罢,你且记得回去好好复盘,一个月内不要和其他人对弈,一局都不行,只能与我对下,这是为了你好。”

    “是!”苏永年浅拜,然后应道。

    “先生,那我呢”杨文远更加的蠢蠢欲动,刚才易方平问及他能往后看多少步时,可是活活的跌了份儿,他也知道苏永年的中盘实力比自己强很多,以是也有些心急,盼望着易先生也能和他下一盘棋,可是按平时说,易先生大概两三天才会让他下一次,而且每次都坚持不到官子阶段就被杀了个底儿朝天。

    如今好歹是当师兄的人了,不说一定要比师弟强,总得差不了太多去才行,不然光靠熬死他们俩可当不了棋圣。

    “你”易方平摸了摸胡须,作思索状,然后向杨文远大吼道:“你嘛,赶紧下去开门去,没听见下面棋客在敲门”

    杨文远痛心疾首,没想到十几年的师徒情谊居然比不过刚来两天的苏永年,易方平对两人的态度一对比,哪里是有差距,完全就是换了副面孔。

    然后杨文远幽愤地回了声:“好嘞,马上去。”然后又屁颠儿屁颠儿的往楼下跑去开门了。

    ……

    苏永年刚拜师,想着就这么溪上斋去也不像样,就留下来帮着杨文远跑腿,易方平和杨狠人自然又是在二楼棋桌大战一番,其间苏永年也曾趁机去楼上端茶递水,偷窥两位长辈下棋。

    杨狠人还是如早间来时看到的那盘棋一般,下法极其狠厉,不求苟活,只求与对方绞杀一处,实在是有些失智,若是这就是杨狠人下棋的风格倒也没什么,只是不负于易方平赠给他的臭棋篓子的名号罢了,若不是,那杨狠人最近心情怕是有些不大好,甚至可以说是极差了。

    苏永年换罢茶水又下去帮杨文远跑腿打杂去,偷得闲时功夫两人就在柜台那看许榖的《石室仙机》,杨文远自小看过还有些印象,只是多了些先生加的批注,但对苏永年来说,却如获至宝,自小别说这样成册的棋书,就是简单的空白棋谱他都未见过。

    还是那一天帮杨文远写谱时才见识到,十分有趣,以往自己都是每日和阿伯下一盘棋,然后就自己在脑中复盘,以致养成了对棋局过目不忘的本事。

    杨文远对他的这个本领十分敬佩也是十分羡慕,只可惜自己为何没有这种天资,然后一想到程汝亮程师兄,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毕竟听先生说程师兄小时候也不灵泛,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呆了。

    可见也不是偏要有这本事才能成为顶尖棋手的,天底下大多顶尖棋手都没这本事,不也都靠着自己努力才从众多一流棋手中脱颖而出吗

    《石室仙机》这本书一共五卷,虽然已经陈旧不堪,但是书里的字迹并未模糊。西陵这样一个多阴雨的地方,时常潮湿,有些书籍就会因为纸张受潮而使书上的字迹散开模糊或从字里重新溢出墨来。

    就比如棋社里的一些粗糙纸张订的空白棋谱,有些都因为潮湿而使线条变粗,就差把那横竖一十九条线融合一起变成整一片黑渍了。

    棋社有钱吃喝镇上最贵的酒楼,却没钱买些好点的棋谱,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大概是在这下棋的人没什么事不会要求记下棋谱吧。

    但这几卷旧书却不是如此,想来肯定是和纸张、墨水有关系,许榖亲手所赠,应该不会是劣质货色,纸墨都是用上好的,许久前的书籍现在字迹仍然清晰可辨。

    杨文远也纳闷,其实徽州本就不缺这些,府下歙县是盛产歙砚、徽墨的好地方,而周近的宁国府又盛产宣纸,宣笔,笔墨纸砚一样不缺,真是可惜棋社的两个老头就是不知道买来用。

    当然,若是易方平知道他这么想的必然痛骂他不当家不知油米贵,又不靠棋社赚什么银子,有那买笔墨纸砚的钱还不如用去换来二两好酒,还能解解馋……

    两人分别拿起一卷书就看,也不管是第几卷,看得没头没尾的,杨文远还好,毕竟底子深厚,看棋谱也不费多大力,苏永年就没甚底子,本身就对围棋了解不够全面,又糊里糊涂拿了卷残局谱,只能看个大概,但也觉十分有趣。

    书中易先生对残局谱精妙处及谬误处都做了些许批注,或是分析这手好棋的精妙作用,或是指正谱中不当或有存在谬误需要更正的地方。

    两人就这么各自看书,一上午的时光在书本中就被消磨了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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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围棋十决
    苏永年还是每晚都会去后山,这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现在他又有了一个新的习惯,就是带上一卷旧书一起。

    苏永年坐在母亲墓前,借着灯笼里蜡烛发出的并不明亮的光,翻开那卷旧书。

    这是其中一卷,《石室仙机》一共五卷,这一卷讲的就是开局的各种定式及一些前人遗谱加以对照。

    其中一些定式苏永年都见过,因为阿伯和自己中盘开始对局时都会摆好序盘之争已然结束的棋局,而序盘里的那些棋子的位置,苏永年大多都有些印象。

    像这书里所说立仁角定式,苏永年就极有印象,因为有段时间与阿伯的对弈中经常会有这种棋型出现,棋子出现的位置和书上所说的立仁角定式极为相像,应该就是由此定式展开的一些变化。

    书里所收录的定式多达几十、上百,好一些苏永年都未见过,若是照易先生所说阿伯交给自己的镇龙头那一招也是一种定式的话,那这种定式便是苏永年先手常用的。

    而在后手这招却用不得,因为本身镇龙头的作用就在中盘,所以其实是相当弃了一先来取一势,若是后手还如此用的话,便是让了两先了,这样的下法在对阵厉害点的棋手的时候都是致命的。

    说来也有意思,苏永年从学棋开始到现在竟然一次也没有下过后手,不是被让先就是下的饶子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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