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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凤今

    开始,他并不想杀人,可是当看见那雏倌手臂上的守宫砂一点一点地淡去,他便生出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兴奋,仿佛隐疾不治而愈,仿佛那一刻他雄风大展。这种感觉他陌生已久,事毕之后竟在轿中不舍得离去,他想拿件东西留作纪念,脑海中总是忘不掉那守宫砂淡去之态,于是便鬼使神差地剜走了那块皮肉。血淌出来时,那少女依旧倚轿而眠神态安详,仿佛一件美丽的人偶,任他摆布。那夜的他,仿佛已不是他,他摆布着那少女,割了她的手脚筋,卸了她的四肢,看着她在睡梦中生命渐渐消失,他觉得对她来说,这一刻才是永恒。

    原本他只是为了报复太祝令之子,谁知一发不可收拾,每到夜里,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疯狂地想着那夜的感受,想要再次体会,于是连犯四案。

    他杀第二人时,带了只酒坛去,与杀第一人不同,他先剜下了那少女的守宫砂,随即割了她的手腕,取了一坛子的血。事后他到妻子陪嫁的那家酒楼的后厨里,用那坛血蒸了一碗鲜嫩的血豆腐,出菜之时,他将那颗守宫砂装饰其上,从后园去了朵雪白的梨花,将花瓣摆在守宫砂四周,随后烫了一壶梨花春酿,品尝了那碗梨花宫砂血豆腐。

    他常去酒楼里和友人品菜舞剑,酒楼里的下人都知道他爱好品菜,也常进后厨,因此没人怀疑。但他这些日子时常夜里进后厨,他担心下人们嚼舌根,便谎称想出了一道新菜式,并教厨子将梨花和血豆腐一起入菜,推出后食客们赞不绝口。

    但他知道,食客们吃的那道菜永远不如他那一碗,那是处子之血,世间纯阴之物,他觉得日食一碗,定可阴阳和合,治愈隐疾。他觉得盛京城太大,他轻功高超,又有药粉在身,无人能猜出他在何时何地犯案,没人能将他抓住,没想到会遇到江湖上轻功无人能及的公子魏,竟叫他栽了跟头。

    魏卓之和月杀都是暮青安排在府衙里的。

    那天,两人确实跟着她一起出了城,但到了大营后,魏卓之拿出两张面具来,两人又乔装回了城去。有府衙的配合,两人顺利进城,只等凶手犯案。

    凶手是梁俊,从他的供述中可以看出,他所犯的第一起案子并没有取血,且作案顺序较之后的案子也有所不同,但这恰恰符合连




第一百九十六章 花样作死
    


    山色空蒙,两岸寂寂,万军瞠目结舌!

    侯都尉疯了

    那可是都督!

    “疯子!”章同额上青筋迸出,将战袍甲胄往战船上一掷,一条白鱼般扎入了水里。=

    湖水尚寒,她在关外的暗河里受过凉,身子畏寒。侯天一直不服她,方才定是假装溺水,骗得她上了小舟,好将她拖下水较量一番!

    这不敬主帅无视军规的疯子!

    将士们盯着湖面,眼都不敢眨,半晌,只见湖面水花一冒,一人钻出,四下一望,又急忙入了水。

    “黑子!”

    “没找到都督”

    眼尖的人已看出刚才那人是刘黑子,他的水性在水师里是出类拔萃的,且最早下水,但看他刚才那急切的神情,竟是没找到都督

    将士们渐生慌张,片刻后,只见湖面接连冒了几朵水花,几人接连冒了出来,刘黑子和章同皆在其中,几人对望一眼,目露惊色,随即急含一口气,又沉入了湖中。

    果真没找到!

    军心惊慌,韩其初急忙在战船上点了百人,指着东南道:“风往那处吹,湖底有暗流,你等往那边寻寻看!”

    百人领命,赤膊扎入湖中,水花翻似白浪,韩其初扶着栏杆远眺,忧心忡忡。

    都督水性虽好,落水时却穿着轻甲,战袍沾水颇重,再负上甲胄之重,可别出事!

    正想着,忽见湖弯方向的崖壁旁有水花溅起,依稀有两人冒出头来,远在岸上和战船上的将士们还没看清楚那两人是谁,离崖壁不远的一艘小舟上的人便惊喜地喊了出来!

    “都督!”

    “快!行船!”

    小舟上的水兵们齐力踩桨,很快就到了近前,但靠近崖壁后却无人敢说话。

    暮青靠着崖壁,湿发贴着脸颊,眼神森寒,抵在侯天喉前的刀被崖壁上的青石映得泛着幽光,“你犯了三个致命的错误。”

    侯天惨遭锁颈,想吐水,脖子却被勒住,只觉得腹胀气窒,不死也要半死。

    “一,你水性不熟,不该有在水中制敌之心,此举非勇,而是作死!二,你既有在水中制敌之意,就该演得像些,假装溺水前别看敌人,此举无谋,简直是花样作死!”

    “假、假装”小舟上的水兵们瞠目结舌,原来侯都尉并非溺水,而都督也早就看出来了

    侯天眼白翻着,求饶无路,欲哭无门,脸已憋得发紫。

    好好好,他无勇无谋,求快说完饶他一命!

    “三,你中断考校在前,拉主帅下水在后,不遵军纪,不敬主帅!今日的考校,罚你穿袍负甲游上十个来回!”暮青说罢将刀撤下,把侯天往前一推,小舟上的水兵们赶忙将他拉上了船。

    侯天半死不活的,听见这话干脆两眼一翻两腿一蹬,倒在船里装晕。

    章同和刘黑子等人游过来时,暮青已在船上,她负手而立,唇色苍白,面对章同等人的嘘寒问暖,忍而不发。

    章同见暮青负在身后的手捏得青紫,猜出她身子定然极为不适,于是沉声命令道:“行船到岸!”

    船到岸后,韩其初已等在岸边,老熊和莫海等人已游完了全程,登船时才知道侯天在后面闯了大祸,结伴赶来时正撞上小舟靠岸,见暮青那一身寒凛的杀气,众人便苦了脸,一时不知如何求情。

    暮青下船时看了眼小舟里,知道侯天是装的,便对韩其初说道:“我罚他穿袍负甲游十个来回,有劳军师监罚,若他今日不醒,明日加罚十个来回!”

    “是!”韩其初垂首领命时瞥了老熊和莫海等人一眼,见西北军的旧部们都松了口气,不由一叹。

    此话必是都督说给这些西北军的旧部听的,这是在安他们的心呢。不过,侯都尉刚习得水性,按今日考校之距,穿袍负甲游十个来回可是件苦差事,估摸着游完了真能昏死过去。

    韩其初暗笑,并无疼惜将领之情。

    暮青登岸而去,一路头也没回。

    回到军帐,暮青几乎腿不能站,她浑身恶寒,腹痛难忍,取出药来吞了一粒,强忍恶寒擦干湿发换了衣衫,走到帐外吩咐人勿进帐打扰,并拒了军医的请脉,只说歇会儿便好。

    章同回帐换好衣袍赶来时,看见军医一脸无可奈何便猜到了暮青不肯诊脉,于是便在帐外咳了声,得了暮青的允许才进了军帐。

    暮青裹着被子正躺在行军床上,唇色依旧苍白,不比在小舟上时好多少。

    “可有发热”章同低声问,眼里满是忧心。

    她在呼查草原上那次就是因为淋雨而染了风寒,如今盛京四月的天气可比青州八月凉得多。

    章同伸手探向暮青的额头,暮青没躲,她若说没有,章同定然不信,让他探一探,也好安心。果然,章同探过之后才松了口气,暮青道:“暂无大碍,你出去吩咐军医送碗姜汤来便可。”

    章同嘴上应了,出了军帐却对军医道:“都督这儿送碗姜汤来便可,倒是我觉得有些冷,午后还得操练,有劳军医煎碗驱寒散恶的汤药来吧。”

    军医要为章同诊脉,章同谎称军师有事传他,让军医把药熬好了送到他帐中去,随后便匆匆走了。

    暮青在帐中听着军医无可奈何地叹着气走了,有些发怔,不出所料,被军师传唤去的章都尉半个时辰后又回来了,把随身带着的水囊解下来递给了她,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汤药。

    “快喝了吧。”章同道,她虽未发热,但裹着被子,必是很冷,只喝姜汤哪里能行

    近来军中练兵日日不离水,将士们在湖里操练完后都会到伙头营里领碗姜汤驱寒。他知道,她强撑着不肯喝汤药,定是因为身为一军主帅,将士们天天在湖里操练都没事,她落一次水就要喝汤药,身子弱成这样,怕日后难以服众。

    可是,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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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雨夜暗杀!
    埋伏!

    侯天惊声落时,暮青一行已翻身下马,就地滚入了官道另一侧的坡下。坡下春草丛生,箭矢在头顶飞啸而过,坡上战马中箭而倒,声如闷雷。

    “撤入林中!”暮青喊时顺着草坡就地滚了几滚,见者会意,跟着她滚出箭矢的攒射范围,这才起身往林中撤去。

    火把已扔,黑云吞月,山林里漆黑难辨前路,暮青没有带人撤往林子深处,她带人沿着林子边缘急奔,心思急转如电。

    ——弓箭手只埋伏在官道一侧,埋伏之人应该能想到如若他们没能中箭,定会下马撤入另一侧的林中躲避,因此这边很可能有陷阱或杀手,不可往深处去。

    刚想着,忽闻林中有刷刷声一响!

    暮青目光一变,这声音耳熟,当初孤守上俞村她曾与马匪恶战一日夜,长刀之声已刻入了记忆里,此生都不会淡忘。

    同样不会淡忘这抽刀之声的还有在边关久经沙场的侯天,两人齐喝:“刀客!”

    话音落时,已闻林中草动,官道上熹微的火光照见林中刺来的刀尖,密如寒星。上百人杀出,直逼暮青而来,刀招沉猛,势若猛虎,刀刀走黑,要人性命!

    ——林中埋伏的是杀手而非陷阱,说明对方的目的是取她性命,而非活捉。

    ——可以排除元家,他们现在不会杀她;亦可排除沈问玉,朝中要她和亲之意已定,圣旨未下,她被禁足在安平侯府,且她刚来盛京不久,尚不可能结识这些人。

    ——今夜月杀不在她身边,杀她是绝好的时机,但把月杀派出去是她临时决定的,回城也是临时的决定,知道这消息的除了步惜欢,还有盛京府衙和许阳县衙。衙门里眼线混杂,若消息是从盛京府衙里走漏的,那么派这批杀手来取她性命的人可不少,比如恒王府。若消息是从许阳县衙里走漏的,那么就只可能是那幕后真凶所为了。

    刀风擦着前身劈下,暮青向后一仰,闻见那擦着鼻尖而过的血腥气。夜色如墨,风势已起,黑云变幻迅疾,偶尔有薄淡的月光自云层中透出,洒进林中,照见斑驳的树影,混战的人马,染血的长刀,飞溅的血珠。

    杀手训练有素,非马匪可比,江湖拼杀亦非两军交战,比的是身手、经验与狠辣。而刚刚操练了不足三个月的水师的精兵比之江湖杀手远有不及,刚杀了个照面,暮青的人马便损失过半!

    渐渐的,只剩暮青和侯天在撑着战局,刘黑子和石大海从被她挑选为亲兵的那天起就受月杀的亲自训练,刀法和锤法都有江湖杀手的章法,两人尚能抵御一阵儿,其余人的处境都不妙。

    暮青避过前身劈来的长刀,顺势仰面朝天一倒,头顶的长刀如网,争落之时,暮青一脚绊向对面杀手的脚踝,那人扑倒在她身上之时,刀锋落,血线起,一颗人头滚落,腔子里的血染了暮青半张脸。

    同伴成了自己人的刀下之鬼,杀手们却毫无怜悯悲痛之情,一人握刀刺下,力道猛沉,眼见着是要将同伴的尸体和暮青一起扎个对穿!

    “都督!”刘黑子和石大海回救不及,双目充血,声哑如鸹。

    声音落时,长刀已刺穿尸体!

    暮青躺着不动,那杀手只觉得刀尖扎到一物,分明软极,却刀兵难透,他不知暮青身上穿着神甲,只见暮青躺在尸下,露出半张被血染污的脸,那半张容颜神色不清,眸光却寒似星子,冷静得吓人。

    正当那杀手怔时,尸体的腋下忽然伸出只手来,指间透出把薄刀,凶狠一送,顿时扎入了他的喉咙!

    那杀手眼瞳骤缩,下意识捂住喉咙,暮青将刀一撤,血哧地喷了出来!

    杀手们纷纷一退,这时,侯天杀到!

    暮青将尸体一踹,就地滚出战圈,起身之时只听身后一道啸音破风而来!暮青回身之时,但听一声“都督小心!”抬眼之时,只见一名精兵往她身前一挡,胸前噗地透出支染血的箭头。

    那精兵顿时两眼发直,口中喷出黑血来,他看着暮青,嘴唇动了动,似有什么话想说,然而终究没能说出口,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暮青怔怔地望着那兵,手臂忽然被人一拉,耳边传来侯天嘶哑的吼声:“撤!进山!”

    然而,并不容易撤离。

    林子里的杀手足有百人,刚才一战,虽杀了几人,暮青的人马却已损失过半,此时六七人被数十人围杀,想要突出重围撤进山里并非易事。今夜出营回城,谁也没想到会在离盛京城仅有十几里处的官道上遭遇伏杀,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水师大营和骁骑营都很远,失了战马,回城或回营都非易事,唯有退入山中才能有一线生机。

    否则,今夜将有覆灭之险!

    “走!”这时,暮青已冷静了下来,将侯天往后一推,“你带他们进山!”

    侯天戍守边关时遭遇大战小战无数,此言何意再清楚不过——留下来,即是要战死以保全战友!

    侯天一直不服暮青,他觉得论武功身手,她不及大将军,论带兵之策,她不及韩其初,不过是凭着



第一百九十八章 月信忽至!
    前路漫漫,后有追兵,不可停下来,这谁都知道,但他们必须要停下来。

    暮青看了眼身旁,她今夜带了十三人出营,此刻只剩下五人——侯天、刘黑子、石大海、乌雅阿吉、汤良。

    “我需要一人回营报信。”暮青道,今夜他们不可能躲过追杀,唯一的应敌之策就是回营报信,带大军前来!那些江湖杀手武功再高,在军队面前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问题是,谁回营报信

    “一会儿,回营报信的人藏在此处,其他人跟着我到坡上石林里,待我们引开杀手,报信之人再走。”暮青又道。

    即是说,回营报信者尚有生存之机,留下的是诱饵,今夜未必能活。

    谁回去

    “俺不回去!俺是都督的亲兵,这时候就是要护卫都督的!”石大海第一个摇头。

    “俺不能回,俺腿脚不好。”刘黑子操着一口跟石大海学来的江北话道。

    “老子要是回营,就算带回了援军,也是给你们收尸的!”此言话糙理不糙,剩下的这些人里,侯天是一大战力,他若走了,剩下的人八成熬不到援军来。

    暮青知道侯天的话有道理,因此没有强求,她看向汤良和乌雅阿吉,想起在大泽湖的崖壁上练攀岩索降之时,汤良攀爬敏捷,曾说他常在深山里采药,是行走山路的好手,于是便想命他回营报信。

    但暮青刚看向汤良,还没开口,乌雅阿吉就出了声,“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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