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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凤今

    欢呼声远远传去青州山口,驻扎的四万余大军兴奋地齐望前方山头——阵破了

    破了!

    只是破阵之法闻所未闻!

    那少年,五日坐于草原之上,隔岸与狄三王子对峙,不费一兵一卒,一刀一箭,只等一场雨,一支草原上的蚁军,便叫机关阵现了形!

    那少年,仵作出身,赢武将之后,断行军惨案,破草原箭阵!一人之力,保下西北五万新军!

    大军在山口处看不见草原上的情形,只听有人从山上来传喜讯,自此,连日来新兵被杀、围堵误入机关阵、大军被阻青州山口的阴霾一扫而光。这夜,山上山下欢呼,新兵们围坐篝火旁,谈的皆是少年的传奇。

    山上,伤兵营帐外的篝火旁,暮青端着碗,喝着热粥,吃着狼肉。旁边围着三四十人,皆是演练那晚她带的兵,火光映亮了新兵们的眼,比起演练那晚的欢欣兴奋,此刻新兵们眼中更多了热烈的崇拜。

    “你咋知道那些蚂蚁能破了狄三王子的阵快说快说!一会儿我进帐跟黑子讲去!”石大海兴奋地急问。

    韩其初也笑望暮青,他也想知道,这少年太令他惊叹。

    新兵们在旁边纷纷点头,远处一些吃晚饭的新兵听见忙端着饭碗起身凑过来,也都想听听。消息传得快,一传十十传百,一会儿的工夫,连西北的老兵都凑过来了,伤兵营帐前的空地外,顿时围了个十来层,人头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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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化敌为友
    “没事。”暮青将刀收起,藏回指间,翻身欲躺下。

    章同扫了眼她指间,眉头皱得更紧,“你手里是何兵刃”

    暮青躺下,闭眼,淡道:“剖尸的,你要瞧”

    身后,章同半晌无话,听他似起身回了自己席上,只是没过多久又问:“你真的没事”

    “没事,谢谢。”暮青皱着眉,裹了裹身上盖着的军服。盛夏时日,军中未发被褥,她只有件换洗的军服,拿来当了被子却太薄,冷意一波一波袭来,头痛欲裂,一开口喉咙都疼。

    章同冷笑一声,“少年英雄,逞能淋雨染了风寒,不瞧军医偏要忍着,很能耐军医大帐离此不远,去瞧瞧,能丢人还是能死”

    不丢人,也不能死,但军医会瞧脉,她女子之身会瞒不住。

    暮青闭眸不言,这病来势汹汹,熬了半夜愈有加重之势,想来是不能再熬了。爹通医理,她往日跟着学了些,知道解表散寒可用哪几味药,稍时待章同睡了,她得悄悄去寻月杀。两人虽未约定相见的暗号,但以他的功力,想来她去他营帐外,他能听见。

    身后却传来章同起身的声响,随后听他走了过来,语气不太好,“走!去医帐!”

    暮青未起,章同伸手便拽了她的胳膊,“走!”

    暮青顿惊,坐起身来便要将手甩开,未曾想章同竟蹲去地上,顺手拉了她另一条胳膊,使力将她往背上一背!

    砰!

    前胸后背无声的撞击,两人忽然都僵了住。

    暮青束着胸带,但女子即便再束胸,那触感也不同于男子胸膛的坚实。

    暮青的心顿沉,章同倏地回头!

    帐中灯烛已熄,唯帐外架着的火盆里有光映着帐帘,山风飒飒,树影摇曳,隔着帐帘晃得章同的脸色忽明忽暗。

    暮青将手收回来,起身往帐外走,“我自己去。”

    出了营帐,暮青未回头,也未往月杀帐中去,只直往医帐方向走去。章同应是发现了,但他不会说出去,此人心骄气躁,但还算珍视战友,不然今夜便不会过问她的病情,想带她去医帐问药。章同虽渴望军功,但绝非靠出卖同袍邀功请赏之辈,她可不必担心。但她不敢保证他不跟出来,所以月杀的营帐此刻不宜去。

    山风凉爽,暮青却只觉寒意阵阵,头越发昏沉隐痛,胃中翻搅,她戴着面具,那脸色在月光下都瞧着发白。医帐中军医未歇,这今日有伤兵,夜里也要熬药煎药,帐中三名药童忙碌着,军医坐在桌前就着灯烛开方子。

    西北新军随军的军医是位老者,面色红润,山羊胡,乍一瞧有几分仙风道骨,听闻姓吴,曾在御医院里做过左院判,后请辞随军做了西北军的军医,救过不少边关将士的性命,在军中颇受尊敬。

    吴老见了暮青一怔,“你是那个……姓周的小子瞧着脸色不太好。”

    “是,见过吴老。”暮青抱拳见礼,这才走了过去,“昨夜淋雨,有些风寒,来吴老处求副药。”

    暮青在草原上一坐五日,与呼延昊对峙的事早已传遍军营,吴老顿露了然神色,摇头叹道:“军中都是你们这些不惜身子的小子,老夫有一日累死了,瞧你们还找谁讨药去。来这边坐下,张嘴,舌伸出来老夫瞧瞧。”

    暮青道了谢,依言坐下,吴老执过灯烛来瞧了瞧,道:“舌边红,苔薄白,有无恶寒、胸闷、咳嗽、头疼、喉痛”

    “无咳。”暮青道。

    “嗯。”吴老沉吟一声,“手拿出来,老夫帮你探探脉。”

    暮青却坐着未动,只道:“伤兵营帐事忙,不敢多扰吴老。”

    吴老道:“哪有这等道理老夫帮你探探脉,能耗多少时辰”

    暮青张口欲答,帘子忽然掀开,章同沉着脸走进来,未瞧暮青,只对吴老道:“就问你开副方子,哪那么多麻烦事问也问过了,看也看过了,开药便是!不就是染了风寒左右不过那些方子!”

    “哪来的张狂小子!”吴老被喝斥得一怔,随即沉脸起身,“医者,行的乃是望闻问切之法,虽是风寒,阴阳脏腑、经络气血,各有不同!不切脉,药方不精,他如何能好得快”

    章同欲辩,暮青一把按下他,她按在他手腕上,隔着束腕,章同却似被烫着,倏地收手,往后倒退一步,耳根被灯烛暖光渡了层奇怪的红。

    暮青未瞧他,只觉越发头痛,起身对吴老礼道:“此人与我同伍,心急冒犯,望吴老莫怪。听闻军中药草金贵,时常有缺,因此药方不敢求精,麻黄、防风、姜芥、葱白即可。”

    吴老能辞去朝中御医来军中行医,定非追名逐利之人,他定有一颗医者仁心,志在造福苍生。章同拿药方说事,他怎能不怒原本,她虽病着,精力有限,但尚能推断这老者的心理,与他推说几句,许能开出药来,章同这一闹,她平白多费些口舌。

    吴老咦了一声瞧向暮青,“小子竟懂医理”

    “家父略通医理,我习得些皮毛,说得不对之处,望吴老莫怪。”暮青垂首恭敬道,面上已现疲态。

    吴老瞧瞧她,再瞪一眼章同,哼道:“老夫就觉着你小子说话文绉绉的,比军中一些狂妄莽汉强得多,怪不得老夫瞧你顺眼,你也算半个后生。”说话间,他又坐下了,取笔蘸墨,一张方子顺手便成,“魏家给军中备了不少药带去西北,暂时不缺药草,但前线战事紧,药材确实要紧着用。老夫且给你开一方,你今夜不得回帐,医帐中就有歇息之处,你去那边歇息,夜里若不好,老夫好再给你瞧瞧。”

    暮青将药方接过一看,顿时目露感激。吴老嘴上说药材要紧着用,方子里却又给她加了几味药。

    “杵着做什么去那边取了药罐煎药,这小子不是与你同伍的叫他煎药去,急吼吼地闯来老夫医帐,不就是为了来干活的”吴老没好气地摆摆手,“去吧去吧,别用我的药童,都忙着给伤兵煎药,没那许多人手!”

    医帐颇宽敞,用帘子隔开了三处,一处开方,一处煎药捣药,还有一处放着两张木板床。那木板床只是几只大箱子上放着块木板,上头铺着席子。如此简易,暮青望着,眸中暖意渐替了清冷。睡床自然比睡草地好得多,昨夜草原上刚下过雨,地上湿潮,她染着风寒,席地睡只会加重病情。风寒风热之症,军中常有,喝几副药,歇息几日便好,实在不足以占医帐中一张床位,显然是吴老胸怀仁心,故意留了她。

    床上有张棉被,正是暮青此时所急需的。她去床上前回身看了眼章同,章同正好从地上拿起只药罐,掀了帘子出去,并未瞧她。

    暮青上了床,棉被裹上,闻着医帐中的药香,听着药罐里咕嘟咕嘟的声音,渐生睡意。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听帘外传来一位老者的喝斥声:“药都煎好了,端着碗杵在这儿做什么再不送进去药都凉了!哪来的毛躁小子,照顾病人都不会,还敢闯老夫医帐!”

    暮青反应了一阵儿才辨出这声音是吴老的,而自己正在医帐中,那帘外被喝斥的人应是章同。

    正想着,章同端着药碗脸色阴沉地走进来,只瞄了她一眼便将目光转开,药碗直直地递了过来。

    暮青欲言谢,却发现嗓子疼得难以发声,只好先将药喝了。药不冷,也不烫,温度刚好,喝完便觉五脏六腑都暖了些。

    “多谢。”暮青终于能出声,她将药碗递给章同,道,“你回营帐歇息吧,我自己在此便可。”

    章同冷笑一声,“你自己便可那老头趁你睡着了给你把脉怎么办”

    暮青看了他一眼,此时无力吵架,便躺下闭上了眼。

    见她不出声了,章同就地坐了下来,将药碗放到了旁边地上。医帐中并不安静,隔壁有药童在抓药捣药,有药罐在咕咕嘟嘟,低低切切的声音里,她的呼吸声仍能清晰地钻入他耳中。

    他转头看向床上,她蜷在棉被里,眉头皱着,睡得并不安稳。帘旁药炉的火光映着她的下巴,清清瘦瘦,不见棱角,反倒有几分柔和细腻。

    他为何以前没发现

    章同目光落到暮青那粗眉细眼上,皱了皱眉。

    是了,谁能想到这平平无奇的相貌,这疏离清冷的性情,会是个女子谁能想到,女子敢假扮男子入军营从军

    她待人疏离,毒舌如刀,湖边演练,林中验尸,孤身一人提着把箭与呼延昊在草原上对峙五日,不费一兵一卒破了机关阵——她哪一点像女子

    女子养在深闺足不出,出则轻纱罩面,低眉顺目,行路纤纤细步,笑颜当如花,吐字如玉音。她哪点像……他想起湖边那夜,她将旌旗呼地插在他脸旁,便不由眉头拧出一团疙瘩。

    大兴律,女子擅入军营者斩!她不知

    他应该将她告发的,军营乃男儿报国之所,岂容女子混在其中胡闹但不知为何,这念头一冒出来,他便想起她那日提着短箭从伤兵营帐里出来的身影。那短箭上带着血,他瞥见便转开了目光,他救了一人,却死了一百。他忘不了清理战场时,身后那兵一箭穿喉的模样。

    其初说,若非他示警,死的人会更多,他叹他重情,殊不知真正重情的那个人是那总沉默寡言的少年。

    他挫败自责之时,她独自提箭与呼延昊草原对峙,替刘黑子出了头,替全军出了口气。

    强者自强,弱者自责,他深深挫败,深觉有她在的一日,他会永被她的光芒遮掩。所以,今夜发现了她的秘密,他本该趁此出击,告发她,让她离开军营,可是出了营帐,他的脚便不自觉地往医帐来,他还替她在吴军医面前遮掩身份,替她煎药,此时还替她守着床。

    他真是……疯了!

    暮青清晨醒来时,章同正引着鲁大和老熊进来。

    暮青并不意外,今日草原上发掘机关,大军虽不必行军,晨练却还是要的。她晨练未出操,老熊得知她昨夜风寒,惊动了鲁大,三人便一起来了军帐。

    鲁大一见暮青额前湿漉漉的模样便皱了眉,“叫你小子别逞能,偏要去淋那场雨!昨晚风寒,怕老子说你,才没敢告诉老子吧有能耐你小子一晚上就好利索了,老子不知道,你就不用挨骂!”

    鲁大嗓门大,暮青刚醒,被他一吼,一时有些懵。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那懵懵的表情落在章同眼里,不知为何心底有些畅快。

    老熊赶紧岔开话题,问道:“好些了没”

    暮青这才掀开被子下了地,抱拳道:“好了。”

    “好了你说好了就好了”鲁大气得发笑,掀了帘子扯着嗓子喊,“吴老呢给这小子瞧瞧!瞧她好利索了没!”

    “不必了,吴老忙着伤兵之事,我便不添乱了。昨夜发了一身汗,我回营帐换身干爽衣裳,一会儿去瞧瞧刘黑子。”暮青说罢,钻出帘子就走了。

    出了医帐,听鲁大在里头骂道:“臭小子!怕添乱以后就别给老子逞能!章同,再去跟吴老抓副药去煎了,待会儿带回去给她灌下去!给她留了早饭没叫那帮伙头兵……”

    医帐里声音越来越远,暮青寻路回营帐,一条小路旁闪出道人影来。

    那人一张脸在人堆里挑不出来,唯一双眸冷峻,正是月杀。

    “你昨夜病了”月杀声音有些沉,“为何不寻我主上命我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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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古怪老村
    全都没有回来

    “被马匪杀了”章同沉声问。

    那些马匪,敢杀西北军的兵

    韩其初皱眉沉吟,“未必不敢,总有些亡命之徒。”

    西北军与马匪有旧怨,既然杀过一批人,定有些怀恨在心的。

    不成想,鲁大摇了摇头,“人不知道死了没,也不知道活着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马匪干的!”

    案上烛台火光如豆,衬得西北汉子眉宇阴沉,眼里有火在跳。这也是今晚他将暮青等人叫来的原因,这小子擅长查案,或许能帮帮忙。那些派出去的兵都是西北军的精军,他手下的老兵,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绝不容许他们连尸体都找不到!

    韩其初和章同互望一眼,面色凝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即是说……人都失踪了!

    “老子派出去的人都是军中斥候探马,西北土生土长的汉子,乔装个个是好手!边关一遇战事,百姓出门大多结伴,他们就扮作结伴去葛州城的百姓。他们跟老子定下的是百里一暗号,一日一联络,可是三拨派出去的人都在进入葛州城前三天失去的联络。此处离葛州城有八百里,那十三座马匪寨子就在前头方圆五百里内。”

    百里一暗号,进入葛州城前三天失去联络,即是说,人是在离葛州城前方圆三百里的内失踪的!

    西北广袤荒凉,马匪猖獗,狼群环伺,人若死了,黄岩下一丢,或被野狼叼去,或被风沙埋了,失踪几个人太容易了。人是失踪在匪寨附近的,马匪打家劫舍,抢掠过路商队,几个百姓他们许瞧不上,但未必会放过。西北军的汉子身手都不差,若遇打劫,马匪有杀人之心,他们势必反抗。这一反抗,身份必定暴露,他们要么被杀了,要么被抓了。

    若被杀,马匪与西北军有旧怨,曝尸的可能性比较高。

    若被抓,总该会派人下帖,商议放人的条件。

    可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是怎么回事

    “将军可否告知,这些马匪有多少马匹”章同问,他想不通,西北军主帅元修有战神之称,马匪既然被他剿平过一次,为何还敢为祸即便边关起了战事,西北军折损了些,需从江南征新兵,可这些马匪怎敢保证战事必败难道不怕西北军战后回头再剿匪,他们便再无活路就算如其初所言,这些人已成亡命徒,不在乎日后生死,那从江南来的五万新军呢西北军身陷边关战事无暇他顾,从江南行军而来的五万新军却可以拿他们磨刀。这些人傻了难道想不到新军想拿他们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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