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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胤钦天监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奥洛尔史官

    云陟明脸上突然流过一丝惊骇,她的表情就像是有一个不怎么熟的人突然跟你说“你后背上有块胎记”一样,似乎对方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一样。但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仅仅在她脸上持续了几秒,随后便消失了,作为替代的,是一种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恬淡。她微微点头,继续看着远处的西山“谢谢提醒。”

    “那你又在看什么”庄赦对于一直盯着西山顶看的云陟明感到格外的好奇,盯着山顶上看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显然不怎么正常,就算她再喜欢云,也不可能一直盯着山顶上看吧。

    “我在看云。”

    他果然得到了一个听起来像是敷衍,但是仔细想想,却又没法继续问下去的回答。

    他们进了城,清明世的几个人找了处钱庄,换些碎银,还给了庄赦,随后几人互相别过,庄赦回到家中,随即蒙头大睡起来。

    那并不是一夜安宁的睡眠,在他梦中,似乎一直有一个人说着些什么,但是那话语却因为许许多多的杂音而变得模糊不堪,根本听不清说的内容。他仿佛就是正在偷听这两个人谈话的什么人一样,整夜都听着这模糊的话语。

    但是越是往后,那两人的声音也就变得越诡异,一开始他们的声音似乎还是人的声音,到了后来,其中一个声音慢慢地变得如同谁在用什么东西搅动着翻涌的粘液一般,而另一个声音则慢慢地变得沉重沙哑起来,最初像是一个男人在清嗓子,咳痰,但是后来,声音越来越粗糙,越来越粗糙,竟然变成如钢锯锯木头一样的刺耳声响。

    到了某一个时间点,两个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意识到有谁在偷听一般,脚步声慢慢地朝他传来,而他,庄赦,则惊醒了。

    这一夜的梦境,仿佛是在用锯片撕扯着他的灵魂,他的脑中如充满了某种浑浊的浆汁一般疼痛。他爬到窗前的书案边,喝了口杯中的冷茶,打开窗。

    外面的天空已经蒙蒙亮了,依稀能听到旁边卖早点的铺子开始摆摊子的声音,他猜测现在应该也已经是卯时了,便先去洗了把脸,然后穿上官服,直奔钦天监。

    他想查清“壹捌零玖贰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庄赦很快就来到了钦天监的文牍室,这里面按顺序排列着几乎所有地方观星台以及各个地方衙门送来的星象和地象文牍,当然还有钦天监自己的各种文书,都存在这里。如果靖元十八年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很快就能查到。

    他走进文牍室,一进门便是大胤朝十九朝皇帝的名字、年号庙号,当然第十九朝皇帝显禛是没有庙号的。第十八朝皇帝,也就是大胤德宗、先皇靖元皇帝的档案柜子在倒数第二排。他小跑过去,找到靖元十八年九月的所有文牍,拿出来,瘫在旁边的一张书案上。

    靖元十八年九月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年份,除了一些常见的丰收以外,基本上没有任何可圈可点的事情。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不可能在地方文牍上一笔没写,而二十二日更是如此,整个文件夹翻下来,就没找到二十二日当天出了什么事儿。

    他翻完十八年九月的地方文牍之后,又开始翻找钦天监在靖元十八年九月的文书。这个量就大上很多




第五章 驾龙辀兮乘雷(二)
    他想到了那串数字,“壹捌零玖贰贰”,倒过来“贰贰玖零八一”。一年没有九十个月,所以也就是说,九十除十二,得八十四余六,也就是说是六月。而连续的两个月间,有一个月是闰月,也就是说,八十一减去三十再减三十一,剩二十天,实际上,倒过来的日子,是靖元二十二年六月二十日。

    他急忙找到那天的记录,果然,看到了两条让他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记录。

    “丑时二刻,有火光现于鸾德殿,后其中大作婴儿声。烧死宫女宦官八人与殷妃赤子,陛下、殷妃无恙而出。”

    “秋官正清本居士同武辰上书请十万两银肃乱,准。”

    先不说这吓人的大火,十万两白银拿来肃乱,还通过了,也就是说,清本官正拿到了十万两白银,去专门用于肃乱。是什么级别的大乱,需要让他花这么多钱去平靖而且上头,也就是钦天监高层也准了,也就是说,其他几个官正,也都认同清本的这个行为。

    他感觉有些奇怪,又想起去年清本出门肃乱的事情,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站起身,把文书塞回去,准备回家了。

    可是就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股阴气爬上他的颈项,似乎有谁在身后轻抚着他的后背,他急忙转身,看到了文牍室门口的那块牌子。

    十九朝皇帝的名字,一个一个地,如同不知何处的重锤一般砸在他的脑中,而他心中在那一瞬间,生出了一个念头。

    壹捌零玖贰贰的另一个意思。

    他疯了般跑回到靖元朝的书架边,找到靖元九年的书架,很快,他看到了书脊上写着贰拾贰的一个,包装极为讲究的线装书,在整个书架间,格格不入。

    这就是壹捌零玖贰贰的另一个意思。

    靖元帝,是大胤的第十八个皇帝,壹捌也就是指他这一朝,零九指第九年,贰贰的意思,则是二十二号卷宗,也就是面前的这一本。这是钦天监一直以来命名一些重要文书的方式,朝代号加年数,再加文书号。因为本身这些文书,他这样的灵台郎很少接触,所以第一时间根本想不到。

    他打开那本卷宗,了解到了靖元朝一桩,已经被灰尘彻底掩盖的大案。

    靖元巫蛊案,牵扯极多,涉及范围极广,上至三公,下至百姓,都有涉及,族诛数万人,被抄家的官员有一百四十人之多,时任钦天监监正上吊自杀,监副连夜出逃被凌迟处死。被人称为靖元第一大案。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靖元二年,关外商会献上一极为美貌的胡姬,银发蛇瞳,身材欣长,妖娆万分。靖元皇帝德宗甚是喜爱,见她银发如云,便封为云妃。这云妃,很快为陛下生下一个女儿,这位公主的名字似乎是被谁用墨水重重地划掉了,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似乎公主一出生,就能看到许多鬼魂神怪之类的东西。刚出生的小公主,其他人抱都笑呵呵的,唯有长兄,也就是当朝皇帝周琢,当时的太子抱她,她会哇哇大哭。

    这云妃似乎还会通灵感应这类的法术,心肠还好,经常有朝中的大臣或是她遇见的民间的走夫贩卒请她看看什么家中人安好与否、家里丢了什么东西这类的事情。她本身也乐意帮忙,像有关仕途一类的事情,她便笑而不语。而入宫六年,云妃来的时候是一副少女样子,六年来,居然老都没老,来的时候什么样,六年后,仍是什么样。

    最初,也是最严重的问题,便是靖元皇帝在靖元八年问云妃,大胤还能有多少年。

    云妃没说话。

    皇帝又问,难道大胤会亡在我手里

    云妃还是没说话。

    多少有些急躁的皇帝,又说道“你去召来我家祖宗,我要亲自问”。

    云妃照做了,而靖元皇帝得到了一个答案。

    “大胤亡于东海。”

    自那之后,云妃便失宠了。朝野间也流传起什么云妃是白狐转世,专门来狐媚惑主的传闻。许



第六章 壮沧海之威神(一)
    云陟明为什么会出现在一辆往北去的马车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依旧是那身月白色的装束,似乎没带什么行李。只有一个看上去是用来放换洗衣物的小布包,还有一只抱在怀里的黑猫。那只黑猫,似乎就是在街上一直跟着她的那只,毛色柔亮,身材纤细。单论卖相看起来像是只家猫,而且还是好吃好喝供在家里的那种家猫,可是它的体型,却完全不像那种养尊处优的猫。它纤细而又轻盈,完全没有许多不捕鼠的家猫那种肥胖感觉。

    不过比起那只黑猫更加抓人眼球的,是云陟明的颈项。倒不是他庄赦欲火焚身,而是他突然发现,那红色的细痕似乎没了,一点痕迹都没有,仿佛云陟明的脖子上,一开始就没有任何伤口,只是素净的白色皮肤,白得像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年份的纸,不是那样的苍白,但是却也没有半点健康的血色。

    “云姑娘,早啊,您也往北去”

    云陟明看了他一眼,微笑着点点头“是啊大人,真巧,您去哪里”

    “我先到骏山,然后再去东海郡。”

    云陟明双手一合,笑道“那可真是缘分,我也去东海,一起走吧。”

    庄赦笑着跟她客套了一下,但是心中却有些奇怪,她也去东海她去东海,是要干嘛

    一个关外出身的小姑娘,就算她真的要一个人闯荡,那为什么非要去东海郡而且姑娘一个人出门,显禛年可不比别的太平时节,兵荒马乱的,如果不走官道的话,基本上过几个山头就有山大王和绿林好汉劫道,他们坐的这是货车,被人劫的可能性更高。

    庄赦怎么想怎么可疑,为什么云陟明会选择和自己同一天出门路线甚至都一样,如果她真的拿到了给她的那些银票,租一辆马车或者是一匹快马应该没什么问题。被无数疑问所笼罩的他,到底还是问了那个问题“诶,云姑娘去东海郡做什么”

    “我我昨天听说东海郡守家出了点事情,说是挺邪门的,过去看看,挣点外快,顺便也就当出去玩了。”云陟明似乎并没有把这个疑问放到心上,只是简单地回复了庄赦“您也知道,就是,只有我能做的那种生意。”

    庄赦看着女孩那副样子,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她所说的,就是巫蛊之事。这种已经消失在整个大胤,至少整个京师周围不存在的邪术,现在掌握在她云陟明手里,而且她所做的巫蛊,就算在巫祝之中,也是异端中的异端,一不焚香,二不献牲,只凭着一段舞加上一个木台子,口中念叨几句听起来古怪异常的歪诗就能召来青雷,而且还真的有魂魄跟在场所有人都说了线索。

    按照庄赦的理解,她要么是哪里的妖怪或神仙,用神力邪术之类的东西达成了效果,要么就是哪里的隐居仙人的徒弟,有那么一套特殊的巫蛊做法。

    “诶对了光顾着和您聊了,正事忘了,”云陟明朝车前头探了探身子,跟车夫说道“师傅,这路上,会不会遇见匪患啊”

    那车夫回头看了眼,皱起眉“小姑娘,我之前就劝你别跟我们这趟车!咱这趟车路上有个山大王,给点钱就把我们放了,你这年轻漂亮的小丫头,碰着他老人家,不还得把你抓回去生吞活剥了你之前不听,现在问起匪患来了”

    “不是,师傅,我自己能跑,我的意思是,”看着女孩狡黠的表情,庄赦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我能让您各位钱都不用交,您看能不能免了我这次的车钱。”

    那车夫歪着嘴朝路边啐了两口“小姑娘,你可别说这话,我们从来不做那种缺德事情,让你这样的大家姑娘做那事儿福分都折没了!要我说,你还是赶紧回头,回京师去,叫上几个镖师丁壮什么的,我看你也不像没那个钱的人,就别跟我们这趟车走了!”

    “啧,”云陟明一咂嘴,扫视了前后一共五辆大车“别啊师傅,您没明白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保您各位平安,要是平安无事到了骏山,您各位给我免了车钱,您看行不。”

    旁边骑马的商队头领笑着凑过来“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却是有点大的,这样,我们要真的平安无事到了骏山,莫说车钱,我倒贴你二两银子。”

    “好!一言为定。”

    “你口气这么大,过几天真的碰着山大王的时候,可自己想着法子脱身,被抓去做压寨夫人我们可概不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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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壮沧海之威神(二)
    庄赦双脚发软,有些走不动,但是却还要继续向前走,毕竟在这陡峭的山路上,根本没有给他休息的时间。他的耳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股子骇人的声响,那声响,就像是谁在用锯子锯着骨头一般,声音沙哑,令人毛骨悚然。

    他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致,而这声音仿佛在遥远处悠悠地慢慢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越是往前走,这声音就越大,越明显。仿佛声音的源头就在前方,但是庄赦,却感觉,那声音似乎就在自己的脑后响着,如同是谁正在用锯子锯着他身后某人的骨头。

    他急忙回头,看到身后的车夫还是那个车夫,并没有发生些什么诡异的事情。

    他继续蹒跚着,向前走,那股甜腻气息让他的头脑愈发昏沉,双眼前一片漆黑,只能扶着马车,跟着马车的车辙慢慢向前。

    不知何时,那股莫名的锯子声音,越来越小了,搅动粘液的声音,也是一样,仿佛一切的源头,都在那山中一般。而等他发现空气中不再那么甜腻,周围的诡异声音彻底消失的时候,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山中,脚下,是平整的官道,周围的雾气,在高阳之下渐渐散去,而云陟明,也坐在车上。

    “我就说,不会出事的。”他笑着,怀中抱着那只黑猫,隐约间,他仿佛看到那黑猫,似乎舔着爪子上的什么东西,但是过于疲惫的他已经无力分辨了,爬到车上,倒在车上的麻袋之间,一头睡了过去。

    这一次,他的梦境格外的简单,他仿佛一个人走在浓雾之中,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似乎就像是被白布蒙住了眼睛。等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扶下了马车,似乎他们到了骏山城。

    他的脑中一直昏昏沉沉的,似乎在昏昏沉沉间,就坐上了另一辆马车。剩下的几天都在半睡半醒间度过,似乎有人时而给他喂一些白粥,但是他的脑子,就像是被谁浸泡在一缸牛奶中一般。

    不知何时,一股陌生的咸腥味道打在出身西山郡崑县这样一个内陆县城的他的脸上,这股味道钻进他的鼻子,顺着鼻腔一路攀爬到了他的脑中,在那里,这股味道似乎正在对他低声说着些什么。

    “你到了。”

    这是那不可言明的低语中,他所能听懂的唯一一句,这一句,显然不是官话亦或是西山郡本地的土话,而是某种更加偏远,更加野蛮的地方的语言,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这样听懂了,漫长的低语之中,他听懂了,也仅仅听懂了这样一句。

    这声音,就像是置于他脑中的一座大钟突然鸣响,又像是谁摇起了祈福驱邪的圣铃,在那一瞬间,一切浑浊都消失了,那股缠绕着他,如同跗骨之蛆的诡异感受,此刻就像是阳光下的薄雾,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他睁开眼,感受着身下的颠簸感,看到了旁边的那个人。

    云陟明。

    混沌已经消去,而他的脑中,此刻,则只剩下一种针刺般的疼痛,他爬起来,看着云陟明,捂着剧痛的脑袋,似乎这样能让他多少舒服一些一样“你做了什么还有这是哪”

    云陟明笑着指向庄赦背后的方向,脸上露出了小女孩一般的笑容,她口齿不清地把话语急忙吐了出来“阁下,您看您后面,您后面!”

    庄赦坐起身,转过头,看到了他见所未见的景色,那仅仅存在于文字之中的景色。

    两片蓝色,一浅一深,一上一下,绵延着伸向远处。那浅的他太熟悉了,无非是头顶这片蓝色的天空,而下面那片,则是蓝靛色的,如同瓷器上的青花,又像是番邦献上的青金石念珠。他从未见过如此蓝的一片蓝色。就像是那深蓝之下,是一处不可测的海渊一般。

    他从未有如此这般投身于其中的渴望,他看过湖,他也同



第七章 既错天命(一)
    她仿佛看到了天地初开时那无穷尽的混沌。

    山脉就像大海中探出的无数乌贼的触腕一样,伸向大地,它抓着大地,在地上留下赤色的疤痕,其上的吸盘在地上贪婪地吮吸着,仿佛是从地底汲取着些什么玄妙的力量一般。那时还并无所谓海洋,只有大地上的凹陷处与凸起处,地上最高的山峰仿佛擎着天空,支撑着地面,而这山峰,慢慢地将天空与大地分开,不知何时,天空已经距离那山峰的顶端有万丈之远。

    在那时,巨人们扶着歪扭的枯树,他们伏在上面,似乎那枯树苍白冰冷的树皮能够给予他们些许慰藉。但是并没有,这种冰冷加上树皮给予他们的刺痛,让他们的身体愈发灼热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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