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未蚁贼

    这次缴获的物资可说是堆积如山。陈雄、陈江等人一件也舍不得丢弃，命令尽数运回衢州、兰溪。接下来，在浙西的兴华军，远离铅山，要过的可是苦日子。

    “你们不要舍不得金华城，这是个是非之地，必成蒙元的眼中之钉。顿守在这，面对的是无数的大麻烦。咱们退往衢州，将这次所得好好消华了再说。”看着陈雄、陈江等人的不情愿，陈远不由笑道。

    “大人说的是，占多少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手中的实力。只要咱们抓紧时间，壮大手中力量，这天下何处去不得。”赵忠也笑着道，“等我们休整好了，这金华，我们要来就来。”

    自前日明确表态之后，赵忠对陈远称呼，也如陈雄、陈永等人一般，从总指挥改成了大人，陈远也不纠正，变相地默认了。现在军中，陈远也只是允许王夫子、陈雄、陈永等心腹之人称呼自已为大人。

    “副总指挥说的是。”陈远点点头，“这边战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我明天就回信州。走之前，我想将两浙的军事人事再整编一下。”

    “大人想如何整编两浙的部队”赵忠笑着道。陈雄、陈江等人都关注地看了过来。

    “我考虑了一些，你们等会也提提意见。”陈远道：“我想在衢州设临时指挥部，统一指挥两浙路部队。就由赵忠任总指挥，兼临时指挥部总参谋长，陈雄为副总指挥，兼第1师师长，陈江旅改编为第3师，陈江任师长，郑宏部为临时指挥部直辖独立旅。”

    “我赞成！”陈雄有些兴奋地道。

    “大人，那信州怎么办不要我们回师信州”陈江倒有些忧虑。

    “先看看情况再说吧。你们在衢州慢慢成军，但先从1师、3师各抽调一个团出来，优先将谢贤的旅充实起来。明日我带着警卫旅先回去，谢贤随后回驻永丰、玉山。信州那边有第2师与警卫师，若蒙元大举进击，也能支撑得到你们回师来援了。”陈远想了想道。

    “谢贤那小子撞大运了。”陈雄笑道，“我们一定将最具战斗力的主力团补充给谢贤。”

    虽说是从身上割肉，但陈雄、陈江还是痛快地点头答应。这关系到信州的安危。信州、衢州孰轻孰重他们心里自然十分清楚。

    “部队扩编战士倒也不缺，只是后勤有些紧长，另外指挥员太缺了。”相比于陈雄、陈江等人的兴奋，盘算了好一会的赵忠忧虑道。

    “衢州这边的后勤基地也得建起来，这次我回铅山，就让陈山安排，在衢州建个火药弹制作基地。至于各级指挥员，衢州这边办个随营学校，作为讲武堂分校，就按团编制，称为教导团。自已培养些指挥员出来，我也会让讲武堂那边派些过来。”陈远沉吟了一会道。

    火药弹没什么技术含量，威力的关键在于火药。目前先将火药从铅山运过来，再组装些火药弹还是挺容易的，风险也不是很高。等时局稳定下来，再考虑在衢州设立一个火药场。

    “这就好办了。有了火药弹，战士们腰杆又壮了不少。”陈雄笑道。

    “目前我军发展迅速，后勤物资跟不上部队的发展速度，你们还得自已多想想办法。”陈远认重道。

    “是。我们坚决不给总部带来太多麻烦。”赵忠点点头，接着又问道：“这衢州的政事，大人可有安排”

    “你们可有什么建议”陈远想了想，也没什么好人选。现在手中能挑起重担，独当一面的人还是太少了。

    “让汪公子过来如何他还可兼任我两浙路临时指挥部后勤部部长”陈雄突然道。

    “你倒是好想法，那你让我将后勤部那摊事交给谁去“陈远摇摇头道。

    “要不章大人怎么样”陈江道。

    “也罢，你们先维持着，等我回信州再说吧。”陈远叹了口气道。

    陈远等人正在金华城为人事而烦恼，殊不知外面的世界，董文柄兵败的消息，如一场风暴一般，正在大江南北席卷而过，而且酝酿着更大的暴风骤雨。

    义乌的守兵最先得知兵败的消息，惊愕之余，一面迅速地准备后撤，一面派快马向杭州、越州等地通报。

    身在越州的两浙路大都督范文虎首先得到消息，不由悲痛欲绝，即欲领六万新附兵前往婺州为董左丞报仇，但为幕僚、属下以不应轻举妄动，应集兵以卫越州，翼护杭州为由阻止。睦州的吕文焕得知董文柄兵败，面元表情的愣了半响，随即下令准备停当，准备前来婺州的士卒打行程，以重兵驻守建德，以防信华贼军自兰溪北上。至于这对叔翁侄婿到底存何心思，只有他们知道了。

    已在明州的阿喇罕已是最后消息的人，知道消息后不由大惊失色。立即停止了进军台州的步伐，并派快船通知沿海入闽的水师李深部，令其重由海路返回杭州。自已则领大军由明州重回越州，等待朝廷进一步的命令。

    身在婺州的赵与择接收了金华城后，以轻兵取义乌后也停止了进军的步伐，飞马传讯闽中朝廷。

    在陈远回到铅山后，秀王的信使也快马经衢州江山仙霞关到达了朝廷，无异于各地投下了一颗颗巨型的火药弹。

    “婺州大捷！婺州大捷，诛杀蒙元左丞董文柄以下十万元兵！”使者一边行进，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喝，百姓们或有木然，然仕人豪强闻之无不讶然，更有些遗老兴奋得嚎淘大哭，连感中兴有望。乡间一些志士仁人也纷纷地站了出来，组织勤王之军，准备赶赴前线，在中兴的浪潮中建功立业。

    信使进入福州，福州整个地哄动起来。已算是独揽朝纲的陈宜中惊愕之中，急速召来信使祥细地盘问，得知真实的战况之后目光转动。但是，这事并不能阻止福州朝野的狂欢。多日来前方失利，蒙元逐步紧逼的阴霾一扫而光，整个城中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之中。。

    江南西路正击败吴浚，准备由严关入闽的阿里海牙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回师抚州，严防信州贼军。已至汀州的文天祥闻之振奋莫名，即令全军准备再入江南西路，再取端金、宁都等地。

    充斥各地的降兵降将也不由竖起耳朵，忐忑地关注着风向。




第173章 闲谈
    与福建路欢欣鼓舞不同，武夷山的另一边却甚是平静。兴华日报轻措淡写记述了婺州之战的消息，但并没引起铅山百姓的狂欢。近年来，如此等级的大捷已有数次，铅山军民的已经有些见惯不惊。平静地忙碌着自已的生计。乘鞑子还未来到信州，乘兴华军的好政策多挣些钱才是正途。铅山，甚至整个信州的部队都将紧张地准备起来。陈远等人自然知道，击败董文柄之后，兴华军已然成了蒙元的心腹大患。蒙元的眼光不再为福建的小朝廷所吸引，对兴华军来说，接下来的必然是雷霆暴雨般地打击。

    未来的大战将是信华军面临的最大挑战，也是兴华军的生死大战。两浙路的胜利的喜悦早已被对未来的大战的紧张所取代。

    一连几天，刚回到铅山的陈远，就不顾疲劳，与泡入了参谋室，不停地与陈林、陈山探讨信州的防务，与王夫子探讨兴华军的建设与后勤供应，与章如旦、施州判研讨各地政权与管理。走马灯一般，如同数月前一般，走火入魔地忙碌着。

    汪麟还是被派去了衢州，同时走的还有一大批的火药作坊、火药弹及钢弩作坊的技术及管理人员。信州面临的不确定性终于还是让陈远下定了决心，在衢州另建一个与铅山相仿佛的后勤基地。在衢州，不仅要建预计的火药弹场，还将建一个火药场和钢弩制作坊。

    随着军工装备后勤人员一起走的，还有有讲武学堂和文教部的一些职员，他们到衢州之后，将建设衢州的讲武学堂分部和如铅山一般的小学、中学，甚至大学。

    这次外出回铅山，陈远一改谨小慎微的风格，因应文教部赵九哥的再次请求，终于决定在兴华控制之地全面推行铅山式的小学、中学教育。每个县都必须设立一到二所两所小学，州里设立中学。而在赵九哥的宏远规划里，今后每个乡镇，甚至每个村都建有小学或中学，州里刚设立大学。

    当今的一切问题除了用铁与血外，还必须用知识的力量来涤荡陈腐的一切。一手持刀，一手持书，顺从教导的用书解决，不听教导的用刀解决，智慧与勇武一样的有力。陈远好似看到了问题的本质，由心地轻笑了起来。

    “二娘，你看，你可又傻了！”看着陈远无由地笑起来，九哥不由撇嘴道。

    “哥”

    “没事，我没事，你们接着说。等会我还有个会。”陈远回过神来，摆摆手道。

    “你刚才到底想什么，我们还说什么，该说的不是说完了。”九哥有些恼怒道。

    “说完了”陈远有些懵，自已刚才还真没怎么注意听，接着将眼兴乞求般地看向妹妹。

    “哥。九哥刚才是说，让你想办法到各处请些能人异士过来，她想搞个大学出来。”二娘转述道。

    “什么能人异士，是饱学之士。不过，你别给我请些腐儒来。其他的，无论是精研术数之学，还是岐黄之道，抑或是识天文懂地理的，本部长这里都需要。”赵九哥挺昂然道。

    “天文地理”陈远有些沉吟。因为前世的愤青本质，记忆中多是宋未三杰，吕文焕、刘整、张弘范等人，这搞技术的知道得却不多。有谁呢突然，一个名字印入了脑海，郭守敬，那可是测定四海的人物，后世南海主权之争中，郭守敬的大名可是熠熠生辉。可是，他现在应该在大都，还应该是忽必列朝堂中份量较重的人物。

    “喂，想什么呢”九哥有些不耐了。

    “没想什么。说是天文地理，这世间倒有个人。”陈远笑道。

    “谁我这就让人前去相请！”

    “恐怕有些难。此人现在应该在大都，还是忽必烈朝中一方大员。”

    “去，鞑子大臣有什么好东西。”九哥不屑道。

    “你可别小看鞑子。这忽必烈倒有些名堂，可谓是虚怀若谷，网罗了一大批的能人异士。其中就有这个郭守敬，其人在天文、历法、术数、水利之道上颇有建树，现今之世当不作第二人之想。”陈远正色道。

    “既然有这么好的人，那就将他给我招来啊。招不来的有什么用。”九哥道。

    ”嗯，我下次找陈永想想办法。不管他是哪里的，尽量将他们招来就是。“陈远点头道，”好了，我现在得去找王夫子，一起研讨下兴华会会务。“

    ”你不用去了。“三娘抿嘴笑道，”王夫子已去永坪了。“他还说让大人好好休息一天。”

    “这个老头，他跑到永坪去做什么”陈远有些愕然，愤然骂道。

    “大郎不知道，因我们兴华军在两浙辅助秀王破贼有功，福建朝廷那边派来了使节，要封赏我们兴华军。另外，江东制置使谢大人不是也到了铅山。大郎自已怕麻烦不去见，这夫子还能不去看看。”施三娘笑道。

    “嗯，随他去吧。”陈远摆摆手。

    “我说你这人也真是，明明是兴华军在两浙斩了董文柄，败了蒙元十万大军，现在成了秀王的功绩，你也不急。不知道这是怎么想的。”赵九哥有些不忿道。

    “董文柄是被自已的溃兵踩死的。并不是谁斩杀的。”陈远淡淡道，“至于那些虚名，能有什么用难不成福建小朝廷还能给我十贯八贯的”

    “朝廷在局促在福州，哪来的十贯余贯给你们。你就不用盼望了。”

    “那我理他们作甚。都是一些不做实事，光却嘴皮的，让夫子与施通意大判去处置好了。”陈远摆摆手道。

    “搞不懂你怎么想的。”九哥有些恨铁不成钢。

    “搞不懂什么，那个赵与择不是你堂祖父吗，我将功劳给了他，你应该感激我才是啊。”陈远看向九哥，笑道。

    “什么堂祖父。我家虽也算是赵家宗室后人，但血脉离得远了，与平民百姓并没有什么两样。我爹也只是替秀王经营些产业而已。我感谢你做什么。”九哥不屑道。

    “哦。”陈远轻微地点点头，也算明白了赵孟臣的一些难处。。

    “大郎这次没要什么功绩也甚好，也省得树大招风，将蒙元尽数引到信州来。”三娘突然道。

    “哪有这么容易。蒙元人可不会如福建朝廷一般。估计他们正准备狠狠地扑过来呢。”陈远摇摇头道。



第175章 蛮横的会谈
    相比于河口陈远面对三个女孩的轻松适意，在永坪与谢枋得等一干福建来的大员们周旋的王夫子就有些郁闷而沉重。

    “你们兴华军不过朝廷制下一乡兵尔，何能占据州县，擅改朝廷之制，如此岂非乱臣贼子所为！不要以为有些战功，就能肆意妄为。如今朝廷中兴在即，不念旧恶，尔等应立即改弦更张，谨奉制置使之命，为王前驱。朝廷兴复在即，尔等勉力，功成之后，当不失王候之赏。否则即为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

    大堂之上，谢枋得肃然端坐，一干文臣武将左右相陪，陈远便宜丈人施通判、王夫子霍然在坐，而夫子之前，正有一个青衫士子对着王夫子指手划脚地，引古论今地乱喷，唾沫星子喷得王夫子满头满脸。

    谢枋得不动声色，周围的文臣武将笑吟吟地看着，施通判几次想起身阻止又黯然坐下，王夫子如同木偶一般，轻闭双目，任由那人乱喷。或许是喷得久了，口干食噪，或许是看到夫子一付诚肯的态度，觉得已取得了成效，那人慢慢地停了下来。

    王夫子也睁在眼来，胡乱地用衣袖擦了擦头脸，抬头笑道：“宋大人可是说完了”

    “哼。”那人怒哼了一声，一甩袖，退到一旁去了。

    “好，你说完了，那就容草民说说吧。”王夫子笑道：“这位大人说了如此长的一通话，无非是责我兴华军插手了地方政务，委派了各地官员，更改了朝廷税赋以及未听从朝廷之调遣。此四事老夫且在此作些说明。鞑子南下，社稷顷覆，我兴华军以抗鞑兴国为念，聚起义兵，这义兵也要吃要喝，要刀要枪，朝廷是指望不上了，就只能于当地筹措。为筹措粮饷，我们兴华军确实于州县派遣了些人员，一是方便筹措军资，二也是为集结各州县百姓之力，抗鞑保境。谈何插手政务，委派官员。至于未听从朝廷之调遣，更是不值一提。正如宋大人所说，我们兴华军乃是百姓自发聚集的乡野之兵，从未食朝廷一粮一饭，未领朝廷一文一毫之饷，为要听从朝廷调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信州之民俱为朝廷之子民，听应朝廷之命乃是正理，何以用粮饷推脱”那位宋大人上前，责难道。

    “好个朝廷之子民。可老夫有些不解了。老夫记得，德估二年，就是去年正月，临安朝廷已有诏诰，令我江南诸州县尽行归附蒙元。接朝廷此诏令，信州诸地已尽归蒙元朝廷。宋大人要我替朝廷调遣，不是指得是哪个朝廷！”王夫子笑道。

    “大胆！去岁，蒙元肆虐，威逼临安，社稷摇动。今圣上已在福州定基，尔兴华军为何不听从朝廷之诏令！”

    “我等俱是草野之民，朝廷之号令何时宣告到了我之耳。”王夫子笑道。

    “罢了，以前种种也怪尔等不得。”那宋大人还待再喷，上首谢枋得摆了摆手，开腔道，“尔等现在改过更新、奉朝廷之诏尚未迟也。”

    “不知谢大人觉得草民等该如何改过又如何奉朝廷之诏”王夫子冷笑一声，拱手道。

    谢枋得没有再说什么，又是那个喷子上前，郑重道：“尔部若需奉朝廷之诏改正，首先自是应该将委任到各州县的官员撤了，将各州县交由朝廷委派的官员，二是兴华军必须听从朝廷调遣，不得擅自行动，不得自行慕兵；三是各地租赋朝廷委派官吏收取，兴华军不得擅自行动。”

    “就这三条”王夫子含笑道。

    “先从这三条做起吧。”上首谢枋得道，“若尔等遵奉朝廷之令，朝廷自然也不会亏待尔等。朝廷中兴之后，封候拜相，封妻荫子乃是必然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