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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强

    家最高的礼遇。大门口挂着成排的大红灯笼,仿佛是个喜庆的节日,更是当吴征

    一行人还在十丈开外便锣鼓齐鸣响声动天,比起春节的热闹还更胜一筹。

    领头的吴征刚在祝府停下马儿,祝雅瞳便优雅地抬腿跨过门槛娉娉婷婷拾级

    而下。贵妇虽仍带着黄金面具,但一身素白的曳地长裙犹如清荷,一件淡紫的薄

    纱笼在裙外。落在吴征的眼里只觉她素衣衬人,下台阶的简单动作让裙角翩翩飞

    舞,说不出的好看;落在陆菲嫣这等大行家眼里,则知服饰虽显朴素,实则用的

    是上好的蚕丝锦绣,否则不会如此顺滑平整。

    吴征赶忙下马,惹得韩归雁狠狠瞪了他一眼,目光中警告意味甚浓——实在

    是这位祝夫人即使面具遮颜也太过优雅美丽,诸如韩归雁与陆菲嫣这等绝色也没

    来由地觉得被压过一头。

    早已做好准备的仆从从吴征手上接过缰绳,祝雅瞳正好行至吴征身前,一切

    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精致的筹划又让人如沐春风:祝夫人手一摆,便有下人先递

    上温热适中的香巾供一行人净面,稍候又是一杯香气扑鼻的淡淡水酒润喉,边上

    早有人撑起纸伞遮阳,礼遇得无以复加。

    「贵客驾临,祝家上下不甚荣幸!快快有请!」祝雅瞳对着众人朗声道完再

    回眸望向吴征,假面覆盖之下漏出的一双眼眸竟有万种风情难以述说,即使精明

    细心如吴征也读不出其中的深意。

    祝雅瞳对吴征明显亲厚得多,却未对他做任何称呼只是抬手虚引,陪同着一

    同踏入祝府。

    「准备得仓促,寒舍又有些简陋,你莫要见怪」。

    祝雅瞳柔柔的声线中竟有些许颤抖,一切都透着古里古怪却又没有恶意,吴

    征不明所以,忙笑道:「富甲天下的祝家若都是寒舍,在下从前呆过的大部分地

    方可都算是草房子。祝家主过谦了」。

    「你喜欢这里么?」祝雅瞳语含期盼,一双春水双瞳紧盯着吴征道。

    「无论风格还是品味,皆能列当世之冠,哪能不喜?」一席话说得祝雅瞳频

    频点头。实则换了任何人来,哪怕心中鄙薄祝家豪奢无度也一样会说些场面话。

    祝雅瞳莫名其妙的作为让人难以理解,只觉高深莫测。

    在吴征心里认为,祝家再怎么奢华都不为过——那是这个比肩皇家的豪族应

    得的。实际也正是如此。

    敞亮宽阔的大门背后是一条环旋回廊,廊柱全用罕见的黑檀木铸就,阳光风

    雨与岁月让它们更加油亮,而宜人的檀木香越发浓郁,令人心神一振。地面上则

    是润白如玉的大石铺下,那石头晶莹剔透,似是担心过于光滑而生生将表面磨成

    一道道不规则的浅浅花痕。纹路不仅让光洁的玉石不易让人滑倒,更似有迹可循

    杂而不乱。只是将这等上好的石料用作地面,还舍得拿来打磨破坏的,全天下怕

    只有祝家而已。

    走过碎石子混以黏土,糯米浆铺成的甬道穿过院井,陆菲嫣喃喃道:「鹅卵

    石?」。

    鹅卵石表面更为光洁平整,但数量稀少。祝家以鹅卵石铺就甬道本就难能,

    且放眼望去大小,形状几乎一致。正因如此方能让整条甬道错落有致。陆菲嫣暗

    暗摇头,祝家之富比起引以为傲的陆家可强得不知多少。

    至于那些仙草奇藤,点点绿叶,假山怪石,不一而足。

    朱泊一路行来东张西望,他一把年岁早已对外物提不起多大的兴致,但能光

    明正大地进入祝家也是沾了福气与贵气。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识也不少,但祝家的

    奢华还是钓起了他尘封已久的兴致。

    穿过甬道步入正厅,祝雅瞳招呼众人坐下。那椅子用楠木制成,宽大结实,

    上铺着绣花雪羊绒垫,柔软舒适。

    看茶,奉果,寒暄了一阵。不知怎地,今日待人如春风拂面的祝家主越发显

    得不耐,令人错愕。

    祝雅瞳也自觉失态,索性起身向朱泊道:「老前辈,晚辈无礼,借您乖徒孙

    半日如何?」。

    朱泊不以为意答道:「家主,老夫自然是准的,可这徒孙从来不听老夫的。

    老夫只管有好酒好肉,跟了谁来,便跟谁走,一把老骨头了旁的也顾不上」。

    祝雅瞳听出朱泊话中之意,欣慰一笑赶忙吩咐大管家道:「速将沾花窖里藏

    的白玉腴,月斛珠,紫葡珍各取两坛让前辈试饮。若有喜欢的遣人一道送至驿馆,

    万勿怠慢!」又向朱泊道:「前辈只管开怀畅饮,只须您喜欢祝家管够」。

    安抚好朱泊后又向陆菲嫣,林锦儿与韩归雁道:「三位妹妹远道而来,不如

    在祝府游览一番?姐姐还有些精巧的小玩意儿,三位不妨尽情挑选,若有看上了

    莫要客气尽管拿走」。

    三女摸不清祝雅瞳的套路,犹豫间不好作答。吴征起身道:「师姑,韩将军,

    你们去吧。难得来一趟祝府不游历参观可是件憾事」。

    祝雅瞳大喜道:「正是如此。几位不必担忧,酒宴俱已备好,至于三位的师

    侄与好友……姐姐只是有些话儿要与他私下说,半日后自当与诸位会合」。

    吴征自香满城旁观张圣杰的堕落后心绪已完全平复,祝府一派欢天喜地的氛

    围不是装出来的,何况真要对他们不利根本无需玩这些花活儿。若说富可敌国的

    祝家为了他吴征的一条性命前前后后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说出去简直让人喷饭。

    但若真的存了对他不利的心思,吴征心底也极为好奇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出身偏

    僻山村的自己真存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不成?。

    「师祖,师姑,韩将军,我先告退。劳烦家主了」。

    祝雅瞳原本欢天喜地,待听到家主二字身形忽然一顿,即使隔着黄金面具也

    能感到意态消沉之极,片刻后她才勉强笑道:「几位莫要客气,当自己家便成了。

    你随我来。」语声喑哑暗沉许多,不知哪儿又引起她的不快。

    吴征落后祝雅瞳半步一路穿宅过院,路上两人未发一语,直至两座并列的小

    院处。

    院门已大开,周边不见一人,竟是刻意为两人准备的独处之所。祝雅瞳先后

    推开两扇院门道:「选一处你喜欢的」。

    吴征见一间陈设简单,虽是用料上乘但雕刻与装饰均朴素得很不做过多修饰;

    另一间则尽显奢华,连桌角都雕狮画虎。他向祝雅瞳施礼后指着简陋的院子道:

    「在下初出茅庐,从前在昆仑山一向简单惯了,尚用不来这些华丽之物,还是这

    一间好」。

    祝雅瞳连连点头道:「好,那就这里。」到得院子附近四下无人她便不愿领

    先半步,与吴征肩并肩跨入院门后道:「其实我也喜欢陈设简单些,只是祝家有

    祝家的面子轻慢不得。嘻嘻,说起来平日里装模作样也累得很。不过日后你飞黄

    腾达,记得陈设可以简单,但吃的用的都必须是最好的东西,这不是充面子,而

    是你有了身份,自然该享用一切」。

    穿过院井步入厅堂,祝雅瞳拉开椅子道:「累了吧?快坐下。我给你沏茶」。

    吴征愕然道:「在下怎敢……」。

    话未说完便被祝雅瞳打断,她似是极为惬意享受道:「你该听我的」。

    为吴征端上茶水,祝雅瞳自顾自地解开外罩的轻纱脱去,又拔下头顶的珠钗

    华冠,让一头如云如瀑的秀发自然垂落在腰际。正对着吴征坐下一双皓腕抬起插

    在脑后发丛中。

    一对玉臂抬起,宽松的衣袖自然而然地向肩头倒垂,露出雪艳艳白得晃眼的

    肌肤,吴征愕然道:「家主,你……」。

    「每天带着这些很累的,我不爱。哪有谈生意的时候一方不知另一方长什么

    模样儿的?」祝雅瞳一边俏皮道,一边解开面具的搭扣取下,随意地甩在一边向

    吴征相视而笑。

    饶是见过许多丽人,近来更与陆菲嫣与韩归雁朝夕相处,吴征仍不由怔怔呆

    住。修娥脸庞线条柔和,饱满的额头下长眉如月牙,浓睫如梳,一双杏仁大眼如

    同荡漾的水波脉脉含情。笔直挺立的鼻梁侧边两片鼻翼弧度柔和,两片香唇如同

    花瓣般红艳润泽,两颗深涡缀在唇角更显甜美如酥。整个人看去正如她的名字一

    般,端丽娴雅到了极致。

    那一双多情的眼眸爱怜无限地看着吴征道:「可看清了么?日后莫要忘记呀」。

    吴征近乎屏息凝视,好一会儿才喘出一口大气道:「家主天香国色,只需一

    眼终生难忘」。

    「比你的陆师姑如何?」被赞了一句祝雅瞳笑如春花,却不依不饶。

    「各有所长,我比不出高下」。

    祝雅瞳以手抿嘴嫣然一笑,那只柔荑掌面小巧,手指却纤长,更是毫不显做

    作地翘起尾指,低头又抬眸的模样说不出的好看。她亦深吸了一口气优雅起身,

    从抽屉里取出四只小偶坐在书桌长案前研墨道:「你坐稳了别动」。

    她以小毫沾墨,双眸一眨不眨地打量吴征许久,开始在小偶空白的面容上作

    画。其间不停地抬头,似要把吴征看得更加仔细,又思忖良久方才再度落笔。画

    完之后祝雅瞳满意一笑后放下,再拿起另一只小偶继续作画,这一回画得极快,

    几乎一笔落成。

    她将四只小偶分成两对,一对在衣袖中收藏好,拿着另一对交予吴征道:

    「像不像?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吴征见小偶栩栩如生,与自己的面容极其相似,正眯着眼状似撒娇,而另一

    只小偶则是祝雅瞳的面容,正温和微笑。他虽不明所以也不禁赞道:「不想家主

    还有一手丹青妙笔,真是极像」。

    「那你收好了。」祝雅瞳笑得开心,又为吴征盛满茶水后道:「好啦,看你

    心神不宁的,咱们谈谈长安城的局势,你能不能先给我说一说?」见吴征有些犹

    豫又道:「你们来长安面临重重困局,不说难道旁人便不知么?祝家所处的位置

    你应也清楚,放心吧,我哪国也不帮,只想帮你」。

    吴征一想也是,遂开口道:「燕秦一战说到底还只是个和局,燕国筹备许久

    远谈不上没有一战之力。开春后本应掀开新一轮战事,燕国忽然退让太过突兀,

    在下想不明白。可对陛下而言,燕国既退让就没理由不趁胜追击,依我猜测怕是

    想要取回凉州之地」。

    「你能想到这里,很不错。燕皇之所以退让其实很简单,他病了」。

    「什么?」吴征大吃一惊,不想祝雅瞳随随便便将这个天大的秘密说了出来,

    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这一仗所有的一切都是燕皇策划准备,甚至连调兵遣将都由他一手掌控,

    丘元焕不过是个木偶人而已。燕皇病了,表面虽看不出来,可无论精力还是思路

    都大受影响,你说他们还敢不敢打?一个人自大惯了便会狂妄,你日后可莫要如

    此」。

    燕皇病了?怪道燕国忽然提出和谈,现实的局势燕国本将陷入不利,但这一

    手和谈却极巧妙。一来让大秦陷入迷惑之中举棋不定,二来又能争取足够的时间

    备下后手——另选统兵之将,待交接完成,燕国依然占据优势。

    「看来这一番入长安必然空手而归。」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他倒不担心燕

    皇会对使节团全体下手,毕竟燕国亦有相应身份的重臣在大秦,对于国力占优的

    燕国而言,这种互换殊为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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