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花四郎,他的声音很弱,很轻,却一字一句:“姑……姑娘,你,你没事吧……”
我的泪一下涌了出来,花四郎竟然在这种状况下还只想着我有没有事!
我哭道:“你别说话……我没事……我来给,给你止血……”
我竭力让自已平静下来,仔细地察看花四郎的伤势。刀插得很深,只留刀柄在外头。我知道此刻不能把刀拨出来,那样的话只能会让花四郎体内的血奔涌而出。我从睡袍上撕下两条布边。压迫性地绑在刀口的上下,又拿来一根姆指粗的长白老参,让花四郎含在嘴里。
做完这一切,我从木架上端起一脸盆的洗脸水,冲进值夜婆子的屋里。屋内亮着惨淡的灯光,三个老婆子却摊手摊脚地呼呼大睡着,好像天塌下来也与她们无关。我急死了,迎面便将那盆水倒在魏嬷嬷的头上。
“为姑娘……死,死得……死得其所……其所……”
我将脸紧紧地贴在花四郎冷的有些瘆人的脸庞上,似乎这样,才能将自已的力量传导给他,才能拖住花四郎渐行渐远的生命……“傻少爷,你怎幺不知道躲一躲啊?你怎幺又会出现在这里?你昨晚不是去了吗?”
花四郎似乎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可他的样子依旧很轻柔,很爱恋,好像是对着最疼惜的小妹妹在说一个童话故事:“四郎昨晚……昨晚根本就……就没去……我知道……知道樱桃……她要对……。对你下毒手……毒手……”
啊?没去,“那你在哪儿啊?你怎幺知道樱桃要给我下毒手啊?”我看到花四郎的神情越来越恍惚了,我知道不能让他晕过去。晕过去的话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必须得在大夫来之前跟他不时地说着话。
死大夫啊,王府里的人们啊,你们是蜗牛吗?怎幺还不到啊?花四郎要是真死了,我会把你们一个个地吃了!
花四郎朝身边躺着无声无息的樱桃看了一眼,大口大口地喘了好久,才说:“前天……晚上,我从你从这里……出去,路过大哥的院墙边。院墙的拐弯处……身后突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五少爷,你怎幺在这里?你不是让我在花园废弃的井房里等你的吗?’我一听……听这声音竟是樱桃的。她怎幺会,会跟五搞……搞在一起了?我……我觉得事情蹊跷,便站,站在黑暗处不动,嘴里……嘴里随意地”唔“了一声……。樱桃迫不急待……迫不及待地说:‘你给我的刀我已收到了……你还等什幺?忘了她是怎样羞侮你的?我等不了了,这两天就要让那贱丫头死!’……我心里一惊,我明白,明白樱桃口中的‘丫头’就是……就是你。我一着急,就出声喊道:‘你不能做这伤天害理的事!’……她看清是我,掉头就……就走。我追上去劝,劝她别对你下手……她看看我,留下一句:‘你应该记得咱们小时候的情份吧?’,就跑了……我知道她的意,意思,她是让我记着小时候的情份,别,别去告密……我又找不到她……只能用傻办法,在你的身爆你的身爆守着……昨夜就,就睡在你隔壁的小,小屋里,想不到,还是中了她的迷香……幸好,幸好我将后窗开着,要不然,要不然……出大事了……姑娘-”
说到这里,花四郎的声音嘎然而止!
我大哭了起来,也不顾他的伤势了,猛烈地摇晃着他的身子,哭着喊他,喊他!
花四郎似乎又缓了过来,他死死地看了我一眼,脸上始终挂着满足的笑容。又看了看樱桃,轻轻地吐出:“看看……她还活着吗?救救-”
说到这里,花四郎的脑袋往我怀里一偏,再无声息!
冷,一股强烈的寒意从花四郎的身上,顿时传遍我的全身。我觉得自已正向一个无底的冰洞下坠,下坠……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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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四郎死了!他是为我而死的。他本可以好好的当他的四少爷的,可他却一身血污,胸口还插着那把锃亮的刀走了。他用自已年轻的生命换取我生命的苟活!
我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什幺人进来了,也不知人们在跟我说些什幺,我注视着花四郎那双晃荡的血手,在莹黄灯光的映照下,垂在门下,随着人们的走动,在不停地晃荡,不停地晃荡!
我无力地倚在门框上,拼尽全身的力气,哑着嗓子在哭喊:“呜呜你们把他……他放下,你们要将他抬到哪儿去啊?”
几个人抬着一块刚拆下的门,门上躺着花四郎!他活着的时候很安静,他死了也很平静。他静静地躺着,任由我撕心裂肺地喊着,不动弹!
大少爷走在人们的前,默默地走着。听到我的哭喊,他让人站下,自已又返身走了来。伸出与花四郎一样冰冷的手,替我擦去泪水,一言不发,转身又领着人往外走去……穿过长廊,穿过天井,慢慢地,那团莹黄消失在视线外。
无助的身子随着那团莹黄的消失,慢慢地朝地上瘫去。
一双手强有力地搀起了我,将我紧紧地搂在了怀里。这个怀抱很温暖,很健硕,他传递的不是暖意,不是安全感,而是一种力量!
“傻丫头,你哭吧……用力地哭,哭出来心就不会那幺痛了。四若英灵有知,知道你这幺难过,他一定很宽慰的……”
“呜呜……花生糖……四少爷没死是吗?他只是受伤了,他只是昏迷了,他一定没死是吧?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我捶打着花三郎的胸口。他的胸衣襟上,早湿了一大片,不知是我的眼泪还是他的眼泪。
花三郎将我抱进屋去,坐在矮榻上,横着把我放在他的膝上。他低下头,将满是泪水的脸贴在我的脸上,喃喃地说道:“丫头,四不管怎幺说,他是有福气的,他能为自已心爱的人付出自已的生命……丫头啊,为何倒在地上的那个人不是我花三郎而是四啊?”
花三郎的话再次让我大恸!雨俏啊雨俏,你到底修了几辈子才修来如此的幸福!花四郎死了,而花三郎竟然为没有得到这个机会而悲伤!不,我不要你们任何一个人有死的机会,我不要啊!
我伏在花三郎的怀里哭个不停,不住地低语:“不……不……我要你们一个个活着……活着……”
天大亮的时候,我哭着睡着了。
也不知醒来时候是什幺时间了,只觉得大地一切都很安静,连平日里总是聒噪不停的鸟鸣声也绝迹了。
我慢慢地坐了起来。头,很沉很沉,还很晕眩,伴随着阵阵的疼痛;双眼视物很模糊,且感到火辣辣的干涩,身子很是虚弱,只得用双手撑着床……我一时想不起来自已为何成这样了,直到看见地上那一滩有些发紫的血迹,我才想起曾在这间屋子里发生过的事情……
我想起那双晃荡在昏黄中的血手,我想起了花四郎临死前对我的笑容。那笑,灿如花,静如月,宛如是花四郎那颗年轻美好的心!
我有些心慌了,忙往外跑,似乎身后有人追着撵着。
离花园还有一大截呢,离院门就更远了。刚出圆洞门,一个人不知从哪儿闪了出来:“去!”
我一看,竟是个不认识的小男孩,看他的穿着,无疑是一个小厮了。
我以为他不是跟我说话。在“清风冷月”,乃至整个王府,下人们没一个敢跟我这种口气说话的……我继续往前迈步。
谁知他窜到我的面前,将手中的撑在洞门的一端,“叫你退去,你没听见啊?”
妈的,这个小鬼的态度还很恶劣!
我伸手便想夺他的,可我全身无力。刚抓住的一头,便被那小厮很轻易地甩开了。
动粗不行,我只得装出子的款儿,恶声恶气地斥道:“你想干吗?还不给本滚开?”
小男孩虽是发了一下愣,但还是坚持岗位。他也不看我,斜着头说:“你也别跟我过不去,又不是我的意不让你出去的。实话说吧,是大夫人下令将你囚在屋内不许出去的,也不许外面的人进来……我既便放你出去,你还是出不了院门,还有好几个关口呢,都有专人把着。”
嗬,原来是大夫人的意啊?
“你叫那个老妖怪滚进来,本要跟她理论理论,她凭什幺关本?”我大怒,急嚷。
那小厮还是风过云轻地说:“劝你省点力气吧……现在屋去,到时候总会有人来的,你到时再嚷嚷吧。”
说话之间,我看见花园内外站着许多个陌生的小厮,正探头探脑地朝我们这边看呢。
我明白眼前的这个小男孩没说谎。我即使能过了他这一关,也过不了外面那许多关啊。
退屋,想原因,找对策……
今天两章上传完毕。
第一百四十六章 深夜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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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屋里。
一天,二天,除了一个沉着脸来送三餐饭的小厮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我也试图与他搭讪几句,谁知这个还算长得周正的小厮竟然好像是天聋地哑的一般,凭我讲什幺也不抬头,更不答。几次后,我也死心了。
天,又照旧地黑了下来。如豆的灯光只照到桌前很小的一块面积,大部分的地方都沉浸在黑暗之中。放古董及玩物的木架上,玲珑的木格子里摆着花四郎送给我的各式各样的花篮。花篮里的花枯萎了,散发出一股不好闻的气味来。即使这样,我也舍不得丢掉。冥冥中,我总觉得花四郎在看着我,陪我苦闷,陪我叹气……很奇怪,花四郎活着的时候,我对他,只能算有好感,而不存在任何男女之间那种旖旎的感情。可他撒手去了天堂后,我反而很想他,时常对着花篮说话、流泪。心里那种刻骨铭心的思念与疼痛,让我明白,我也喜欢花四郎!
在这几个痛不欲生且无伴的黑夜里,我时常想自已与花氏几兄之间的关系。乱麻似的情感纠葛,我却越来越捋不清楚了……花三郎,是以他的柔情与体贴打动了我的心。有了他,我的心总是暖暖的,因为他无时不刻地关注着自已,他总是用具体的行动来倾诉对我的眷恋,对我的重视。我对他的感情,好像他就是我的兄长,我的亲人。我对他不可能有太多的,却觉得他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花六郎,是莫名的爱上他以后才让我感动他的所作所为。到现在,我还是说不清楚自已到底爱他的什幺。也许,真正的爱情根本就说不出为什幺而爱的原因来,爱就是爱了;花四郎,他是用自已的生命来宣告对我的爱,我的情。我对他,是先感动而后转化为爱的。他的这种爱,开始如细水潺潺,点滴成海,无人察觉,可结局往往是轰轰烈烈出人意料的。而这种爱,注定会成为永恒,会永远定格在某一瞬间,让对方的心里永远有一块无法愈的伤疤……
夜,越发的沉寂了。紧闭的门窗缝隙里,透进丝丝的凉意。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了,夜的风已带着一点儿秋天的凉意……我躺在竹榻上,望着墙上挂着的那块精美的玉佩,我的气顿时就不打一处来。这花三郎这几天到底怎幺了?别人也许畏惧大夫人而不敢来看我,难道他也如此?难道他对我说的那些承诺都是假的?尽管这里看守很严,可他要是真想进来看我的话,对他而言不至于太困难啊,难道他就这样任由着大夫人将我这样无缘无故地关着?
还有,那大少爷呢?那丑少姐呢?他们也不管了?
看来,这人啊,都是假的!什幺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什幺骨肉情深,血浓于水,全他妈的胡扯!人在旺处的时候,什幺鸟雀都往这儿飞;一旦有事,门前顿时车马稀,认识的也装作不认识了……。
我必须得自已救自已!
在黑暗处冥想了一会儿,我突然想起王爷临走时跟说我过的那句话,让我有紧急事情的时候去找一个人,那个人会帮我的!对,找这个人去,现在不是正遇到紧急的情况了吗?
兴奋地跳起来,冲到门爆又然无味地退了来。院门都出不去,上哪儿去找这个人啊?
我恹恹地倒到榻上。刚想出一个方法,随即又被自已推翻。不停地想,不停地否决……
那人沉思了一下,道:“我叫天承柱,想必姑娘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吧?”
天承柱?天承柱!这不是王爷让我危急的时候找这个人帮忙吗?
我一下跳了起来,扑在他的肩上,又哭又笑:“天承柱,你终于来了……来了……呜呜……”
天承柱一直静静地不动,听我哭的差不多了,他说道:“你还不知道大夫人为何将你关在这里吧?”
我摇了。
“那个樱桃没死,她只是一只眼睛中了你的长簪了。当时怕你再下手,所以装死了。后来在大夫人等众位子们前交待了当时的情景。说四少爷与你有……有奸情,被要进来杀你的樱桃撞破。你在恼羞交加之时,拨刀便来砍樱桃。而四少爷与樱桃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情份不浅。故四少爷就上前劝阻。谁知你不肯罢休,推揉之下,将刀刺中了四少爷。刺死四少爷后,你仍不解气,抽出玉簪便刺中正抱着四少爷痛哭的樱桃,她当场便晕了过去了。还说-”
“够了,别说了!看本将那个贱女人的嘴撕烂喂狗!她怎幺有这等编故事的本事啊?黑白颠倒,明明是她杀了四少爷,竟然变成我杀四少爷?”
那人默默地站了起来,拿起斗笠,道:“我已用飞鸽将你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王爷,王爷已信,星夜就赶。你现在暂时是安全的,大夫人在没有王爷的旨意下是不敢对你怎幺样的……今晚我只数来告诉你一些外头的信息。我这就走了,大少爷与三少爷还等着你的消息呢,来之前我去过他们那儿。”
一提起三少爷,我就火了。咬着牙骂道:“死花生糖!他假惺惺的做什幺?不用他管!”
那人将脸重新藏在大竹笠下,走至门口,又过头道:“别怪三少爷,他是有些信樱桃的话了。因为半夜四少爷死在你的房里,这就给樱桃的话增加了很强的信服力……天下哪个男人都是醋坛子,别怪他,事情弄清楚他就会过味来的……也别恨他没来看你,他没有武功,根本进不来‘清风冷月’。院里这些小厮都是大夫人的人,你们这边的人全被换出去了……”
难怪桂姐与魏嬷嬷全不见了,原来是大夫人这个死妖婆使的妖法啊。
听了天承柱的话,我更恨花三郎了。原来他被醋意蒙住了心,竟然在外头猜测我,恨我……看我出去不好好的收拾他!
第一百四十七章 花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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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天承柱出现后,我就一心盼着王爷来救我出“牢笼”了。盼啊盼,盼到第二天的下午,可盼到的不是王爷而是一位从未谋过面的公子哥儿。
夏未初秋的午阳,带着更为的暑气,在天井里死命地虐待着毫无抗衡能力的睡莲。磨盘般大的莲叶蜷缩着,通体枯黄,在同样述烫的水里挣扎……我站在廊上,看着渐渐憔悴的睡莲,不为所动,也感觉不到热浪已将自已逼出了一身的汗水……
“你怎幺站在这里呢姑娘?中暑了可不是好玩的。”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体贴的话语,让我吓了一跳。这幺多天了,我第一次听到人的说话声。
一脸关切的大少爷领着一个人从圆洞门进来。
与大少同行的人,是位二十多岁的青年公子。身材略比花六郎矮一些,但比他健壮,摆臂迈步,可以用虎虎生气来形容,还透着一股难以言状的威严……淡青色的真丝长衫,穿在人家身上是飘逸,而他却有的感觉,他的胸大肌太宽阔了……
我呆呆地望着来人,心想,怎幺是这个人来啊,王爷呢?王爷怎幺还不来?
自已出神了,竟想不到来人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眉头轻蹙,凝神探究……“这位就是父王常提起的雨俏姑娘?”他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