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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狐狸》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强

    “小傅,只要你愿意唱,我就给你伴奏。这天老人荒的地方没人管的。普天下要都是这样就好了,那许许多多的右派和地的日子要好过些。”

    “哪敢劳驾你,我瞎喊喊就得了。”

    邢队长开腔了,“老莫,你打开收音机听听,我怎么觉得不对劲,连续暖和二天了。”老莫说:“电池没电了。等老王头来问问他怎么说。”邢队长说:“等老王头来,天就快黑了。我们还是出去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不结实的地方。”老莫说好。

    二人在外面转了一圈,查看了的栅栏,又查看了帐篷房。栅栏有几处钉得不牢,他们用铁丝捆了捆。在帐篷房边,老莫踢踢拴帐篷房的绳,“我看这帐篷房得加两道绳,万一暴风雪来了,掀翻了可不得了,要冻死人的。”邢队长点头,他们又帐篷房里取来二根大铁钉和绳,给帐篷房加了固,又把原有的铁钉夯实,这才放心地到帐篷房里,邢队长说:“栅栏不结实随它了,我们什么都没有,拿它没办法,真不知道机修厂那些人在糊弄谁?你看那栅栏扎得稀松,那禁得住大风呀!不过,现在帐篷房我是放心了。”

    这个夜晚,是冉大牛终身难忘的惊心动魄的一夜。

    他们睡下不久,外面就刮起了大风,老天爷用拴帐篷房的绳和栅栏的围栏当琴弦,弹奏出了世界上最为乖戾乐曲,像鬼哭、像魔王吼叫,听得人心惶惶,有的人性把头蒙在被子里。帐篷房像一张薄纸片,被刮得忽闪忽闪的,马灯摇摆不停,昏暗的阴影在帐篷房里晃动,如同妖怪在跳舞。所有的人都不敢再睡,邢队长招呼所有的男人都穿好衣服坐起来。

    夜半,风越刮越紧,大有把一切都卷走的气势,帐篷房犹如一叶轻舟,飘荡在狂风怒吼的海上。黑毛突然叫唤起来,它龇牙咧嘴地扑向门口,可巧,傅二比要出去解手,哆哆嗦嗦地掀开帘子走出去,黑毛狗仗人势跟了出去,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傅二比妈呀妈呀地仓皇逃进来,却被拴帘子的绳绊倒,摔成狗啃屎不说,大半个屁股还露在外面。黑毛也跟着傅二比退到帐篷房里,但还是向外面拼命地叫。傅二比爬了一下没爬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叫喊,“狼!门口有狼!”

    邢队长和老莫心头一惊,彼此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外面有羊群,狼进了羊群,后果不堪设想。老莫拎起了一盏马灯,走到门口一把拉起了傅二比,不屑地说:“看你吓成这个样子,还不赶快把裤子系上。”他刚掀开门帘,却被邢队长喊住了,“等等!”他神色凝重地说:“我们组成三个小组,轮流出去,每组一个小时。能把这夜熬过去就好了。”

    三个小组很快就组成了。老莫带一组;老王头带一组;邢队长带一组;每组三个人,牛牧工、马牧工和羊牧工各一个。邢队长说:“我先出去,等我们来了,老王头出去,再就是老莫。”他说着带着两个人走出帐篷房,每人手里都拿着棍子,黑毛也跟了出去。老莫放心不下,也拎着盏马灯跟了出去。冉大牛见老莫出去了,也拿了根棍子跟在老莫的后面。金淑贤见冉大牛也要出去,急了,大声喝道:“大牛!你出去做什么?”老莫头看看,没吱声,算是默认。

    冉大牛跟在老莫身后,刚走出帐篷房,就被风刮了个趔趄,老莫说:“快把帽带系上,莫被风吹了去。”冉大牛照着做了,他看见黑毛吼叫的地方,有一小片绿莹莹的光在闪烁,他马上抓住了老莫的手,“妈呀!咋这么多张三呀!”老莫说:“不多,也就五条。”他跺了跺脚,“该死,偏偏电池没电了。张三怕光,电筒照一照他们会被吓跑。”他们正说着,只见有人把一个火球向狼群掷去,显然是邢队长他们。邢队长是老牧工,知道如何对付狼。

    狼群逃走了,留下几声凄厉地嚎叫,它和暴风雪的怒号参杂在一起,把帐篷房里的人惊吓得惴惴不安,连喘气都不敢大声。老莫和冉大牛到屋里,老莫让冉大牛躺一会儿,冉大牛刚到自己的铺上坐下,金淑贤就小声说:“老莫让你躺下,你就听话吧,外面危险,不是你小孩子随便去的。”冉大牛说:“你就躺着吧,别为我操心了。”




火狐狸 第一章 莫文海 第六节 暴风雪(2)
    大约十二点钟的时候,轮到老莫带人出去了。冉大牛起身,却被金淑贤一把抓住,“冉崽子,大人的事,你参什么?”冉大牛推开她的手,一声不响地下铺。金淑贤见冉大牛不听话,就塞给他一个小包,“是奶酪,饿了垫垫肚子。”冉大牛接过来装进羊皮袄口袋里。

    外面的风越刮越大,雪下得也越来越大,草原上的积雪也被狂风卷起来和落雪融汇在一起,如同洪流呼啸奔腾,打在人脸上像毛刷子刷得的一样疼,风刺骨的寒冷,人根本不能迎面朝风,否则真的会冻硬。冉大牛紧贴着老莫,后面是两个牧工。他们首先巡视了羊圈,见绵羊都被风挤在栅栏的一侧,多数的绵羊都卧在地上;马群倒还安静,马儿挤在一起,屁股对着风雪;牛群显得躁动不安,有几头牛靠近栅栏,用角抵触栏杆。老莫走过去,用鞭子抽了抵触栏杆的牛儿,骂了一声:“畜牲!你别捣乱。”那被抽的牛儿,缩了去,但一会儿又走来,还是用角抵着栏杆,看样子它想逃出去。老莫又是几鞭子,打得那牛再次缩去,老莫大声对其他人说:“我们就守在这儿,看住了这只头牛,只要它不跑,别的牛就不会跑。”其它的牧工都说好。

    站在风口,冉大牛这才了解什么是寒冷。过去,他尽管一直生活在这片酷寒的土地上,但从未在寒流来临的时候处身于野外,最严重的时刻也就是在风雪天气中,走完从家到学校的不到二米的路程,如果风雪大了,还有爹娘护送。现在,他站在疯狂奔泻的寒流中,伸手不见五指,雪粒打在身上,啪啪作响,原先觉得臃肿不堪的白羊皮袄,现在陡然变得轻飘飘的,寒气透过羊皮让他的脊梁感觉到丝丝冰冷,倒是头脚不但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暖乎乎的,知道这是爹的火狐狸皮帽子和毡靴起得作用,他心里不由得一阵温暖,怪不得娘在临走的时刻把爹最珍爱这两样拿给他,原来这两样东西能在最需要温暖的时刻带给他温暖,保护他在严寒的侵袭下不受伤害。他知道在农牧场,只有他爹一人带火狐狸皮帽子,别人都拿羡慕的眼光看他爹这顶闪光的帽子。他向两边瞅瞅,只见那两个牧工被冻得哆哆嗦嗦,身体都弯了下来,还时不时的捂捂耳朵,他知道他们一个戴的是兔皮帽,另一个戴的是狗皮帽,脚上穿的都是胶底棉焐拉,这样的穿戴,禁不住眼下这样严寒的。他听爹说过,寒流中的最低气温,有时候在零下六十几度。他正在想着,老莫一把把他拉到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着寒风,顿时,他脊背冷丝丝的感觉没有了,心中又是一阵温暖,紧紧贴在老莫的怀里,他问老莫:“您冷吗?”老莫说:“我不冷的,我的羊皮袄里面还有一个猞猁皮背心,草狐狸皮帽子,大头鞋,这两样东西虽没有你的好,但一样能档住严寒。”

    那头牛又抵撞起栏杆来,老莫又猛抽了几鞭子。见牛缩了去,他大声对两个牧工说:“你们去在炉子边暖和一会儿再出来。”那两个备受严寒折磨的人一听此话,马上颠颠地跑去。

    不一会儿,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那头不屈不挠的头牛并不在乎鞭子的抽打,一意专注地抵撞栏杆,那长长的桦树杆终于被撞断,在头牛的带领下,牛群拥挤着从缺口处向外冲去。老莫惊呼一声不好,一边大声呼喊牛跑了,一边试图阻拦牛群外逃,无奈在发狂的牛群面前,人的力量苍白无力,老莫眼睁睁地看着几头牛在倏然间顺风狂奔而去。他心里发毛,知道这群无知的畜牲肯定会顺风跑,如果跑远了,怎么把它们赶来?那里全部是雪原,没有草吃,饿都会饿死;如果跑到山沟里不跑了,那祸害就大发了,雪会迅速地把它们埋起来。想到这,老莫脊梁直冒冷汗,他顾不上考虑怎么办,就跟着牛群奔去,冉大牛紧紧尾随在老莫身后,老莫让冉大牛去,冉大牛不肯。老莫发火了,“你跟着什么用?纯粹是一累赘!”不管老莫怎么说,冉大牛就是不去,倔强地跟在后面跑。

    一路狂奔的牛群越过了山梁,进入了莓饶沟的雪原,奔跑速度渐渐地慢下来,但在风暴的推动下,牛群移动的速度还是很快。由于积雪被牛群践踏,老莫师徒俩跟在后面倒也不是十分吃力,但他们穿得是大头鞋和毡靴,虽是保暖的上品,却不适跋涉,走着走着他们开始喘粗气,和牛群慢慢地拉开距离。

    暴风雪仍在肆虐,雪流如洪水,铺天盖地压向山谷,很快就将前面牛群的足迹掩盖,起先,他们还能通过牛群的足迹辨认出牛群的去向,随着牛群的远去,辨认足迹越来越困难,老莫知道此时决不能有一点怠慢,不能让牛群落下太远,天亮时必须能知道牛群的位子,这样才有补救的可能。他拉着冉大牛奋力跋涉,力争在风雪完全掩埋牛足迹前确定方向。

    “大牛,还能跑动吗?”老莫大声喊叫。

    “师傅,我能跑动。”冉大牛吃力地答,他突然站着不跑了。老莫拉起他,“我拉着你走吧。”冉大牛挣脱了老莫的手掌,“师傅,给你”他把金淑贤给的奶酪,抓了几块递给老莫,自己也塞了一块进嘴。

    “哪来的奶酪?”老莫贴近冉大牛的耳朵问。

    冉大牛也学着老莫,贴近了老莫说:“金姐的。”

    “救命呀!不再吃点东西,真跑不动了。”

    “师傅,我不是累赘了吧?”停了脚步,冉大牛说话有了些许气力。

    “别记仇了。我们得赶紧走,不能让牛群拉远了。”

    他们在雪原上奔波了不知多长时间,饿了就塞一块奶酪进嘴,在冉大牛口袋里的奶酪全部吃完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曙光,老莫看看手表时间已近七点钟,高纬度地域,冬季白昼短,太阳到八半点才懒洋洋地爬上山梁。跑了大半夜,他们确实累了,大腿僵直无力,再抬一步都很困难,可喜的是他们看见了牛群就在离他们大约五里路的沟堂里,沟堂的北边是一座黑黝黝的山峰,山峰挡住了大部分北来的风暴。

    “这些该死的畜牲,害死我们了。”

    “你别说,那头牛还真聪明,选择了这个背风又不窝雪的对方停下来,要不真的会害死我们,万一牛群有闪失,蹲笆篱子都赎不了罪。”

    “有那么严重吗?”

    “绝对的,他们即便不枪毙我,起码也得判个无期。”

    “这也不怪我们呀,哪个能拦住牛不跑?”

    “话虽这么讲,可我们是牧工,牧工丢了牛,跟战士丢了武器是一样的,八张嘴也讲不清,只能认罚。这就是命。”

    渐渐地,风平息了下来,白灿灿的雪原把阳光反射得刺眼,冉大牛眼睛又疼又痒,不停地用手揉。老莫说:“不要揉了,越揉越厉害。来,把这个顶在头顶上。”他掏出一个蓝色的手帕,取下冉大牛的帽子,把手帕铺在头顶上然后戴上帽子,垂下来的手帕像墨镜一样遮住了强烈的阳光。冉大牛顿觉舒服了许多,但他想到了老莫,“师傅,你还有手帕吗?你眼睛也会刺疼的。”老莫一把把帽子转过来,斜卡在头上,虽然视线受影响,但帽子的后帷遮住了大部分阳光。

    “走,我们去弄吃的。”

    “这儿有什么呀?”

    “你走就是了,肯定有吃的。”

    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牛群里。老莫问冉大牛哪头牛产奶多,冉大牛指指一头黑白花牛。老莫蹲下来,脱去棉手套,一只手抓住奶头,把嘴巴贴了上去。冉大牛以为老莫要吮吸牛乳,就说:“你等等,让我把**按摩一下,这样才能出奶。”老莫站起来靠在一边,冉大牛脱去棉手套,双手在牛**上来按摩了几遍,然后挤出几股奶液在地上,“师傅,你嗍吧!”老莫笑了,“你真当我要嗍呀,那我不成了牛犊子?来,你往我嘴里挤。”老莫蹲下来把嘴凑向牛奶头。冉大牛一把一把地往他嘴里挤,几分钟后,老莫抹抹嘴说喝饱了,你喝吧!

    老莫往四周打量了一下,想确定自己的方位,无奈这个地方他没来过,一点也找不到感觉,好赖他能确信这儿是莓饶沟右侧的南坡,他们的出牧点在莓饶沟右侧的北坡上,翻过山梁就是北坡。他计算了一下,牛群奔跑的速度比人行走得快,应当在每小时十五里左右,它们十二点钟冲出栅栏,跑了七个小时,无论如何,这儿离出牧点应当不少于一里,把这些畜牲赶去,怎么说也得二天时间。现在寒流刚过,估计几天内不会再来,应当抓紧时间把牛群赶出牧点,要不然邢队长他们会急死,更重要的是,耽搁时间长了,没人挤奶,奶牛的奶会胀去,这损失就大了,会影响整个夏季,没有牛奶出产,还叫什么牧业队?整个农牧场的领用钱从哪儿来。

    等冉大牛喝好了奶,老莫说我们得赶快走,牛跑了一夜也累了饿了,现在就得把它们赶到北坡去。师徒二人说动就动,吆喝着牛群往山梁上爬,可是,牛儿却不肯动弹。老莫来到头牛大黄跟前,大黄见他来了,竟往旁边靠靠,看来它还记恨老莫昨天夜里那么狠心地抽打。冉大牛见状,就凑上去,和大黄亲热,大黄不拒绝冉大牛,它舔舔冉大牛的脸,牛的舌头粗糙,添在脸上的滋味并不好受,可冉大牛却显示出热情,他抚摸大黄的脸庞,小声说:“跟我走,大家都看着你呢,这儿没草,不能呆下去,要不你们会饿死的。”他指指远处的山梁,“那边有草,知道吗?”他推着大黄的脖子,把它推向山梁的方向,大黄竟然听话,慢慢地转过身来,他又拍拍大黄的屁股,大黄竟然开始动脚。就这样,冉大牛一只手搭在牛背上,和头牛一道往山梁走去,他边走边和大黄嘀嘀咕咕,像是和它谈心。沟堂底部和山梁接缝处积雪深厚,行走起来非常吃力,但大黄奋力前进。后面的牛,纷纷跟了上来。老莫见状,心思这孩子似乎能和牲畜沟通心灵,将来肯定是一个好牧工。

    好在大兴安岭的山坡和缓,奔波劳累了一夜的牛群虽几经费力,但最终还是爬上山顶,有几头瘦弱的牛差点没能上去,之后,他们便散布在北坡上吃草。老莫四仰八叉地躺在山坡上,说我们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他说着便让冉大牛也跟着学,可不到一分钟,他们都又站起来,地上太凉了,寒气像针一样戳人。老莫说:“既然不能躺,我们起码得坐坐。”他吃力地薅了一些枯草窝在一块,让冉大牛坐在上面。冉大牛不肯,“我自己薅草,你坐吧。”他用力薅了几把,却一根草也没薅下。老莫生气,“让你坐你就坐,罗嗦什么?这枯草你能薅动?”冉大牛见师傅这样,就乖乖地坐下了。老莫又薅了一大把草垫在屁股底下坐下。折腾了一夜,他们终于可以坐下休息,但飕飕而来的寒风却依然不减昨夜的威风,像刀一样的刮人,而山坡决定他们只能面朝风向,他们只能把帽带系得紧紧地,不一会儿,脸庞和帽子边缘凝结出厚厚的冰霜,咋一看去,像长出了雪白的胡子和眉毛。

    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老莫感叹不已,“唉,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昨夜那个怕人样,我都担心挺不过去。”冉大牛说:“是挺怕人的,听我爹说,他有一次上山下套子迷了路,在外面折腾了一夜,差点没冻死。那还是晴天呢。”老莫说:“今天晚上我们就挺难过,昨天是没命地奔跑,没觉得怎样就过来了,今天怎么办吧?”他没等冉大牛答,“走,再去喝点奶,肚子又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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