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云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强
果然屠冲尖笑声中翻身而回,扬了扬手,气势越发旺盛。
吴征全身尽湿,气喘吁吁,深深提了口气才不至于委顿于地。柔惜雪不肯听
话,下一招又该如何是好?
「柔掌门,下一招你就没命了,吴贤侄仍然是与老夫一对一,柔掌门真要枉
送性命吗?」屠冲年事渐高,力斗之下似也有些疲倦,不急不躁地一边喘息片刻,
一边问道。他内力奔涌,一身长衣无风自动,连唇角粘的假须都被吹落了些许。
屠冲的下一招,不仅要柔惜雪的性命,也要吴征的。十二品高手傲立世间,
若是不顾一切要取一人的性命,就算满寺高手乱刀齐上,将他砍成肉泥之前,他
要取的性命也一定能取到。
柔惜雪也知大限将至,她站在吴征身侧,偏头一眼,满是柔情蜜意,凄然又
如释重负似地一笑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你干什么?」
女尼软弱无力的身体,忽然又有了神采,握剑的双手,忽然又充满了力量。
柔和沉静的脸上,却又有了痛苦之色,仿佛娇躯正备受煎熬。
在吴府一住二年余,亲眼看着这座府邸一步步地搅动天下风云,承载新的希
望。柔惜雪深知这座府邸崛起的原因。吴征论武功不是最好,论智慧未必最佳,
可是这座府邸因他而联系在一起,众志成城,齐心协力。他在,昆仑派,天阴门
都可能重放光明。他在,暗香贼党才如坐针毡。一旦吴征不在了,府邸的能人异
士都将做鸟兽散去,再难同体一心。
「世间可无柔惜雪,不可无吴先生。」柔惜雪踏上一步,细剑指处,渊渟岳
峙。
「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在这里碍手碍脚干什么?」吴征又急又气,怒声喝道。
柔惜雪强提内力,她虽习得【道理诀】中内力不走经脉之法,但修行日浅尚不熟
练。对手又是十二品高手,以她残破的丹田与经脉,残存的内力,强运功力只会
一身经脉尽断,到时就神仙难救。
柔惜雪目中泛起泪光,柔情无限,还是抿着唇摇摇头道:「咱们都逃不掉,
同心协力能杀了他。你也听我一次好不好?他伤不了你。」
屠冲修为虽高,年事也高,行将就木的身体早已不复巅峰,吴征能支持这么
久与此息息相关。柔惜雪曾是十二品高手,虽重伤难愈,眼光仍是十二品高手的
眼光,境界仍是十二品高手的境界。吴征毫不怀疑,柔惜雪强提内力,合两人之
力足以重创屠冲,甚至有可能杀死他。
但燃起生命之火,同样豁出了一切的柔惜雪必死无疑。
吴征双目通红睚眦欲裂,大喝道:「滚哪!他娘的给老子滚!」
柔惜雪抿唇摇头,珠泪滚滚而下,樱口小口忽而露出满足的微笑,即刻又有
鲜血涓滴。
从前以为生又何欢,死又何苦,现在却满心想要好好地活下去。更想好好听
你的话,不惹你生气。
不听你话,今后天人永隔,再难相见。可是听你的话,今日又如何救你?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是你教给我的。」柔惜雪美眸一眨不
眨地盯着吴征,仿佛要把他的音容笑貌都刻在心里。片刻后便如心愿已了地回头,
再也不看吴征。挺剑踏上两步,捏着剑诀,作势欲刺。
吴征心神俱碎,柔惜雪已有替己身死之志,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他不敢妄动
破了两人间的攻守默契,为今之计只有拼死一搏,寻求一线生机。他随着柔惜雪
踏上两步,喉间兽吼般喝道:「给我好好活着,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柔惜雪心如铁石,仿佛又成了从前一心侍奉佛祖,六根清净的女尼,一眼都
不看吴征,只寒着脸盯着屠冲。
「想不到柔掌门都动了凡心,老夫又开一次眼界。」屠冲手掌凝而不发,掌
中的威势却已涨到了极致。此刻,他就像金山寺中唯一真神,俯瞰世间,予取予
求。
「你懂什么?」吴征急踏两步挡在柔惜雪身前,可他也知自己徒劳无功。在
场三人,自己境界最低,破不了屠冲的招式,也想不出柔惜雪的拾遗补缺手段。
自己能做的,唯有竭尽全力消去屠冲必杀一招的大部分威力,柔惜雪或有一点点
保下命来的可能。
「贤侄是在讥讽老夫了?」屠冲忽而凄然一笑,道:「老夫八岁起就不是个
不完整的人,连女人都亲近不得。但老夫也有族中兄弟姐妹,子侄外甥。男欢女
爱与家人亲情并无太大区分,老夫还是略懂的。柔掌门若不是对贤侄情根深种,
怎肯风华正茂之时,连命都不想要了?」
逼人的气势越发高涨,十二品高手全力一击何等惊天动地?吴征已被迫得说
不出话来,柔惜雪唇角的两条血线也几未停止,染红了胸前月白的僧袍。
「老夫虽娶了妻妾,却近不得她们,娶几房妻妾聊为弥补人生之憾事。人活
于世,若缺了什么,就会加倍对近似的东西珍惜些。贤侄该当懂得吧?」屠冲一
身杀气中露出温柔的笑意来,道:「老夫待家人一贯都很好,他们在老夫心中,
也一样重要,未必就输于贤侄在柔掌门心中的地位。」
「我懂。」吴征面目凝肃,听屠冲说得动情又在理,终于点了点头。
「霍向二贼残害胡兄与胡夫人时,老夫心有余而力不足,徒呼奈何。老夫侍
奉先帝,不敢与朝臣太过接近。但老夫也知胡兄,奚兄俱是赤胆忠肝之士,向来
敬重。二位国之栋梁既死,可怜大秦国现今满朝都是猪狗之辈……老夫心中之痛,
也未必就输于贤侄。」
「大秦如何,与我无关。」吴征冷冷道。
「是啊……胡兄为国尽忠,昆仑一门忠烈以血洗刷污名,贤侄已不欠大秦什
么,大秦与贤侄再无瓜葛,可是老夫一门老幼还在大秦。胡兄奚兄仙去之后,二
贼就视老夫为眼中钉,肉中刺。老夫虽不怕二贼,家中子侄却是砧板上的肉,老
夫又怎能个个照料得周全?二贼以老夫家人胁迫,老夫不得不来这一趟,望贤侄
见谅。」
「公公,你们之间的恩怨,小侄心有余而力不足。」吴征摸不清屠冲的意思,
只得将原话奉还。
「嗯,贤侄能明白就好。」屠冲面色一黯,忽然神色十分没落道:「二贼逼
迫老夫,有这一回,就有下一回,总要迫得老夫油尽灯枯,力竭身亡为止。老夫
虽不惧二贼,却又奈何不了他们。风烛残年,也不像贤侄前程远大,唯有保住族
人一条心愿而已……」
屠冲越说越轻,吴征与柔惜雪惊异间,只见老人忽然口角溢血,身体软绵绵
地倒了下去,一身精湛内力消失无踪,原本已十分苍老的面容更是一瞬间就现出
纵横交错的深深皱纹来。
「屠公公。」吴征手忙脚乱,一手抱起柔惜雪点了她几处穴道,两人一同奔
到屠冲身边,一摸鼻息,一探脉门,惊道:「公公你……」
屠冲提起一身功力,这股磅礴的内力疯狂流转,大大超过丹田与经脉所能承
受的极限。他却始终聚而不发,终至经脉尽断!
「老夫虽是不完整的人,也想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二贼毁我大秦,老夫
与他们不共戴天,虽力有不逮,又岂能为虎作伥?」屠冲口角里的鲜血泉涌一样
喷出,含混不清道:「且相比二贼,还是贤侄更叫人信任。何况柔掌门都愿为贤
侄豁出命去,贤侄的为人可见一斑了。」
「公公……」
屠冲摇了摇头,微笑道:「你很好,奚兄在天有灵一定会倍觉欣慰。二贼应
承了老夫,只要带贤侄回去,生死不论,从此就不再与老夫家人为难。呵呵,老
夫哪里信得过?」
「可是公公也不必如此。」吴征与屠冲交往不算太深,但昔年在大秦国时屠
冲待他不乏照料。吴征闯皇宫时,屠冲也主动放水,暗中助他们突围离去。又一
故人命在旦夕,说不上悲伤,心中不免黯然。
「没用的,老夫不死,二贼不会停手。老夫今日殒命异乡,传出去都说老夫
死在贤侄手上,也不算污了老夫一世英名。」屠冲居然呵呵笑了起来,道:「且
老夫死后,族中对二贼再无威胁,二贼也不必对他们下毒手,倒是两全其美之法。
老夫心愿已了,唯独想求贤侄一件事。」
「公公请说,小侄定当尽力。」
屠冲剧烈咳喘了一阵,呕出口口鲜血,气息奄奄地艰难道:「老夫也算饶了
柔掌门一命,请贤侄看在这点情分上,将来若回到川中,请代为看顾屠家一二…
…」
「公公放心,小侄做得到。」
「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屠冲声音越发低了下去,眼皮也抬不起
来,喃喃道:「方才试了贤侄的武功,胆色,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泉下若见了奚
兄,胡兄,老夫夸一夸贤侄,也好有颜面去见他们二位……只是陛下,老夫如何
见你,陛下,你糊涂啊……」
屠冲连唇皮都动不起来,猛然身躯一抽散去了全身气力,就此与世长辞。吴
征长叹了口气,脱下衣袍将他尸身盖住,瘫坐于地,一时怅然若失。
此时倪妙筠,冷月玦才一同赶到,见状松了口大气。奔至二人身边,见吴征
虽疲累,身上无伤。柔惜雪却是面色苍白,衣襟染血。
「师姐,吴郎。你们没事吧……」
冷月玦忙去取伤药与更换的衣物,倪妙筠从吴征怀里接过柔惜雪,掏出方巾
为她擦去嘴角的血丝。
「没事?再晚片刻,她一样全身筋脉尽断,他娘的神仙也救不回来!」吴征
腾地跃起,不知是不是想把满腔郁结之气都发泄出来,气吼吼地震天响骂道:
「不听是吧?不听是吧?啊?你要人为你担心到什么时候?为你操的心还不够多?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柔惜雪低着头,哪敢去看吴征,被骂得越凶,心里居然越是松快,陡然想到
今日得脱一难,还能与吴征相处,嘴角偷偷露出丝笑意。
吴征全身发抖,暴跳如雷,骂骂咧咧地尤不解气,骂得兴发,一掌朝柔惜雪
苍白的脸蛋挥去,要将她抽个耳光。
倪妙筠吃惊,但见吴征发怒,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柔惜雪低着头茫
然不知,耳听风声抬起头来,眉眼虽有些委屈,倒也没闪躲的意思。吴征见她嘴
角尚未拭净的血迹,胸膛上的朱红,再念及她方才一往无前的深情厚意,心中一
软。
挟着风声的手掌在苍白的脸蛋旁顿住,吴征一曲虎口,四指在女尼脸颊上轻
轻一刮,惆怅起身道:「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倪妙筠与回转的冷月玦目瞪口呆,吴征背着手慢悠悠地离去,沉声道:「我
还有事要办,你先随妙筠回镇海城去歇息,晚上等我回来。」
不仅二女,突击营将士俱都看傻了眼。吴征行知寺门口,忘年僧拱手道:
「大人威武。」
「就你屁话多。」吴征啐了一口,道:「还不快去做事。」
将士们一哄而散。寺中一棵苍天古树顶端,窈窕的人影转身悄然离去,临行
前娇怯怯地嗔道:「这孩子……」
江山云罗 【江山云罗】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十四章 夜入菩提 爱欲还神
作者:九叔林笑天
字数:26613
2020/02/25
第十四章 夜入菩提 爱欲还神
晚风吹动着绿叶,夕阳刚落,明月刚升,皎洁的月光拉长了街市上楼宇绰绰
的影子。
镇海城水道纵横,鱼米之乡,往常即使入了夜,街市上依然有行人如织。繁
华的街市灯红酒绿,成双结对的人儿依约出游。但在今日,整座镇海城却看不见
一道人影,金山寺的窝藏大案被揭开,城中宵禁。唯恐在非常之时惹了祸事的百
姓早早都躲回家里,静待风波过去。
但镇海城的美丽并未因此而减色。街市上仍有灯火引向远方,无人的街道像
天空一样空旷,灯火就像漫天繁星,夜幕仿佛薄纱,笼罩着这片梦境一般的美丽。
三层的阁楼,柔惜雪独自立在夜风中,居高临下打量着镇海城。月白的长袍
半僧半俗,夏季的夜风吹在身上倍增凉爽,亦撩起心头烦恼万千。
一份奇特的情感,来得不明所以,破土而出后萌生得如此迅速,快到让人反
应不过来。即使昨夜吴征忽然出现时,那种悸动般的砰然心跳让这份情感掀开了
面纱,可柔惜雪并不觉得两人之间会有什么不同。身份的差异与隔阂,让人难以
主动再进一步。这份情感,或许会成为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可永远都不会
有人去戳破,至少柔惜雪不会。
可是忽然出现的屠冲,生死交关的危机,彻底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静。当柔
惜雪举起细剑,强运内力,再每每不听话地忤逆之时,吴征的担忧,怒火与怜惜
同样再也不可抑制。
从没有这样,坐在三层的阁楼上俯瞰着世界,漫无目的,只为他的一句话就
在这里默默等待。万事皆有因果,二十年前种下的因害了他,现下心甘情愿地受
他制约,正是果报。只可惜,从来没有一次乖乖地听过他的话,每一回都把他气
得瞪眼歪嘴。
其实在金山寺里,好希望那一巴掌能重重地抽下来。如果能让他消消气,让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故意要顶撞他,触怒他,这一掌多重都挨得。
柔惜雪陷入回忆里,脸上泛起温柔又腼腆的笑意,以至于楼梯响起脚步声也
未曾发觉,一直到来人即将来到三层才惊醒过来。
吴征哼着小曲,一眼就看见女尼在廊外倚窗而望。柔惜雪豁然回头间见了吴
征,慌慌张张地起身,双手背在身后不是,贴在胯边也不好,最终缩着交叉在小
腹前。心跳如鹿撞,哪里还敢去看吴征,垂下头时正巧能看见十指不安地勾画。
刚刚才被他哼唱的曲子所吸引,转眼间就忘到九霄云外。
皎皎明月之下,女尼一身月白长袍,垂眉顺眼,樱桃小口泛着红玉般的光芒,
肌肤仿佛月光照耀下的霜雪。虽少了一头青丝的衬托,却越发显得恬静素雅,惹
人怜爱。
「没料到事情这么多,来晚了。」吴征来时的路上有千言万语,踏上阁楼居
然也会失语。他身边群芳环绕,可这段情感来得太快,不仅柔惜雪茫然失措,吴
征也一样千头万绪理不清。
「不要紧。」柔惜雪连连摇头,却不敢抬起眉眼,急喘了两下,低声道:
「晚饭吃了么?」
「哈哈。」吴征失笑。已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毫无营养,如此敷衍的对
话。简直就像晚间在大街上散步,偶遇刚搬来的邻居一样见外与例行公事。这一
笑又让柔惜雪更加窘迫,忸怩着细细急喘,贝齿咬着唇瓣,六神无主的样子哪有
从前一派之长的干练利落。
「在太守府里吃过了,晚宴有点仓促,菜色倒是很多。我今天忙得惨啦,狼
吞虎咽的。吃完又忙了好一会儿,还抽了点点空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否则一
身酸臭,都不敢来见你。」想起今日的惊险,在金山寺里她以带伤虚弱的身子举
起长剑,坚定地站在身旁。以及屠冲蓄势致命一击之前,她满是柔情蜜意,又满
足,又凄凉的一眼。吴征心中大动,拉起一只秀气纤长的柔荑道:「你呢?」
炎夏的夜晚,柔荑的手心俱是汗水,掌面却冰冰凉凉地微微颤抖。女尼的声
音就像纤手一样在颤抖:「我回来后也吃饱了,很累,午后睡了好久才有精神。
傍晚沐浴完了就坐在这里……平常没什么要事都是过午不食,习惯了,也不饿…
…你要是累了早些歇息,我的伤不碍事,还要多谢屠公公手下留情。」
每一句话都让吴征想发笑,又让人心疼。吴征搭着她的脉门,确认伤势无虞
后也不放手,就将那只柔荑夹在掌心,立在柔惜雪身旁与她一同居高临下打量着
镇海城道:「剿灭了金山寺大贼窝,又牵出好些小贼窝。果然拔起萝卜带出泥,
哪里顾得上累?」
柔惜雪心下恻然,暗香贼党是两家门派共同仇敌,吴征哪里会嫌累。吴征先
扯开闲话,简单却又温馨,极能安抚人心,柔惜雪纷乱的脑筋略微清明,忽然想
起一事来问道:「屠公公怎么样了?」
屠冲虽是个太监,气节同样令人敬佩。其间虽阴差阳错又让自己受了伤,但
回想起来,仍是对他的感念更多。若无屠冲的【逼迫】,这份情意将永埋心底。
「已将他先行入殓,过段日子再秘密运回紫陵城寻一处风水宝地下葬。贼党
里寻了个与他五官接近的乔装改扮,不日示众,对外就说他死在我娘手上。」吴
征心中也有不舍与哀戚,道:「乱世里人若浮萍,想给屠公公风光大葬都不可得。」
「他是个好人……」柔惜雪满腹千言万语,听到我娘二字,登时哑声,刚抬
起不久的脑袋又低了下去,渐稳的纤手又轻轻颤抖起来。现下站在她身旁,温柔
又有趣地说着话体贴她的高大男儿,是自己师妹的儿子,年岁,辈分之差,念及
无一不让她心惊肉跳。
「人之好坏不因出身,唯因气节与心灵。」吴征忍着笑叹了一声,又道:
「你的伤没事,我带你去逛逛镇海城。春游的时候你老躲在马车里,这一回又诸
事缠身。现下没甚大事,你也不用老躲着。而且全府上下,只有你一人我还没有
单独陪过。」
「嗯。」吴征提议时用的是不容拒绝的口气,柔惜雪本就不愿再违逆他,又
听他说要单独陪同自己,更是芳心可可。
纤手还在他掌心,只觉他凑到耳边轻轻嘘了一下,示意噤声。一只强而有力
的手臂环上了腰肢,柔惜雪身子一轻,吴征已搂着她跳出回廊从阁楼里跃下。
吴征轻功绝佳,即使搂着一人也轻飘飘地在空中浑不受力地滑翔。两人衣袂
飘飘,似御风而行。柔惜雪心头大跳,这一回不像在金山寺跃上佛塔,吴征大喇
喇地搂着她的腴润腰肢,臂弯回环,大手抱紧。亲密的姿势,加之她已多年不曾
纵高,跃落时失重的身体竟生出恐慌之意来,不自觉地向吴征怀里挨去。
臂膀结实而稳定,一下子就让柔惜雪觉得心安。那只臂膀既已拥住了自己,
即便天塌地陷也不会放手。就像她既已偎依在他怀里,即便地动山摇也不会独自
逃开。金山寺里一场意外,两人之间心心相印,谁也分不开。
怀中的娇躯柔软而温热,额角靠在肩头,吴征心有所感低头一看,女尼的一
双妙目正痴痴凝望着自己。这双杏仁大眼盈亮如星,闪烁着的柔和光华仿佛星星
正在夜空中闪烁。而两人大鸟般飞翔,女尼的长袍领口被夜风吹开,依稀可见贴
身小衣包裹里两座山峰怒耸,正四溢着熟透了的果香。那恬淡虔诚的容颜之下,
却偏有一具浪荡倾诱的娇躯,娇躯贴身娇柔,又有谁人能够把持?
吴征强忍着在光洁额头一吻的冲动,报以微微一笑,目光流转,却又肆无忌
惮地在眉眼,下颌与领口深处来回扫视。直看得柔惜雪缩了缩肩,又低下头去。
——不敢去触碰吴征热辣辣的目光,也能挡住领口流淌的春光。
飘出了小院,又飘过两座房屋才轻轻落下地来。吴征将柔惜雪轻轻放下,携
着她的纤手信步沿着长街上走去。空旷无人的街道,没有人会来打扰,柔惜雪也
不怕与吴征的亲昵会被人指指点点。街灯却皆已引燃,遥遥指向长街的远方。女
尼执掌天阴门多年,向来聪慧,见微知著,立时醒悟过来。
镇海城的宵禁固然因金山寺窝藏贼党一案,但闹得这般严重,多半有吴征的
推手。一来防止贼党趁乱闹事,二来也为这一场夜游。情意虽已入两人内心,终
究难为世俗所容。何况柔惜雪初尝情投意合的滋味,哪能没有女儿家的娇羞与惊
慌。再没有比这样无人却又灯火辉煌的长街,更让她感到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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