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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强
两人牵手前行,漫无目的,也不说话,仿佛这样走下去便已足够,顺着长街
一直走到镇海城城心。比起许多城池不同,太守府的官衙不在城中心,这里立的
是一块足有两人多高的石碑,正面上题四个大字「永镇江海」。
葬天江养育了大半个江南繁盛之地,可若是江河决口,洪水也会吞没无数家
园与生命。镇海城扼江望海,这面石碑便是这座城池名称的由来与百姓美好的愿
景。
相携的手变作十指交叉而握,力道也紧了一紧。柔惜雪曾身负绝顶武功,英
华内敛,不为外物所惊。失去内力之后连同这份沉稳也一同失去,除非刻意,身
体会自然而然地表露出情绪来。
吴征立有所感,手掌也紧了一紧,问道:「你有心事?」
「永镇江海……」柔惜雪喃喃叹了一声,低声道:「苍天怜百姓,近二十年
都风调雨顺,不见大旱,也没有洪涝。否则……」
乱世之中征战连年本就是人祸,若再遇天灾后果不堪设想。宁鹏翼祸乱世间
之后,风调雨顺也算得上不幸中的大幸。吴征以为女尼又动了什么悲天悯人的修
行人心思,刚要宽慰,就见柔惜雪转身抬头,凝望直视他的双眸道:「我……不
是故意要害你,我……真的没有旁的选择。」
吴征心头一动,拉着柔惜雪在石碑的基座坐下,道:「我听你说。」
「师门里都知道我是个孤儿,小小年纪就被师尊带回天阴门。但是除了师尊,
也没人知道我从哪里来,我的父母为何会早亡。」柔惜雪挺直了背脊,却半垂下
头,仿佛在颂着一篇经文道:「我生在河东郡的旸县,一个巴掌大小的地方。爹
爹经商赚了些银子,家境算得上殷实。家中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说话间,柔惜雪的纤手越发冰凉,吴征将这只柔荑握得越发紧了,想用掌心
里的温度给她以暖意:「原来你是家中长女。」
「嗯。爹娘待我们四个孩儿几乎一般喜爱,甚少厚此薄彼,我们家中其乐融
融。我曾以为一家和乐,可以让爹娘享尽天伦……一直到我七岁那年,天降暴雨
月余不停,青河泛滥……」
「咝……」吴征不由抽了口凉气。若说葬天江哺育了大半个江南,那么青河
就养育了大半个江北。两条大河蜿蜒着从西至东,贯穿整个华夏大地。吴征当然
知道青河泛滥会是多么可怖的事。
「洪涛淹没了两岸郡县,整个旸县都泡在两人多高的水里,我家也没了……」
柔惜雪眼中有了泪光,强忍着哀伤道:「我们一家六口就趴在一棵大树上,等着
人来救,等着大水退去。可是没有人管我们……不仅是我们一家,整个旸县都是
哭声和求救声,可是没有人来管。那一年,燕秦两国烽烟不断,不要说多余的粮
食,就连能来救命的官军都没有。我们一家人,就趴在大树上苦熬了两天一夜。」
「官军应该不是不想救吧?」
「驻守北方的去了三成,还有六成在与大秦殊死搏杀,剩下的一成又怎么救
得了青河两岸无数郡县。」柔惜雪摇头悲凉苦笑:「县城被淹没,我在树杈上坐
得浑身酸疼,仓促带的一点干粮第一天就已吃完。大树虽根深蒂固,两天一夜我
们实在熬不下去啦。那天半夜里又下了场暴雨发了水,狂风大雨,到了天刚黎明
时娘困倦已极,一个失手,早就撑不住的小弟掉下树,一下就被大水冲得不见踪
影。我吓得呆了,娘哭得肝肠寸断昏厥过去,倒头也栽下了树。他们就在我身边
不远,我拼了命伸手去抓,却怎么也够不着……只能看着他们被洪水淹没。」
吴征静静听着她的回忆。这份情感来得太快太突然,连吴征都措手不及。身
份年龄的差距自不必说,两人之间甚至说不上有多熟络,更何况她还是位清修的
女尼。但在此时,吴征只觉是个至情而神圣的时刻。柔惜雪的过去罕有人知,连
与她十分亲近的倪妙筠都不清楚,天阴门里从来只说她是个孤儿。然而她并不是
个天生的孤儿,她也有双亲弟妹。这份压抑在心中多年的回忆今日揭开了面纱,
吴征心跳得剧烈。
如果从前有苦,你会把这些苦楚向谁人来倾诉?
石碑下男儿的的背脊挺得笔直,庄重而投入。女尼弯着腰,娇弱而忧伤。
「我难过极啦,哭了很久很久,都不知怎生挨到了傍晚。那时风雨停了半天,
洪水也略为褪去,旸县城里像一个大泥潭。我看见爹爹瞄准根浮木算计了许久,
才对我们说,他想办法去找些吃的。我当时已傻了,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爹爹
真的能找回吃的来。他抱住浮木的时候回头朝我看了一眼,张了张嘴,最终一句
话都没有说出来,也再没有回来……」
「爹爹知道再等下去也是坐以……没有希望,所以想搏一搏,他很勇敢。」
一段令人心碎的往事,以吴征现在的本事看来,当年柔家均身无武功,也不是大
富大贵才遭致惨祸。可是他完全能体会到他们当年的绝望与悲伤。
「他可能要嘱咐我好好活下去,也想嘱咐我照顾好弟弟妹妹。可是……我一
点都做不到……」柔惜雪抹了抹眼泪,一时泣不成声难以再说下去。
「你当年还小,天灾面前,人力何其微薄,爹爹也知道你做不到,所以才没
有多言,你的家人也不会怪你。」吴征尽力宽慰,却总觉言语有些苍白。但是面
对这等大祸,什么都显苍白。
「嗯。」柔惜雪收拾好了心情,继续说道:「爹爹一走就没再回来,我挨到
半夜才明白过来,爹爹怕是回不来了,灾难之下,人命如蝼蚁,连洪流中的一根
烂木头都不如。我好容易才冷静下来,弟弟又哭了,在树杈上睡着的小妹已经没
了气息,怎么唤她都醒不来。那棵大树在水里泡了好些天,已有松动的迹象,我
明白若是再这样下去,迟早还是要死。」
「一个七岁的女娃儿,已经很了不起。」
柔惜雪一把抹干了泪珠,喘了口气,似平静了许多,缓缓又道:「天明之后
大水又稍退了些,我与弟弟说一同抱块木头去求生路,他天生就怕水,死活不肯
下树,也实在饿得丁点气力都没了。我不愿放他一人呆在树上,但我更怕像此前
看着家眷一个个地死去。只能咬牙下水抱了块木头随波飘去,看看有没一线生机。
若能寻着些食水,一定拼了命也要送回来。」
「很勇敢。」吴征完全能想象一个饥寒交迫的七岁女娃儿贸然下水,会有多
么大的风险。而且,她连坐着都快没有力气,就算取到粮食又如何回得来?除了
勇敢与不甘坐以待毙的一口狠劲以外,这么做并不可取。话又说回来,当下换了
任何一人,也只有搏一搏这一个办法。
「很傻,是吗?」柔惜雪苦笑着,感激地望了吴征一眼。男儿郑重地听着她
的无奈与无知,只把手握得更紧,他掌心的温度温暖了自己冰凉的纤手与悸动的
心房。她抿了抿唇,自嘲一笑,道:「我下了水便有些后悔,衣衫泡了水之后,
沉重得像铁做的一样。我根本没有一丝力气去踢水前行,只能被流淌的大水冲着
走。我的运气不错,浮木被冲到城墙边停了下来,我听见城头有人声,还有烟雾
冒起,赶紧顺着阶梯爬了上去。」
柔惜雪目光空灵,陷入回忆里。吴征却始终注视着她,女尼说到这里,目光
竟露出无比恐惧之色来。她曾为天下武功最强的几人之一,居然会对小小的旸县
城头发生之事念念不忘,且这份恐怖深深地烙印在她心底。连吴征也不由紧张起
来。
柔惜雪的娇躯在夏夜里冒出了冷汗,寒噤似地抖个不停,呼吸急促,吴征甚
至能听见她的牙关打颤声。她拼力安定下心绪,缓缓道:「城头上有一口锅,锅
下的火焰还未完全熄灭,燃烧的木料潮湿得很,当时还冒着浓浓的黑烟。五个人
围在锅旁,听见我呼救的声音一同朝阶梯口看着我,他们一身脏乱看不清本来的
面貌,我只记得他们的眼神……」
柔惜雪越发恐惧,娇躯蜷缩着抱紧想要缓解惊惧带来的寒意,道:「我看见
锅里黄黄的汤水,他们也没有清水,只能就地捞起洪流的脏水做汤。火堆旁有小
半片孩童的残躯,有一个人正抓起锅里一个孩童滚烂了头颅,看见我之后才丢回
锅里。他们……他们在吃人……他们……他们看着我……」
饶是吴征做好了心理准备,仍然觉得亡魂都冒了出来。除了为这种人伦惨剧
而毛骨悚然之外,更为柔惜雪而担忧。即使她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吴征仍忍不
住将她拥在怀里,一边抚慰着她,一边也切实感受着娇躯,仿佛这样才能将她牢
牢地抱紧,当年那个七岁的小女孩才得以逢凶化吉。
「我永远都记得那五个人的目光,我……我见过太多可怕的目光,即使霍贼
的阴险狠毒,都没有这五个普通人的目光来得可怕……他们已不算是人,他们就
是恶魔……」
娇躯颤抖渐弱,变作剧烈呼吸的起伏。熟透了醇甜果香直往鼻尖里钻,吴征
也没有丁点心情深嗅一口,只是紧紧搂着柔惜雪。五个惊惧到已绝望的成年男子,
几天来刚刚大吃了一顿吃了个半饱,骤然间见到一个姿容初长开的水灵女娃儿。
吴征猜得到这样的目光意味着什么,——简直是送上门来的泄欲佳品,兽欲得以
满足之后,还是下一顿美餐。
吴征抹了把额角冷汗,再帮柔惜雪擦去她额前的汗水,怜惜地道:「天灾人
祸,礼法崩坏,生生地将人逼成了恶魔。」
「嗯。他们不是人了……我很害怕,但是我知道不能表露出来。可是我半点
力气都没了一动都不能动,只能咬着牙站着,一步挪不开,也不敢倒下。我感觉
站在那里就像等死,多挨一刻算一刻。其中一人问我,小姑娘,你家人呢?怎地
一人来到这里。我回答说,一家人在树上困了两天,刚有官差把我们救了下来,
官差撑了条小船把我先送来这里,让我在此等候。」
「你当年那么小,做到这些已经难能可贵。」即使这个世界的人都早熟,但
柔惜雪并非出身世家大族。她在七岁幼龄之时连逢剧变,居然还能冷静下来尽力
博取一线生机,无论聪慧还是勇敢都已显露出上上之选的天资。
「就是自作聪明而已。」柔惜雪斜倚在吴征肩头道:「那五人一齐笑了起来,
笑得好可怕,因为其中有一人就是官差……我的谎话让他们逮个正着。那人说道,
官差?老子就是官差,连县尉大人都不知在哪里,老子险些就被活活饿死,还哪
来的官差救你?说着,这五人就扑了上来……」
吴征搂着她的香肩,闻言手掌一紧,心中更疼。女尼经历的坎坷已太多,吴
征更不愿听见她幼时除了痛失至亲之外,还有什么伤害。
「当时我还不懂会遭逢什么,只在害怕被他们吃了,一颗心就像往深渊不停
地沉下去……」柔惜雪说到这里,紧绷的娇躯终于松弛下来,道:「他们扑到一
半,就被五颗飞来的石子打中,倒在地上痛呼。」
吴征也终于放松下来,道:「是你的师尊?」
「嗯。她足下绑着两片大木板,借着些浮力踏水而来,恰巧救下了我。但也
没杀那五人,只哀痛地念了几篇超度经文后对我说,他们也是为灾难所迫,并非
天生就是恶人,他们犯了罪孽自有天意来惩戒。这一场灾难已害死无数生灵,她
不愿再杀生,只愿多积善缘福德,换取更多人不受灾厄。」
「慈悲心肠。」吴征对此不以为然,也没有去数落柔惜雪的师父,让她抹不
下面子的想法。
「师尊对这五人的慈悲未必妥当,只是她的修行。她一生都在追求一手舞剑
斩人心之孽,一手拈花渡人悟佛法之善的境界而不可得,终至壮年时郁郁而终…
…」柔惜雪神思有些散乱,说的话也没了章法:「她圆寂时喃喃自语,极似……
极似走火入魔之状,我当时不敢说不敢去深思,现在想起来,师尊的确是着了相
了。」
「她救了你之后呢?」
「她给了我一块馒头,一袋清水。我当时饿得狠啦就啃了一口,咬下来一小
半。但是想起师傅拿馒头的背囊只鼓起了一丁点,所剩的干粮也不多。那袋清水
也轻得很,经不得两口,我就不敢再多吃。怕害了恩人,剩下的也想留给弟弟。」
「很坚强。所以你就求你师傅带你回树上救弟弟?」极端饥饿之下,居然能
忍住食物的诱惑,七岁的柔惜雪已显露出坚强的心性。不仅如此,她一瞬间就观
察得清楚,相信她的师尊从这一刻起就对她刮目相看。
「嗯。」柔惜雪面色一白,凄声道:「可能是天意,师傅带着我赶回时,大
树已倒了多时,弟弟不见踪影。三天之内,美满家庭就剩了我一个孤儿。」
「人生无常……」
「不是人生无常。」吴征刚想温言宽慰,柔惜雪从他肩头直起身来,半是撒
娇,半是发嗔地反驳,让吴征一愣,一时摸不透她的心思。女尼面上一红,方才
两人太过亲昵,她不敢再倚回吴征肩膀,垂头低声道:「虽因天灾,亦是人祸。
那天之后我就被接回天阴门,修行了一年就出家为尼。一直到十五岁那年,师尊
病逝之前,属意待我武功可登堂入室之后,将天阴门交给由我执掌。」
「这就不能说明师尊她老人家有多高明,换了谁也会做一般决定。」
柔惜雪不理吴征的趣话与恭维,起身向吴征合十道:「师门养育我成人,教
我本领,待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只有接过重担,将师门发扬光大一途。我
落在霍贼手中,连死都不敢,并非我愿苟且偷生,实在是死不得。万般无奈,迫
不得已之下,才将你的秘密说与霍贼知晓,以换取残躯一命。只是说一千道一万,
我终究是害了你,我……我从未想过要把这份责任推给旁人。想到这件事,我就
心如刀割……」
柔惜雪泪光盈然,悔恨似也成了她的心魔。吴征起身,仰望永镇江海四字,
其实柔惜雪与自己有相似之处,都是幼年孤苦入门,也承载了师门的希望。吴征
焉能不明白她的利弊权衡之难?
「人,最难设身处地。我早已说过,若是易身而处,我会做出与你一样的选
择。从前还不知道你的过去,现下知道了,更能体谅些。而且……」吴征拉起柔
惜雪的双手道:「无论我怎么谅解你,总是你欠我的,这一点没错!但是今日你
已全数还清了,从今往后,再也不欠我什么。」
「还清了?」柔惜雪抬头与吴征对视,想起今日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边,便
山崩地裂亦在所不惜。那一刻,天下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他更重要,心中宁
定许多。
「还清了!」吴征微笑道:「若不是你出手,屠公公未必下定决心,他一直
在逼迫我,想让我拿出更多的东西好说服他。你也是极其重要,甚至是最关键的
一环。天阴门掌门的面子,足够大,也足够让他下定决心。」
「分明与我干系不太大。」柔惜雪心结依然难解,屠冲的杀心极弱,逼迫吴
征更多的也只是想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她不愿邀功,凭借这一役依然跨不过
心坎。
「好吧,那你老老实实答我一个问题,答完就算你还清。」
「那……也不难,未必够的。」
「谁说不难?你答出来了一定够。但是,你不能骗我,不能瞒我,要老老实
实地回答。否则便不算!」
「我不骗你瞒你。」
「你先起个誓。算了算了,你心里定然已起过了,不用宣之于口。」吴征清
了清嗓子,带着难以压抑的玩味笑意问道:「你……怎么喜欢上我的?」
「啊?」一言犹如晴天霹雳,全然猝不及防,就像女尼脸上一瞬间布满的红
晕一样突如其来。
吴征笑意更盛,口中却真诚道:「一直到昨夜我寻着你以前,我没有半点心
思。不是你不好看,吸引不了我。而是我不会对一个落发的女尼动心思,我最不
愿的就是强人所难。一个出家人,我平白无故去喜欢人家,要人家左右为难坏了
修行,那叫什么事?我问你的问题,你觉得很惊讶?你让我更惊讶,啊~ 不是惊
讶,是惊喜。所以,你现在老老实实地答我,说清了,就算你把欠我的债全数还
清。这样可好?」
「好。」吴征的问题险些让柔惜雪瘫倒,如此直白,还要刨根问底,更是加
上了自己难以拒绝的条件,由自己亲口说出来,对一个出家的修行人而言,简直
是不可想象。但柔惜雪不是常人,纵然满心慌张,仍坦然面对。吴征想知道的事
情,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吴征现下是满心期待,能让柔惜雪这等人物动了真情,实在是一件足以自傲
之事。两人携着手又顺着长街走去,柔惜雪幽幽道:「我年纪渐长之后,又多受
师尊熏陶,除了报恩师门之外,同样有渡化世人的念头。幼时家中的变故,我慢
慢悟得虽是天灾,亦是人祸的道理。试想若是太平盛世,纵有天灾降临,朝中有
贤臣出谋划策,与百姓上下一心,虽不能御天灾之害,却能救得大多数人命,不
致有那么多妻离子散……」
柔惜雪抬头半羞着脸,轻声道:「我方才说不是人生无常,就是此意。」
「中土分裂三国,连年争斗不休,太平盛世只在梦中。」
「在许多人的梦中,但唯有你愿意将美梦变成现实,还愿意付出一切。」柔
惜雪目光越发明亮如星,射出钦佩与爱慕的光芒道:「来了紫陵城之后,玦儿时
不时都在提起你。说你的不易,说你的志向,说你的一切,我都在听。你本可以
成为南面称朕,但你为天下苍生计,为百姓福祉计,情愿放弃成为九五之尊的机
会,只因这样,可以早二三十年让天下大定,太平盛世早些到来。我……从我听
到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不能心沉如水地看你。」
「什么南面称朕,镜花水月而已,迟早要落得成阶下囚的下场。」吴征对称
帝全不以为然,也知道无论是凉州的一州之地,还是江州的几郡城池都翻不起浪
花。用他前世的话说,当个皇帝过把瘾就死,当来干什么。
「不。不是!」柔惜雪斩钉截铁道:「天底下任何一人,就算让他当一天皇
帝,他也要当。多少人想尽一切办法,就盼着尝一尝称帝的滋味。以你的聪明才
智,加上昆仑,祝家从前的底蕴,十年的国运总还是有的。我知道,你不仅仅是
不想当皇帝,更因你爱这个世界,你想要早些结束这样的乱世,让百姓安居乐业。」
「我没有想那么多。」吴征有些惭愧地一笑,道:「最开始,我只是不愿胡
叔叔与师尊的悲剧再重演而已。和你想的一样,若是太平盛世,这样的悲剧要少
得多,胡叔叔这样忠心耿耿的贤能之臣不该死的这么惨,我师尊这样的侠肝义胆
之辈,也不该埋骨荒山。」
「够了,已经太足够了。有人日日修行,到头来一肚子男盗女娼。你从未修
行,所为全是济世之行。我怎么不敬佩你,怎能不……时时想起你。」
「够了?啊~ 不够的,不够的,你这最多算是,叫什么,叫做留意到我,远
远说不上喜欢。后来呢?快些说清楚。」
柔惜雪心中嘤咛一声,娇躯几乎软倒。后来的一切可谓顺理成章,吴征却偏
偏要她亲口说清楚。情动之因还可托个大义的借口,说得正气凛然的样子,后头
可全是女儿家柔情百转的小心思,宣之于口,何等羞人。
但想要两人互不相欠的条件,不说又不成,柔惜雪目光迷离。街边的灯火仿
佛全化作天上的星辰,在身边熠熠生辉,两人正行走于星河之间。
「后来你送了整座天阴门这样的大礼。师门于我有再造之恩,你却给了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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