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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争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误道者

    他在袖中的双手轻轻颤抖显然已知自己大败亏输,只是嘴上犹自强撑,道:此《漫曲经诗艰深繁奥,师弟这番解读快则快矣,然其中是否无误卞某还不得而知,待我拿到胡师兄处再辨真伪。

    眼见卞桥明明已经输了,却还耍赖不认,围观众人望向他的目光都是满含鄙夷,更有甚者出言冷嘲几句。

    卞桥尽管胸中怒火翻沸,但表面上却只能装作没有听见,心中却是暗恨,暗道:今次且先让尔等得意几天,待回头再收拾不迟!

    张衍一声冷笑,道:如此,这份道诀便留在张某处,等卞管事辨明真伪再来寻张某不迟,告辞了。他竟然一把将那张写有蚀文的薄纸连带致和丹一起收到袖子里,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卞桥万万没有想到张衍说走就走,他起身追了几步,望着张衍背影几次想开口,却又都把话咽了下去,想到胡胜余来日问自己索拿这份道诀,而自己又拿不出来

    他脸色顿时一阵惨白,浑没有注意脚下凉亭台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虽靠两旁奴仆扶住才没有出丑,却也是大失颜面,再也不敢在此多留片刻,急急狼狈而去。

    今番令卞桥吃瘪,张衍心中却没什么快意。

    卞桥不过是奴仆之流,这个人虽然跟随了胡胜余不少时间,但是两眼浑浊,气息粗重,一眼就可以看出身上没有任何修为,虽然发黑齿健,不过张衍可以断定,那是长期服食上好丹药的原因。

    人生短短百年,只为了那些黄白之物奔波忙碌,到头来还不是黄土一坯?明明身在宝山也不自知,只是一个舍本逐末,贪图眼前小利的鼠辈而已。

    只是听说胡胜余这个人极为护短,自己得罪了他的管事,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张衍笑了笑,他在之前就已经将这个后果考虑进去了,也早有应对之策。

    摇摇头,他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一心整理起一天以来的收获,毕竟卞桥拿来的道书法诀内容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倒是便宜了自己,毕竟只是提升修为才是自己的根本。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件事所引发的后果却比他想象中还要大的多,短短几日之内,他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苍梧山,三观弟子纷纷上门拜访,只是这些人中真正有分量的没有几个。

    初时张衍还耐着性子接待,后来却感到烦不胜烦,索性说推说闭门参悟法诀,概不解读道书,这才消停了不少。

    这一日张衍摆弄手中的残玉,他隐隐然觉得,这块玉当中好像还有很多秘密没有挖掘出来,之前他修为低下,所以很多地方的猜想无法印证,正当他想试一试心中想法的时候,却有人在外轻轻拍打大门。

    张衍不禁诧异,自从他推说闭关后,已经很少有人来拜访自己了。

    门外是哪位师兄?

    门外那人轻声喊道:少爷,我是张喜啊。

    张衍一阵欣喜,道:哦,是喜伯?快快进来。

    他起身开门,只见一个四旬出头,模样老实的中年人瑟瑟站在门口。

    这个张喜是他上苍梧山前唯一带在身边的仆从,自小在他府中长大,为人厚道实诚,原本是他父亲的书童,记忆中前身从不当他是下人,而是当叔伯长辈看待。

    张衍上山后,张喜一直住在山下,前日他拿到不少粮食后,还差人送下去了不少。

    只是张喜现在一脸愁苦,仿佛有什么心事。

    张衍看了看他的神色,关切道:喜伯,夜晚山间凄寒,怎么这个时候上山?

    张喜低头道:已有三月未见到少爷,如今春寒料峭,少爷又向来身体单薄,老奴心中担忧,是以上来看看。

    张衍洒然一笑,道:我等修道人餐风饮露,寒暑不侵,喜伯无需忧虑。

    张喜看了张衍一眼,神色间欲言又止。

    杨伯来得正好,今晚便在此处住下,与我说些山下趣闻,苍梧山多有美景,改日再带些粮食随采买之人下山。张衍自然能看出张喜上山别有因由,不过他这个人胸有城府,并不急于询问,只是一味招呼。

    见张衍要往里走,张喜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子,唉,少爷,老仆我有句话不得不说。

    张衍回过头,温和地说道:喜伯,我自小是你带大,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张喜连连叹息,道:少爷在这苍梧山上已是三个春秋,掰指细算,可见多少人成仙了道?老太爷曾官至云州太守,老爷临终前也是对你期望殷殷,盼你光耀门楣,你本该读书应考,怎可在此耗费大好光阴啊!

    张衍却是哈哈一笑,他走了两步,在一处站定,伸出一只手指着洞壁上方,道:喜伯你看,这上面一首诗伴我三年,我却始终见而不识,今日一观,竟是深得我心。

    张喜诧异张衍怎么突然扯到诗上,不过少爷既然对诗词有兴趣,自己当然乐见其成,他也是读过诗书的,凑过去抬头一看,发现这首诗落款时间是永平初年,便知道距今已经一百三十三年,可那字迹竟然深入石壁,犹胜初刻。

    他慢吞吞地念道:金殿枯骨黄泥冢,浊酒半杯祭公侯,今朝一觉黄粱梦,只问仙人不问愁

    张衍一声感慨:今朝一觉黄粱梦,只问仙人不问愁,说得好,说得好!喜伯你看,这正是我张衍心意之写照。

    天不绝人,再世重生,今生大道之路豁然在前。他怎么会浪费上天赐予自己的机会而回去贪图人间富贵?

    张喜颓然摇头,少爷看多了神仙志怪,受此毒害甚深,虚无缥缈的神仙之事怎可听信?他叹道:少爷,你资质不高,修仙无望,何苦

    资质不高?

    原本表情淡然的张衍神情略有异色,眉头轻皱,道:喜伯,这话你是从何听来的?

    杨喜吓了一跳,似乎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立时嚅嚅不敢言。

    张衍目光一闪,叹了一声,道:你来时,周家人是怎么对你说得?

    张喜不假思索,道:周家人说

    还未说完,他脸色一白,顿时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嘴唇哆嗦了几下,扑通一声跪下,拉着张衍的袍服,泣声道:少爷,周家人找到我说已知你在此处修道,着我劝你下山,否则当你试试周家的厉害手段,少爷,周家势大,我们惹不起啊。

    果然是周家找上门来了么?

    张衍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摇了摇头,道:喜伯,你这是上当了,周家人若知我所在还需找你作甚?岂非多此一举。

    什么?张喜愣住了,少爷是说周家不知你在此处么?

    张衍冷笑一声,道:他们先前大约也知道我在苍梧山中,只是这里又不是他家后院,找起我来还要些花费些手脚,可是你一来,他们自然轻而易举就能找到我了。

    啊?

    哈哈,姐夫到了山上几年,倒是长进了不少啊。

    随着一声长笑,门外转进来一个身着白色襕衫的英武少年,他双目狭长,鼻梁挺直,嘴如一线,眉宇间透出一股傲气。

    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张衍几遍,突然一笑,道:姐夫,求道长生有万般坎坷,千般关隘,似你这等资质,终生成就有限,有家姐在上,自然能护持你一生平安富贵,何必在这山中与寒露荒草相伴?还是回到家中,今后小心照看父母,做个凡人安度余生,岂不是逍遥快哉?

    不等张衍开口,他又一笑,道:虽然你此次私自上山,但是父母家人也知你受他人蛊惑,不会怪责于你,且速速随我回去吧。他的话听起来像是规劝,但语气中一股不容置疑姿态却是尽显。

    张衍淡淡一笑,道:父母家人?谁的父母,谁的家人?

    说来他的前身经历也是奇异。三年前,也就是在他十六岁时,娶了定阳周氏的周家小姐周幼楚为妻,与此女拜堂之后,洞房中新娘居然周身大放光华,称自己是神女转世,如今灾怨得满,即将飞升仙阙,着他照看顾此生人间父母,百年后自会渡他去天庭同享极乐。

    张衍前身倒也听信了这番话,虽然妻族骄横,时常把下人如一般使唤,仍旧无怨无悔,一心一意侍奉神女父母,只盼有朝一日能享天道极乐。

    但偏偏某日来了一个老道站在门口冷笑,又指点了他一番,他这才恍然大悟,哪里是什么仙家神女,分明是修道练气士,虽然两者在普通人眼里也没什么区别,但得老道一说,才知道练气士不过是练神冲道,妄称天阙神仙是多么可笑。

    周幼楚原先是玉霄派灵崖上人的徒弟,为修上乘大道,所以以妙法转世渡劫,只是此生父母如果无人看顾便道德不满,有碍功行,因此寻了张衍这么一个无父无母,家中还千顷良田的冤大头来赡养父母,偿补天道。

    如果不是老道点破了其中玄虚,那么张衍此生不但只是娶了一个挂名之妻,还需拼死卖活奉养妻族,非但代人受过,到头来还是落得一场空。

    当时十六岁的张衍得知真相后,愤然之下受老道指点来了苍梧山,也要修仙成道,誓要讨回公道。

    周幼楚这世父母虽然是灵崖上人的嫡系后裔,但终究还是凡人,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碍,巴不得张衍不在,正好尽数吞并张氏田产,所以张衍出走三年,周幼楚并不知情。

    直到前些时日,她入静时突然感到在张衍身上的施下的牵魂术突然消失,这才发现不对,找来周家人一问,才知道张衍已经走了有三年之久。

    可奇怪的是,周幼楚竟然推算不出张衍的去处,似乎有高人遮掩了天机,而灵崖上人闭关多年,也无从求他推算,无奈之下,命同在上山修道的三弟周子尚下山查探究竟。

    周子尚不敢怠慢,张衍关系重大,涉及到他二姐能否修习成上乘功法,他不得不慎重。

    虽然找不到张衍,但是不张衍却是带着张喜一起出走的,果然一番推算后,周子尚没多久就在苍梧山山脚下找到了张喜。

    因为怕张喜不肯吐露张衍所在,所以他命一个下人去试探了一下张喜,果然,张喜惧怕之下连夜上山,跟在他身后的周子尚轻松找打了张衍的居处。

    得知张衍果然在山上修道,周子尚不免吃了一惊,张衍一旦修道有成,天道亏损自然又落回在他大姐周幼楚的头上,这样一来,先前的努力那就是尽皆付之流水了。

    周子尚原本想直接绑了张衍下山,但是却看到张衍气息绵绵,面如润玉,分明已经是筑元修为。虽然嘴上说得不屑一顾,心中却是有些吃惊,难道张衍在苍梧山上得了某上师看重不成?

    如果是这样,倒是难办了。

    张衍现在是溟沧派弟子,轻易掳去,恐怕会引起两派不和,再则,张衍上山另有蹊跷,究竟是谁在背后唆使还不得而知。

    思来想去,周子尚决定还是用柔和手段逼张衍自己下山。

    然而现在听张衍说谁的父母,谁的家人这句话时,冷漠中带着三分讥嘲,偏偏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之意流露出来,心中不由惊疑不定,更加怀疑是有人在背后给张衍撑腰,要不然他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

    他暗自揣测,那个人很有可能是灵崖上人的对头,这样的人他自己是肯定招惹不起的,不过这件事也不能就此放弃,而且他难得下山一次,正要凭此事让师傅好好看看自己的手段。

    周子尚微微一皱眉,也不动怒,不再做什么规劝,一句话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从周子尚进门到离去,自始自终,张衍都是神色如常,倒是旁边张喜一脸惶惶之色。

    张衍若有所思,这个周子尚居然没有浪费口舌逼迫自己下山,就这么退走了?

    他绝不相信周家会这么轻易的放弃,看来自己这个便宜小舅子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应该还有更大的后手等着自己。

    他很清楚,周幼楚想要修成上乘道法,就绝不允许自己成仙了道,双方谁都没有妥协的可能。

    张衍看了看外间阴沉沉的天色,想来今天之后,周家的压力恐怕会如疾风暴雨而来,幸好他的大计已经提前开始,要是周子尚早来几天,他还真不好应付。

    想到这里,他自信一笑,周子尚有一句话说得不错,求道长生有万般坎坷,千般关隘,这不仅仅是指修道上的障碍,人与人之间的对抗较量,杀伐争斗难道就不在其中么?

    如果他连这一关都闯不过去,那又何谈大道!




第七章 法威凛凛 借名生势
    艾师兄,此事若教公子得知,必定饶不了卞某人的性命,还请艾师兄救上卞某一救啊。卞桥对着当面的年轻人一个大礼拜下去。

    千丈岩前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三观下院弟子几乎无人不知。不过卞桥失了颜面还是小事,那篇经诗原本胡胜余另有用途,当日他只是拿来为难张衍,没想到反被张衍借口拿走,这却是掐住了他的命门。

    他本有心夺回,怎奈他身边的这些人欺压下普通弟子还好说,对上张衍这类筑元修士无疑是自取其辱。

    幸好胡胜余常年闭关修炼,为人又孤傲,来往的好友并不多,所以至今还没人在他面前说起这事。所以卞桥今天特意来请三观下院知名的艾仲文出面调解,索回经诗,无论如何,也要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艾仲文虽然只是一个记名弟子,但一来他出身玄门世家安丰艾氏,二来他交游广阔,三来他与张衍同位善渊观弟子,上院观主石守静上师有意收他入门,迟早也是入门弟子,所以三观上下多数人都愿卖他一个面子。

    艾仲文笑道:卞师兄莫急,待我先问问这张衍来历。

    他挥了挥手,身边长随会意,自身后书架上点检出一本名册,翻了翻,道:张衍,东华定阳人,承安十七年上山。

    艾仲文诧异道:没了?

    长随点点头。

    艾仲文若有所思,修道界虽然有不少精通蚀文的奇才,但大多都是玄门世家弟子,因为他们都有家族中教授解读道书的法门,张衍既然精通蚀文,自然不会是没有来历的,只是之前为什么没有听闻?

    这时,他身边一个不屑的声音说道:原来不过一无名小儿,我还以为是三头六臂,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上乘推演法门,居然敢欺辱到卞兄头上,卞兄放心,你的事自然是我的事,我自会帮你讨回公道,也叫那小儿知道什么是规矩!

    卞桥闻言大喜,当即拜倒,道:林师兄若肯出面,卞某人自然感激不尽,事成之后当有厚礼送上。

    林师兄本名叫林通,有一族兄林远为善渊观入门弟子,他与艾仲文向来交好,今次他上门来寻艾仲文喝酒,恰好撞见了此事。

    艾仲文看了林通一眼,提醒道:听闻张衍也是筑元有成,林师兄万不可小看此人。

    林通哈哈大笑,道:我上山九载,得我大哥林远指点,直至两年前方才‘凝元显意’,他张衍上山才有多久?我看多半是以讹传讹,虚词夸大而已!

    卞桥眼神闪烁不定,张衍的修为当日他是亲眼所见,断然是不会错的,但是此刻当着林通的面却是不便说出来,心中却是暗喜,若是林通出头,不管最后结局如何张衍小贼都讨不了好去,若是能惹出林远那是更妙。

    艾仲文皱眉不语。

    那边林通却是不管这么多,他向来自大,林家在大魏朝也是世代勋戚,再加上在苍梧山有林远做靠山,养成了目无余子的习惯,哪会把张衍放在眼里?当下借着酒劲,拉着艾仲文一起出门,临走时扔下话道:卞师兄且在这里静候我等佳音,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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