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之大明棋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靳木
杨文远的预感更强烈了。
饭后,苏永年和杨文远正要收拾碗筷,却被易方平叫住,
易方平看着苏永年问道:“你觉得你棋下得如何”
苏永年放下手中碗筷,想了想道:“尚可。”
易方平微笑的点了点头,又问杨文远道:“你呢”
杨文远想了许久,也道:“尚可。”
易方平大笑了几声,眼神中满是赞赏之意,口中却教训道:“小辈何以如此狂妄!真当天没有厉害棋手不成”
杨文远很是后悔,不该跟着苏永年说,不过他都说自己棋力尚可,自己这个身为师兄的还能贬低自己不成,他可舍不下这个面子。
说了便是说了,杨文远这点傲气还是有的,毕竟在这西陵镇能在棋枰上赢过他的人寥寥无几。
易方平抚了抚自己那白花花的胡髯,幽幽开口道:“我十三岁与当时号称棋甲天下的范洪对弈,虽然不曾胜他,但也只输他半子,时人也都称我有国手之技,当时别人问我觉得自己棋下得如何,你们知我怎么答他”
苏永年思忖片刻,早年间并未有棋圣一说,后来因为皇家的支持才有了棋圣战这样十年一度的盛事,即可让天下棋手角艺,棋枰逐鹿。
范洪作为初代棋圣战问鼎者,自是天下都认同他棋艺之甲,被称作为棋绝,与当时画家吕纪等三人,并称四绝。
后来鲍一中被大官杨一清赏识时才年方弱冠,不曾有机会和初代棋圣范洪角艺,世人都说鲍景远格局不下相子先,品流不让范元博,那易先生和那棋圣鲍一中是同代人,又都是这么厉害的棋手,怎会没有交集
这让苏永年对易先生颇为神秘的身份更加捉摸不透了。
难道易先生当时自谦说自己不入品流那定然是不可能,如果他不如品流的话让范棋圣如何自说,让天下棋手如何自说
而且刚才易先生对他二人所说之尚可略有赞赏之意,想来也是回答的“尚可”。
于是苏永年试探问道:“先生也是说的尚可”
易方平不语。
一旁的杨文远偷偷笑了一声,却被他听见,易方平笑问道:“你当是如何”
杨文远正了正喉咙,大声答道:“先生当时定然答的是:我乃天下第一!”
“你为何如此说”
杨文远嘿嘿道:“先生向来自负,从不
第二十九章 不是棋招?
苏永年讪然,他心想以易先生的意思来说,鲍一中之棋艺应在范洪之上,只可惜鲍一中已故,再见不到他睥睨天下的风采了。
可惜了,想来易先生对此事定然也是十分惋惜。
正此想,易方平却突然看着苏永年的双眼道:“下盘棋吧,就照你之前的下法。”
苏永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惊喜应是,就这样,老少四人又来到了二楼,留下一桌残羹剩饭,无人收拾。
易方平倚窗坐下,看了眼窗檐外河边随清风飘扬的柳丝,又回看苏永年,手掌轻摆示意他坐下。
苏永年第一次坐在易先生对座,而且立马就将与他对弈,自是惊喜万分,到西陵镇来这几日,总共只下了两盘棋,照以往在安庆时,必是一天一盘棋,不多不少。
他看了看易方平和站在易方平身后的杨狠人,有些惶恐,更有些兴奋。而杨文远站在自己身后,这样一看,这两边阵容实在是相差甚远,杨文远虽说是杨狠人的义子,但毕竟没有学过一些拳脚,哪里有杨狠人断了臂膀却更显不怒自威的气场。
苏永年正要将身前装有白子的棋罐推到易方平那边时,却被易方平抵住道:“你先吧,执白执黑都一样,不必猜先,也不必饶子。”
自古水平高与水平低者,低者执黑先行,高者执白而后,这叫饶子棋,与让先一般,不过让先仍是白子先下,而饶子棋确是黑棋先落子,以表现高者对低者之礼让,低者对高者之敬重。
而今却不是下得饶子棋,而是正正经经的敌手棋,围棋又被称之为敌道戏,正是有它的道理。不过是省去了猜先这一环节,让先也是高位者对低位者之礼让,但毕竟是敌手棋,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对对手的认同。
易方平让先,自是他身为长者的气度和自信,不过古来都是如此,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自两人对座一桌时,不论执黑还是执白,苏永年的先手跑不了了。
别小看这小小的先手,在围棋中却占有大分量,古往今来也有许多棋手执白无敌的。虽然座子制限制了白棋先手的些许优势,也充分抑制了东坡棋这种以天元为中心的对称下法,但是先行者的优势自然还是有的,在一些势均力敌的对手眼里,先后就代表着胜负!
苏永年也是刚到西陵镇那日与杨文远对弈时才明白有座子一说,那时候便是苏永年下得第一次序盘,以往只是阿伯摆好棋谱,和自己从中盘开始对杀,就连官子也说的极少,略明白些,但对于序盘之布局抢先之争确实是一点都不清楚,之前以两条第十道中线为轴,下了个半拉子的东坡棋,真能算是蒙混过关,遇到厉害棋手人家早在序盘时就于四边的中间地带引起争斗,下这种棋无非是在任人宰割罢了。
当日出此下策,要是杨文远和那个胖子棋客早见过这种下法,也不会让他轻易地混迹到中盘再展开自己中盘对杀的优势,苏永年早在住进溪上斋的那个晚上就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以前每天下一盘棋,然后剩下的都是在脑中自行复盘,这是阿伯这些年来对自己的教学方式,早就已经变成苏永年的一种习惯。
那时他就已经想明白阿伯为什么要让自己来西陵镇拜师了,必然是要让自己好好地学习些布局手段。
可易先生刚才却说是要自己按之前的下法,岂不是要继续用这种手段与易先生对弈易先生定是想以对弈的方式告诉自己下这种棋的不好之处。
苏永年从来都很聪明,他心里笃定易先生定是认为自己会因此自得,并未去思考这种下法的不当之处,待会一定要让他知道自己是个习惯反省的好徒弟。
易方平靠在椅背上,白须被窗外来的微风拂动,他惫懒而苍老的眸子里露出一丝严肃神色,手指轻点着棋枰道:“落子!”
黑白座子各自在四角落定。
苏永年左手伸进棋罐,中指与食指相夹衔出一颗白子,断指的右手放在腰腿间,抿了抿嘴唇,一颗白子用力压在了棋枰上,啪的一声脆响。
他把棋子放到了棋盘中腹,却不是天元。
他有先手的优势,他习惯于往中腹任意一点放,却不仅限于天元一处。旁人先手总会开始在四角布局,毕竟从古自今都说的是金角银边草肚皮,占角的好处总是大于边、腹。
前两次苏永年都将第一手放在了天元位置,但是如今他对面做的是易先生,一个能在上一个时代和鲍一中相提并论的棋手,他要寻求改变。
“这手棋叫什么”易方平看到苏永年果真将第一手放在了中腹,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道,看似质疑,实则是询问。
“镇龙头。”苏永年答道,他有些意外,为什么易先生并没有斥责他为什么不去占角,反而往中腹这么个无关紧要的地方落子,而是问了这么句不痛不痒的话。
“你阿伯教的”易方平又问道。
“是!”
“只教了这一招应该还有。”
“还有一招锁龙尾,都是对杀屠龙术。”苏永年有些震惊,照理说阿伯和易先生并没有交集,但是易先生好像知道的并不少,这些他从未和别人说过,上次分别与杨文远还有胖子棋客下得那两盘棋都只是用的镇龙头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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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与天下第二的对弈
只见易方平黑棋确确实实的打入了右下白阵,大概是想将局势搞乱,从中争取胜机,但是苏永年却采取了持重的的态度,白棋跳出,冷静而稳健。
黑棋紧接飞出,一面争取与左边黑棋的联络,一面窥视着右下白角的缺陷。
苏永年自然是知道自己右下需要补实,他紧接着在右边托了一手即扩大了右下角的实空又弥补了角部的缺陷。
黑棋打入和飞出二子孤单,白棋此一手托,让得黑棋这两子不敢外扳用强,只敢内扳,暂作忍耐。
苏永年见易方平继续照自己所想行棋,不出十余步,就能将袋子布置好,准备用第一手的偏右下中腹的那颗被称作镇龙头的白子来做封口。
苏永年在托的那一手棋下又应了一手,连接右下局势,接下来易先生肯定会放弃对白阵内部的争夺,然后从外围去打压右下白棋实地,然而这样就会掉进自己的口袋中。
而易方平不动声色,却开始在下边行棋,不退反进,势要继续侵消白空,这却不在苏永年的算计之中,因为易先生这种棋必然是自己占据优势,在苏永年的想法里易先生无论如何都不会将棋落在这,太过于激进且吃亏,胜了自然是好,若是不胜,白白丢了几子,还要失了先手,别说是易先生,就连一般深谙棋理的人也明白“宁失数子,不失一先”的道理。
苏永年想不通易先生为什么要冒这种风险。
杨狠人在易方平身后看着棋枰上的变化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苏永年,摸了摸他干燥蓬乱的胡须,像是长年都没有洗过一样。
苏永年被他这么一看有些瘆人,看来这局棋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但是以自己的杀力黑棋打入的几次应该不存在有破空的可能,难道是自己算错了
苏永年没有选择拆二的委屈下法,而是压出反击,此时黑棋全局还是很薄,苏永年优势还握在手中,黑棋在这种情况下和白棋作战,只能越战越坏,之后黑棋处境一定会很艰难。
黑棋选择扳出后硬断,双方在此时争夺先手,之后苏永年为了防止黑棋拐头,又开始攻击了黑棋另一子,但黑棋应对得当,反而在下边获取了一定的实地,,双方在这里的应对大致得失相当,易先生的黑棋假装破空实则抢到了下边的一部分实地,而苏永年阻止了黑棋打入的几子兴风作乱的可能,又取了小势。
但是棋路却开始往苏永年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黑棋在左下稳定占有一角,此时在下方又占有一定实地,两者待会相连之势必定难以阻挡,但这苏永年也并不吃亏,因他右上破了黑棋一空,右边大体也还在自己控制之下,实地并不输他。
但是初下的那颗靠近右下的镇龙头一子暂时是起不到作用了,本来可以逼迫黑棋外出中腹,但是易先生好像并不受他逼迫,反而是强硬的继续打入,虽然只是个幌子,但是若不应说不定真被他破出一块空来,这样一来就与白棋破的那一空差不多抵消,自己的优势也荡然无存,现在虽然镇龙头能起的作用暂时要往后推推,但是此时自己右下厚势已经出来,仍占有优势。
现在先手在黑棋,也就是易先生手里,因为他左下与下边连接已成必然,苏永年无法阻止,所以黑棋果断脱先,所谓脱先,就是在双方接触战中,暂时对对方所着法置之不理,脱先另着他处以争取主动,往往谁能在一块棋中掌握先手,谁就能控制那块棋的优劣和走向。
脱先有时候难免会在局部遭受一些损失,但黑棋此时并无其他处遭受攻击,先手必然落在易先生手中。
随后的棋局越来越让苏永年有些应对不暇,自从易先生拿到先手权后,立马以黑棋右下为基石,一直在左上白棋处试探攻击,苏永年自然要认真应对,黑棋几次的攻击都大有打压之意,苏永年每次想长出来却时时被压住,左上白棋向外扩充了些也就没了继续扩充的机会,每次都被他压得死死的。
苏永年只好就地做活,但是此时棋下的离右下中腹那颗白棋越来越远了,易先生似乎是想孤立它,不让它起到该起的作用。
苏永年已经看出来了易先生的策略,但是却没有办法应对,因为易先生拿到先手权后对左上进攻十分之凶猛吗,苏永年若是不应必然是要吃大亏导致输棋的,尽管对面坐的是易先生,但是他还是不想输。
今天下的棋就跟刚来那日自己和杨文远所下的那盘一样,杨文远那日争胜心切,常受制于自己绵绵不断的进攻和引诱,被迫应棋,才导致被自己一个连布局都不会的“新人”治住。
难道自己下得那几棋易先生都是早有打算,逼着自己不得不应的
应是如此,早在易先生开始进攻时就有此感觉了,但当时棋局似乎还在自己计算之中,是什么时候开始脱轨的呢
但是按照自己先前所想,易先生不应该是一个精于序盘布局的大师么为什么他丝毫不去利用自己布局的优势在序盘就压得我不能翻身,反而偏要是这里。
苏永年有些头绪,但又解释不通。
因为他的出发点错了,易方平从来没告诉过他自己是一个精于布局的人,阿伯也从来没告诉他让他来这拜师学的是布局。
第三十一章 有志气
“你知道‘镇龙头’一招从何处来么”易方平看向苏永年。
“不知。”
易方平摸了摸白须继续问苏永年道:“那你有没有听过被称之为‘天下一顾’的顾孟卿的名字”
苏永年想了想,从未听阿伯提起过这么个人,摇头表示道:“不曾听过,难道先生是说‘镇龙头’是那位顾孟卿所创”
“没错!顾孟卿是永乐年间大国手唐理的女婿,本身也是个惊才艳艳的棋手,距今有一百多年了。那时正值朝廷解除“禁弈”的条令,很多有才华的棋手都冒出头来。世间人总说唐理空有虚名,那些所谓在阳羡山和仙人道士下棋的传说都是编造的,认为他不该与相礼、楼得达二人并列三大国手之称,就这样,顾孟卿出山了。”
易方平有些口舌干燥,示意杨文远去泡了壶热茶,苏永年也赶紧恭敬站到一旁,把椅子让给刚才一直在易方平身后站着看棋的杨狠人。
杨文远将热茶端来,为两位老人斟了茶,然后和苏永年站到一起去静听教训,别看他在背后总是称呼易方平和杨狠人为老头,但在真人面前,活活一副孝徒孝子的模样,令苏永年好不无语,只能在心里啐他一口。
杨文远自然不知道这么多,还冲他一笑,一副我这个师兄来陪着你一起挨训的义薄云天状。
易方平喝了口清茶,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之后顾孟卿周游各地挑战天下棋手,为唐理正名,也不负唐理教他的一身本事,那几年间他只败过一次。”
“败给谁”杨文远问道,想来是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
易方平摇头道:“不知道,没有记载,连他的棋谱都很少有流传下来的,只是传说他并未全胜,究竟败给了谁也难以考究。”
杨文远装作长者一般摇头晃脑叹道:“可惜,着实可惜。”惹得易方平狠啐了他一口道:“你若是何时能遍游天下,却只败一局的话,也不枉我做你师父一场。”
杨文远立马朗声豪言道:“那我以后一定给您还有义父争气,混个棋圣当当。”
坐在窗边久未开口说话一直绷着脸的杨狠人也终于笑了一声:“等你什么时候能稳胜你程师兄和你苏师弟两个人再来谈棋圣之事吧。”
杨文远却道:“没事,我比他们俩年纪都小,等我把他们俩熬死了,我就是天下第一了。”
苏永年此时恨不得狠敲一下他的脑袋让他知道知道自己这个当师弟的身体有多么硬朗,究竟会不会死在他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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