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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凤今

    暮青垂眸,忽嘲自己有些傻,这时辰步惜欢怎么可能来他只有晚上才能出宫。那这油纸包,定是他的人送来的。那馒头和卤肉摸着还温着,东西刚送来不久。

    暮青没时间吃东西,她先把那人脸面具拿了起来,那面具薄如蝉翼,溪水波光都能透来,眉毛根根分明,技艺精湛!那面具连着脖子部分,还做了喉结。

    如此心细……

    暮青就着溪水洗净了脸,这才将面具戴上。这面具边角修得漂亮精致,要紧的是十分贴她的脸型骨骼,不知是何人手笔,竟能将她的脸部特征把握得如此精道。戴好后,她对着溪水细瞧,只见少年面色蜡黄,粗眉细眼,与她易容的容貌竟别无二致!

    暮青眸中少见地露出叹色,只是她不能在此久留,便没有再瞧下去。转头拿过那药膏,见那盒上贴着张纸,上书:“三花止血膏”

    三花止血膏里的三花,传闻采自南图属国边境的图鄂一族深处,图鄂一族神秘,江湖中药圣、毒尊、蛊宗皆出自此族。此止血膏中只有三花,三花却千金难求,此等止血圣药,皇族也未必有。

    止血圣药,于军中战时,便是救命之药。

    暮青掌心收紧,抬眼又去望那林中,风拂来,鼻间好似能闻见那晚淡淡的松香……

    她以为他不会放她走,他却放了她。

    她以为再相见定要在




第五十三章 二蛋领兵
    山林行军,操练强度之重非校场练兵可比,全军负重十二石,有路日奔百里,无路伐木而行。

    千里练兵,用时二十三日,进入了青北地界。

    青州乃大兴北部州府,三万大山,延绵不绝,峰顶常年积雪,峰下山林茂密,山中景致壮美奇丽,新军却无心闲赏,傍晚停军扎营,所有人都累瘫在了地上。

    晚饭时光是新军这些日子以来最得闲的时候,升火设灶,两伍一灶,围着篝火,闻着米菜泡饼香,火光彤彤映红了新兵们的脸,疲顿与生机并存。

    起初林中行军,一到了扎营歇息的时分,众人总免不了抱怨操练苦累,时日长了,该抱怨的都抱怨了,也就觉得这话题乏味了。操练日日有,新兵们很快学会了苦中作乐,饭时围坐在一处,从聊家事到聊家乡趣闻,恨不得将自己肚子里那些事都翻找出来解闷。

    一群汉子聚在一起,总免不了荤话,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别人家的炕头上。

    “……那娘子大腿雪白,叫声孟浪,刘员外魂儿都勾了去,家里八房姨娘屋里不去,非要去寻那二八寡妇,终有一日叫他那大房知道了,寻思着家里的治不了,外头的野狐媚还治不得那大房遂指使了府中小厮去了寡妇家里,十好几个人伺候着,手指棍棒全都用上了,那寡妇起初叫得高,后来声儿越来越小,最后竟是死透了。那些小厮见出了人命,忙逃回了府上,官府来查,十好几个人,也分不清是哪个欺辱死了人,就判死了最后那人,其余只挨了杖责。”

    “啧啧!”一群汉子砸吧着嘴,眼神比望着那灶中米菜时都如狼似虎,想那大腿雪白,手指棍棒。

    刘黑子才十五,尚未识女事,天色暗沉,火光映着腼腆少年的脸,格外的红。

    石大海一瞧他这模样,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多听听!又不叫你去欺那良家女,只叫你知道日后娶了媳妇有多少花样可使。不过,你小子要是个心疼媳妇的汉子,可不能使那棍棒之物,手上的事倒是乐趣多。”

    刘黑子听得脸上的火蹭一声烧着,头低的快埋进裤子里。

    一群汉子哄笑,石大海不经意间扫去旁边,见暮青抱膝坐着,望着那灶,目不斜视。

    石大海顿时笑着一指暮青,道:“周小弟也没娶媳妇吧听得都眼发直了!”

    哄笑声里,暮青抬眼,那脸上不见窘迫,也不见色相,只见一双眸子清冷,面色颇淡,“妇人非少女,遇此事器官可无解剖改变,但遇暴力,则可出现撕裂等损伤。查问那十几人的口供,定能问出谁先谁后,谁用了棍棒,谁用了手指,谁人行事后身上沾了血,用棍棒之人,身上沾血之人,按我朝律皆可判死!其余人重杖一百,若衙役行刑公正,定能死他几人,残他几人!此事若非官府懒惫,便是故事不实。”

    故事不实……

    一群汉子瞧着暮青,目光古怪,这少年家中有人在县衙谋事咋说得头头是道

    那说段子的汉子更郁闷,故事本就是解闷的,这小子咋还去推敲实不实

    可少年话语分外铿锵有力,“实与不实皆不可玩笑,人命之事岂可解闷要说荤段子,挑别的!”

    灶火周围忽然便没了声音,半晌,章同哼笑了一声,“说得头头是道,想必除了那身士族华衣,赢了的银子都扔窑子里了吧听着御女之道可真足,只不知有没有扮成士族公子祸害良家女子”

    “章兄!”韩其初赶忙制止,抬眼深深瞧了暮青一眼,换了话题道,“前几日听陌长说,进了青州地界,咱们许就要改作夜里行军了。饭菜好了,咱们还是赶紧吃吧,谁知哪夜会不得安眠”

    战事一起,可不分白天夜里,夜里敌袭应战实属平常。这些日子皆是白天行军,新军的体力耐力被磨了个极限,也是时候夜里操练了。

    出了青州便进了西北交界,那边马帮之祸甚重,他猜进了西北,新军会沿途剿匪,以操练实战。新军与老军最大的区别不在于从军年数,而在于刀上沾了多少血。

    不杀敌不成精兵,手上不沾血,刀永远磨不锋。

    西北前线战事正紧,新军到了前线便要上战场,如此操练最有奇效。

    但此事韩其初闭口未言,上头尚无此军令传下。上位者自古不喜心意被猜度,此事若说出来传开了,便是猜对了也有惑乱军心之罪。

    一群汉子一听吃饭,顿时转移了注意力,拿出各自的大碗盛了,也不管烫,便吸溜呼噜地闷头扒饭。

    奈何章同是个偏激性子,韩其初一番心意白费了,他盛了饭后继续找茬,“小爷就是瞧他不顺眼!你以后别劝小爷!”

    “咳!”韩其初一口泡饼呛着,险些身亡。

    “瞧不顺眼就干一架!”一个汉子忽然接口。

    一群人一愣,见那开口的汉子正是方才说荤故事被暮青较真的那个。

    暮青头也没抬,兀自吃饭。

    韩其初喘过气来,道:“军中不得私斗,此乃军规!违者军棍五十!”

    “要是老子,老子就选挨军棍,总比被人瞧不起强!军中只认拳头,谁拳头硬,谁骨头硬,谁就是好汉!”那汉子道,显然暮青方才较真儿叫他心里不太舒坦。

    军规归军规,但此理也确实是众人心中所认之理。

    众人瞧章同,章同端着热气腾腾的饭,挑衅地看着暮青,道:“小爷不怕挨军棍,你敢不敢跟小爷比划比划输了的日后管赢了的叫爷爷!”

    众人又瞧暮青,暮青低着头,继续吃饭。

    “干一架!”那汉子忽然高声一喊,看暮青的眼神已像在看孬种。

    这一声引得四周几灶的新兵都瞧了过来,见有人要干架,便都起了哄。虽知军规命令不得私斗,但军棍又不是挨在自己身上,谁不愿瞧个热闹日日超负荷操练,一些情绪压在众人心里,急需一个发泄口。

    “干一架!干一架!干一架!”很快,四周便传来高声,众人齐喊,声浪传去老远,一声高过一声,比白天操练喊口号还要嘹亮。

    “不可!”韩其初的制止声被掩在起哄声里,他知道劝章同无用,便只好转头嘱咐暮青,想叫她切不可应战。新军初建,军规必严,若做那出头鸟,定被上头拿来杀鸡儆猴,五十军棍是轻的,说不定会重罚!

    但他一转头,顿时有些愣。只见暮青低着头,还在吃饭,一碗饭已经快见底儿。

    这时,忽听前头一声怒斥:“嚷什么!”

    起哄声顿弱,众人抬眼,见天色已暗,灶下火光和灶中热气将林中映得模模糊糊,前方几名将领走来,为首之人黑袍黑甲,络腮胡须,目光如刀,竟是西北军副将鲁大!

    “鲁将军!”

    “鲁将军……”

    众新兵纷纷起身,有人面露胆怯,有人面露敬意。鲁大乃西北军主帅元修麾下的左膀右臂,元修的英雄传闻有多少,新军对他麾下副将的崇敬就有多少。

    鲁大身后跟着的是几个都尉、小校、陌长,老熊正在其中。闹事的都是他手下的兵,他的脸顿时黑得堪



第五十四章 帅才!
    暮青想赢,所以才选这些兵。

    鲁大只说要兵挑将领,未说两队要人数对等。

    两军对阵,自古便少有兵力对等之时。她既领兵,她选最接近实战的情形!

    她选的这些兵,犹豫不决,心智不坚,但最利于她领兵。她女子之身,体能耐力皆不如男子,操练成绩平平,她若领兵,心性要强的兵定不服她。心有不服,不听军令,人再多也无用!

    而从心理学角度,优柔寡断之人最易成为被领导者,这些兵在旁人眼里是孬兵,在她手里是制胜之师!

    “好!你小子有种!”鲁大大笑一声,这小子人缘奇差,偏偏他就是讨厌不起来。

    “你们可有意见”鲁大扫一眼那百名新兵。

    选了章同的自不愿被挑出来跟暮青,犹豫不决的没脸再去章同那边,且他们被嘲讽鄙视时暮青指明要他们,全了他们的颜面,也叫他们心中对暮青抵触少了些。

    眼看要就此决定,忽有一人出了声,“将军,我还没选。”

    众人循声一瞧,见说话之人站在章同身边,正是韩其初。

    章同一愣,皱眉道:“其初”

    “抱歉,章兄。你我同乡,彼此熟知,合作似乎少了些趣味,我觉得与周小弟一道,这场输赢才有看头。”韩其初温雅笑道,笑罢便不管章同黑下来的脸色,走去了暮青身边。

    韩其初一走,石大海也表示还没选,跟着韩其初去了暮青那边,走时把刘黑子也带过来了。

    韩其初和章同熟稔,本就站在他身边,方才选人,众人以为他选了章同,但其实他只是原本就站在章同身边,根本就没远。而石大海和刘黑子是因韩其初才留在了章同身边,韩其初温和文雅,待人和风细雨,石大海和刘黑子与他关系不错,而章同性情乖张,并不好相处,韩其初不在,两人便没不想留下。暮青虽性情清冷,待人疏离,但韩其初在,两人不怕与她相处尴尬。

    同伍之人竟都去了暮青身边,章同的脸色霎如锅底,他自尊心颇高,不肯求韩其初回来,只咬牙笑道:“好!如此确实多些趣味,小爷也不想赢得太容易!”

    等了一会儿,见再无人动,鲁大这才说道:“好!那就这般定了!都围过来,老子给你们瞧地图!”

    鲁大将地图展开,暮青带着身后三十四人,章同带着身后六十四人围了过去,齐看那地图。只见图中山脉延绵,有一湖泊在其中。鲁大只给众人看了一会儿,便将地图收卷了起来,道:“一个时辰为限,老子要看见旗子,还要看见你们俘虏的对方将领!不然明天你们全都给老子负重操练!”

    要求俘虏对方将领是为了保证双方必有一战,避免双方为了赢旗,不设伏,不对战,只拼脚力,拿了旗子就溜回来。

    可一个时辰,来回十里,设伏突围,制定战术,遭遇对战,还要俘虏对方将领,这要求听起来简直可用严苛二字形容。

    “你们敢哗闹军营就别怪老子严苛,日后上战场杀胡虏,老子就命你们折了敌营军旗,砍了胡人守将脑袋回来,你们他娘的难道敢就给老子带根旗子回来”鲁大眼一瞪,众人顿时无话。

    “你们哪队设伏,哪队突围”鲁大问。

    “我们突围!”章同早想与暮青较量一番,未行军前她便不受他的激将,行军后更不理他,他这股战意憋了一个月,不愿再憋下去。设伏太耗耐心,他选择突围!

    “我没意见。”暮青道。

    “好!”鲁大转头对亲兵道,“命传令官跑一趟湖边,插旗!”

    “是!”亲兵领命而去。

    鲁大道:“好了,你们可以走了。设伏的先走,突围的留下,三刻钟之后再走。”

    “是!”暮青道一声,扫一眼她身后跟着的三十四人,“走!”

    青州山的树林矮密,月色被茂密的枝冠遮了,山路上只落点点稀疏斑驳,若星子洒入山林。

    林中,三十五道黑影速行,双腿未绑沙袋,肩上未负重,高强度的操练成果在显现。黑夜在密林中奔行,只见人影穿梭,灵活敏捷,其速如风。月色如星子落在肩头,山风过耳,一路有低声随风散入林。

    “那湖在五里外,山路有三条,一条大路,两条小路,其中一条乃羊肠小径,颇为隐秘。章兄心骄好胜,不喜遮掩,他定大摇大摆地走大路,队长以为呢”

    “韩兄何必试探我章同虽心骄好胜,却乃武将之后,他自幼熟读兵书,难道不识知己知彼之道他与我一决之心已久,若不知是我领兵,他定会走大路,若知是我,他定会追着我来,以求一战!他数次激将挑衅,我从未应战,他以为我惧军规,不敢一战,所以他定认为我会走那条羊肠小径。所以,他定带兵往从那条小径过!”

    两人的低声对话随风吹去后方,跟在后头奔行的新兵们面露犹疑之色。

    韩其初与章同是同乡,两人熟稔,他说章同会走大路,想来定不会错。可是,周二蛋所言似也有道理。

    这……该听谁的

    正犹豫,听韩其初一笑,“在下果真没看错人。”

    韩其初奔行在暮青身边,转头瞧她,见月色如星雨自少年脸上淌过,那张脸平平无奇,眸却亮如星子。众人皆愣,唯独他眉头都未动。

    韩其初深笑,他果真没看错人!

    他选择跟着暮青,只因今夜那碗饭。

    今夜百人受罚,唯一人受罚前填饱了肚子,那就是暮青。

    章同挑衅,新兵起哄,众人的心思全都被斗殴之事吸引,唯独他坐在地上,不抬头,不应战,心不动,只做一件事——吃饭!

    鲁将军来了,他的饭也吃完了。随后百人受罚,相信不少人会懊悔顾着起哄饿了肚子。饥肠辘辘受罚,体力必落下乘!

    军规不得私斗,闹事必被罚,此乃可以预见之事。但无人为必将到来的受罚作出判断和准备,除了一人!

    一碗饭,事虽小,但由小见大,自古为将者,山崩于顶而面色不改!此人心坚,目光深远,有上位者之风!

    韩其初说章同心骄,其实他知道,自己才是那心骄之人。满腹经纶,一腔报国志,不愿入士族门下为那门生清客,愿将这热血报边关。出入军营那夜,他说他志在军中幕僚,此话不实。他志在那天下军师,那庙堂高处,只是西北军主帅元修帐下军师幕僚甚多,出身定有高低,他一介庶族寒门,又是新兵,机遇难逢,明主难求,未曾想今夜惊见一颗蒙尘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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