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凤今
暮青见了只当没看见,她冷淡地看了眼呼延昊,“狄王这不杀人不痛快的毛病还真是无药可救。”
呼延昊一听,眼神一亮,“本王杀的是狄部的族人,都督想管简单!”
只要她是狄人部族的王后。
“不想管。”暮青一言断了他的妄想,“我只想提醒狄王,从你将小王孙带到大兴为质的那一天起,他的命就不是你说了算了。”
呼延昊皱了皱眉头,她好像很护着这小崽子
“好!本王说了不算。”呼延昊忽然一笑,“那本王走后,这小崽子就交给都督看管了。”
“他有名字,不叫小崽子。”暮青明日就出城练兵了,不可能照顾呼延查烈,此话只是转移话题罢了。
呼延昊却嘲讽一笑,阶下之囚不配有名字,幼时他随着阿
第一百二十八章 舌辩望山楼(二更!)
暮青当然不会告诉呼延昊,她将桌上的菜一一问遍,无论呼延查烈是摇头还是点头,她总能看穿他的喜好,并命人将他喜欢的吃食全都布到他面前。
孩子也是会撒谎的,但看穿孩子的谎言比看穿成年人的要容易的多,他们不是天生就会掩饰,而是在成长中学会掩饰。孩子说谎时会立刻用手捂住嘴巴,做错事时会把手藏在身后;少年则会意识到如此太过明显,因此说谎时会将手指放在嘴边轻轻摩挲;而人到了成年,说谎时便不会再触碰嘴巴周围,他们会摸鼻子。
人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越丰富情感越复杂,微表情越难以判断,而孩子的心思是最纯真的,他们的动作代表的意义最容易读懂。
“谋事贵在头脑,成事贵在体魄,一日三餐乃体魄之根本,用膳需慢,膳食种类需全,如此才能身子康健,快些长大。”暮青知道这孩子心里藏着灭族之恨,不能引导此事,但她得慢慢来,先让他信任她,愿意听她的话。
呼延查烈盯着暮青,先前的愤怒和仇恨渐渐被疑惑和警惕替代,在他的小小世界里,还不懂眼前的大兴武将为何要关怀他,为何能看穿他的心思,他只是觉得她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于是,他低头乖乖用膳,抓起烤羊腿便狼吞虎咽,但咽了几口想起暮青的话,便开始细嚼慢咽起来。他始终低着头,一口一口的吃着喜欢的饭菜,那被饭菜塞得鼓鼓的小脸儿另人看着莫名心酸。
狄部夺权夜后,呼延查烈第一次乖乖用膳,自幼服侍他的侍从的话他都不听,今夜却听了暮青的话。呼延昊转头看向暮青,见她正望着他身旁的孩子,大堂里灯火暖黄,少年的眉眼里有比灯火更暖的光,那温暖忽然便让他恍惚回到了童年,阿妈还在的那些年。她不像阿妈,但她的眼神里却似乎有跟阿妈一样的暖光,让人一望便永不想走出。
大堂里气氛静寂,暮青、呼延昊、多杰皆不动筷,她看着孩子,两个男子看着她,只是心事不同。
这时,忽听有人出了声,“都督为何要对胡人如此之好”
暮青闻言抬头,大堂里的文人学子们也都循声望去,见西北角的一桌上站起一名灰衫青年,同桌的寒门学子皆给他使眼色,他却不看不理,只遥望暮青,神色愤怒,语气质问。
“大兴自建国起六百年,五胡犯边无数,西北边关百姓饱受其苦,自镇军侯、西北军元大将军戍边后凭据天险重修边防,五胡才没能再打进关来。可我西北边关的将士们依旧因五胡犯边而死伤流血无数,远的不谈,只说近的,前年年底五胡联军叩边,一年的时间,七万将士为国捐躯!百姓恨不得杀尽胡人,恨不得食肉寝皮,都督倒是心善!”那青年字字铿锵,听得满堂学子血热,原无质疑之心的人也都愤慨地望向暮青。
呼延昊一眯眼,回头望向那青年,左眼下的疤痕狰狞可怖。
多杰怒而起身,提拳便欲杀人。
暮青却端坐不动,定定望着那青年,满堂学子都在等她的解释,她却没有解释,只问:“你服过兵役吗”
那青年一愣,不知她此问是何意思,昂首答道:“不曾,学生乃是读书人!”
“你戍过边吗”暮青又问。
那青年眉头一皱,“学生未曾服过兵役,又怎可能戍过边”
暮青却仿佛没听见,再问:“你杀过胡人吗”
那青年被问得一头雾水一腔怒火,握拳道:“学生说了,学生乃是……”
“你没有,我有!”暮青打断他,目光寒如刀剑,字字戳心,“我服过兵役,我戍过边,我杀过胡人!我为边关百姓流过血,见过战友为国捐躯!你为国家做过何事,有此立场替边关百姓在此质问我”
那青年的脸颊顿时火辣辣的烫,却不服气,“都督此言差矣,自古文臣武将,文臣治国,武将戍边,都督身为武将,戍守山河护卫百姓理所应当!而学生乃是读书人,文人忧国忧民,替天下百姓说话才是分内之事!”
“忧国忧民我信,替百姓说话我也信,只可惜你的话未必说到了天下百姓的心坎儿里。”
“都督此言何意”那青年面色一冷,拱手道,“还请都督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当,只想问问足下可是寒门出身”暮青问。
那青年一抬衣袖,只见两袖已洗得发白,“学生自然是寒门出身。”
“既是寒门出身,为何不知百姓之苦竟说出百姓恨不得杀尽胡人这等话来!”
那青年不解,此话有何错处
满堂学子更是不解,难道此话有错
“我问你,天下百姓所求为何”暮青问。
“太平喜乐。”青年答。
“既是太平喜乐,何以有杀尽胡人之愿!”
“……”
“但凡两国杀戮事,必为战事!哪朝的百姓希望边关有战事战事一起,生灵涂炭!多少儿郎离家,多少战死沙场,多少爹娘要失去儿子,妻子失去夫君,儿女失去父亲!杀尽胡人这是百姓之愿吗我看是你等文人想要制国策名垂青史之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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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最至情最绝情的女子
暮青在望山楼里没吃饭,回府后才用了些饭菜,等了一个时辰,步惜欢就来了。
他一来就往她的榻上歪,倦得恨不能一卧千年似的,“听说娘子今儿忙得很,一天去了两趟望山楼,晚上还舌辩学儒了”
暮青低头写手札,头也不抬,“你的消息网络总是如此精良,到了军营后,我也得练出一支精军才是。”
话音刚落,步惜欢便到了她面前,手掌一遮,覆了她面前的手札,无奈轻斥,“这毛病何时能改说了夜里莫要看书写字,伤眼。”
“你日后亲政,奏折多得批不完时,少不得要挑灯熬夜,那时你可要记着自个儿说的话才好。”暮青搁笔。
“谁说为夫会夜里批奏折”步惜欢笑吟吟瞧着暮青,随后俯身凑近她耳边,“娘子说了,苦短。”
暮青半边肩膀都被呵麻了,合上手札便豪无怜惜地往近在咫尺的俊颜上拍,恼道:“老不正经!”
老……
步惜欢险些背过气儿去,离着书桌老远将暮青整个儿瞧在眼里,笑问:“真觉得为夫老”
“我十七岁的生辰还没过。”近墨者黑,此言果真不虚,跟他在一起久了,她也厚脸皮了,明明活了两世,却不算前世的年纪,且毫无愧疚。
她的生辰是六月二十二,她没说过,但他知道。去年那时,她爹刚过世,她的生辰没有过,那是女子二八年华的生辰。他打算今年好好给她过,此时不想多提生辰之事,免得惹她伤心。
他好生瞧了她一会儿,没在见她眉眼间见着伤怀之意,这才慢悠悠走到她身后,笑道:“为夫正值青年力盛,与娘子苦短日高起的气力还是有的,娘子不必忧心。”
他两臂搭在她肩上,凑在她耳后低语,耳鬓厮磨情意缱绻,在她的眼刀杀来前,他又道:“为夫有一事不明,还望娘子不吝赐教。”
“说!”
“何为年下攻”
“……你真想知道”
“嗯莫非有何不能言的”他越发感兴趣了。
“哦,那倒没有。”她一贯的冷淡与犀利,“就是我年轻,你年老,我上你下的意思。”
步惜欢的气息一屏,暮青眉目都没动——意料之中。
为免待会儿他笑起来吵得她耳朵疼,她决定先躲开。但他两条胳膊沉得要命,半个身子都挂在她身上,懒得没骨头似的,她挣了两下没挣开,只能由他趴在她肩头笑,笑痒了她半截身子他才肯罢休,道:“娘子有这喜好,为夫自不忍心拒绝,那就试试,可好”
他问得有商有量,事儿却干得果断,衣袖往下一垂,温润的指尖儿眼看着要触及暮青平坦的前胸,她身子一绷时,他趁机将她从椅子里抱起便往帐中走去。
“步惜欢!我有正经事要说!”暮青咬牙切齿,步惜欢到了榻前仰面一倒,暮青只觉重心一失,反应过来时听见步惜欢笑声沉沉,她上,他下。
“娘子是想如此”男子眼波盈盈,含着一潭要淹没她的水,“如此的话,娘子可要劳累了。”
她趴在他身上,他的笑震得她胸口发热,她呼地坐了起来,刚坐起来便一愣,而他眸底的那潭水也深了。
他看着她,见她的耳根忽然就粉了起来,霎时可爱。但不可爱的是她眸里除了羞恼还有些别的情绪,好奇、思索,随后,她试着挪了挪。
男子眸底忽然便涌起了巨浪,潭水成了海,巨浪滔天,将她一卷便卷进了他怀里,随后便是浪打头顶过,暴风骤雨,地覆天翻,待她快要溺毙时,那风浪才渐渐停歇。只见被翻榻暖,衣衫凌乱,他拥着她,声音沉哑,“傻。”
此话似乎说的不是方才之事。
“既记挂着出城练兵,还记挂着寒门学子,不累”来之前,今夜望山楼之事的奏报他是在马车里看完的,她总是让他惊奇,总是让他喟叹,总是让他心疼。
“累。”暮青道,“但累也要做,我不可依附于你。”
暮青坐起身来,理了理衣衫,望进步惜欢深海般的眸中,认真道:“步惜欢,我可以依靠你,但不可以依附你。不是我认为你不能护我一生,而是我认为男女在感情里的付出理应平等。你我的将来必将隔着群臣,此生必定风雨不歇,我不想每逢风雨都要你苦苦庇护,更不想因为你心悦我就理所当然的享受你的庇护,而我丝毫不为感情付出。我的价值观里没有享乐主义,只有平等相待,共同付出。”
若他是普通儿郎,她只需是普通女子,若他为帝王,她亦需成王!
此王非彼王,而是权势同等。
她需成王,而非王后。皇后只是皇帝之后,位居人后者,难以与上位者平等对话,难逃受人主宰的命运,因此,她不要位居人后,她要的是与他比肩,地位平等!
将来,若她为后,必因爱他,若他背弃,她必离去!
她今日所做的一切一是为他,二是为她自己将来的退路。
这些话若是以前,暮青必不会坦言,但她与步惜欢之间有约定,她需要让他知道她心中在想什
第一百三十章 逗比血影
“想好了,你很快就知道了。”暮青道。
步惜欢失笑,“还保密”
“不是你想要惊喜现在说了,还有何惊喜可言”他那一脸感兴趣的表情不就是想要个惊喜她想满足他的心愿,他倒说她保密了!这人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玩笑罢了,还急了。”步惜欢笑意深深,眸底含着几分宠溺无奈,她不是需要倚靠男子的女子,需要他宠着的事儿不多,“好,那我可就等着看好戏了。”
说着话儿,步惜欢下了榻来,慢悠悠整理了衣袍,道:“今夜还有事,我明早再来。”
暮青有些意外,“你要回去”
他每出来一趟都要担着风险,回去也是,刚来就要走,明早来了还得再回去,一夜来回四趟,折腾什么这可不像他,以他的心思,出宫前应该安排好替子,在都督府里歇一夜,明早见过崔远等人后赶在文武百官从城外回来前回宫的。
暮青狐疑地看着步惜欢,总觉得他有什么事。
步惜欢却神神秘秘的,又来不正经的,问:“舍不得为夫走”
暮青懒得理他,转身去看窗外月色,但听见人下楼梯时,还是忍不住回身道:“注意安全”
步惜欢回头时,见暮青又对窗望月去了,那背影倔强别扭,他却舒心一笑。若他不弃,她必不离,此生他都不会给她离开的机会。
“放心吧,为夫小心着,必不会让娘子守寡的。”步惜欢笑着下了楼去。
暮青转身,从桌上随手捞起支毛笔便朝楼下掷了过去!她若守寡,必是他死了,这人能不诅咒自己吗
这夜暮青睡得极浅,凌晨时分便醒了,起身一看,天才蒙蒙亮。
今儿要去军营,暮青免了刘黑子和石大海的晨练,但她下楼去小厨房里打热水时却发现杨氏和刘黑子都在厨房,一个在做早点,一个在煎药。
“都督怎起得这么早”杨氏一愣,忙停了手里的活儿。
“你们不也很早”
“嘿嘿。”刘黑子腼腆一笑,站起身来道,“俺睡不着,都督是不是也睡不着”
就要回军营了,他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精神得很。
“兴奋”暮青问,见刘黑子挠头直笑,便说道,“咱们晚上走,白天你们收拾好行囊后最好还是睡一觉,日后在军营,睡觉会成为奢侈之事。”
“回都督,俺不怕吃苦!”刘黑子闻言眼睛发亮,站得笔直。
“我知道你不怕,但到了军营里,训练会比你们这两个月在都督府里艰苦得多,所以趁着能睡时还是睡吧。”暮青和刘黑子说话的时候,杨氏已打好了热水,平日里洗漱之事都是刘黑子服侍她,今儿她却点了杨氏,“让黑子煎药,你送上来吧。”
杨氏应是,跟着暮青便往阁楼去了。
刘黑子在厨房里张着嘴,好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娘咧!比在都督府里还要艰苦
阁楼里,暮青洗漱过后到桌边坐下,对杨氏道:“坐吧。”
杨氏看了眼书桌旁的椅子,暮青见了说道:“别说下人不能坐的话,你知道,我从未真的把你们一家当下人看待。”
杨氏是个爽利人,听闻此话便笑道:“那奴婢就谢都督赐坐了。”
这两个多月她们一家在都督府里确实过的不像下人的日子,都督看似冷淡实则宽仁,莫说打骂下人,就是呼来喝去的事儿也没有一桩,更别提远儿还日日领着账房里的银钱去望山楼里结交那些寒门学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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