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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吴庄》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强

    娘曾吩咐她先下半麻袋,解解燃眉之急,宁少勿多。一来让颗粒多饱满几天,二来她姑娘家也好往家搬运。陆文景想东想西,不留神就下了满满当当一麻袋。一麻袋湿玉茭棒子,足足一多斤重。早超过了陆文景的承受能力。然而年轻气盛的陆文景却不肯服输。她把那扎口子勒紧,耸了肩腆了小腹,下死劲儿就往起拽。想把麻袋挪出地头,好叫路人帮她背起来。不想那麻袋却象装了铁砣一般纹丝儿不动。由于用力过猛,反扯得她小腹下倒割裂裂地疼痛。

    陆文景不相信自己就奈何不了它。她双手叉了纤腰,稍稍休息一会儿,等那疼痛过去,又将麻袋推倒,试图象推碾滚子似的把它滚到一个高点儿的地堰上。以前有过这样的经验,当一捆柴禾超过自己的承受力、不能从平地上背起时,就利用块高地,用绳子捆好,结好绳扣,自己站在高地下,把背贴了那柴禾,两条胳膊伸入绳扣里,发一下狠劲儿也就背起来了。于是,她就把那下过玉茭的秸杆踩倒、铺平,好给自己开辟个滚动的通道。可是,没想到松软的土地经不住重压,沉重的麻袋与秸杆的摩擦力依然很大。陆文景伸展腰身,双手推着那麻袋猛一蹬腿,胶鞋底子在秸杆上一滑,倒把自己重重地闪了一跤。尖俏的下巴碰在秸杆上,擦掉一片细皮,倒也不算什么创伤。下身却如月经来潮一般热乎乎涌出一股。文景低头一看,学生蓝裆中已洇出深红的一片。这姑娘好不纳罕,例假刚刚过去两星期,怎么突然就不期而至呢?“这朋友”一向来去很有准头啊。没等她弄明白是怎么事儿,**的又一股接踵而至。姑娘环顾左右,一片禾海。只好挑些软和的玉茭叶子来擦拭。擦着擦着就擦拭出满腹的狐疑和恐惧。既是非正常来潮,就是不祥的暗示。会不会是村里妇人们常说的“崩漏”、“赤白二带”呢?家中两个病人,如果自己再得了妇女重症,可就彻底完了!唉,可怜母亲还期望自己充当擎天柱呢。

    想到此,陆文景便浑身瘫软、脸色惨白,一点儿心气也没有了。她性一蹲身坐到地埂上,发起了呆。这时,那三个夭折掉的兄长和瘦小的文德倒如影随形纷至沓来,一个个鲜活地撩她的眼帘。幻觉与眼前的困境不期而遇,陆文景望着那死猪样的麻袋,鼻子一酸,竟然伤心伤意地哭了起来。

    地畔仿佛有辚辚的车声。陆文景一激灵站起来,首先把自己糟蹋下的那些花红的玉茭叶片收拢来,掩埋到田禾深处。“他来了!”她下意识地揪一揪娘那肥大的衣褂,扭头看看能不能遮住后裆。尽管在这种时刻,她也不愿意在吴长红面前展示一幅稀松邋遢的画卷。为了遮掩败迹,她又松了松腰带,将裤子高高地提起来,结得既精干又利落。直到自认为一切都收拾妥帖,这才穿过稠密的田禾,抄近路迎了出来。

    原来是“农劳”子冀建中!

    陆文景把刚刚采摘的一朵野牵牛花恨恨地摔在地上,茫然地立在那里。

    “文景,要捎玉茭么?”冀建中拉着平车越走越近。平车在高低不平的村路上发出辚辚的响声。

    “能不能驮上呢?满满一麻袋呢。”文景望见冀建中背后滚动着一座秸杆垒成的小山,她不能确定能否捎上。

    “咳,这秸杆有什么要紧!”冀建中三步并作两步拉过来,停在文景家的地边。他解开辕条上的麻绳,先把几捆秸杆抱到了文景家地里。然后,跟着文景来到她开辟的禾巷中,呼地一下将那麻袋扛上肩,搬到了平车上。

    这真是及时雨呢。文景急忙跑到车后,帮他推车。

    “你家也提前下了?”文景问。她从那秸杆的数量上估摸,他家下得更多呢。

    “咳,我那两个,一个比一个饭壮。早接不上茬儿了。”冀建中气喘吁吁说。“我娘最近又得了个夜盲症,一到鸡窝的时候,她就瞎得什么也摸不着了。医生说是营养不良。所以就顾眼前吧。”

    望着冀建中弓起的后背,那脊柱和肋条在汗湿的薄衫下依稀可辨。听了他家的窘况,比自家也强不到哪儿去。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呢。陆文景的心情又多少宽松了些。




走出吴庄( 六)慧慧的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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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六</b>

    庄户人对于**篡党,就象对待七月天的冰雹似的。冰雹猛时,他们躲在屋檐下缩了头望天望地。院里白茫茫的一片,立刻就使他们联想到大田里枝叶凋零的惨象。想想这一年的劳作可能付之于东流,既恐惧又揪心。一旦风住雨歇、云开雾散,损失不损失也就再不计较了。老天爷对待小姓,本来就如同顽童对待虫蚁嘛。

    **反党集团的垮台,对吴庄群众的影响,也就这么大。他们听了传达后先是惊恐,后是义愤。骂了几天“奸臣”,“佞臣”,议论了一番追随大奸臣的小佞臣,当革委任让大家统一口径,只能叫“叛党分子”、“反党集团”,而不能叫奸佞二臣时,大伙儿的义愤也就如放了气的血压计汞柱,下去了。除了个别老学究还爱钻牛角尖,考究什么君与臣相互对应,为什么不能叫“奸臣”、“佞臣”外,大多数人关心的是吴庄今年还交不交爱国粮,爱国粮的数目还和**没垮台前一样不一样。当他们得知上交的爱国粮既没减少也没增长后,就心如止水,波澜不兴了。

    这几天,吴庄姑娘中最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莫过于陆慧慧了。因为她朝思暮想的兵哥哥赵春树给她寄来一封信和一个小邮包。这些东西依然是通过她的姑表姐收转的。其实,她那天中午给文景送吴长红的信,就难以自禁地想把这喜讯告诉文景。可是,碍于吴长红的信写得那么差劲儿,文景的心绪又那么糟糕,慧慧就把自己的欣喜使劲儿压去了。然而,接到那信和包裹时的情景如影如幻地跟着她,赵春树的情话又响在耳边,甜美的爱情象发动机似地鼓动着心帆,使她矫健的双腿、灵活的双手,以及全身的筋骨都马力十足,异常轻捷灵便。不论在上午的打谷场上,还是在下午的宣传队里,她都象个不知疲倦的永动机似的。

    喜讯到来之前,是有先兆的。在打谷场绞风车,慧慧的左眼皮一直在跳;中午写黑报时,一只喜鹊又落到了井栏上,啄她娘给她送来的饭。慧慧觉得这天就不同常。果然,下午她的姑表姐就传来了话,让她傍晚去一趟。

    信是挂了号的。右上角的邮票旁边打着黑色的挂号印章。那包裹是用很结实的军绿帆布缝制的,不到一尺长,军绿粗线针迹密密麻麻的。上面写着由她表姐转陆慧慧的字样,是赵春树的亲笔字,既工整刚劲,又秀丽端庄。

    “瞧他多认真,多仔细!”慧慧的表姐递给她时这样赞叹。

    慧慧接过这些东西时,双手微微发抖,神色有点儿慌张。她小心翼翼地捏一捏那包裹,又仿佛不敢打开似的。

    “你先看信,我给你拆这包裹。”慧慧的表姐郑重得象举行什么仪式一样,找来一截过大年时点剩的红色蜡烛,一个雕有龙凤的古色古香的烛台,点燃了放在窗台上,让慧慧看信。自己则拿了把小剪子,替慧慧拆包裹。

    当慧慧把信打开,看了八、九行后,她那双眼睛瞬息间就变成了宝石,在摇曳的烛光里放射出夺目的光彩。向来沉稳的慧慧情不自禁叫了起来:“天哪,他要提副连了!”

    “是么?那妹妹就能当随军家属了。”

    信中说他(她)们这一对地下工作者似的提心吊胆、单线联系的情侣,就要熬出头了。只要他的“副连”批下来,不管慧慧能不能入党,他都准备向组织公开他(她)俩的关系。他说这几年苦了慧慧了。他常从春玲的信中捕捉有关慧慧的信息。慧慧在河滩垦荒时的吃苦耐劳,在打谷场、宣传队的出色表现,都是为了他,为了他(她)们的至真至纯的爱情。此刻,他没有什么贵重的礼品送她,就送她一件中号的女军衣吧。这是他费尽苦心,几经周折,才从一位与慧慧个子差不多的女军医那里换来的。他谎称他要寄给他妹妹,那女军医恰好也想送她大哥一件男上衣,这就成全了他的美意。那军衣口袋里装着一副军用纽扣,是送给传信的红娘表姐的

    慧慧看得忘情,顾不得擦拭眼中滚出的泪珠。早就拆完那针迹的表姐,静静地望着慧慧脸上变化不定的神情。那张青春焕发的面庞,看似笑着,但眼角却一直滚着一串串闪着亮光的泪滴。这位善解人意的已婚红娘,一言不发,单等当事人亲自来打开她的包裹。

    “啊呀,部队上要派人来村里搞政审了!”陆慧慧一边看一边说。她的目光一刻也不舍得离开这封至关重要的情书。

    信中说他已经给春玲也发了信,近日部队上要派人下来了解赵春树的家庭情况、会关系和一贯表现。希望慧慧能一如既往,默默配。

    直到看完那信,慧慧才告诉表姐,还送给她一副军用的棕色纽扣呢。于是,她们便急不可耐地打开那帆布包裹。

    “慧慧,快,穿起来。”表姐热情地叫了起来,并把那女式军衣披在慧慧身上。

    慧慧便忘乎所以地穿戴起来。

    “哎呀,不大不小正适。”表姐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慧慧。“里面套的衣服太多,领口那儿臃肿得很,你应该脱掉里边的衣服。”

    于是,慧慧又耐心地把里面的衣服脱掉,只留下一件贴身的背心,再重新穿戴一次。这一军衣的效果马上就出来了,既挺刮又体现身材线条儿。表姐用手捏一捏,赞叹道:“的确良平纹儿,团来不打折儿。真正的女军衣!与咱们仿制的到底不同。”慧慧便拿了一面镜子,对着蜡烛的光亮上上下下地照,照出满心的幸福、满心的荣耀。觉得天底下再没有谁更配这件衣服了。

    双手神气地往口袋里一插,这才掏出早该给表姐的纽扣。那几年穿军装是全国上下的时尚。农村青年们所穿的往往是用钱和布票到供销扯几尺劣质的草绿市布,再配上几个棕色的四眼儿纽扣,让村里的裁缝仿制的。出门探亲,扎城里人的眼,一看就是瞎撵时髦的土包子。所以,慧慧的表姐能得到一副地地道道货真价实的军用纽扣,也就满心欢喜了。她象孔已己在酒店里排那几个铜似的,将那副纽扣一个一个地排在掌心,不住地把玩。并且说日后到县城去,要照着慧慧这件军衣的色泽、质地,细细地选一块布料,也做件象模象样的军衣穿穿。

    慧慧却早又俯身到红烛下,再一次打开那情书,逐字逐句地研读开来。

    她发觉信前边那模式化的“敬祝”和“四个伟大”都没有了。便领会到吴长方近日传达的“不搞个人崇拜”的最高指示,不仅在部队上也作了传达,而且在军人中已经身体力行落到实处了。同时,慧慧亦敏锐地感觉到赵春树这封信是真正地敞开了心扉,特别缠绵,特别燃情。敢于这样,也与眼前的政治气候相关呢。这真如她在黑报上写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灭亡太及时了,个人的命运真与国家的命运紧紧相连呢!想想春树哥不久就要公开他(她)俩的情侣关系了,这位艰苦备尝的姑娘由不住地心花怒放了。

    在这种情境下,帮吴长红和文景调解矛盾的责任心就大打折扣了。那天,她也后悔没有向文景讨一个字条或一句话,觉得无以面对翘首等待的吴长红。也曾想过补救的绝招:到文化室点过卯后,抽空儿找到长红,谎称文景叫他去陆家自留地里帮文景下玉茭,岂不设置了一对情侣鱼水和谐的最好机会?也是事有凑巧,陆慧慧迎着那激越的锣鼓声赶到十字街井栏前时,刚巧碰到两位穿着绿军衣,背着印有为人民服务红字的帆布书包的解放军,操着浓厚的外地口音问路。两个啃着窝头的小娃儿因为听不懂话,正胡乱指点。她双眼一亮,心想:这么快!急忙迎了上去。果然是问吴庄革命委员会在哪里。慧慧那早就储足的热情马上就汪洋恣肆了。来自部队的战士,当然是春树哥的战友,倍感亲切呢。她先把军人领到革委办公室,亲自给他们沏了茶、续了水。又尽力咬着京腔问他们吃过饭没有、有何贵干、想找谁。当得知是要找革委任及党支部成员了解一些重要情况时,慧慧心中便明镜一般、成竹在胸了。她忙招呼傻眼了的办公室值勤的吴顺子打开播音喇叭,先喊革委任吴长方,再喊团支书赵春玲,最后再喊其他支部成员

    慧慧暗自思忖:春玲到场前,自己是一步也不敢离开了。万一与赵家有什么嫌隙的支部委员先进来,给春树哥添句坏话可不得了了。

    在这关乎心上人前途命运的紧急关头,她怎能联想到文景在自留地里的难处呢?



走出吴庄( 七)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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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七</b>

    陆文景实在是个情绪化的姑娘。刚才她望见那个绿树掩映的高坡、以及高坡上红旗公卫生院的铁栅栏门时,还觉得象是被人押解着去进监狱的牢门。她爬那高坡时双手绞着胸前的头巾,步履沉重,气喘嘘嘘;仿佛要接受火刑一般,脸色苍白,双眉紧锁,心事重重。然而,仅仅过去一个多钟头,当她跨出那铁栅栏门之后,便变成一只欢快的小鹿了。她一边轻快地跳着,一边摘下花格子头巾来扇一扇浑身的燥热。秋天的清风拂去鼻际的消毒液味儿后,更让她神清气爽,欢畅无比。她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我们走在大路上”的唱歌曲,身不由己地越走越快,竟然还踏着秧歌的节拍。那天下罢玉茭去以后,细心的母亲发现了她的狼狈样儿,非要追问她是怎么事儿。她便将嘴巴凑到娘的耳边,小声儿讲了非正常来红的经过。她尽量轻描淡写,免得母亲过分担心。她说涌过那么一两股后,也便不疼不痒,相安无事了。但是,娘听罢后,脸色唰一下就白了,久久地凝望着她,忧心忡忡,半天也没泛上一句话来。她深知娘内心的苦衷:既想让她到医院查查,又深知家中是一分钱也拿不出了。为了给爹治疗,她们把过冬生火炉子的买煤钱也支出去了。后来,娘到底不甘心,竟然到一向很少走动的春玲家借了点钱,催她快趁日子浅到公卫生院找喜鹊帮忙搬个后门,一位有经验的大夫查一查,免得疾病坐了根。可怜娘不知疑成什么不治之症了。真逗,却原来是因为负重过量,把什么“处女膜”欺捣破了。医生说这根本不算病。在此之前,成长在革命化时代的陆文景和她的姐妹们,只懂得背语录、唱革命歌曲、学大寨和斗私批修,对自己下身的构造却所知甚少。压根儿不懂得由一个女娃变成一个女人时,自身的生殖系统还有一道道关口哩。而这一道道关口的开启还需要男女协同完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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