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祝家大郎
直刀厚背,劈砍之法,简单得如农汉砍木,速度也不见有多快。
旁人看起来只觉得毫无厉害之处,但是作为对手的拓跋浩,却感觉压力巨大。似乎受了传染一般,刀起,拖泥带水,想快却快不起来,浑身只感觉一种挤压之感,并非出于外力,而是不由自主。
这就是势,拓跋浩势也受阻。
就如昔日钱塘之上,杨二瘦一往无前的势,陆子游周正大气的势。
不知那断海潮的一往无前,与横山刀能让人拖泥带水的挤压,两者若是碰撞起来,会是个什么场面?
这些,才算是武道入了门。先天,只是武道能否入门的基础。
徐杰,武艺有长辈教导。但是这些先天之后的理论,却无人教导,甚至徐仲与徐老八也并不一定真的懂得,他们的武道并无真正的传承,他们的武道,更多来自尸山血海的造就。
此时的徐杰,算是有了许多真正的理论知识,在于见多识广的自我领悟。
那垂直陡峭的小土丘,在连连闷响之中,不断有土石飞出,好似凭空就矮了不少。
徐杰,脚步却不自觉往前而去,说不清楚缘由,却不断往战圈靠近。
拓跋野,手已握刀柄,虎目犀利非常。
秦伍在步步后退,好似被人推着往后而去。
只见空中,种师道跃起,刀法简单得如力劈华山,双手持握,力劈而下,身形往后弯如一张拉弦之弓。
拓跋浩,旋转而起!
两人的动作,都能用肉眼看得清清楚楚,不似那般快如闪电。
但是,这就是最后一击!
刀劈向华山,击出无数火花,烈日之下都可清晰而见。
那华山却真如华山,屹立坚挺,笔直向上,纹丝不动。
这一刻的种师道,大概知道自己是撼不动这华山了,却还依旧奋力威压。
但是,那华山依旧动也不动。
无计可施的种师道,面色终于变了,变得沮丧,慢慢沮丧不已。
夺势之法,二十年勤学苦练,今日当付之一炬!
昔日的一国之主,败给过摩天尊,败给过雷公,却不代表他武道不行。
种师道只剩下了最后一点悍不畏死,口鼻鲜血迸出,刀依旧压在华山之上。
昔日,兴许也还有过这么一个场景。这柄刀压在拓跋浩身上,彭老怪也是这般口鼻鲜血迸溅,还有一份悍不畏死。
兴许万事万物,本就是这么一个轮回。
随后,在那闷响之声中,两人慢慢拔地而起,往天空升腾。
种师道一口鲜血喷出,口中依旧大吼:啊呀!
一个王冠滚落在地,拓跋浩灰白的头发随风鼓荡而起,却是拓跋浩依旧奋力向上,让那种师道越发的沮丧,越发的无力,越发的无可奈何。
种师道,是真的无可奈何了,搭上最后一点视死如归,也无可奈何。
今日,种师道要败了。
徐杰已经迈步而起,口中大喊:师道,罢了,罢了,败了又如何?活着就好!
拓跋野放在刀柄上的手松开了,虎目微缩,并不再往前,而是站在原地,口中大笑:哈哈父王威武!
那如华山一般的拓跋浩,抬头看着种师道,脸上尽是种师道喷出的鲜血。口中喃喃一语:彭老怪,我今日就不欠你的了。
这一语,沮丧的种师道听得清清楚楚,却也听得不明所以。
瞬间,种师道只感觉浑身舒畅,前无阻挡,好似华山已倒。借势而下的种师道,缓慢的刀,立马如闪电一般。
那一直如华山的拓跋浩,却在此时倒飞而出,面前的那柄刀,如闪电附身而来。
这一刻,种师道才知道,拓跋浩收手了,主动收手了。
这一刻,徐杰也才知道,自己头前说的什么点到为止是何其可笑,种师道的刀,哪里容得什么点到为止,只有你死我活!
种师道那胜利的刀,武道之势暴涨,夺势之法,显然是成了,暴涨之势,哪里容得在这一瞬间收得回来?
有人要死!
视死如归的人,不仅只有一个种师道。
种师道双目一闭,努力去收自己那气势暴涨的刀。
倒飞出去的红色龙袍,犹如待宰羔羊,披头散发在空中不断翻滚。
拓跋野,已然拔刀而起,口中大喝:种师道,你敢!
拓跋野知道自己来不及,只求种师道能控制住自己的刀。但是再灵敏的刹车,也会有一段刹车的距离,怎么可能硬生生立马止得住?
第三百一十九章 刀不要了
横山刀,一胜,武道之势暴涨,那想刹却刹不住的刀,快得连徐杰的肉眼都看不清楚,甚至连种师道自己都看不清楚。
种师道从未感觉过自己这般的强大,似乎也还未习惯这般强大的自己。昔日的彭老怪,大概就是在追求这般的感觉,却不可得,受尽折磨凋零而亡。死的时候,五脏六腑溃烂,人如皮包骨,哀嚎不止。
种师道就站在旁边看着等着,挖好墓坑等着。在坟头立下誓言,一定要给师父报仇雪恨。
却是到得此时,种师道双眼紧闭,使劲全身力气去收那把刀。此时的他也知道,其实,其实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彭老怪算是死在拓跋浩手下,但是却谈不上什么仇恨其中。
种师道做到了,做到了彭老怪想做到的事情。却没有丝毫的欣喜,受人施舍的感受实在不好。
刀,还是停不住!
翻滚跌落的红色龙袍,也闭起了双眼,摊开了双手。
有一刻,徐杰甚至把自己代入到了拓跋浩的角色当中。徐杰就是拓跋浩,种师道就是彭老怪。
若非种师道有拓跋浩这么一个目标。徐杰兴许就成了种师道的目标。有些悲剧,是否会在徐杰身上上演呢?是不是种师道也会在徐杰手上凋零而亡?或者徐杰死在种师道这陡然大涨的气势之下?
一直在往战圈靠近的徐杰,刹那之间,莫名起了许多念头。
那气势之下,徐杰只感受到一种压迫,动作不由自主的缓慢起来,种师道的武道,当真是一种捷径,先天之后,比任何练武之法都要进展得快了许多,只要真正一战而胜,就抵得上别人十年打磨。
创立出这么一门武道的人,不知是何等的天才。
徐杰甚至感觉自己的动作连孩童都不如了,压抑非常。看得就要死在种师道刀下的拓跋浩,徐杰又焦急无比。在瓜州杀了老拓跋王,徐杰,种师道,谁也不可能活着走出这大漠戈壁。
空中回荡着拓跋野的怒吼: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哐!
炸响,地面都随之抖动起来,犹如地震一般。垂直陡峭的小土丘,在颤抖中轰然崩塌。
两柄刀倒飞而出,两个身影如断线的风筝前后而去。
空中还有一线白光的残影。
断海潮!
断海潮与那夺势的刀,撞在了一起。
徐杰躺在地上,半边身体麻木无感,刚才拿刀的手,此时更是不住颤抖,却丝毫动弹不得。
种师道,也如徐杰一般,摔出了百十步远。
空中的拓跋野凌空而去,一把扶起拓跋浩,开口:父王!
拓跋浩坐起身形,抹了抹脸上的尘土,左右看了看,口中一语:好狠厉的刀。
拓跋浩不知是在夸徐杰,还是在夸种师道。但是拓跋浩却站了起来,些许内伤,并无大碍。
远远的秦伍,起身飞奔,口中不断大喊:师父,师父。
种师道对于秦伍来说,太过重要,这要人命的刀,他是学定了,如何也要学。
唯有徐杰没有人管,许久之后,才慢慢坐起,又过许久,方才站起,一只手,好似已经不是自己的一般。
拖着脚步,几十步外,寻到了那柄插在地上的饮血刀,卷起的刃口,让刀再也入不得刀鞘,只能拿在手中。
寻着慢慢散去的尘土,远处的种师道也站了起来,眉头紧锁,拖着脚步往徐杰走来。
徐杰一动不动,长长叹了一口气。
文远!种师道喊了一语,担忧,着急,愧疚,后悔。
徐杰展颜一笑:种师道,你他娘的,就适合开酒馆,练什么武艺。
种师道却笑不出来,口中再问:文远,你可好?
死不了!徐杰调笑一语。
种师道点点头,再道:最该死的就是我!
徐杰不答这一句,而是岔开话题:刚才那一击,老子感觉武艺大涨。你的刀呢?
这一语,徐杰是在安慰种师道,却也不是说笑,那一击,当真有一种不凡的感悟。犹如昔日断海潮对上辕门舞,兴许这才是武道真正的交流之道。
听得这一眼的秦伍,连忙左右去看,口中还道:师父,徒儿去给您寻刀。
刀不要了,以后再也不练它了。种师道答了一语,伸手拦住了秦伍,没有丝毫的不舍,必是心中真想明白了,刀,再也不要了。
可惜。徐杰只说了这一句,然后等着种师道慢慢走过来。
远处的拓跋浩,说了一语:种师道,从今以后,我拓跋王族,与你横山刀,再无任何瓜葛!
种师道并不转头,只看着徐杰,脚步慢慢往前,轻轻点头,不答一语。
那父子二人,已然往瓜州而回。
徐杰与种师道,两人面对面,就坐在地面之上,灰头土脸,一旁的秦伍,一边取水与两人喝,眼神却还不断在四周寻着,大概是寻那柄横山宝刀到底落在了哪里。
种师道看着秦伍,忽然开口一语:秦伍,你走吧!
秦伍闻言大惊失色,双膝立马跪在了地上,口中说道:师父,师父,你不要徒儿了?师父,徒儿会听话的,徒儿只想留在师父身边,徒儿的刀法还未学会呢。
种师道摆摆手,叹气:唉其实刀法你已经学会了,并无多少招式,内功心法,也并没有什么繁杂之处。其他的靠你自己,悟得到,你就悟,悟不到便罢了。留在我身边或者不留在我身边,也无多少区别,你若真要学,提着刀,寻人搏命去吧。若是不想学了,回到秦州,多多打听一下,把你儿子寻到,好好过日子。
秦伍显然不相信种师道的话语,口中问道:师父,当真没有其他要教导的吗?
种师道摆摆手:没有了,我会的,你都知晓了,至于你是否真的明白,靠你自己。这门刀法,从来都不是练出来的,也不是教出来的。你去吧。
说到这里,秦伍其实已经相信了,但是秦伍还在犹豫,犹豫要不要就这么走了。
种师道又在摆手:走吧走吧!
秦伍重重磕了一个头,起身,眼神锁定一处,飞奔而去,提起地上的一柄刀,不知远走去了何方。
地面上坐着的两人,慢慢站起,从瓜州城方向出来了一辆马车,慢慢悠悠而来,马车之后,还有五匹马,其中四匹是徐杰的。
赶车的那老头不情不愿,车内的少女不断指挥着方向,远远看得徐杰,便是大喊:爷爷,在那里,快点。
待得近前,少女指着徐杰便是大笑,前仰后合:文远哥哥,你就像个泥猴一般,笑死人了。
徐杰也笑了笑,一边抹着自己的脸,一边挥手示意。
雷老头不咸不淡一语:徐小子,便车搭不搭?到巴州。
搭,正要修养身体,为何不搭。徐杰答了一语,已经往车架而上。
种师道也翻上的马车,却是那小姑娘反而骑上了一匹马,把这不大的车厢留给了两个伤员。
马车出发了,雷老头又嘟囔一语:若不是怕你这小子半道上被人杀了,老头我才不会让你们搭便车。
徐杰笑道:要说你这老头,当真是奇怪,做了好事,却不会说好话。这般如何教人记得住你的情分?
世间多是这种人,好事做了,却说坏话,做好事却还得罪人,得不偿失。
雷老头答了一语:你这小子最让人气的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总比你这老头听人墙角要好上百倍。徐杰答了一语。
老头老脸一红,开口怒道:胡说八道。老夫只是路过而已。
徐杰却把头伸出窗外,问了一句:小老虎,说一说你家爷爷拦路打劫的丰功伟绩。
小老虎还当真了,指着座下的马便道:文远哥哥,你看这匹马,就是我爷爷抢来的,我爷爷伸手就把那人打下马去了,然后骑着马就叫我快跑,厉害吗?
徐杰煞有其事的点头:厉害,着实厉害得紧。先天高手劫道,岂能不厉害?
却也不知此时赶车的老头是个什么表情。只见他往车厢里挤了进来,说道:老夫是懒得赶车了,吃力不讨好,谁愿赶车谁去赶。
徐杰笑着起身,准备到车厢外去赶车,却被种师道抢了先。
大同府境内,弘州顺圣城,乃是大同府东边的门户所在,从燕京方向入大同,必经此地。顺圣城不大,墙却很高。
此时城内守军六七千人,都挤在了城墙之上,城墙之外搭着无数的长梯,长梯之上爬满了铁甲士卒。
喊杀震天,哀嚎遍野。空中的箭矢如雨,一个个铁甲从高空栽落几丈。
攻城,何其艰难。
王元朗在城东三里处的高台之上,脸上写着焦急,口中不断呼喊:再加鼓,往南城补充一万人,今日定要攻下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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