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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蝴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唯刀百辟

    另一人说道:“五百,五百我要了!”

    “四百五百的,你们也不嫌丢了凉生少爷的人一千二百整,买凉生少爷在旧情人面前一个清白!

    “这可是洪爷亲自挑的人,哪里才值一千二两千!”

    “你们这些丢人现眼的狗东西……三千!人我要了!”

    ……

    起初淮真还有些信以为真,被那几名少爷闹的不由攥紧手头背包,有些紧张。

    可听了一阵,也没见谁真的揿铃去叫来那小童。淮真这才发觉那少爷们原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看洪凉生旧爱在场,打主意在上头再唱一台更热闹的。就这么空口白条的将她身价从四百二十五闹到了四千美金,淮真反倒松了口气。

    台下也有人听不下去了,“看你们这样热闹,要不我也出三美金,给诸位爷凑个整”

    一众人哄堂大笑。

    又有人说:“人好好一个小姑娘,若六少实在不想娶,不如同我对个半。一来,我两百美金讨个干净媳妇;二来,六少折个两百来块钱图个自由清净身,去抱得情人归,岂不一举两得”

    有人啐他:“两百块买个媳妇,刘阿大你想得可真美!”

    立刻有人起哄:“我两百零五块,比刘阿大多五块!”

    “我出二百五!六少你考虑考虑我!”

    眼见着这折戏将要终了,有人竟拿着三百美金,当即站起来:“我攒了三年攒够这三百美金,一直小心翼翼随身带着,只怕丢了。我出洋三年,啥也不缺,就缺个觉的媳妇儿。六少,您若不愿要这姑娘,不如您亏个百来块,我立刻找补剩下的。您若觉得亏了,等我攒够剩下百来块,立刻还给您。您就说答不答应吧,若是应,我立刻将那唱票小童叫过来——”

    下面一群男人哄笑起来:“周高坤,你想娶媳妇想疯了”

    周高坤面红耳赤:“我娶个媳妇回家,温香软玉的抱着搂着,怎么也比你们每月花去三五美金上妓|馆强吧!”

    有妇人都听不下去了,啐了口,骂道:“这些腌臜男人,既想娶媳妇,又想捞便宜,想得倒挺美。”

    这出戏半年才能上演一次,倒也不是次次都能这么精彩。不过有现成好戏可看,倒没有几位观众肯放过。这戏里一共三个角,一个在台上面唱着九尾仙姬的西皮摇板,精不精彩倒说不出,现下倒没什么人在观看了;一位坐定在二层包厢,看起来像是入了戏似的,凝神屏息,脸上看不出个喜怒;还有一位主角儿……

    有好事者往看台后头那一身红妆的新娘看去,一时间都愣住了。

    这一位盛装出席,却茫茫然盯着戏台,一脸的事不关己,连眼神都是静止的。

    只有一张殷红小嘴,不时在幽暗的光里动了动,像是某种哀艳的欲言又止。

    有人试图从她脸上看出悲伤来,便都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探头往身后那包间看去。但稍稍看了一会儿,几乎都大跌眼镜。

    她那微微动着的小嘴,并不是觉得哀伤,更不是要诉说什么。

    一粒小小的物事,经由一只涂抹了蔻




39.过街门楼6
    请撤走盗文, 否则大家都没得看, 谢谢  因此在她成为梦卿那一刻开时, 做下的一切选择,都将这个广东新妇的命运一次又一次地改写。

    那艘巨大轮渡正缓缓穿行太平洋。

    这一日天气并不太好。混沌海浪一阵阵拍打上来,santa maria号远洋邮轮行在一望无际的风浪之上,笨重的金属一路劈波斩浪, 发出沉闷哀恸的钝响。

    航程行进到第二十七日, 明日便要到埠了。

    这艘游轮从远东中国的汕头码头出发,经由香港中环轮渡码头,转由檀香山, 最终着陆旧金山。航程的终点是距离金山市区十余公里,坐落在金山湾的天使岛移民站。

    这座移民站是专诚为中国人设立的。八十年来, 日益森严的排华法案,与这筛查制度极为严苛的天使岛移民站, 携手将近乎百分之九十五的华人排拒在新大陆之外。

    这大陆对那古老的黄皮肤人种着实不太友好。

    这个满地机遇的国度, 长岛氏族瞧不起纽约市的商人与暴发户、东岸人看不起西部人、白人看不起有色人种。

    就连有色人种也瞧不上的中国人, 几乎可以说是处在生态圈与食物链最底层。

    正如这仙打玛丽亚号上的乘客们。

    临到埠金山城的前夜, 海上起了暴风雨。船上灯火通明,仆欧们行色匆匆的穿梭于吧台、酒窖、厨房与地下仓库,只因最后一场狂欢将要开始。

    头等舱的白种贵客们吸着哈瓦那雪茄, 在温暖沙龙的壁炉旁阅读报纸;二等舱出洋探亲的中产阶级家庭的年轻人们在甲板上啜饮中国红茶,笑谈着观赏海上日落;三等舱的下等水兵, 与公费出洋留学的男学生趁机与年轻女士攀谈, 抓住最后时机寻觅艳遇……只有很少一部分水手与大副知道, 某一间,抑或两间原本用以囤积蔬菜的货舱,早已被低价出售给了唐人街与南中国码头上赫赫有名的人贩子,用以储存他们的货物——一舱拐卖来的女仔。

    人也分三六九,等级制度早已在无形之中被划分好了。

    当然不排除有一或两名漏网之鱼。

    被拐的少女之中有一名广东新妇。本是要去温哥华寻新婚夫婿,却被拐子骗上这艘开往金山的船。穷途末路之下吞食疔疮药自尽,友善的东岸白人随行的家庭医生恰巧路过,大发善心将她救回一命。人贩子谎称她是一名美籍华人留在广东乡下的小女儿。为了掩人耳目,人贩子甚至不惜血本,从水手处低价买入一张三等舱船票,为这名女仔置了一张床位方便医治。

    无人知道,这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广东小妇人,已经改换了灵魂。

    三等舱门打开。白人医生拎着药箱,英文带着浓重德式口音:“已经没大碍了。只是她不知怎么染上跳蚤。三等舱没有浴室,安德烈先生一定十分乐意将浴室借用给这一位可爱的中国女孩用一用。稍等片刻,我便请人带她去一等舱洗个澡。”

    亚裔妇人满脸堆笑,谄媚的送走白人医生。

    门合拢,两名妇人一同回头,往那潮湿低矮的床塌看去。

    那女仔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典型东方面孔:巴掌大的微凸面容,五官无可挑剔,只稍嫌寡淡;苍白清秀一张脸蛋,唇上没有半点血色;黑而密的长发,可惜太久没洗,看起来有些油腻打结。

    迫于卫生条件所限,很遗憾的,少女额上有三四粒粉色的疹子,不知是跳蚤还是什么别的传染病。她身穿葡萄紫的缎袄,因此看不出脏。上头密针刺绣绣了飞鹰,这年头这样贵重又落伍的行头实在不多见,想是来自乡绅富贵之家。

    罗文问道:“什么女仔这么金贵,肯让唐人街鼎鼎大名的铁公鸡专诚替她买一张三等舱票”

    姜素道:“是清远乡下人,嫁到英德茶商温家作二房媳妇。那二少爷早些年便去温埠读书经商,如今已是个富贾。在百多年放洋美洲的金山客里头,也是数一数二的。”

    罗文是个土生华人妇女,丈夫经营一家唐人街洗衣铺,日子过的尚算充裕。一家人住在洗衣铺楼上,正对门便是的唐人街妓馆。馆主正是老鸨子姜素。两人是邻里街坊,二十年来却老死不相往来。若不是罗文举家想要搬到唐人街外杰克逊广场一所电梯公寓,但手头仍短一些钱;而罗文膝下还能有一名子女的过境许可——姜素立刻找上门来。这一次,罗文同意与她一同出洋。

    罗文对这名无亲无故、即将以她小女儿身份入境的女仔仍有些好奇:“她相公既是个温埠少,如今她落在你手头,少说也得讹上他一笔吧”

    “这可不能。温家这种乡绅旧族,仍活在前朝的规矩里头,将声望看得那样重,这女仔到我手头走一遭,名声也已去了七七八八。即便是自家女儿,领回去,也多半给老一辈溺死在家族祠堂里、祖宗牌位面前。更何况这外头进来的媳妇,回去,谁还敢留在家中给别人当笑话看也别提什么丁忧……这回



40.吕宋巷
    请撤走盗文, 否则大家都没得看, 谢谢  那群青年哄地大笑起来——这不摆明了特地来抬洪六杠的吗

    淮真也噗嗤一声笑出声,转头往洪凉生那边看去。

    他将手头杯子搁置在一旁, 茶立时溅了出来。嘴动了动, 扯出笑。

    唱票人见他脸色都变了,忙不迭朝楼上高声叫道:“先生,没有一块钱一加的规矩。”

    三层包间客客气气应了一声:“冇问题。”

    洪六身旁那仆从接着喊道:“三千美金!”

    众人惊呼:那可是甘苞的价钱!这女仔不论最终花落谁家, 俱是要载入唐人街史册的呀!

    不等三层包间客人发话,唱票人提醒道:“一百美金应价。”

    上头立刻笑了一声:“三千一百。”

    一众青年们探着脑袋去问洪凉生:“六少呢往上加啊”

    有好事者等不及了, 尖着嗓子学洪凉生那仆人应价:“三千两百——”

    下头哄地笑开。

    那纨绔子弟逞了个机灵,自以为是的哗众取宠博得满堂彩, 正得意的嘿嘿笑。“啪——”地一声, 冷不防迎脸吃了一巴掌, 不仅止了笑, 整张洋洋得意的脸都给打歪。

    紧接着,那人肚子上又结实挨了一脚,险些被踹得飞出去!

    眼见他倏地退后几步, 脊背直直撞裂一把客椅——

    一口血当即吐出来, 人也几乎晕厥过去。

    众人定睛一看,那洪凉生不知何时已离了席。

    他堪堪立在那不省人事的青年身前, 撩撩褂子下摆,松了松筋骨, 淡淡笑了下, 亲自说道, “四千美金。”

    场下已然鸦雀无声。

    那戏院掌柜唤来堂倌,小声说道:“快!去唤一名中文报记者来。广东女仔,八十五磅,现已四千美金了。赶紧快去!”

    淮真只看见堂下有一串影子一溜地走了,不知是往哪里去。

    她将那背包紧紧往怀里拥了拥,渐渐有些不安。

    “四千一。”

    人们还未从洪少亲自下场踹人那震撼中回过味来,此刻,亲眼看见洪少的一张俊脸神情变得诡谲可怖。

    他从那诡谲里抹开一点笑,折扇合拢,指着三层楼上缓缓说道:“八千二。”

    紧接又是一句:“买这女人,连带你这条贱命。”

    洪凉生话音一落,那头却雷打不动地往上报了个数,连声调也不带变化:“八千三。”

    满场死寂。

    淮真收了收胳膊,嘴唇发干,舔了舔,不知为何觉得周身凉飕飕的。

    下头却再没声音响起。

    只听得那唱票人念道:

    “八千三百美金一次——”

    有人不怕事的试探道:“洪六少,到手的媳妇飞了!”

    “八千三百美金两次——”

    没有声音。

    八千三百美金,对寻常百姓来说是天文数字无疑了。

    但那可是洪凉生——唐人街横行无忌的洪六少,何至于为着八千美金,当着新欢旧爱的面,将自己面儿给下了

    响锤一下,那唱票人道:“淮真,八千三百美金——”

    淮真往对面那包间看去:空荡荡的桌椅,茶杯盖仍还掀着。

    已经走空了人。

    下头人头攒动,窃窃私语,似乎还没有人相信洪少今日竟输了。

    身后仆妇推开身后那道门,缓缓道:“姑娘,押货人来叻,该起身走了。”

    淮真缓缓站起身,突然意识到什么。

    洪爷若还是个能说话算话的主,但这洪凉生,兴许压根就不是。

    ——买这女人,连带你这条狗命!

    他连带他的仆从都不见了,不是来找她,就是去找西泽了。

    她提起裙摆,撒腿就往外跑!

    去往三楼的路并不难找。

    &



41.吕宋巷2
    请撤走盗文, 否则大家都没得看, 谢谢

    少时片刻, 那唱票人立回戏台上,咳嗽一下, 高声说道:“洪少爷问, 这画片是谁画的半分没捕捉到他未婚妻子神|韵。他请人立刻当场重画一幅,若有要竞价的,再唱票也不晚。”

    唱票人话音一落,长条凳上喧哗的男人们纷纷鸦雀无声。

    片刻之余,一张简易案桌端了进来。作画人手执羊毫,自如地下了笔。

    不是说和父亲对着干吗不是不想娶妻吗

    这又是闹哪出

    淮真坐回手扶椅里,思索起来。

    “我的未婚妻子”……这一句昵称一出,咋一听是在向在座诸位放狠话,仔细一想,更像是故意说给谁听的气话似的。

    她突然回想起那周遭青年打趣他的话:“当着旧情人的面, 得自证清白……”

    想到这里,淮真指指台上青衣,问:“同样都是签了卖身契给姜素老母的女仔,为什么她能在这里唱戏”

    那仆妇道, “你说那伶人。那伶人想要去大舞台唱戏, 告诉老母与洪爷:妓|馆别的女仔每月能挣四十美金, 她便能翻个三番。这样的女仔, 当然要使在刃上。不过洪爷讲了, 大舞台那样规格的戏园, 在整个美国也只此一家。每年接待的白人、国内贵客,数不胜数。要去那里唱,得先在这地下戏园试一月的戏……”

    淮真噢地一声。

    原来是这样。

    唐人街谁不知洪六少大名那众所周知的旧情人当众与一名肥头大耳的白鬼眉来眼去,如今小半条街的乡亲可都在这里了,这里可不比中国,在这里,洪少爷才丢不起这个人。

    此刻对他来说,比起在乡里折尽颜面,娶个老婆搁在家里,指不定还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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